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鄧見我沉默不語,只是出神地想問題,也就一口接一口地抽煙。煙霧繚繞中,我終于站起來,煩躁地說道︰「算了,咱也別休息了。那些學生還在上面守著行李,萬一真有公安來了,或者局子里的外勤回來,咱倆可就走不了了。」
老鄧點點頭︰「說的也是。」
我跟老鄧爬起來一路疾行,一看那幾個學生還都在大廳里坐著,被暖氣吹的昏昏欲睡,看看時間,我吃驚地發現,這一趟總共只用去了不到一個小時。在地下室里東奔西走那幾個小時,那漫長的幾個小時,已經隨著清晨的寒氣被蒸發掉了,真是不可思議。
幾個學生看到我和老鄧回來,驚訝地問道︰「這麼快?找到鐘教授了嗎,我們還得趕緊去火車站,晚了可就趕不上車了。」
我環顧一圈,發現了問題︰「林楓呢?她去了哪里?」
跟林楓比較要好的那個女學生蘇燕華說道︰「剛才有人來找她,才出去,大概在外邊說話吧。」
我有點吃驚︰「有人找她?她在這里有熟人?是親戚麼?」
蘇燕華搖搖頭︰「我看不像,林楓根本就不認識那個人,進了門就直接大聲問誰是林楓,很焦急的樣子。林楓跟出去後,現在可能還在外邊站著說話呢?」說完伸頭向外邊看去。
我跑去門口四下看了看,沒有人影,林楓根本不在。心情煩躁地回來問蘇燕華︰「那人長什麼模樣?……你們的行李呢?老教授的在不在這兒?」
蘇燕華說道︰「那人長得很好笑,哈,瘦得跟個猴兒一樣……老教授說是回老家,沒必要拿太多行李,只背了一個挎包,就那綠色的……你還沒說他到底去哪兒了?」
瘦猴兒?說得我渾身一激靈,哪有這麼巧合的事兒啊?但是現在我顧不上那麼多了。
沒理她,我趕緊翻開那個綠色的挎包,里面沒啥有用的東西,更沒有酒壺的下落。我停下手想了想還是告訴他們︰「同學們,你們這一趟去雲南的旅程,恐怕在這里就要結束了,鐘俊州教授出了些問題。我們的法醫正在趕來,需要同學們配合下調查。」
三個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不相信地大張著嘴巴,我沉痛地說道︰「是真的,鐘教授在地下室里被害,意外身亡,發現的時候已經不行了……我這兒有一張紙,或許你們能告訴我們警方一些有用的線索。」
101.5、37.5、1024、120、-13。
看著一排陌生的數字,我是徹底傻眼,只好沉住氣看他們幾個有啥反應。
那個女同學蘇燕華琢磨了幾分鐘後說道︰「我看這前兩位數字像是個經緯度坐標呢?」
另一個黃國棟也點點頭說道︰「你也這麼看啊,我說這前兩個數字應該指的是東經101.5度和北緯37.5度,後面的又是啥意思?」
我一听是個經緯度坐標,趕緊問道︰「這個地方是哪兒呢?你們誰知道?」
蘇燕華遲疑了一下說道︰「象是青海那邊,具體的要去查地圖了。唉,對了,看看林楓的包里,我記得她那兒有個地圖。」
翻出地圖一看,我給嚇了一跳,東經101.5度和北緯37.5度交叉的地方竟然是青海湖!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時在淳青水庫里,我中毒的那個黑色實驗櫃上就有個標簽,注明了液體來自青海湖。怎麼會這麼巧呢?
蘇燕華說道︰「原來是青海湖啊,看來這一串數字是想指明一個地方………我有想法了,假設這些數字真的是在標注一個地方,那後頭接著的三組數字你們不覺得眼熟嗎?1024會不會是個高度呢?至于120像是時間分鐘的統計數。刻在最後的-13,我雖然沒想出來啥意思,但是估計也是一個定位用的常數。」
我眼楮亮了︰「接著說,嗯,有道理。」
蘇燕華又低頭沉思了一下說道︰「關于這個空間定位,愛因斯坦在他的‘相對論’中提及過‘四維時空’,設想了宇宙是由時間和空間構成,也就是說宇宙中的任何一點都需要四個數字來定位。一維表示在一條線上,二維表示在一個平面上,三維表示在一個空間上,四維就是在三維的空間里加上一條代表時間的數字軸。他認為時間也是一種空間,是一種實際存在可控制的因素,能夠從一個地方瞬間移動到另一個地方,不受時間束縛。」
上過大學的人就是不一樣,講起科普知識來頭頭是道。我按捺住心焦,繼續听蘇燕華往下說道︰「既然咱們相信這五組數字是一個坐標點,事情就好辦了。不妨這樣來設想,東經101.5度和北緯37.5度的平面上,有另外一個1024的高度和120的時間軸,是一個很抽象的四維空間定位值。而後面-13,我就懷疑是不是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的五維空間了。」
黃國棟在旁邊叫道︰「我想起來了,以前有次在上課的時候,老師提到過北緯37.5度這條緯度線,說是很有些怪異問題的,什麼金字塔、百慕大、復活節島,還有美國的神秘51區,都是在北緯三十七度上……那個林楓的老家多倫,不也是在這條線上嗎?要不我還記不這麼清楚。」
蘇燕華搖搖頭反駁道︰「你說得不對,金字塔和百慕大好象是北緯三十度線的……哦,這張是中國地圖,看不到呢。」
一直默不作聲的張平突然說道︰「小蘇,你說那1024或許不是高度而是深度呢?我喜歡看科幻小說,曾經找過那神秘的51區資料。似乎有印象是說,從美國的51區橫穿地球的話,剛好就是到了咱們的青海湖。」
美國的51區?我好像記起點什麼。老鄧在旁邊輕聲說道︰「51區是一個美軍基地,在內華達州,听說是很神秘的,咱們有一些內參資料提到過。」
三個學生想了好久,卻沒說出點什麼有價值的線索。我听得一陣煩躁,一直以為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內蒙多倫的隕石坑,此時卻跳出來一個青海湖!
