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勝也在辦公室,听粟明一說,便道︰「把侯衛東叫到侯衛東走進了辦公室,他劈頭就道︰「侯衛東,田大刀在交通局帳上到底有多少錢?」
侯衛東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每個石場不一樣,田大刀的貨運量少,可能有五、六萬吧,大體上就這個數。」
趙永勝的表情比會議室時更凝重,他一只拍了拍額頭,道︰「我算了一下,要安扶家屬,就必須盡快賠錢,賠付四個死者家屬就是接近十六萬,兩個傷者住在醫院里,更是無底洞,只怕找到了田大刀,他也拿不出這麼多的錢,這一次,鎮政府恐怕要當冤大頭。」
俗話說,當家才知柴米貴,粟明當副鎮長的時候,只是分管政府的一方面工作,並不抓財稅,還感受不到壓力,此時當了鎮長,簽「同意報銷」的時候,手經常要發抖,此時,臉就成了苦瓜,道︰「一定要想辦法搞錢,否則年底怎麼發得出資金。」
現在,除了找到田大刀以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商量完正事,侯衛東就要回益楊縣城,趙永勝咳嗽一聲,道︰「侯鎮,你這樣跑來跑去,也實在不是辦法,昨天,糧站小付調走了,老粟,你明天去打招呼,就讓侯鎮去住小付的房子。」他又對侯衛東,「糧站的房子全是平房,很潮濕,條件不好,你就暫時克服。」
坐上了粟明的桑塔納。侯衛東暗道︰「今天趙永勝主動給我安排住房,看來他逐漸在認同我。」
對于趙永勝這人,侯衛東感情很復雜,如果不是他將自己發配到上青林,也就不會有開石場。也就不會跳票成副鎮長,自已地人生或許就是另一番模樣,人生中的許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是好是壞,誰又能真的說得清楚。
桑塔納速度很快,到了益楊縣城以後,侯衛東就準備請司機小張吃夜宵,小張急著回家打麻將。就匆匆告辭,掉頭返回青林鎮。
沙州學院的住房里,設施一應俱全,只是少了一個在家等待的人,也就沒有了家溫馨。侯衛東換了一身休閑裝,在屋子里轉了幾圈。把電視地頻道搜索了一遍,也沒有好看的。他就端了一杯清水,站在陽台上,享受著湖光山色,听著音樂系湖邊時隱時無的琴聲。
過了一會,就听見郭蘭回家的對話聲,很快傳來了鋼琴聲。
琴聲很靈動,也很干淨利落,與郭蘭本人的氣質相符合,琴聲在夜空中飄啊飄。如煙一般籠罩著侯衛東,侯衛東對琴曲一竅不通,卻能體會到彈琴人的情感,慢慢沉浸在音樂的意境中,這靈動之音,仿佛將上青林山的鮮血洗刷得干干淨淨。
電話鈴聲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琴聲似乎也被電話聲音打憂,稍稍停頓了片刻。
這是小佳的電話,侯衛東剛才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她都沒有回。
「老公。不好意思,剛才房間里太鬧。沒有听到電話聲。」
「今天與誰喝酒,經開區地鄧曉陽嗎?」
電話里一陣喧鬧聲,隨後再傳來小佳的聲音,道︰「鄧主任臨時有接待任務,只有改天請他吃飯,今天跟著柳副主任跑了一天工地,才把飯吃完。」
侯衛東听見音樂聲,道︰「在唱歌嗎?」他開玩笑道︰「我的情敵步高在不在?」
「柳主任帶隊檢查工地,把我累死了。」小佳沒有回答侯衛東,今天柳副主任帶隊檢查工地,最後檢查新月樓三期,檢查以後,就由步高請柳副主任吃飯,吃了飯,步高就陪著柳副主任唱歌,小佳不願意讓侯衛東擔心,故意不說這事。
小佳話鋒一轉,道︰「中午你說石場出了事,到底怎麼回事,搞得這麼緊張。」
