程安雅吃過午餐略作休息,她剛動手術,胃口並不是很好。況且她早被寧寧養刁了嘴,對料理的菜色她可以不計較,但是味道是挑剔極了,畢竟寧寧那廚藝,比之五星級酒店的廚師有過之無不及。
雖然這是頂級VIP病房伙食很可口,可滿足不了程安雅的嘴,她吃得不多。
才躺下沒一會兒,特護告訴她客來訪,竟是楊澤坤,把她嚇了跳。
「學長,你怎麼來了?」程安雅很詫異,她出車禍動手術才不過一天,李芸都不知道呢。
這消息真靈通。
程安雅起身,真是折騰,剛被葉琛那變態折騰,扯動傷口,疼得她大汗淋灕,這回又要起來一次,程安雅一身215骨頭沒一根想動的。
就算如此,她也笑臉迎人,忍住身子的不適感。
「你出了事怎麼沒告訴我?」楊澤坤淡淡地責怪,扶著她往軟枕後靠,男子溫潤的眉宇間,微怒,為她的隱瞞感到不悅。
「學長,我早上才剛醒。」程安雅笑了笑,「真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
楊澤坤搖頭,習慣性地揉著她的長發,一貫的疼寵,心里卻輕輕嘆息,安雅,都七年了,你對我,依然如此客氣,永遠保著朋友這條線。
不許他越過,到底什麼時候,她才能敞開心扉。
是他做的不夠好嗎?
「有我這麼當男朋友的麼,女朋友出了事躺在醫院一天我才知道,你啊,真是……」楊澤坤似真似假地感慨,瞪了程安雅一眼,男子溫潤的臉,蒙上一絲淡淡苦澀。
若無注意,幾乎不能察覺。
程安雅暗嘆,這男女朋友,不是假的麼,學長,你可別假戲真做,下不了舞台,這樣我們誰都尷尬。
假扮女友,是他的主意,她一時不忍答應,可沒打算真的交往。
「好,好,好,算我錯了可以嗎?」程安雅微笑,垂眸,遮去眼眸的聰敏,淡淡地說,「以前在倫敦,我們母子給你添了不少麻煩,那時候小,沒能力,寧寧也小。現在寧寧長大了,那孩子早就能獨當一面,不喜歡麻煩人,他就這性子。」
清清淡淡的幾句話,女子說得不緩不慢,卻透出了她自己的意思,楊澤坤是朋友,不是家人,家人她不嫌麻煩,朋友再好,也要有個限度。
怎麼能什麼都幫呢?
楊澤坤深深地看她一眼,清潤的眉掠上幾分苦澀。
程安雅的性格,一貫如此,愛恨分明,她從不說謊話,也不怕傷害人,她知道他听得懂她的意思,所以她婉轉地告訴他,他們是朋友。
倘若是別人,她說的就直接多了。
他裝听不懂,還不成麼?
也不圖什麼,只是希望,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偶爾,她能回頭,看見他在等她,一直,等了七年。
盼她一個回眸!
「到底怎麼回事?」楊澤坤聲音一冷,雖然她當他是朋友,可他當她是手心的珍珠,見她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歷來淡然溫和的楊少也動了怒,恨不得把肇事者撕碎。
「還能怎麼回事?」程安雅扯扯唇角,義憤填膺,「A市的交通糟糕透了,哪兒都是車,又擁擠,又混亂,司機一不小心就出事。咱們A市的交警哪天不處理幾件交通事故,輪到我倒霉了。」
女子可愛地蹙蹙眉,抱怨的A市的交通,用憤怒和抱怨遮掩了事實的真相。
此事被楊澤坤知道,並無好處,一來,葉雨堂撞她,多半是因為辦公室里她羞辱了她,又看見寧寧,興許是誤會了,他相撞的人,是他們兩人。既然寧寧已經出手,把人弄殘了,此事算了結。
多一個人知道,徒惹麻煩,她可不想她兒子做的好事被外人知道。
再者,畢竟是葉家的事,說起來,算是他們和葉琛要面對的事情,告訴楊澤坤,他一插手,以葉琛這麼扭曲的性格,指不定要怎麼整她了。
「你啊,過馬路總是粗心,以後小心點!」楊澤坤輕斥一聲,坐在他旁邊,又詢問她的傷勢。
「知道了,知道了,又不是小孩子。」程安雅輕笑,敏感地察覺到楊澤坤心中有事,可他不說,她也裝不知道,和平常一樣聊天。
她有預感,學長的心情不快,肯定和她有關,所以還是不問的好,免得徒生尷尬,況且,他要不說,她問豈不是唐突了。
「剛剛我來醫院,看見寧寧和葉三一起走的,安雅,他們父子相認了嗎?」楊澤坤看著程安雅問道,眸光深沉難測,苦苦地壓抑著那股即將要失去她的慌張。
程安雅心頭一震,果然,她就該想到了!