站起身,我對他們說道︰「你們是哪個學校的,鐘俊州教授的家人在哪兒?還得去通知一下他家里,盡快派人趕來西安。」
蘇燕華傻愣愣地說道︰「鐘教授就住在學院里,沒什麼家人的,听他說家人都在雲南。」
我問道︰「哪個學院?我還不知道你們是哪個學校的。」
蘇燕華說道︰「就是洛陽外國語學院。」
老鄧在旁邊吃了一驚︰「你們是那個軍校的?!」
我也是吃驚不小。這個學校可是牛得很,數一數二的軍事院校,單憑考分高都進不去。听說很多都是高干子女,全軍事化管理的保密單位。這師生幾個竟有這麼大的來頭!
蘇燕華驕傲地說道︰「是的,不過現在是放假,我們都沒穿軍裝,鐘教授也不讓我們說。」
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在這里多呆了。那個學校是有名的間諜學校,個個都不是省油燈,估計這幾個是新手,一旦腦子反應過來後,立刻就會逮住我和老鄧的馬腳。哦,對了,鐘俊州提起過那個林楓的爸爸,就是多倫縣一個有實權的部隊干部!
我強忍住心髒的怦怦亂跳,拿過那張寫了數字的紙片,輕咳一聲說道︰「各位同學,請稍安勿躁。既然都是軍校的學生,想必知道很多規矩。我現在回去所里,申請開輛車過來,先把咱們這車票和住宿的問題解決下。鄧科長,你登記下聯系地址和姓名資料,記住一定要注意保密。」
我對老鄧使個眼色,轉身就溜。如果老鄧明白的話,做做樣子收集了他們的地址,應該懂得要盡快溜之大吉。果然,老鄧心領神會地對我點點頭。
我走過老鄧身邊時低聲說︰「等下,你直接去火車站的入口,我買好票等你。」
踩著堅定的步伐,我緩緩走出了這個招待所,左右看看,還好沒人,林楓更是不見蹤影。
我把大衣的領子豎起來遮擋住半個臉,若無其事地匯入了清晨的人群中。
我不知道老鄧什麼時候會到火車站,但是我相信他有這個本事,當了那麼多年的教官,忽悠幾個新兵蛋子根本不在話下。所以我一點都不擔心。
大雪初停,到處都白得刺眼。
天晴了,躲在屋里悶了幾天的人,紛紛走出門,在街上忙忙碌碌地做著自己的事情。蹬三輪的、拉架子車的到處都是,最多的就是自行車的大軍,洪水般的一股一股往前奔流,擠佔了本來就不寬的汽車道路。
我坐在火車站旁邊的小吃攤上,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留意著路上的行人。按道理,老鄧很快就會趕過來,我買的火車票是最快發車的一班,往東,順著隴海線直達連雲港。至于我們到不到得了連雲港,卻又另當別論。
看看車站的大鐘,還有半小時就要發車了。我終于看到老鄧和我差不多的裝扮,半個臉都給大衣裹住,正朝車站入口走來。我仔細觀察他的身前左右,看有沒可疑的人物跟蹤,沒有發現什麼不對頭的地方。
看來這場大雪幫了我們的大忙,延誤的不僅僅是追趕的人,連信息的傳遞都被耽擱了。至少這個火車站,到目前為止都毫無戒備的跡象。
……
這次我買的是硬臥車票。上去後,兩人不約而同地倒頭就睡。過去的這一夜太離奇驚險,現在猛然松懈下來,精神再也支撐不住,疲憊地癱軟在鋪上,坐不起來。
緩過勁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臥鋪車廂的人不少。我和老鄧講話不方便,只好去了餐車刻意地享受一把干部待遇。至于借丁根的這些錢,我想我一定會還給他的。目前顧不上節省了,因為我太需要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