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區老舊的廣播里。侯衛東作了動員講話以後,他與段穿林一起朝音樂系辦公室走去,兩人就如平常散步一般,談笑風聲地行走在隔離區。
站在窗邊、門口、路邊驚恐的教職員工和學生們,見到了段校長和侯市長如此神態,也受到了感染,音樂系黨總支書記主動跟在他們後面,朝辦公室走去。
段衡山剛剛在辦公室坐定,接到了郭蘭的電話,道︰「你家里有病人,用不著過來工作。」
郭蘭堅持道︰「我雖然在月兌產讀研,仍然是沙州大學的組織部長,我要求回到崗位上來。」
段衡山道︰「那你過來吧,我們在音樂系辦公室商量工作。」
侯衛東正在同音樂系黨總支書記談話,沒有注意到段衡山的通話內容,當郭蘭出現在音樂系辦公室之時,他嚇了一跳,隨即又反應了過來︰「郭蘭是沙州大學的組織部長,這個時候正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
幾人開了小會,很快做出了以下決定︰
1.成立西區臨時黨支部,由侯衛東任臨時黨支部書記。負責隔離區的總體工作。
2.組織學生黨員和學生骨干成立應急領導小組,段衡山出任組長,郭蘭為副組長,音樂系總支書記出任辦公室主任,下設飲食組、應急組、宣傳組、衛生組,處理在隔離期間的一切具體事務工作,安排好學生的生活,做好學生的思想工作。
黨支部和應急領導小組還有更具體的分工,侯衛東作為臨時黨支部負責人主要聯系沙州市委市政府、協調相關單位,指揮益楊縣委縣政府,對隔離區進行有力支援。
校長段衡山作為應急小組負責人則搞好內部的工作,協調校黨委和各級黨組織在公寓外也全力采取各種措施穩定局面,協調配合,緩解了同學們的恐慌和煩躁情緒。
分工結束以後,郭蘭來到了廣播室里,將臨時黨支部和應急小組的職責向隔離區作了通報,讀了段穿林親自起草的倡儀書。
隔離區有一千多學生,還有五百教職工及家屬,平時這些學生和教職工對學校當局都抱有深深的成見,對政府更是沒有好感,冷嘲熱諷還算輕的,甚至還有就差兩個人的說法。此時到了最危急時刻,听到了廣播里傳來的臨時黨支部的倡儀書,頓時覺得找到了主心骨。
郭蘭將倡儀書讀完,悠揚的歌聲響起以後,隔離區漸漸平靜了下來。
在隔離區外,縣委書記蔡恆、高寧等人心急如焚。一是因為沙州大學出現了數人同時高燒的疑性病例,這給益楊縣委縣政府增加了巨大的壓力,二是副市長侯衛工陰差陽錯地留在了沙州大學里,如果侯衛東在益楊出了事,他們兩個地方官還真的有些說不過去。
接到了市委書記朱民生的電話,侯衛東很樂觀地報告道︰「朱書記,現在隔離區里師生的情緒穩定,我會和師生一起渡過14天的隔離區,但願那幾個疑似病人沒有將被排除。」
朱民生萬萬沒有想到侯衛東會被困在隔離區,不過這件壞事也變成了好事,由侯衛東在隔離區里面坐鎮指揮,隔離區應該能夠穩定平安,他鼓勵道︰「衛東,你要二十四小時保持手機暢通,我已經給蔡恆下了死命令,要隨時听候你的指揮,要在人、財、物、醫療上給予最充分的保證。」
縣委書記蔡恆始終打不通侯衛東的電話,連續撥打數次,他才接通了侯衛東的電話,道︰「侯市長,根據你的要求。盒飯已經全部準備好了,還有一些書刊報紙,馬上就送進來,您還有什麼要求?」
侯衛東交待道︰「蔡書記,我被困在學院里,正好與師生同甘共苦,你現在要集中精力抓好幾道防線,堅決將非典控制住。」
剛剛結束了與蔡恆的通話,小佳的電話又打了進來,她語帶著哭腔,道︰「老公,你就在屋里呆著,隔離區的情況復雜,千萬別逞能了,我寧願你不當官,也要讓你好好的活著。」
听著小佳的哭腔,侯衛東反過來安慰道︰「隔離區有一千五百多人,目前除了幾個疑似病例,沒有其他人發熱,我估計那幾個人就是普通流行感冒,恰好遇到了非典,所以搞得大家緊張。」
小佳在電話里哭了出來,道︰「我已經下了高速路口,等一會就要到學校來,我求求你了,別逞能了,一個人就在家里待著。」
侯衛東急了,提高了聲音,道︰「我給你說過了。你到益楊來起不了作用,反而讓我擔心,趕緊給我回去,別耍小孩子脾氣,要理智一些。」
他見小佳不听話,馬上又道︰「我有事了,等會給你打過去。」
侯衛東打通了交通局秦飛躍的電話,道︰「我老婆就要從高速路下道了,你讓檢查站的人把她堵住,不要讓她到益楊來,如果兩口子都染上了非典,我的小囝囝就成了孤兒了,這是絕對不行的。」
