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走得有點累了,四周空闊,白茫茫一片,又無地方能休息,耳邊能听到的,盡是風雪呼嘯的聲音,好似老人在哭嚎著,分外可怖。
「也許,我不該來找。」十一自嘲,走了這麼遠,這地方興許不在了,她真是傻子,費這麼大勁做什麼,正想掉頭往回走。
一陣極猛的風雪襲來,雪花撲面,十一驟然背過身子,任風雪全部襲擊在背上,冷得刺骨,她暗忖,明天自己一定會生病,本來身體就不好,還偏要在雪地中挨凍。
瘋子!
耳尖的她的听到一身好似風吹動門板而響起的聲音,她心一動,抖落渾身雪花,順著聲音走過去,驟然發現這條路有點熟悉,剛剛自己好像走過了,只是在交叉口的時候,走了另外一邊。繞了一圈,又繞了回來,又是交叉口,她這回走了另外一邊。
才走了不到十分鐘就看見了五年前的小黑屋,它還在。
原來,它曾經離她那麼近,她卻從它旁邊經過了,卻沒有注意到,本以為它已經不在了,卻不曾想,是自己粗心,險些錯過了。
幸好,冰天雪地無方向,她又順著記憶熟悉的路來回的繞,又給繞回來了。
如果人生的路,也能繞來繞去,走錯了,重來,那該有多好。
十一站在風雪中,小屋已近在眼前,已是破落不堪了,屋頂積著一層厚厚的雪,已經結成冰,整個小屋都在風雪的覆蓋中,靜靜的,又似很孤獨地立著。
一陣狂風而過,吹得門板啪啪的響,十一忍不住勾起唇角,眸中有了點滴笑意。
當年,墨曄失明,天太冷,兩人又睡不著,夜里听著門板啪啪的響很惱火,他說很想電影里的恐怖場景,他傷好後一定要拆了這門板。誰讓它夜夜擾得他不得安寧。
沒想到這破門五年後還在,這兒每年十月份就開始進入冬天,一直到來年四月份或者五月份,總是狂風暴雨的,這破門還真硬朗,竟然還沒散。
門板吱吱地響,已是破舊之態,看樣子並不能支撐多久了。
天氣太冷,在雪地外站了一會兒腳就有點麻了。十一最終還是進了小屋,屋里很亮,窗戶都關著擋住了風雪,可屋頂漏了一大塊,光線從屋頂照射而下,把整個小屋都點亮了。
以前屋頂沒破,晚上待著很冷,但還算能夠忍受,現在晚上要在這里過一夜,第二天肯定會凍死,這天氣太可怕了。
小屋里散著一張弓,一把獵槍,地上還遺落幾顆彈頭,這里不遠就有一片密林,里頭有不少野生動物,獵戶們很喜歡到里面去打獵,這兒變成了很好的落腳處,這些東西應該是他們留下來的。
小屋里依稀還是五年前的擺設,什麼都沒有沒有變,只是人變了。
那個角落里的蒲團還在,當年墨曄就是坐在上面,她冷得受不了就睡在懷里,夜里睡不著,誰都無聊,墨曄經常扯動她的發絲。
第一次,她不理會,第二次,她也不理會,第三次,她不忍不住出手揍他,他更變本加厲地玩她的頭發,說什麼,太靜了,出出聲感覺有人氣。
他自己怎麼不出聲,偏要惹她出聲了?
