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並不懶帳,可是到底手里無錢,到了關鍵時候,又擋,侯衛東與他喝過一場酒,感覺還不錯,也不緊緊相逼,就由與他無甚交情的付江打起了前鋒。
付江是綜治辦主任兼任司法助理員,調解村民的矛盾是他的本職工作,長期吵架的過程中,他也就練就了一番講歪歪道理的本領,一陣亂說,把曾昭明擠兌得按耐不住,憤憤地道︰「我這小煤窯值四百萬,只要有人出五十萬,我就賣掉小煤窯。」
付江是萬萬出了不五十萬的,但是他順口就開玩笑道︰「我就把這消息放出去,曾老板賣了煤窯以後,就趕緊過來還錢,哈,曾老板還了十萬貸款,還能淨賺了四十萬。」
曾昭明坐在板凳上生氣,並不理睬他。
這時,侯衛東轉過了好幾個念頭,雖然他認為資源類企業肯定要賺錢,可是畢竟煤窯是燒錢的東西,而且由于行情不好,都處于半虧損狀態,買來以後什麼時候能賺錢,他心中也是無底,所以,侯衛東對于小煤窯是寧願放過,也不願意買錯,只是坐在一旁听付江與曾昭明瞎掰。
周菁又在一旁插嘴,向曾昭明宣傳了一會政策,曾昭明如老僧坐禪,沒有絲毫的反應,不理睬這個小丫頭片子。
侯衛東是做企業出身的,很曾昭明的處境,道︰「周菁,你把還款計劃書拿出來,給曾老板看一看。」還款計劃書分為三年。第一年還30%款項,第二年還30%款.
就在曾昭明看還款計劃書的時候,侯衛東就在一旁勸道︰「我也是干企業地,知道缺少流動資金的痛苦,但是,鎮政府被取款戶圍了十幾天,也希望曾老板能體驗到鎮政府地困難。」
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曾昭明苦笑道︰「侯鎮說得不錯,不過希望鎮上也理解我們企業的困難,你別看這煤窯小,可是五髒俱全,花錢的地方很多,礦上只有一萬多現金,如果全部拿起,這礦就要關門。」
侯衛東嘗過缺少流金的痛苦,他深表同情地道︰「這兩年煤炭的價錢漲不起來,只是暫時的事情。等到行情一好,煤窯就會賺錢。曾昭明臉如苦瓜一般。道︰「這個煤窯是個大包袱,如果侯鎮看得起,我就賣給你,我還是去搞建築,這是老本行,不熟不做。這句話我經常說,還是要犯錯誤。」
侯衛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精工集團地老總是我的朋友,她有買煤窯的意思,如果曾老板真的想買煤窯,我就幫你聯系。」
這個煤窯花了曾昭明不少心血,生產剛剛步入正軌,要賣掉著實有些心痛,可是不賣,天天的虧損又是極大的負擔,他坐在板凳上悶頭吸煙。過了好一會,才道︰「侯鎮。分步還款的計劃書我簽字,但是現金我最多能拿出來三千塊錢,我有一筆貨款在重鋼沒有收回來,等收回來以後,就把今年的錢還了。」
侯衛東就痛快地道︰「我相信你。」
上青林追債小組拿到三千塊錢和一份簽字,正要走第三家,趙永勝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回到鎮里的時候,趙永勝、粟明、鐘瑞華等人已經坐在了會議室,唐樹剛和劉坤還沒有回來。侯衛東拿著杯子和筆記本,剛剛坐定,唐樹剛就趕了回來,只剩下劉坤沒有回來。
趙永勝看了看表,道︰「不等了,會議精神我單獨給劉書記講。」他臉色是前所未有地嚴肅,道︰「我剛到縣委開了會,根據縣委的決定,凡是貸款十萬元以上地,只要不能按時還款,一律集中到縣城東風旅館學習,還了款才能出來,祝書記下了死命令,不準一個人開後門。」
眾人都十分驚訝,唐樹剛道︰「這就是變相限制人身自由,是違法行為。」趙永勝道︰「這是縣政府的決定,即使錯了,也不用我們來承擔責任,我們只能一絲不芶地執行縣政府的決定。」
侯衛東並不是太驚訝,在吳海縣的二姐侯小英已經進入了學習班,吳海縣既然能辦學習班,益楊縣當然也能辦,想必這些個學習班得到了沙州市政府的默許。
「我現在宣布青林鎮進入益楊學習班的名單,周強、楊家福、曾昭明、秦寧等七人,由侯衛東副鎮長負責將這七人送到學習班去,付江、李劍勇和晁杰要隨時听從侯鎮長指揮。」
這又是一個得罪人地工作,不辦是違反了縣委縣政府的決定,辦了就是將這七名青林鎮老板得罪了,鐘瑞華等人看著侯衛東的眼神就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侯衛東暗道︰「你們為了掌握基金會的大權,爭得頭破血流,吃香喝辣,現在出了事,反
