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鐘,縣委辦邀請段英和杜成龍參加了招待晚宴,段英猶豫著不想去,王輝又打來電話,見主任發了慶,段英和杜成龍只得趕去參加在小招待所舉行的晚宴。
此時,新管會已經在重慶江湖菜館訂下了雅間,侯衛東便叫上張勁、章湘渝等班子成員,享受麻辣鮮香的火爆美食,吃完以後,嘴巴舒服,腸胃卻有些抗議。
宴罷,新管會諸人各自散去,侯衛東獨自回到了沙州學院,在門口,他就下了車,對處于考驗期的新師傅道︰「明天早上八點鐘來接我,我要去送王主任。」
從沙州學院大門到教授樓是一條彎曲的學院大道,就如大樹的主干,其他路徑都接著這條大道,大道兩旁種著高大樹木,都是建校時的前輩們留下的,數十年過去,當年的小樹全部長成了棟梁之長,用其濃蔭為學子們擋著風雨和烈日。
在路燈照射下,樹上新芽比白天更加地翠綠。剛走到教學樓,只听得鈴聲一響,在教學樓自習的同學們成群結隊地走了出來。
侯衛東太熟悉這個情景了,在沙州學院的四年里,有無數個夜晚,他與小佳借著夜色和人群,暗中行走在被蔥郁樹木覆蓋的道路上,而劉坤、蔣大力、段英、楊倩等人也曾經抱著書本。懷著對甜美愛情的憧憬,快樂地走過了這條大道。
畢業數年,侯衛東機緣巧合又到沙州學院里面居住,雖然住在學院里,但是他早已沒有讀書時代地心境,上下班,小車從大道迅速通過,他很少注意到兩旁的風景,有時甚至還嫌成群的學生擋道。
今夜。步行在這條筆直的大道上,前後都是說笑著的學生們,他不由自主懷念起四年的大學生活。很快,思緒又回到現實之中。他將手機從口袋里取了出來,猶豫了一會,又將手機放了回去,暗道︰「和段英的這種不明不白關系。遲早要有了結的時候,晚斷不如早斷。」
轉念又想起畢業之初,他與段英偶遇的點點滴滴,這樣干脆利落地斷掉。似乎又不近情理。
段英早早地離開了縣委舉辦地晚宴,盡管晚宴規格很高,菜品豐富。氣氛熱烈。主賓們歡聚一堂。她卻沒有多少心情,匆匆扒了幾口飯菜。她便借口要去看一個老朋友,向王主任請了假,便離開了晚宴會場。
在益楊步行街道漫無目的轉了一圈,和嶺西比起來,益楊步行街差得太遠,沒有幾個上檔次的商店,設施也漸漸老化,八點鐘,嶺西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益楊步行街地行人明顯稀少,多數商店都準備打烊。
段英逛得興味索然,她在益楊工作的時候,借住在親戚家中,調到沙州之時,這間住房就還給了親戚,沒有了住房,她在益楊生存就失去了根基。
她離開了這座城市,同時,這座城市也將她拋棄。
出了步行街,見到一輛出租車等在街口,鬼使神差之下,段英向出租車招了手,並說了一句「沙州學院。」
坐到了沙州學院門口,她便沿著校門慢慢地走進去,時間似乎在學院里停頓了,樹依然,水如故,變化不大,沿著人行道,她停在一顆特別粗的大樹前,借著路燈光,清晰地看到樹枝上結的疤,當年,財會系地男友用小刀刻上愛情宣言︰「英,我永遠的最愛。」
字是模糊不清,但痕跡仍在,那個痴情的小伙子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如兩葉扁舟在大海中漂泊,被暴風雨沖破以後,如果沒有命運之手的特意安排,再次相遇地機會略等于零。
也正因為此,大學的愛情最短暫。
同時,由于大學校園的特殊環境,大學愛情會成為人生地一種體驗,或悲、或喜、或淺薄、或深沉,總在內心深處留下了一席之地。
在這顆樹前站了一會,逐漸有同學從教室里出來,把段英追憶之夢驚醒,她悵然地離開了帶著往日痕跡地樹木,沿著大道朝前走。
步步皆風景,處處都留著往日地痕跡。她駐足于大道中段的一個小花園,在這個小花園,可以清晰地看到燈光在湖面地倒影,甚至能听到音樂系傳來的隱約琴聲。
到了九點,段英終于拿出了手機,撥通了侯衛東的電話,剛剛撥通,小花園外面的人行道就傳來了手機的鈴聲,在九八年,手機雖然漸漸放下了高貴的身段,進入了尋常百姓家,但是學生還是消費不起手機,所以听到小花園外面傳來的鈴聲,她心中猛地一跳。
只見侯衛東正走過
