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靖鳶從高雄回到公司,第一時間就發現——他的女朋友不見了。
「蔡閔閔呢?」他寒著臉,質問一臉若無其事的會計部課長。
「蔡閔閔出賣了公司,罪證確鑿,按照公司內部法規,必須立即革職,因此我已經將她解雇了。」鄧楠樞冠冕堂皇地說道。
「將她解雇了?」楊靖鳶冷笑。「是誰下達命令要你去執行的?又是誰給了你膽子自作主張?嗯?」
「沒有人下達命令……」鄧楠樞這才察覺到他的臉臭得不得了,頓時啞口無言。
畢竟他是老板,雖然自恃在公司的資歷比他久,還是不得不顧忌他幾分。
不過旁觀者並不知情,只覺得他這個外聘的會計師未免太過囂張,居然爬到課長頭上去了,便有人跳出來主持公道。
「楊會計師,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就算你很有本事、對公司的貢獻也不小,但畢竟是個外人,蔡閔閔是我們公司的員工,要不要開除她也是由公司來做決定,你並沒有立場干涉。」
「對啊,真是太囂張了!」
大家開始七嘴八舌地小聲批判起來。
「是嗎?我沒有立場?」楊靖鳶咧嘴笑著,眼神卻冷得像冰。
「鄧課長。」楊靖鳶轉向鄧楠樞,微笑建議道︰「看來大家對我的誤解很深,你要不要告訴大家,關于我的真實身份?」
「真實身份?」
旁觀者面面相覷,不曉得他葫蘆里是賣什麼藥。
「是。」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鄧楠樞只好听從他的指示,告知大家。
「其實楊會計師不只是公司外聘的會計師,他的另一個身份是本公司的新任董事長。」
「什麼!楊會計師就是新任董事長?」那他不就是我們的老板?這個消息太過震撼,當下震得其他人七葷八素。
既然他就是老板,為什麼他從來都不說,要刻意隱瞞身份?
大家開始拼命回想。自己剛才是否說過什麼不禮貌的話,開始嚇得皮皮挫。
「所以,現在我有資格質問鄧課長為何擅作主張了嗎?」楊靖鳶諷刺地環視眾人。
剛才義憤填膺的人,現在沒一個敢吭聲,只羞慚地將視線轉開,巴不得自己沒長嘴巴。
「看來大家都沒意見了,那麼我想請問鄧課長,你憑哪一點開除蔡閔閔?」
真是可恨透頂!明明他就是叛徒,沒被逮出來只是一時運氣好,沒想到他不思反省也就算了,竟然還敢對付他的閔閔?
真是老虎嘴上拔毛,活得不耐煩了!
「我、我只是按照公司的規定,實在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狡獪的鄧楠樞還在狡辯。
「就算要依照規定懲處,也該由上級簽核允許,請問你的上司同意了嗎?」
他的上司就是他,他沒下命令,他竟然敢狐假虎威,趕走他的女人!
「這……因為您出差不在……」
「出差不在難道不能等我回來?非得立刻、馬上開除她不可?」
「那……那是因為她做事散漫、態度又桀騖不馴,我才會在氣憤之下當場開除她。」鄧楠樞還是死不認錯,把所有罪狀全推到蔡閔閔頭上。
「那我倒想請問你,你指派了什麼工作給她?」
據他所知,蔡閔閔已經很久無事可做了,公司里有誰不排擠她、打壓她?當時若不是顧忌著不能打草驚蛇,他早就叫這些人滾蛋了。
「……」鄧楠樞又語滯了。
「鄧楠樞,你這如意算盤打得好,以為趕走蔡閔閔,公司的間諜案就可以因為她的離開而煙消雲散?」
「我不懂您在說什麼……」鄧楠樞裝傻。「你以為我是笨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幕後出賣情資的間諜?」楊靖鳶寒著臉道。
「什麼?原來鄧課長是——」
頓時,身旁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鄧楠樞身上。
他連忙擺擺手,佯裝無辜地辯解道︰「我不是什麼間諜!我也沒有出賣公司情資,大家都知道嫌犯是蔡閔閔,也有拍攝到的畫面為證,我不知道您為什麼要說是我?」
「嫌犯並不是蔡閔閔,她只是你的代罪羔羊!從頭到尾都是你在背後主導,利用天真單純的她出面替你交易,結果好處你全收了,罪名卻推到她身上!」他直接扯出鄧課長的狐狸尾巴。
「冤枉啊!董事長,就算你要袒護蔡閔閔,也不能這樣污蔑我啊!」
鄧楠樞拼命喊冤。
他知道自己只要死命否認就好,只要他不承認,他們沒證據,就不能拿他怎麼辦。
「要證據嗎?我當然有!」楊靖鳶取出一卷帶子,扔在桌子上。「這是裝置在你辦公桌下的監听器錄到的談話,你親口承認自己陷害蔡閔閔,這總錯不了吧?」
他接著又拿出一本冊子,告訴鄧楠樞。「這是你的財務狀況調查表,最近有一大筆款項存入你國外銀行的戶頭,日期恰巧是你派蔡閔閔出面交易後的幾天,你要如何解釋這筆款項的由來?」
「這、這是……」鄧楠樞傻眼,他沒想到楊靖鳶連這個都查得出來。
「我相信只要請檢察官詳細偵訊與你踫頭的人,應該能問出更確切的事實。」
「不——」鄧楠樞頹喪的叫了一聲。
「你等著吃牢飯吧!」說完,楊靖鳶冷笑一聲,扭頭就走。
敢欺負他的女人,他會讓此人的下場加倍難看!