推到了第一線,哪里有這個道理。」
他就道︰「趙書記,自從整頓基金會以來,我就天天守在大門口,沒有休息過一天,今天又帶著上青林小組到了尖山村,收了老張家的一千元貸款,又收了曾昭明三千塊錢,與他簽了三年付款的協議,這一段時間實在是太累了,能不能讓我稍稍緩一口氣。」
趙永勝沒有料到侯衛東會當場反對,不快地道︰「侯鎮工作勤勞,大家都看在眼里,但是其他領導也不輕松,鐘鎮陪著清償組,天天當陪酒,已經輸了好幾次水了,唐鎮把日常工作都頂了起來,劉書記接連召開了四次支部書記會,還到每個村支部開會,也是連軸在轉,侯鎮你人年輕,就再辛苦一天,組織上會記著你的功勞。」
侯衛東不想與趙永勝在會場上發生沖突,就事論事地分析道︰「這七個人都是要青林鎮的名人,耳朵靈得很,我們動作必須要快,否則根本找不到他們。我建議鎮領導每人負責去請一個人,散會以後就同時出發,這樣就能確保萬無一失。」
在座參加的領導有趙永勝、粟明、鐘瑞華、侯衛東、唐樹剛,加上才從醫院回來地黨委委員、武裝部長朱大彪,以及未參會的劉坤,剛好就是七個人,侯衛東地意思就是每位鎮領導送一位欠款人到益楊城。
新一屆黨委政府成立以來,還沒有人公開在黨政聯席會上同趙永勝唱反調,侯衛東此言一出,小會議室就靜得掉根針都听得到。
粟明嘴角就露出不易察覺的笑容,他道︰「侯鎮的建議也有合理性,我覺得可以分成四個組,由侯衛東、鐘瑞華、朱大彪、唐樹剛和劉坤各帶一組,侯衛東負責兩人,鐘瑞華負責兩人,朱部長、唐鎮和劉書記各負責一人。」
趙永勝原本在心里已經在考慮侯衛東的提議,準備分成兩個組,但是听到粟明變相支持侯衛東,態度就立刻堅決起來,道︰「侯鎮,這事你就不要推月兌了,殯葬改革是天大的難事,你都能夠抓好,我相信你抓得好這事。」
頓了頓,趙永勝又道︰「我也不是讓你事必躬親,鎮里的其他人你可以隨便選,包括在座的領導,如何操作由你全權負責,鎮里的所有小車隨時听從你的調配。」
事至此,侯衛東已經推月兌不掉,道︰「謝謝趙書記對我的信任,既然這樣,我就開始安排,我們分為四個村,由付主任帶一組,負責曾昭明、周強,蘇主任負責一組,負責楊家福、歐陽主任負責秦寧……。」
分完組,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道︰「如果各位領導沒有意見,請歐陽主任立刻通知這幾位主任來開會,十五分鐘以後,各組統一出發,將人直接帶到益楊城內。」
新班子經過半年運作,趙永勝對班子成員的能力、脾氣也大致清楚了,他對侯衛東這位跳票鎮長的能力是相當肯定的,特別是經過殯葬改革以後,每逢遇到急事、難事,他總是不自覺地想到侯衛東,這也是整頓基金會以來,趙永勝總是讓侯衛東充當先鋒的原因之一。
另一個重要原因,趙永勝並不想讓粟、唐兩人過多地插手基金會的事情。在班子成員中,粟明知道基金會運作的內情,唐樹剛曾是黨政辦主任,對基金會的許多事情也不陌生。
朱大彪才從醫院出來,成天病秧秧的,不可能負起責任來,而劉坤雖然也是外來戶,並不知道基金會內情,可是他應對復雜局面的能力不如侯衛東,讓他做這事,搞不好控制不了局面工,若是出了事,他無法向柳、劉兩位常委交待。
綜合這些因素,侯衛東就是最佳人選,趙永勝就只好鞭打快牛了,再次動用侯衛東。
等到侯衛東安排完工作,趙永勝贊揚道︰「侯鎮安排得很細致,工作很到位,有什麼問題就直接打電話回來。」他又對其他領導道︰「這一段時間大家都辛苦了,等到事情沒有這麼緊,我們班子痛痛快快地喝一頓,大家較量酒量。」
眾人于是皆笑。
隨後,趙永勝一手拿著水杯,一手拿著筆記本,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會議室,進了辦公室,他關上辦公室門,打了一個電話。
「周強,你在哪里?」
「我已到了嶺西省,正在喝茶,謝謝趙書記了。」
趙永勝坐在高靠背的椅子上,道︰「你用的什麼卡。」
周強笑道︰「趙書記,你放心吧,這是用假身份證辦的卡,沒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