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無緣對面不相逢
確定了櫃子中真有一顆人類腦袋之後,我有點不寒而栗,這可是活生生的謀殺案啊,還把其中一個現場弄在了我的家里面,真夠憋屈的。
我也知道,這東西到底是狗頭還是人頭,根本瞞不過,就算暫時糊弄過小娘們兒,可是等她的同事來了後,拎回局子里去一檢驗,馬上就能確定真假,但是不管怎麼說,我是倒了八輩子血霉,這事兒就這麼惹上了身,一時半會很難說的清了。
方悅听我說了個開頭,正饒有興致的等我繼續交代問題,卻發現我目光閃爍的閉嘴不言了,立刻催促道︰「別吞吞吐吐的,有啥趕緊交代清楚,要真不關你的事兒,看在老同學的份上,我或許還能給你想想辦法、出出主意………等我同事上來了,可不會象我這麼客氣了。」
我看了方悅一眼,發現她這話說的還算實誠,摻雜的虛情假意不是很多,于是點點頭苦笑著說道︰「我明白我明白,這不是腦子亂嘛,正穩定情緒整理思路呢,好一下把它給說明白了。」
模出煙給自己點上一支,我緩緩說道︰「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這事兒跟一個和尚有關,真不騙你,你想啊,要真是我從哪兒弄來的這嚇唬人玩意,藏在自己衣櫃里,我躲你還來不及,怎能這麼主動的送上門來?再說了,有個這東西放客廳里,這屋子我還住不住啊?那不臭嗎?」
方悅問道︰「別扯遠了,你先說的是什麼和尚?到底怎麼回事兒?」
我說道︰「這事兒是這樣的………今兒下午我上班時……你還不知道吧?我是在火車站做安檢的,兼職也干些站上的雜事兒………就踫到一個和尚,行李中藏了一把管制刀具,我可是鐵面無私不徇私情,不看僧面也不看佛面,當時就給他沒收了,對了,死去那個我同事老王,他叫王偉誠,沒收那和尚的刀時候,他也在場,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見的他最後一面。」
方悅還是掏出了小本子,記下了我說的話,皺著眉頭說道︰「也好,兩件事兒一起說了吧,你可注意點,千萬別信口開河,胡說八道………對你沒一點好處,想必你也猜得到,我們會一個個實地調查的。」
我點點頭說道︰「當時沒收那和尚的刀時候,我不小心割破了手指頭,老王就頂班幫我在那兒做安檢的活兒,等我包好手指頭出來後,他卻是跟一個人走了,我不認識那人,不是我們段上的,也沒說去哪兒,後來打手機一直關機,這才知道他出了事兒,嗯,我打過好幾個電話給她老婆,也是問他回家了沒有,這可以查清楚的。」
方悅听的不得要領,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嗯,會調查的,你接著說………揀重點講,我同事很快就要上來了。」
我想了想,覺得最後一眼看見老王嘴里黑糊糊的場景不怎麼重要,而偷偷撬下刀柄上飾物的事兒,更是不好意思提出來,就遲疑了一下說道︰「下班後我去找宇子喝酒,就是咱一個班上的胖子魚——崔方宇,不知道你還記得不?上學時候我們就玩的好………喝酒的時候,那個被我收了刀的和尚找上門來了,我就說他有問題,不然怎麼會跟蹤我呢?」
方悅問道︰「崔方宇……胖子魚,嗯,我記得了,就是說話甕聲甕氣的那家伙,跟你整天一起打牌的那位,好了,別說他了,你還記得那和尚叫什麼名字嗎?
我愣了︰「這……這…還真沒問,那和尚好像是什麼廟的,對了,是福建,武夷山大悲寺的,當時老王還跟他攀談了幾句,對他很是恭敬,下來告訴我這是個真正的苦修和尚,不是糊弄人的。」
方悅點點頭,記下了武夷山大悲寺這個線索。
我接著信口開河的說道︰「和尚找到我時候,我正跟宇子在喝啤酒,那禿驢肯定沒安好心,在我們的啤酒里下了蒙汗藥,想偷回那把刀,不過被我發現了,潑掉的啤酒便宜了街邊的一條狗,虧那和尚走得快,不然我和宇子肯定把他給忽悠了。」沒其他辦法,先找個嫌疑人出來撇撇清,能攀咬一個是一個,狗急了還跳牆呢!
