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水鴨子買了回來,除了女婿何勇沒有回來,侯家的家庭成員都到齊了,由于侯衛東正式工作了,又由于意外地抓到了一個逃犯,大家都顯得很高興。
侯衛東坐在父親侯永貴的側面,他不經意間,突然看著父親兩鬢生出了許多白發,侯衛東道︰「爸,你都有白頭發了。」侯永貴仰頭喝了一口酒,道︰「爸什麼年齡了,早就有白發了,只是你平時沒有注意到。」
侯永貴成年以後,先在軍隊干了二十年,又在公安局里干了二十年,在侯衛東心中,父親就是力量、勇氣和智慧的代表,可是,歲月不饒人,父親也老了。
侯衛東在心中感慨了一番,舉起酒杯,道︰「爸,敬你一杯。」父子倆就喝了杯,侯衛東問道︰「爸,我沒有弄懂,你是怎麼發現那人有問題。」
侯永貴興致很高,喝了一口吳海紅,道︰「說起來很簡單,這人手腕上有一道紅印子,這個印子我們太熟悉了,是手銬獨有的印子,我隨口問他手銬印,如果他說才從公安局出來,我最多教育他幾句就算了,可是他說是干活傷的,故意掩飾手銬印子,就肯定有問題了。」
「還有一種情況,如果他確實是才從公安局放出來,只好不好意思承認是手銬印子,你怎麼能這麼肯定。」
「那個人看我穿著警服,眼神就開始游離,很明顯是在想對策,這全靠經驗,長期從事這一行,就有直覺。」侯永貴看了侯衛國一眼,道︰「衛國,你是刑警隊的,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說明基本功不扎實,盤查可是重要的基本功,我們和犯罪分子交鋒的時間極短,幾句話問不出來,機會就會從手里溜了出去。」
侯衛國對父親侯永貴是一半佩服一半不佩服,佩服他們這一代警察的認真勁,不佩服他們的老土,他見父親高興,不願破壞氣體氛,舉著酒杯道︰「老爸是老將出馬,一個頂倆,難怪周大隊經常在業務培訓會上講你破案的故事。」
「周大隊也算是後起之秀,他比我們強。」侯永貴也謙虛了一下,放下酒杯,又開始教育小兒子︰「要到益楊去工作,這是你的選擇,鄉鎮條件肯定不好,你去了也不要怨天尤人,男子漢要有擔當,認定的事情就要堅持做下去。」
「還有,我沒有在益楊縣工作過,雖然有幾個熟人,但是都在政法系統里面,你不要指望著家里的關系,踏入社會,一切都要靠自己,還是哪句話,男子漢要有擔當,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第一次高考失敗,正逢吳海縣公安局招干,侯衛東想讀大學,就拒絕了,大學畢業以後,吳海公安局尹局長同意接收侯衛東,但是侯衛東不願意一家三個人都在一個單位,就沒有回吳海縣,而是參加了益楊縣的黨政干部考試。侯永貴也沒有特別反對小兒子的選擇,在鄉鎮派出所干過,知道鄉鎮的苦處,因此,特意給侯衛東打起了預防針。
侯衛東知道父親說的都是真話,就道︰「爸,知道了。」
正說話間,侯衛國腰上的bp機響了起來,侯衛國看了一下,就如貓被踩住了尾巴,道︰「是尹局長打過來的。」侯永貴不動聲色地道︰「老尹打的,肯定是捉住大魚了,衛國,我報的是你的名字。」侯衛國用坐機給尹局長回了過去,剛剛接通,就听到尹局長的聲音︰「侯衛國,你小子行啊,這次立功了。」
打完電話,侯衛國滿臉興奮地坐回到桌子旁,道︰「爸,你捉住的是一個殺人強*奸犯,沙州看守所,警察出門辦手續的時候,把他銬在椅子上,這小子就抱著椅子跳窗而逃,沙州公安局的協查通報還正在印刷,沒有想到就被你抓了。」
「爸,你怎麼說是我抓的。」