五年的墨曄年紀還輕,血氣方剛,這人年輕的時候實在是有點賤格的,冷得實在受不了的時候,他曾說,要不,我們做吧,當年她還不知他在說什麼,待墨曄和她解釋了後,十一直接毫不客氣地往他臉上揍,弄得她不敢再在他懷里睡。
他也不在意,很愜意的樣子,後來實在太冷了,她逼不得已還是跑回他懷里。
這回他不干了,開始討價還價,他給她提供一個免費熱抱枕,她怎麼也該回饋點什麼給他,十一臉都黑了,若不是看他眼楮瞎的份上,她肯定不會饒過他。
被她狠狠教訓一頓要安分點後,她以為他學乖了,誰知夜里無聊偷偷親她,第一次,她給嚇傻了,畢竟第一次被男人親,沒反應過來。
墨曄見她閉著眼楮裝死,以為她默認了,于是膽子更大了,吻得更深了,十一一反應過來立刻送他一巴掌,墨曄也是妙人,可能兩人日夜相對,極少睡覺,都很無聊,他真和十一杠上了,直接把她撲倒,也不在乎那一兩巴掌了,直接霸王強上弓。
十一打得手都酸了,其實她真要反抗,瞎了眼的墨曄豈會是她的對手,當初對他是存了一份心思,沒下重手。冰山遇上無賴,她很吃虧了,那段時間被墨曄揩了不少油。
後來五年,每次想起這段往事,都成了她最深,最美的夢。
誰又能想到,年少的墨曄,會有那麼孩子氣的一面。
物是人非,一切都不一樣了。
當年是誰在說,等他眼楮好了,第一個想看的人是她。
她說,我長得很恐龍。
墨曄說,不怕,我長得好看,以後我們要生個孩子,隨我就好,你不要自卑。
她氣得想要把他扒光,再丟出去挨凍。
他見她不說話,也知她生氣了,然後又說,你要自卑的話,我給你做一張最美的臉龐,保證全天下的女人都羨慕死你。
你想想,你身邊有一個絕色的男人,多美的女人都得羨慕你。
丑點好,丑點就沒人和我搶。
她連說話的**都沒有了。
她當他在開玩笑,畢竟他們認識不長,夜里打發時間,什麼話都說,她沒當真,應該說不敢當真。
就像葉薇追著蘇曼的時候,經常風花雪月地喊,蘇美人,沒有你奴家會死的,奴家好愛你,沒有你奴家活不下去啊啊……
不管是葉薇,還是蘇曼,當這些花是耳邊風,吹過就算。
當年她也還小,難得有這樣的經歷,性子也跋扈了些,听了這些不中听的,她就揍他,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鬧成一片。
但陰狠的時候,他還是很狠的。
比如當年他就曾說過,若是找到暗算他的人,他肯定讓他後悔生為人,那是墨曄第一次被人暗算,心中恨意很深。
說些話的時候,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冷酷如閻羅。
當年她就知,他並非什麼善男信女,好人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來的,都是道上頂尖的人物,十一當年有點後悔遮遮掩掩的。
分明是喜歡他,若是說了真話,該多好,就不會有後來的……噩夢。
她心中是有些不甘的。
畢竟是自己藏了五年的情,一下子毫無預警地被人打碎,她接受不了,而這個人,她還不能殺。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十一情緒復雜,眼楮有點澀澀的,身後,狂風大作,吹得門板砰砰響,听的人膽戰心驚。
容顏很喜歡一首歌,她經常听她哼,歌詞很有意境,較為符合她現在的心境。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風雨。
縱然記憶抹不去。
愛與恨都還在心里……
……
她在小黑屋里待了很長時間,長到外面光線都有些暗了,素裹銀裝的世界也變得一片灰蒙蒙,風更急了,雪更大了,天氣也更冷了。
她出來的時候,已是傍晚了。
雖然站在小黑屋里,但畢竟站得太久了,腳有點凍僵了,在雪地上走起來有些困難。
剛走出小屋不到五米處,風雪中,她便看見安東尼站在風雪中,神色平靜地看著她,男子秀氣的臉,天藍色的眼眸,挺拔的身材,在風雪中都很朦朧。
地上積了很厚的雪,每走一步,都有一個腳印。
很深。
安東尼身後卻沒了腳印,是風雪吹沒了,還是雪覆蓋了。
是否他在這里站了很久?
十一眸光一眯,身後,是五年前的小屋,前面,是安東尼。
他依然是早上出門前的裝扮,那條灰色的圍巾和她的圍巾不管是款式,還是顏色都很相似,兩人的穿衣風格也很相似,喜愛的顏色似也相似。
若是外人看來,不知情的肯定以為,這是一對情侶,在雪地中走失了,又重復了。
十一疑惑地看著他,已是一天了,他是特意到這兒來,還是無意走到這兒來?總不能他也在雪地中走了一天吧?
有都干了些什麼?
身後的足跡都被風雪填滿了。
他又在這里站了多長時間?
又是為何?
他給她的感覺如此的神秘,本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突然出現了,很令人遐想,但仔細一想,這兒只有一條山路,他不能折返,似乎走的地方也很有限。
是巧合麼?
「你怎麼會在這里?」十一沉聲問。
「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