方悅不耐煩的說道︰「講重點,我沒興趣听你們喝酒的破事兒。」
我說道︰「別急,這就到了………重點就在那狗身上,說出來你別不信,那狗舌忝了我潑掉的啤酒之後,變了!………怎麼說呢?就好像畜生長了雙人眼一樣………我知道狗通靈性,狗眼也是有感情的,可是我真不騙你,當時就把我和宇子嚇住了,那狗眼和咱人類的眼楮一模一樣,我沒喝醉,保證看得不錯!」
方悅愣了︰「你別瞎說吧,這事兒要講證據的……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說櫃子里的東西和那狗有關系?」
我點點頭說道︰「是的,我看了櫃子里的人頭好幾眼,給我的感覺很象………那長了一雙人眼的狗頭,和這個長了一只狗頭的人,有點顛倒過來的意思。」
方悅笑了︰「整個一胡說八道,你說這些誰會相信?真是浪費我寫這麼多字。」
我著急了︰「你別不信啊,可以調查的,老王的愛人、宇子,還有那和尚。」
方悅問道︰「那狗呢?還有你沒收來的刀呢?……在單位放著吧?」
方悅提到這兩樣,頓時把我打擊的不輕,結結巴巴的說道︰「那狗被車撞死了,許是喝醉了,也可能是不適應那雙人眼吧……刀,刀丟了,剛才我下樓前還在呢!」
方悅又笑了︰「哦,狗死了,刀丟了……那就沒你什麼事兒了?這很難說得過去啊,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幫你,哎,沒收的刀怎麼會在你家呢?敢情你是不是常干這事兒啊?」
我只好說道︰「不是,我可不敢貪污……這刀不是割了我的手指頭嗎?當時流了很多血,我怕那刀不干淨,上頭有啥細菌病毒的之類,今晚上萬一整的我頭疼發燒,也可以拿去給醫生化驗下,找出是什麼東西………我哪知道,和尚會這麼在意一把破刀,竟然線上了我,要把刀給拿回去。」
方悅問道︰「割了你手指頭?叫我看看是哪一個。」
我舉起手指頭給方悅看的時候,才猛然想起那傷口已經不治自愈了,頓時舉著指頭再說不出話來。
方悅捏著我手掌看了又看,懷疑的說道︰「你哪根指頭破了皮兒啊?我怎麼看你的十根指頭個個都好的不得了………又說流了很多血?你這人,嘴里沒半句實話!」
方悅的小手捏著我,溫軟溫軟的很舒服,讓我下意識的也捏了她一下,頓時被方悅啪的打了一下,低聲嗔道︰「一點都不老實,上學那陣可是看不出。」
我的老臉微微發紅,相當郁悶的縮回手掌,岔開話題道︰「我還真說不清了………肯定是那和尚丟失了佛門寶貝,一時不忿尾隨著我,雖然沒有面對面的大喊一聲‘我代表佛祖懲罰你’沖上來消滅我,可這禿驢淨玩陰的,最後還是把我給坑了,你看現在,真是大大的不妥。」
方悅被我說的話給逗笑了︰「哈哈,還代表佛祖懲罰你呢!石頭你還是以前那樣,都快進局子了,也笑的出來。」
這談話剛剛告一段落,方悅的同事就全副武裝的上來了,不是我剛見過那個,而是個干部模樣的老警察。
魁梧的一條大漢站在我面前,讓我瞅著那莊嚴的國徽,感覺自己真成了犯罪分子,有點自慚形穢的抬不起頭來。
方悅低聲和她同事講了半天,又沖著那櫃子指指點點,才說清楚了我交代出來的問題,說的那個男警察一臉嚴肅之色,直到最後,我听到方悅小聲說了我是她的高中同學後,這警官的臉色才有所緩和。
我站在桌子邊有點忐忑不安的看著他走過來,相當緊張。
「你是趙石對吧,別緊張,我叫張克儉,和方悅我們都是同事,有幾個問題需要問問你,你只管照實說就行了我們的原則是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你是鐵路段上的安檢人員,說起來也算是同行,想必知道規矩的。」
我不由自主的點點頭,盡量擠出個笑臉︰「坐……坐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好,我也不廢話了,咱都是爺們兒就直接點吧,听方悅同志說,這件事兒你懷疑跟一個和尚有關,那你能具體說說怎樣找到那和尚不?……你可想清楚了,只有找到那和尚,我和方悅才能幫的上你。」
嘿嘿,有轍!張克儉同學真的挺上路,也很給方悅面子,穿過亂七八糟的一片線索,直接點出了我的陰暗心理。
我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喃喃說道︰「和尚……我不知道他名字,哦,對了。」我突然想起自己給那和尚出的難題,就是有關殺人刀和活人劍的禪宗話題,喝了些酒,但是我還記得那和尚曾經說第二天晚上還要去宇子那兒找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找到他的唯一線索。
張克儉听了我的供述後,緩緩說道︰「如果真的是那和尚今晚上來做案,我看他明天很有可能不會去找你了,這不行,你還得想想,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我低頭不語,一時心亂如麻,只覺得天大地大,自己卻彷徨無計。