,口中還在不斷「喂、喂」。
段英道︰「別喂了,我在小花園里。」
侯衛東吃驚地轉過頭去,只見街心花園站在一手,看身形,正是穿著短大衣的段英,「你怎麼在這里?」
「我怎麼不能在這里,回來看看母校,不應該嗎?」
侯衛東呵呵笑了笑,道︰「縣委晚宴結束,沒有安排其他節目?」
段英目光轉回到湖邊燈光,道︰「無非是到縣委小招待所里,大家一起唱卡拉k,跳舞,喝酒,沒有什麼意思。」
「你和杜記者被縣委拉去了,害得我們班子在重慶江湖菜館里吃了一頓。」
段英淡淡地道︰「我們不來,你們也要吃飯。」
侯衛東見段英情緒有些低落,也就不說費話了,道︰「我陪你在湖邊走一走,行嗎?」
段英不語,只是點了點頭,兩人便從小花園的小道直插湖邊,這是一段被灌木和高大喬大覆蓋的小道,也是沙州學院有名的愛情小道,他們默默地從小道穿過,不時可以在樹影中看到擁抱在一起的人影,這些人影如堅固的石像,完全沉入自己的世界,根本不關心擦身而過的行人。
「畢業不過幾年,變化真大。」來到了湖邊,侯衛東主動打破了沉默。
「哪方面?」
「各個方面。」
在湖風吹拂之下,段英縮了縮脖子,她主動伸手挽住了侯衛東的胳膊,有些感傷又有些自嘲地道︰「剛才我從門口走過來,有一棵樹上有他刻著的字,那時候真以為愛情可以天長地久,誰知畢業分配結果剛剛出來,他就毅然地與我分了手,沒有留下一點挽回余地,現在回想起來,他還真是男子漢,快刀斬亂麻,一點都不拖泥斷水。」
段英與財會系男友的點點滴滴故事,都由小佳轉述給了侯衛東,從某種意義來說,侯衛東是最了解段英情史的局外人,他問道︰「畢業以後,你們聯系過沒有?」
「我只是偶爾懷念當年的大學時光,現實生活中,我不願意再次見到他,沒有興趣,也沒有時間。」
站在湖邊,段英傷感且平靜地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我們只是談戀愛,畢業以後,才知道愛情不過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且不是最重要的一部分,生存,才是人的第一需要。」
段英畢業後分到了益楊縣縣屬企業——益楊絲廠,工作不久,絲廠便同眾多同類企業一樣,在市場化進程中被迅速淘汰,在絲廠這艘船即將沉沒的時候,她為了生存,成為了劉坤的女朋友,也由此調到了益楊報社。這一步,對段英來說格外地關鍵,沒有這一步,她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嶺西報社系統,也就沒有今天這一切。
沿著彎曲的湖邊小道慢慢地走著,就如九十年代初期某一天,浪漫、傷感。
侯衛東道︰「你別睹物而傷感了,談點高興的,人的潛力真是可以無限挖掘,你是學生物的,如今卻在新聞界如魚得水,你當年能想像自己會成為名記嗎?」
段英道︰「你別亂說名記這兩個字,在嶺西,這是用來調侃的。」侯衛東這才想到,「名記」和「名妓」是諧音的,他笑道︰「你別見怪,我倒沒有想到這一層。」
從湖邊小道轉到了教授樓,看見教授樓點點的燈光,侯衛東心道︰「事已至此,沒有遮遮掩掩的必要了。」邀請道︰「到我屋里去坐一坐。」
段英給侯衛東打電話之時,已經作好充分的心理準備,但是當侯衛東發出邀請之時,她內心深處也還是斗爭了片刻,道︰「我總覺得這樣做,對不起小佳。」
侯衛東腳步正抬起,听了此語,又輕輕收了回來,回頭看著段英的臉。
湖邊路燈很稀,燈光是星星點點,照在段英臉上,與平時相比又是不同,少了些干練,多了些朦朧。
「衛東,答應我,就這一次。」段英抬起臉,略厚的嘴唇意外地清晰。
兩人再次沉默不語、心照不宣地朝教授樓走去,在樓下之時,侯衛東見郭教授陽台黑乎乎,便與段英快速地上樓,一邊走一邊祈禱︰「郭師母可別出來了。」
當進了門,侯衛東輕輕地將門關上,沒有開燈,就與段英緊緊地抱在了一起,兩顆心都「砰、砰」地跳動著。
「你還是這麼豐滿。」侯衛東將手在段英內衣外暖了一會,等到熱了,才伸進了內衣,他手掌並不小,卻捉不住豐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