不過現在,他要先去找回他的女人。鄧楠樞就先交給警方處理,將來他多得是時間慢慢對付這個惡人。
可是,他的女人到底在哪里呢?
當楊靖鳶到蔡閔閔租的房子去找她時,發現她竟然不見了。
她又跑了!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從他眼皮底下落跑。她當真以為他那麼好脾氣、有修養,可以任由自己的女人天涯海角的到處亂跑,讓他急得找不到人?
很好,等找到她,一定要狠狠揍她一頓小不可!
蔡閔閔被逐出公司後,決定離開台北,但是提著行囊,卻又無處可去。
她很想回家,可是卻拉不下臉回去認錯,已經走到家門口,卻怎麼也沒臉跨進那道門,只好孤單落寞地在門外徘徊。
天色漸晚,她站在自家門外,看著窗口透出的溫暖燈光,想像著爸媽與哥哥在里頭談笑用餐的情形,頓時感到一陣難過與鼻酸。
她好想家人!好想跟家人一起吃飯、談天,卻沒臉走進家門。
誰教她自己任性逃家,如今受了挫折與傷害才逃回來,她不知道家人會怎麼奚落她、嘲笑她?
爸、媽、哥哥,再見了……紅著眼眶,她眷戀地又望了那透出燈光的窗口,失落地轉身,提著僅有的一只行囊,緩緩走向低垂的夜幕。
走上當初離家的道路,一步一步,愈走愈遠……此時,忽然一道熟悉的粗嗄嗓音喊住她。
「閔閔?」
蔡閔閔頓住腳步,身軀明顯一震,但不敢回頭。
「是閔閔嗎?」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那個驚訝的人追了過來,抓住她的手臂一拉,讓她轉過身來面對他。
「真的是閔閔!」那人驚喜地大喊。
看見那張黝黑、滄桑的溫和臉龐,蔡閔閔再也忍不住,撲進他懷里,哇地放聲大哭。
「爸——」
「傻孩子!既然回來了,為什麼不進去,你還要去哪里?你不知道爸爸、媽媽和哥哥有多擔心?」
蔡剛眼眶跟著泛紅,大聲斥責女兒,語氣卻是無比的憐惜,深怕罵得太大聲會讓她更傷心。
「我、我不好意思回去,當初是我自己離家出走,現在沒臉回來,嗚……」蔡閔閔邊抹眼淚邊說道,哭得泣不成聲。
「你這傻孩子!真是有夠傻的!爸爸、媽媽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有什麼不好意思?你不喜歡大哥的兒子,那以後爸爸不逼你就是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走!
回家去,你媽媽應該把飯菜都準備好了。」
「嗯,剛才在門口聞到里頭傳出媽媽煮菜的香味,我的肚子就好餓喔!」
「你媽今天好像鹵了你愛吃的腱子肉,大概是有預感你會回來。
呵呵!」
蔡剛滿足地摟著失而復得的女兒,踏進家門,開心地大喊。
「老婆!閔閔回來了——」
重新回到溫暖的家,而且家人毫無責備地立即接納她,蔡閔閔既感動又感激。
經歷過外頭的風風雨雨、看盡人情冷暖,她終于明白家才是最好的避風港。
她這輩子永遠都不要再離開了!
就算永遠嫁不出去,在家當老小姐,她也不想離開。
她這麼想著,但有人卻萬分不認同——當然不可能認同!她想在家當老小姐,那他怎麼辦?也要在家當老少爺嗎?
他可不要!