忽听方悅在旁邊叫道︰「老張,你來看,這衣櫃里有字。」
我聞言抬起頭來,只見方悅已經戴上了手套,正從衣櫃里小心的把那頭顱取出來,用手指著衣櫃的後頭,招呼張克儉過去辨認。
我沒敢過去,豎起耳朵听著張克儉念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這什麼意思?趙石,是不是你寫上去的?」
我喃喃的重復了一遍這兩句話,想不明白是啥意思,听到張克儉問我,于是下意識的說道︰「不是我寫的,我哪有這麼無聊。」
方悅說道︰「挺奇怪的,這話是誰寫的,又是寫給誰的?看筆跡像是個女人寫的……趙石你真一點都不知道嗎?或許,這兒你有什麼仇人?……又或者,你談了什麼不該談的女朋友?」
我氣急敗壞的搖搖頭︰「別亂說啊,這不可能,我很老實的,除了上班下班就是聊天喝酒,哪有什麼仇人……還女朋友呢,我連女孩兒的手都沒拉過!」
方悅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看看自己的手掌輕輕搖了搖頭,卻沒再挖苦我什麼。
又過了一會兒,張克儉和方悅覺得我也問不出什麼了,就收拾收拾東西準備撤退,看著他倆低聲議論了一下,最後還是對我說道︰「趙石同志,恐怕你還是跟我們回去吧,這東西至少得等局里的同志檢驗之後,辨認一份,再瞅瞅有沒有指紋之類的東西留下,才能有個結論。」說完把裝好的塑膠袋讓我看了一下,里頭盛放的那顆頭顱,正齜牙咧嘴的沖著我獰笑。
扭頭看看自己的屋,我沒來由的一陣心悸,總覺得這屋子里還有著莫大的危險潛伏在不知名的角落,好在方悅曾經是我同學,這一趟進去局子里總不會吃太大的虧,我也相信,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檢驗之後總能查個水落石出的。
下了樓,大批的警察還有消防車已經離開了,小區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天上還飄著零散的小雨,只在個別大樹的下邊,殘存著三兩個閑人指點指點。
警車沒有把我帶去這區的派出所,而是直接開到了縣局,在那兒,還有不少人正在加班加點處理這個突發命案,至于我,方悅還算是挺照顧的,把我暫時留在一間空置的辦公室里,沒送進黑號子里窩著,說是等同事們連夜檢驗了那顆頭顱再做處理。
長夜漫漫,不過我知道我等不了多久,因為現在這科技手段已經很先進了,頭顱到底是什麼來的,有沒有什麼線索留下,用不了一時半刻就能做出結論,而我,有可能因為這個被連累,也有可能只是虛驚一場。
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兩個鐘頭,我一支煙接一杯濃茶的苦熬,最後終于耐不住倦意,趴在桌上沉沉睡去,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是紅日高照。
夜里下了一夜透雨,初升的朝陽把地面的水分全給煮熱了,蒸騰起來讓人感覺格外懊熱,我枯坐在辦公室里,心里愈發忐忑,不知道這個尋常的檢驗出了什麼岔子,竟然被耽擱了整整一夜。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有人進來了,一瞅那眼也是熬的通紅,滿臉疲憊之色,大清早的還叼著一根煙,輕輕拍了下我肩膀,帶著歉意的說道︰「趙石同志你辛苦了,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韓雙國副局長,你的事情已經大體搞清楚了,還有最後一個疑問,需要親自來問問你。」
我趕緊搖頭聲明自己一點也不辛苦︰「韓局長你好,方悅警官呢?」
韓雙國說道︰「她熬了一夜,我叫她回去休息了……你知道,出了這幾件案子,我的壓力很大。」
我驚奇的問道︰「幾件案子?昨夜還發生了什麼事兒?」
韓雙國掏出煙給我發了一根,猶豫了一下說道︰「今天凌晨,我們的公安干警在小東關巡邏盤查時,發現了一輛三輪車,蹬車的人已經死了,這是昨夜的第二起命案,也就是這第二起命案,給你洗去了一大半嫌疑。」
我好奇的問道︰「這怎麼回事兒?」
韓雙國彈了一下煙灰,緩緩說道︰「那個三輪車上我們發現了一個編織袋,經過檢查,里頭有兩具尸骨,其中一具無頭,另外一具的頭顱跟你家發現的那個一模一樣!」
我也吃了一驚︰「還有這種事兒?」
韓雙國點點頭︰「是啊,我們也沒想到……經過排查,蹬三輪的死者身份已經確認,是個通緝犯,這一片兒有名的盜墓賊……這還不算什麼,麻煩的是那兩具尸骨,很怪異,不是專家很難解釋的清楚。」
很怪異?尸骨還能怎麼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