「田大刀的石場坍塌,四死二傷,沙州安監局印局長都到了山下,狗背彎石場恐怕要停產整頓。」
小佳也嚇了一跳,道︰「明天沙州日報肯定要報道這事,老公,狗背彎石場一定要注意,千萬不要出安全事故。」又問道︰「你和沙道司簽了合同,如果停產整頓,無法履約,到時候也很麻煩。」
「這事不用著急,停了產,沙道司比我們還要急,就由他們出面就行了。」在修吳沙路的時候,上青林石場曾經停產整頓過一次,當時最著急的是交通局,有了上一次地經驗,侯衛東就不怕停產整頓了,嶺西高速公路是全省的重點工程,斷了碎石,相應的人出面干預。
侯衛東放下電話,再次來到陽台的時候,琴聲已停了下來,隔壁陽台傳來郭蘭低聲哼唱聲,她端著小杯了,站在陽台上欣賞夜晚小湖的燈光與波影。
「你好,郭蘭。」
郭蘭早就看見了隔壁陽台的燈光,所以侯衛東這一次打招呼,也就沒有再次嚇著她,她走到了靠近隔牆的一端,道︰「侯衛東,听說上青林石場出了事,四死二傷。」
組織部就是縣委辦樓下,大家吃飯都在食堂,所以,重大消息總是傳得極快,郭蘭上午就得知了上青林石場坍塌之事。
組織部曾經收過到舉報信,舉報侯衛東經商,雖然經查實,狗背彎石場是劉光芬的法人,但是,大家都明白,這就是侯衛東開的石場,只是機關干部暗地經商的不少,他從法律和政策上說得過去,大家也就睜一只眼畢一只眼了。
而侯衛東能出和買沙州學院地貴房子,屋里各種家電一應俱全,這就是辦石場最好的證明,郭蘭是侯衛東的鄰居,她自然明白侯衛東確實開著石場。當听到上青林石場出事,她就隱隱有些擔心,此時見侯衛東出現,便放下心來。
侯衛東用雙手撐著陽台的欄桿,道︰「上午出的事故。」
想著壁立千仞的田大刀石場采石面,從十幾米高的采石面塌下的巨石,砸在底下的工人,必定是血肉模糊,他感嘆道︰「生死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此時,客廳里地燈光,透過窗戶照在陽台上,落在郭蘭的身上,矇中,素面朝天地郭蘭,就如一株薄霧中的水仙。
她一直生活在大學校園,畢業後直接進了組
對農村的經驗少得可憐,听到侯衛東感嘆,道︰「既麼容易出事故,如果是我,寧願錢少一些,也不去石場打工。」
「其實石場的危險程度不如煤礦,上青林有五個大石場,有三個石場連小事故都沒有發生過,發生事故,主要原在于管理水平。」他見到郭蘭一臉關注,又道︰「現在農村不缺糧食,由于農副產品不值錢,他們都缺現錢,打工是他們掙錢的主要方式,只要有錢,再苦再累的工作都有人願意去做,這就是農村的現實。」
她若有所思地道︰「今年組織部門要搞一批掛職鍛煉,主要是針對縣級機關的後備干部,確實很有必要,長期呆在機關里,真的要變成溫室里的花朵。」
侯衛東道︰「機關里的干部比鄉鎮干部有優勢,天天跟著領導,近水樓台先得月,同是大學畢業,分到機關的,幾年時間,就成為科級干部,而分在鄉鎮的,要成為副科級,不知要奮斗多少年,我這個副鎮長純粹是意外,或許當了這一屆也就要下課。」
侯衛東這是由衷之言,也是有所指,劉坤分在縣府辦,家里又有兩個常委,所以二年多時間就成為副書記,侯衛東如果不是靠特殊手段,要當上副鎮長,難度不亞于西天取經。
郭蘭在組織部門工作三年多,如今已是綜合干部科副科長。對于現存干部體制的問題有一定地了解,道︰「這種干部體制也是幾十年來形成的,至少最近十年不可能有大的改變,我們必須要以這個規則為基礎來玩游戲。」
她安慰道︰「你當副鎮長,雖然不是組織安排的。卻得到了群眾的公認,只要這一屆干得出色,機會還是很多。」
侯衛東對郭蘭道︰「你等一下,我拿點飲料,慢慢聊一會。」郭蘭正要說不用了,他已經轉身進屋,很快就拿了兩個罐裝地可口可樂,遞了一個給郭蘭。郭蘭也沒有推辭,接過可樂。笑了笑,道︰「你還真有錢,家里常備罐裝飲料。」