劉光芬夾了一根大雞腿,放在侯永貴碗里,道︰「老頭,這次做得對。」侯永貴很有滋味地喝了一杯,道︰「我都五十多了,馬上就要到點,立個功有屁用,你不是想當副大隊長嗎,立個功也多了些砝碼,再說,若不是你把槍拿出來,那個逃犯肯定還要反抗,說是你抓的,也沒有錯。」
說到這,老頭臉一板,道︰「你開車也太快了,悠著點,別出事情。」
劉光芬驕傲地看了看三個子女,問女兒侯小英︰「我最近看電視,許多縣屬國有企業都破產了,你們絲廠情況如何?」侯小英是財會學校畢業的,現在是絲廠的會計,她不在意地道︰「絲廠效益還不錯,生產壓得很緊,國際行情這麼好,不可能破產。」
三個子女,劉光芬看了二十多年了,從來沒有厭煩過,問了侯小英的情況,她又對侯衛東道︰「沙州市下面轄了四個縣,益楊是最好的一個,你到益楊以後,要好好工作,你才23歲,年齡也不大,我建議工作幾年後再考慮個人問題,當然,益楊若有條件合適的女孩子,先耍到也沒有關系。」
侯永貴接口道︰「鄉鎮很鍛煉人,絕大多數領導都有鄉鎮工作的經歷,你到了益楊好好工作,別總想著婆婆媽媽的事情。」
回到益楊的十五天,日子就過得單純了,侯衛東每天都給小佳寫信,通過小佳同學中轉,小佳則隔天回一封信。
七月十五日眨眼就到,侯衛東一大早就坐著客車去了益楊縣。沙州市下轄四個縣,吳海縣在東,益楊縣在南,兩縣田挨田,土靠土,結合得十分緊密,吳海縣到益楊縣路不遠,只有六十多公里,卻只有一條縣級公路,公路等級也不高,地面不平,顛來顛去也要了三個多小時的車程。
到了益楊縣,已接近十一點了,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侯衛東就輕車熟路地來到了人事局綜合干部科,他找到腦袋有些光禿禿的朱科長,道︰「朱科長,你好,我是通過益楊黨政考試的學生,叫做侯衛東,請問我能不能報到了。」
朱科長臉胖胖的,他想了一會,從辦公桌里拿出來一個冊子看了一會,道︰「侯衛東,嗯,考得不錯。」這一段時間,恰逢大學畢業生安置以及鄉村教師民轉公的問題,忙得頭昏腦脹,完全忘記了曾經讓侯衛東七月十五日來報到,他翻了翻表冊,隨口道︰「分配方案還沒有定下來,你七月二十五日來報到。」
侯衛東想起上一次的經歷,他看了一眼朱科長桌上的電話,就道︰「朱科長,我家在吳海縣,來一趟不方便,能否給我一個電話號碼。」朱科長就有些不耐煩了,道︰「給你說了二十五號,你到時來就行了。」他又輕聲說了一句︰「到圖方便,就到吳海去工作。」說完,他就低著頭去看報表,不理睬侯衛東。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侯衛東強忍著氣,灰溜溜在走出了人事局在門,剛剛走到了一樓,就見到劉坤提著一個公文包走了過來,他穿了一套筆挺西服,衣發梳得一絲不苟,看上去比在學院時要成熟悉許多,看到了侯衛東,便在樓道口停了下來,道︰「侯衛東,分到那里?」
侯衛東上下打量了劉坤一眼,道︰「分配方案還沒有定下來,讓我二十五號再來。」
劉坤取下腰上的bp機,看了看時間,道︰「我已經在府辦綜合科上班了,綜合科真不是人干的事,事情成堆,這bp機是到了綜合科,科里給我配的,方便聯絡,科里的人,一人一個,二千多元錢一個。」他說得平常,可是語氣中的炫耀卻是門板也檔不住。
見侯衛東的神情,劉坤又看了一眼手中的bp機,道︰「你再這里等一會,我幫你去問問朱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