秦飛理解侯衛東,當即給檢查組下達了明確指示,道︰「侯市長在隔離區,不想讓他愛人也到這里來,你們要用強硬的態度把她擋回去。」
接受任務的是交通局的執行大隊長,他是老江湖了,笑道︰「秦老板放心,拿起雞毛當令箭,這幫小兔崽子玩得最熟悉,何況這一次確實有令箭。」
小佳剛到檢查站,面前就來了一個警察和一個交通局執法隊員。執法隊員啪地敬禮,道︰「接上級通知,任何車輛不能進益楊城,請同志先接受醫務人員檢查,然後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小佳禮貌地道︰「同志,我是園林管理局副局長張小佳,侯衛東的愛人,想進城去,能不能放行。」
交通執法人員面無表情地道︰「列寧沒有證件都進不了門,我們更不敢違反規定,而且。我們正是執行侯市長的命令。」
小佳又給侯衛東打電話,未果,她只得給縣長高寧打了電話,高寧道︰「張局長,實話給你說了,這事侯市長打了招呼,堅決不放你進城,你也要理解侯市長的一片苦心,回家吧,等非典結束,我給你陪禮。」
她再給侯衛東打了電話,道︰「侯衛東,你太狠心了,我恨你。」
侯衛東被小佳的真情感動了,道︰「小佳,我們上有老,下有小,此時我已經在隔離區了,你千萬別到這個危險地方來,回家以後,給我爸媽說清楚,別讓他們別擔心。」
好不容易勸住了小佳,侯衛東這才松了一口氣。
小佳開著車返回沙州,在一座公路橋旁,她將車靠邊停了下來,透過車窗正好可以看到益楊縣城的全景,她看著沙州大學的方向,暗自祈禱︰「老公千萬別染病。」
校長段穿林坐在一邊,听了侯衛東打的幾個電話,道︰「張小佳也是沙州學院畢業的吧,讀大學談戀愛,一般來說很難成功,象你們兩人這種深厚感情確實少見。」
侯衛東昨日才與郭蘭有過親密接觸,此時听到段穿林如此表揚,感覺怪怪的,他連忙岔開了話題,道︰「吃了飯。這些飯盒子丟得到處都是,十四天隔離期滿了,整個學校不成了垃圾堆,說不定要引起其他的病,我們組織一些黨員干部和學生會的骨干,收一收垃圾。」
段穿林道︰「只怕人員不太好組織。」
「現在隔離區噴灑了不少過氧乙酸,到目前也沒有發現有發熱現象,多戴幾層口罩,應該沒有大礙,凡是勇敢站出來的學生,以後在分配上給予照顧,凡是勇敢站出來教師,就作為重要骨干來培養。」
當骨干們被叫到西區操場之時,听到侯衛東主動帶領大家收拾垃圾,大部分骨干都表示願意為大家服務,但是仍然有少數人表示了拒絕。
段穿林看著離開的十來個教師和同志,輕聲對郭蘭道︰「離開的學生就算了,凡是這一次離開的教師,你要把名字記下來,以後入黨、提干、出國等優惠都別想了。」郭蘭從小在學院長大,又當了一段時間的組織部門,將離開的教師記了下來。段穿林又道︰「晚上,你和衛東市長都在我家里來吃飯,這一次隔離也有好處,可以讓大家徹底將身外事放下來。」
緊張而忙碌的一天很快就結束了,這一天,大量身著防護服、全副武裝的衛生人員不斷地在校園里全面消毒,弄得整個西區如同沉泡在消毒藥水之中,一千多被隔離的教職員工情緒穩定下來,也沒有繼續出現發燒癥狀。
廣播中傳出來輕柔的鋼琴曲,在晚風中掠過湖面,飛過校園,鑽進宿舍樓,回蕩在同學耳中。很多年過去,提起2003年的隔離歲月,大家印象最深的就是過氧乙酸和飄在空中的音樂。
侯衛東、段穿林和郭蘭都住在教授樓里,隔離區一天的工作結束,晚餐便在段穿林家里進行。
段夫人的冰箱里貯量豐富,還有不少臘制品,她做了六、七盤菜,色香味都還不錯。段穿林開了一瓶茅台,道︰「我平時不喝酒,今天就與衛東市長和郭蘭喝一小杯。」
段夫人則拿了菜,給小佳母親端了去。
「郭蘭,你也別推,這一小杯酒也是消毒酒,你這個小姑娘今天很勇敢,這個組織部長沒有白當,我很滿意。」
郭蘭作為應急小組副組長,一直在做具體事,把繁雜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段穿林看在眼里,大為欣賞。
侯衛東此時心情頗為復雜,小佳駕車闖益楊的舉動,讓他即感動又慚愧,可是見到寧靜、幽雅、勇敢的郭蘭,他又欲罷不能,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