「學長……其實……」程安雅不知道從哪兒說起,只能從頭到尾把事情說了一遍,她苦笑,「本來我以為這件事能瞞一輩子,沒想到回國這麼快就被發現了,還是寧寧自投羅網。我是一名母親,沒資格剝奪寧寧和葉三少相認的權力,雖然我極不願意,我也不能阻攔,這對寧寧和葉琛不公平。」
楊澤坤深深地看著她,企圖在她臉上找到一絲虛假的無奈,卻發現,她一臉真誠,計劃總是趕不及變化,誰也想不到一場車禍,會讓事情走到這地步。
他的死對頭,踩的狗屎都是鑽石做的!
這運氣,好得令人嫉妒!
「果然是血濃于水!」楊澤坤晦澀一笑,英俊的臉上淨是痛苦之色,他照顧他們幾年,寧寧對他也很尊敬,友好,可在關鍵時刻,他想到的人,卻不是他。
而是他的親生爹地!
也許,這就是家人,生死關頭,每個人心里想的,都是自己摯愛的家人。
「這小子精明得很,早就和葉三少勾搭了,要不是怕我不高興,自己早就奔MBS認他爹地去了。」程安雅也不隱瞞,說起兒子的小心思,她除了心酸,還是心酸,「他很喜歡葉琛,或許是父子天性吧,當初我還奇怪,為什麼他都沒問過我就私下答應芸芸讓我去MBS,現在回頭一想,準是這孩子自己計劃好的。寧寧的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不會拒絕,他那麼渴望葉琛的疼愛,我又怎麼能傷他的心?」
「如果寧寧讓你和葉三少結婚呢?」楊澤坤突然問,口氣凝重,平素疼寵的眼光掠上幾分淡淡的慌亂。
程安雅多疼寧寧,他是知道的,為了寧寧,她可以連命都不要,任何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都不如那孩子重要,只要是他的要求,她不會拒絕。
程安雅錯愕,轉而撲哧一笑,蒼白的俏臉因情緒而騰起幾分紅暈,煞是迷人,「學長,你別逗了行不行,我兒子那性子,怎麼可能會讓我和誰結婚。」
「我是說如果,安雅,每一個孩子都希望自己有個健全的家庭,寧寧再早熟,也免不了有這樣的想法。」楊澤坤說道,語意深長,隱有疲憊。
如果是安雅,只要他夠努力,夠真心,也許能換得她的笑容,有朝一日能得到她的心。
可寧寧,那孩子聰明得嚇人,這些年他雖然對他友好,卻比程安雅的界限更明顯,可以說,除了程安雅,他對所有人都是疏離的。
優雅的疏離,就算是他,也一樣。
可剛剛,他看見寧寧和葉三少手牽手,有說有笑,粉女敕小臉上的笑容,是他幾年來從未見過的,那般純粹,絲毫沒有偽裝。
這讓他,很恐懼。
隱約感覺到,他要失去程安雅了!
「不會有這個如果!」程安雅肅顏,堅定地說道,女子明媚的眸子,淨是一片對寧寧的信任,毫無保留,「如果他是我兒子,他就不會有這樣的要求。」
「寧寧那麼喜歡葉三少,可因為我,他再喜歡,也不敢說他要去認爹地,在我兒子沒老婆之前,我一定是他最愛的人!他不會無視我的幸福,做此般要求。」
知子莫如母,她生的寶貝,她自己知道!
「是嗎?」楊澤坤淡淡地笑,松了一口氣,听她的口氣,並不喜歡葉三少麼?
「學長,這麼多年,你在我身上花的時間,夠多了,如果你能……」程安雅想試著告訴他,他們之間,也許只能是朋友,他真的不該再執著了。
年少輕狂時愛上的人,不一定會愛一輩子。
「安雅,別說了,行嗎?」楊澤坤口氣溫軟,卻有著一股強硬,不容置喙,饒是程安雅,也收了聲音,只是看著他,無畏懼,很坦然。
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
她不會撒謊,也不會作假。
愛情是很神聖的感情,她不會褻瀆了它,這是她的原則。
她已經表明了態度,學長卻一直執著,越陷越深,對她,于他,都不是一件好事,早知如此,那年看見受傷倒在雨中,她就不該救了他。
如果無視了,也許就不會帶出這一段糾纏。
苦了學長,也捆綁了她。
「好,那不說了,最近怎麼樣,北鋼那工程還順利嗎?」程安雅無奈,轉了話題,談到工作,這是她目前能想到,最安全的話題。
楊澤坤自信一笑,清潤,卻霸氣,「那當然,這案子是從頭跟進,打入董事局最大的王牌,哪能不順利!」
……
兩人聊了一會兒各自的工作,楊澤坤猶豫了一下,有些為難,對程安雅說道︰「安雅,上次宴會之後,爺爺問你很多事情,你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你爺爺?」程安雅疑惑,雙眉一挑,打趣道︰「我可是小人物,哪會楊老這樣的傳奇人物!」
臉上在笑,心里卻一緊,楊老問她,是關于曉月的事嗎?