才不過兩天,他就找上門來了。
「伯父。」
早晨,蔡剛正在門前灑水澆花,忽然听到背後有人喊道。
轉過頭,只見一名西裝筆挺、俊逸瀟灑的年輕人,正有禮地對他微笑。
乍見這個男人,他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但一時想不起他是誰,後來再仔細一看,才猛然想起他是——「啊!你是靖鳶賢佷吧?」
他就是大哥的次子,上回相親宴時見過一面,不過沒什麼交談,所以剛才一時想不起來。
「靖鳶賢佷,大哥今天沒有來嗎?」蔡剛看他身後並沒有人,心里覺得奇怪。
「是的,今天只有我一個人來而已。」
「那——你特地過來,是不是有什麼事?」蔡剛連忙問道。
「是的,我是來找閔閔的,不知道她是否回來了?」
「啊,她是回來了,不過關于相親的事……可能沒辦法再……」
既然女兒對相親的事反彈這麼大,那他也不想再逼她,只要她好好待在家里,他也不多求什麼了。
「伯父,您誤會了,我不是來談相親的事。」
「啊?那你找閔閔是為了……」蔡剛狐疑地看著他。
「其實我已經和閔閔交往了一段時間,因為發生了一點事,所以她跑回來了,我必須和她談一談。」
「喔,你們已經交往了呀……啊,什麼?」
蔡剛震驚地瞪大雙眼,顫抖地指著楊靖鳶。
「你——你說已經跟閔閔交往了,是什麼意思?」
「那天的相親宴,雖然我們沒有踫面,但後來因為某些機緣,我和閔閔還是相遇了……」
楊靖鳶簡單地陳述他們認識的經過,但巧妙地避開自己一開始存的壞心眼。
蔡剛待他再客氣,應該也無法原諒這樣惡意欺負他女兒的壞男人吧?
蔡剛听了他簡單的敘述後,大概有點明白了。
「所以說,你和閔閔已經交往的事是真的?」
「是的,伯父。」
「噢……」繞了一大圈,最後還是如了他與大哥的心願,蔡剛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搔搔花白的頭發,想了想,才告訴他。「閔閔在她房間里。」
他指著家門的人口處。「你從這里進去,右手邊有個樓梯,上了二樓,左手邊第一間,就是閔閔的房間。」
「謝謝伯父。」
道謝後,楊靖鳶直往二樓。
蔡閔閔在房間里,換好衣服、梳洗完畢,準備下樓幫爸媽的忙。
離家歸來後,她領悟到世上最疼自己的人就是父母了,所以她變得更懂事、更孝順、更窩心,當然也更受父母的疼愛。
如今家里每天洋溢著幸福的氛圍,家人的感情比她離家出走前更緊密,這應該是上天對她的補償。
「該去樓下幫忙做早餐了。」整裝完畢,她喃喃自語地打開門,卻發現門外矗立著一道修長的身影,舉起手顯然正打算敲門。
她瞪著那個男人,歪著頭愣了三秒鐘,發現竟然是楊靖鳶,直覺反應是把房門關起來。
「好奇怪……」她愣愣地站在門內自言自語。「我怎麼會看到他的幻影呢?」
她以為自己還沒睡醒。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伴隨著熟悉的呼喊。「閔閔!把門打開,閔閔!」
天啊,真的是他!
蔡閔閔躲在門內,背貼著門板,慌了手腳。
他怎麼會來?
不對!她干嘛躲起來?不對的人是他、又不是她,她干嘛要躲?
想到這里,蔡閔閔立刻轉身打開房門,滿臉殺氣地瞪著他,質問道︰「你來做什麼?」
但她再凶,在他眼中仍是一朵可愛的小花,他不顧一切地伸手摟住她,好緊好緊地抱著她。
被他緊緊地擁抱著,蔡閔閔霎時身子一軟,什麼氣都沒有了,乖順地依偎在他懷中。
倏地,她想起之前的事,立即用力掙月兌他,生氣地罵道︰「你抱著我做什麼?
快點放開我!」
「閔閔。你為什麼又從我的身邊逃開了?你真的那麼氣我嗎?」
「又?」蔡閔閔幾乎要大笑。
她幾時「又」逃了?別說得她好像是個習慣逃家的老婆好不好!
「你為什麼要搬走?即使鄧楠樞自作主張解雇你,你也可以等我回來處理呀,為什麼不等我?」
「等你?我干嘛等你?」蔡閔閔氣嘟嘟地瞪著他。「你跟他根本是同一掛的!
當初你還命令他刁難我,讓我受不了自行離職不是嗎?現在我如你所願卷鋪蓋走人了,你應該高興才對,何必裝作完全不知情的樣子?楊大老板。」
「啊?你在氣我先前找你麻煩的事?」楊靖鳶頓覺臉上一陣熱燙。
該死的鄧楠樞,這下更是罪加一等!把他的壞事全抖了出來。
「沒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事我遲早會知道。」
別真以為她是笨蛋,哼!