兩人就站在陽台上,聊了一會天,然後互道晚安,各自回屋。
回到屋里。還沒有坐熱,手機就是一陣猛響。
電話里傳來梁必發豪爽的笑聲。「瘋子,出來喝酒。」話筒里聲音嘈雜,侯衛東就道︰「什麼時候回來的,又在哪里花天酒地。」
「下午才回來,現在正和交通局的哥們喝酒,你在哪里,過來給老哥洗塵。」
梁必發和黑娃關系不錯,侯衛東有心打听一下黑娃的事情,便道︰「我在益楊。馬上就出來,在哪里。」
益楊賓館,黃山松包間,熱鬧非凡,除了交通局的劉維等人,居然還有黨校的同學秦小紅,秦小紅性格就如男子一般,看見侯衛東來了,大大咧咧地使勁搖手,笑道︰「侯鎮長。快過來坐。」
「秦小紅,好久不見了。」看到秦小紅。侯衛東很有些吃驚,他對梁必發道︰「發哥,你怎麼把秦小紅也拐來了。」
梁必發在外地旅行了一圈,臉愈發地黑了,而且黑得發亮,他笑道︰「秦小紅是我的好朋友,听說我們認識,非要叫你出來。」
梁必發的接觸面很廣,三教九流,上到高官,下至流氓,都有好朋友,這一點,侯衛東是無比佩服,自嘆不如。
「我調到鄉企局去了。」秦小紅一邊說,一邊給侯衛東夾了一塊烤排骨,道︰「先吃點東西,他們這一伙人,吃酒瘋得很。」
秦小紅是工科學校畢業地,以前在鄉鎮就在企業辦工作,調到鄉企局,也並不是特別意外,見她給自己夾菜,侯衛東暗道︰「這秦小紅看起來就如男孩子一樣,其實心挺細,懂得照顧人。」
猛喝了一頓酒,大家吵著去新開張的海浪歌城唱歌,到了歌城,侯衛東就將梁必發拉到了一個僻靜處,簡單地講了講黑娃的事情。
「發哥,你和黑娃熟悉,你給他說,上青林的人都是土匪出身,從來不會服軟,以前鬧土匪的時期,解放軍一個連去打上青林,死傷不小,黑娃這是硬生生來搶錢,他們肯定要拼命。」
梁必發就沒有唱酒時張揚,他點了一枝煙,慢慢地抽著,道︰「你的話我一定轉告。」
「我知道怎樣說,這點你放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黑暗中煙頭就顯得格外地明亮,「說白了,我和黑娃就是酒肉朋友,他們內部地事情,我並不太清楚,我明天把話給他說透,至于效果如何,實在不敢保證。」
他又笑道︰「地皮流氓是典型的欺軟怕硬,上青林只要雄起,他咬你們地腦殼太硬,咬太臭,根本不必怕他們。」
應該說的話也全部說了,侯衛東就拍著梁必發的肩膀,進了歌城的包廂,他們也沒有找小姐,七、八個人都在一起吼歌,吼歌自然是放大聲音使勁吼,調子不成調子,倒也酣暢淋灕。
秦小紅與梁必發一起,又唱起了蘇聯歌曲,從《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到《小路》,梁必發一幅粗豪的模樣,唱起這蘇聯歌曲來,卻是深情得很,旋律也準確,沒有跑調。
秦小紅拿著話筒站在大屏幕前面,很是陶醉。
接近十二點的時候,終于散了場,侯衛東疲憊得緊,正要揮手告別,梁必發意猶未盡,道︰「瘋子,時間還早,我們去吃燒烤。」秦小紅很捧場,道︰「橋頭燒烤的味道最好,我去叫菜。」
侯衛東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秦小紅,心道︰「秦小紅這是怎麼回事,轉眼間就成了梁必發的鐵哥們。」
到了橋頭火鍋,大家又開始猛喝啤酒,侯衛東開始佩服梁必發,天天紙醉金迷,他還是一條猛男,沒有一點衰敗地跡象。
借口方便,侯衛東就站在在外面躲酒,在黑暗處,剛剛打燃火機,就听到一聲招呼︰「侯衛東。」
段英也從黑暗處走了出來,她明顯喝了不少酒,來到侯衛東身邊,開口就道︰「我和劉坤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