因為她們長得過于相似?
到底MBS和耀華之間有什麼過節,兩家旗鼓相當的國際性公司明爭暗斗幾十年。
商場上,關于MBS和耀華之間的傳聞很多,傳聞葉老和楊老本是極要好的朋友,後來不知道為了什麼,斗得水火不容。
兩人至此之後,一生都不再往來,甚至在公開般的商會上也是簡單露面,盡量避免踫面。
到底是什麼樣的原因導致好朋友變仇人,大家臆測不少,畢竟是兩位傳奇人物,很具話題性,他們之間來來去去也有N多版本。
程安雅是耳聞一些,大多都不太靠譜,她想著,多半和這個曉月有關。
不然,葉琛也不會帶她出現在葉老面前,故意去刺激他,讓他痛苦不堪。
只是,葉琛的年齡和他們差很多呢,為什麼會恨上楊老,真是匪夷所思,這其中肯定有她不知道的曲折。
「他問我什麼了?」程安雅好奇地問。
「很多,你是哪兒人,父母是誰,我們又怎麼認識……問了很多。」楊澤坤抿唇,疏離的眉皺成川字,如行走的迷失森林中的貴公子。
「爺爺他這幾年不太管事,沒事就待在後花園,一待就是一天,幾乎不問世事。我每周都會向他報告耀華的運營情況,爺爺也只是提出幾點可供參考的建議。他從沒對什麼人如此好奇過,甚至連他最愛的耀華,也不曾這麼關心過,這很反常,我以為你們會認識。」
程安雅微笑著,打趣地模著自己的臉,戲謔道︰「難道我就長著一副招人好奇的臉?」
楊澤坤被她可愛的樣子逗笑了,那笑容,寵溺呵護,如沐春風,整個人如一塊無瑕的玉般,沒一處菱角都如此完美。
程安雅的腦子天馬行空,楊老一生就一個兒子,一個孫子,個個了得,反觀葉老,四個兒子,老四還小,不知道怎麼樣,老大麼,看老二也知道不是個好東西。
只有葉老對不喜歡的葉三,繼承其風,看起來,物在精,不再多,說得很有道理,兒子也一樣!
「爺爺說,他想見你一面,你要見嗎?」楊澤坤倏然問道,看著程安雅,他眼光平和,姿態優雅,一點逼迫人的感覺也沒有。
給予程安雅,一個完全可以自己獨立思考的空間。
如果單單是因為是他女朋友便如此好奇,他是不信的。
他很想知道,為什麼?
程安雅錯愕地張嘴,灰白的唇張了張,又閉上,半垂眼眸,沉思不語,楊老見她?
要做什麼?
說什麼?
葉琛要是知道了,會不會還讓她帶著RoseTear去見他,再故意刺他一下?
以那人的陰暗心理,十有八九是有那心思的。
「爺爺提過幾次,很想見你!」楊澤坤笑著說道,他一貫是這麼的溫和,如一陣清風,上流社會最完美的紳士,只要是女人,恐怕都不能拒絕他的請求吧!
「你看這現在這樣子,怎麼見人?等我出院在再說吧!」程安雅說道,說起見楊老,她莫名的有些害怕,害怕會從他嘴里听到一些她不太想听的事。
「那行,我就這麼回了他!」楊澤坤也不勉強,「等你傷好了,我再讓你們見面!」
程安雅點點頭,垂眸,心中大感疲憊,她怎麼和葉、楊兩家好似有仇似的,牽扯來,牽扯去,都是他們兩家的人。
改天她得找一個算命先生算一算,是不是她程安雅和葉、楊這二姓氏犯沖。
楊澤坤再坐一會兒就走了,故意避開了葉三少和寧寧,這二父子直到快黃昏才回醫院,寧寧懷里抱著一個很大的飛機模型,是那種軍用飛機模樣。
他笑意優雅地擺弄著他的模型,樣子看起來又可愛又粉女敕。
程安雅看著眼角就狠狠一抽,瞪了葉三少一眼,葉三少冷眸一掃,那意思很明顯,我給兒子買玩具,你有意見?
她不陰不陽地笑兩聲,笑得父子兩面面相覷,不知道她哪根筋骨不痛快了。
葉三少︰你媽咪怎麼了?
寧寧︰好像……抽風了!