「你別想太多,那只是我一開始的想法,後來我完全打消那樣的念頭,是真的!後來我對你如何,你也應該感覺得出來,我對你的感情絕不是假的,我沒厲害到連真心愛著一個女人都能作假!」
听到他大聲嚷著愛她。蔡閔閔頓時面紅耳赤。
「誰——誰要你愛我啊?你說的話,我半句也不相信!」
「你不要我愛你,但我還是很愛你,閔閔,過去的事,全是一場誤會,你原諒我好不好?」
「呵……」被那雙帶電的迷人眼眸一瞧,「好」字差點從蔡閔閔嘴里冒出來,幸好她即時醒覺。
「才不要!說什麼誤會?想趕我走、還派很多工作折磨我,這是誤會嗎?」如果這是誤會,那麼這種誤會。也太離譜了吧?
「反正我不想再見到你,也不會再理你了!」他太可惡了,她才不要再傻傻地被他騙,又當一次笨蛋。
「閔閔,你听我說——」
「我不听!我不要听!」她捂著耳朵,背轉過身,不肯听、也不肯看。
他太厲害了,說謊不眨眼楮、騙死人不償命,一雙桃花眼還會亂放電,她哪敵得過他的魅力?
還是不看的好!不要看比較好!
「閔閔——」
「我不要听!你出去啦,你出去!」
他想跨進門內,但蔡閔閔用力將他推出去,然後飛快關上門,好像要將什麼害蟲關在門外。
「閔閔?」楊靖鳶沒想到自己會吃閉門羹,頓時傻在門外。
「閔閔!閔閔?」
之後無論他再怎麼敲門,她就是不肯理他,直到他放棄離開後,門扉依然緊緊閉著。
「我、要、相、親!」
「啊?」
听見女兒憤慨的宣布。蔡剛張大嘴巴,正在咀嚼的飯粒和菜屑,很不衛生地從嘴邊掉出來。
「我要相親!請幫我安排相親,隨便誰都可以,只要條件夠優秀就行。」
從那天起,楊靖鳶三不五時便來「騷擾」她一下,蔡閔閔被煩得快氣死了,決定要予以反擊。
其實,她是怕她自己意志不夠堅定,很可能會被他說服。
不過她告訴自己,最好的反擊辦法就是找到一個比他還優秀一百倍的男朋友,來氣氣他。
雖然蔡閔閔很懷疑自己到底找不找得到,甚至擔心這個世上可能根本沒有這樣的男人,但她還是發下了「宏願」,要找個好男人談一場戀愛,幸福的過一輩子,好氣死他。
「可是上回的相親宴你不是拒絕了?再說,你不是已經和靖鳶——」蔡剛納悶地看著女兒。
她的脾氣跟她媽媽一樣都是急驚風,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他常常被她們母女搞得迷迷糊糊,模不著頭緒。
「不要提起他!」蔡閔閔氣憤地用力槌桌,噘起小嘴對父親說︰「現在我覺得相親還不錯,如果有好的對象,你盡管幫我介紹,我會找個好男人,讓他「嫁」進來幫爸爸打理生意。」
關于「娶女婿」的事,蔡剛只當作是笑話,不過她要去相親?那還得了!
要是讓大哥跟賢佷知道了,不知道會有多傷心?他還是先跟他們商量再說。
「我先去打個電話。」飯沒吃完,憂心忡忡的蔡剛,就急急忙忙去打電話了。
沒一會兒,蔡剛打完電話回來,神情輕松,喜上眉梢.明顯跟離開前凝重的臉色不同。他坐下來,重新拿起筷子吃飯,同時喜不自勝地告訴女兒。
「閔閔,你想相親?好好,爸爸正好認識一個不錯的青年。這個禮拜馬上安排你們見面。」
「這麼快?」蔡閔閔愣住。
這時她才開始覺得後悔,她不該負氣地嚷嚷說要相親,現在爸爸真的幫她安排好了,這下她難道又要落跑了嗎?
不!她就不信除了那個滿嘴甜言蜜語的壞蛋,她不會再喜歡上別的男人!
「好啊,這個禮拜就這個禮拜。但是先說好,會嚼檳榔的我可不要喔!」
她怕老爸又把她塞給某個黑道頭子的兒子當媳婦。
「放心!不會、不會,那孩子很優秀,不但不嚼檳榔,連煙酒都不沾呢!」
「好!那就是他了。」
楊靖鳶,等著瞧吧!等我找到一個更好的男人來氣死你。
蔡閔閔挾起一塊女敕筍塞進嘴里。好像想磨碎什麼似的,非常用力地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