程安雅似笑非笑地看他們父子眼神交流,笑得那個叫陰險,「我說,你買玩具就不能買點正常的嗎?買這種東西很容易讓我聯想到我兒子是個軍火買賣大鱷。听說,現在軍火市場最流行的重型軍火,艦母、軍用飛機這種銷路很好,利潤很高,是不是啊,我的寶貝兒子?」
葉三少挑眉看寧寧,寧寧僵硬地看著他的親親爹地媽咪,弱弱地反駁,「媽咪,其實……生化武器的利潤最高……」
「你閉嘴吧!」葉三少一手往寧寧的後腦勺拍,寧寧委屈地嘟起嘴巴,他只是反駁她媽咪的錯誤嘛!
程安雅的臉色很恐怖,「喂,哪天要是有人轟炸我們家大門,記得告訴他們,我們兩不熟,听見嗎?」
靠之!
老子玩軍火,兒子也玩軍火,這日子……果然,硝煙味很濃。
寧寧扁扁嘴,他又被媽咪罵了!
「媽咪不怕,有人轟炸我大門,我轟他全族。」寧寧風輕雲淡地說。
「你怎麼不說轟了他的國家?」葉三少沒好氣地回一句,兒子做這種事,他其實很反對,超級反對,太血腥,太危險。
寧寧和程安雅很有默契地翻了白眼,寧寧稚女敕的聲音有著明顯的鄙夷,「爹地,你好笨,萬一是他和我們是同國人,難不成連我們自己都搭進去啊?」
程安雅點點頭,說得有理!
葉三少看看程安雅,又看看兒子,無語以對!
這女人,戴了幾副面具,剛剛還說得義憤填膺,結果眨眼就一副兒子你真聰明的驕傲樣,靠!
那她剛剛說的話都當放風嗎?
寧寧看他爹地很無語的樣子,笑得很開心,他有預感,爹地媽咪在一起,一定很有喜感。
第二天,葉三少送寧寧上學,對他來說,這是一項無比新鮮的經驗。
看著送孩子來上課的父母,葉三覺得,以後他也邁進這一行,一點壓力都沒有,很幸福。
校門口,人來人往,大多是父母親送孩子來上學,鮮艷統一的校服看起來,很整齊,一朵朵的都是祖國的花骨朵啊。
「這就是你的學校?」葉琛看著這座典雅的校門,給人感覺很不錯。
典雅中透出一股秀氣,一眼看過去,能讓人喜歡。
「漂亮吧,媽咪說,看中它就是因為看中它的面門。」寧寧吐吐舌頭,拆他媽咪的台。
其實他還是很喜歡這座校園的,清靜,又純樸。
「膚淺!」葉三少冷哼。
寧寧一笑,揮揮手,「爹地再見,我4點半下課!」
「知道了,去吧!」
「程寧遠,那是你爸爸嗎?」一位同班級的小姑娘正巧遇上了,笑吟吟地迎上來。
這是一位非常可愛的小姑娘,白白女敕女敕,有點嬰兒肥,梳著兩小辮,模樣可愛極了,笑得也很甜。
「是我爹地!」寧寧說道,平時他都是一個人來上課,這一次爹地送來,不少剛來的同班孩子都很好奇,又見葉三少和寧寧相似的長相,更是驚奇了。
他們都知道,程寧遠只有媽媽,沒有爸爸,剛來那會兒,班上有幾位小霸王還曾欺負過他,後來被寧寧修理之後,才沒人敢說他是私生子一事。
葉三少一陣驕傲,背脊都挺直了。
被兒子承認,葉三少很滿足。
小姑娘可愛地驚呼,「好炫的車哦!程寧遠,我們一起走吧!」
寧寧的眼光在小姑娘身上從上掃了一圈,那眼光,讓葉三少眼角狠狠一抽,他想起他上小學那會兒的趣事。
「好啊!」寧寧笑道,轉身揮手說再見。
葉三少也揮揮手,輕笑地看兩小女乃包有說有笑地進校園,听說天才都很孤僻,他兒子是個例外嘛,看看,多受女孩子歡迎。
遺傳得好!
葉三少很驕傲地走了!
他一走,學校門口又開來一輛車,王銳和陳盈盈鬼鬼祟祟地下來,王銳有些恐懼,「喂,你到底知不知道程安雅兒子是哪位?」
前來綁票,自然要知道肉票的模樣。
他的聲音有點抖。
陳盈盈鄙視地看了王銳一眼,真想一腳踢死他,沒出息的男人,又不是讓他去殺人放火,怕什麼?
怕死就別同意這計劃!
「他叫程寧遠,直接找外找不就好!」陳盈盈冷冷說說,「小孩子,懂什麼,大人讓他出來他還不出來?綁了她兒子,不怕她不听話!」
「這招真的行得通?」
「我說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