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感慨那個老和尚竟然在許多年前就知道這一切,後邊的方舟登仙雖然難解其意,卻也若明若暗地明白那必然也是一種非常罕見的奇觀。小心翼翼地剛走上幾步,稻川良已經超過了我跑去前頭。我一回頭卻發現小葉一個人在岸上竟然沒有跳下來!
我著急地大喊道︰「怎麼了這是?快啊,沉不下去的。」
小葉竟然帶著哭腔喊道︰「我……我……我怕老鼠!」
我頓時愕然,這不可能吧,她們當特工的難道沒訓練嗎,怎麼還會跟個小女人一樣害怕老鼠?
看著小葉在岸邊彷徨無計,扎煞著手不知如何是好,幾次試探著想下來,可是一看到肥碩野鼠和吱吱溜溜的毒蛇,就立刻打個寒戰收回手腳,那臉上的表情很是驚慌,根本不像是假裝出來的。所以,我終于確定這個小葉姑娘竟然真的害怕老鼠。
我啼笑皆非地招呼稻川良,哪知道此人已經頭都不回地沖了過去,壓根沒有理會或者留意一下小葉和我的情況。不過也難怪,人到了生死關頭,考慮的畢竟是自己性命重要。
我暗自嘆口氣,決定冒個險硬著頭皮回去救小葉。不為別的,就沖著我剛剛被抓時拿到的那個奇怪紙條,我就要冒這個險。因為當時把紙條塞給我的最大嫌疑人就是小葉。
顧不上多想自己是否有點傻,我趕緊掉回頭走路。眼看快到岸邊了,忽然間水流突然加大,我的腳下頓時一空。這條該死的尸橋居然在最關鍵時刻塌陷了。我暗叫一聲︰「不好,這下玩出火了!」
尸橋被水流一沖,再也承受不住我的重量,眨眼功夫都不到的一剎那,說散就散。登時讓我半截入水,隨著亂流向下游飄去,頃刻間只覺天旋地轉,無奈之下趕緊伸長胳膊去摳岸邊。自忖這就是所謂的滅頂之災吧,泥湯下頭難道就是我的埋骨之所!
情急之下,想起沼澤之類的泥沙屬性,我盡管渾身直冒冷汗,卻是再也不敢繃緊渾身的肌肉,慢慢地放松全身才總算沒有在泥湯中沉沒。岸邊的小葉見到我的危急情況,手忙腳亂地拋過一根繩索,拖死狗般將我從泥湯里拽了上去。
忍住惡心撥拉掉身上黏著的老鼠和死蛇,我大口喘著粗氣,拿手掌一邊抹臉上的泥汁,一邊說道︰「小葉姑娘,你這可是第二次救我了,多謝多謝!」
小葉有點茫然的看著我「什麼第二次?」
我嘿嘿一笑︰「想不到你這樣的人也會怕老鼠?我還原本想回來背你呢,這下倒好,救不了人反給人救了……怎麼?你忘記那張紙條了,難道不是你塞給我的?」
我說的那個紙條就是我剛被他們一伙人逮住時,有人悄悄塞在我手心的紙條,雖然只有三個字,卻一直是我心底的一個問號。當時嫌疑最大的就是小葉,我看到稻川良他們遠在十幾米外,就見縫插針地逮住機會問問。
小葉的眼楮又做出了招牌式的眯縫表情,卻是沒有說話,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噠噠噠——突然從對岸傳來一陣槍聲。我顧不上再問小葉,趕緊彎下腰伏在地上觀察情況。
只見稻川良他們五個人,都已經平安地站在那邊。開槍的人是稻川良,不過不是瞄準我倆射擊,而是槍管朝天地對空放槍。我有點茫然地看著稻川良焦急的臉孔,盡管他嘴里哇啦哇啦的叫著,但是周遭的雜音太吵,根本听不清他到底叫的什麼。
稻川良看到我和小葉依舊茫然不動,更是焦急,舉起槍又是朝天射了一梭子彈。這下我懂了,他是在警告我倆,看那表情卻又不像是要翻臉滅口。我心頭一沉,看來是有什麼危險撲向我和小葉了。
扭頭看身後,只見滿山遍野的野鼠和毒蛇已經潰不成軍,三五成群再也聚不出鼠球了。而稍遠一些的地方,陸續出現了狗獾、羚羊、野牛、野驢這樣的大型動物,同樣抱頭鼠竄,逃往我們的位置。就連空中都傳來了百靈、地鴉、野雁的尖銳嘯叫,成群聚集在一起亂飛。
再往這些動物身後望去,只有一片黑壓壓的霧氣,緊緊追隨這些逃命的飛禽走獸,緩緩流動過來,不是騰起在半空中的白色朝霧,而是濃黑無比,黑煙一樣順著高低起伏的山坡,一浪一浪地往前涌動,跟有生命一樣具有質感,是那種非常奇怪的粘稠濕氣,伴隨著陰雨清晨的漫天陰霾,仿佛剛從地獄掙月兌出來的惡鬼一樣。
這片巨大的黑霧鋪天蓋地席卷而來,詭異地沒有發出一絲聲響,非常安靜地流淌,水銀瀉地一樣直奔我和小葉。一呆之下,我遲疑地問小葉︰「是不是我的幻覺?小葉你見過黑色的霧嗎?」
小葉一副震驚的模樣,喃喃說道︰「這哪里是霧,分明是什麼妖怪啊!」
黑霧的速度並不快,可怖的是漫山遍野,沒有留下一絲空隙。抱頭鼠竄的眾多野生動物早知道大難臨頭,一個個、一群群拼命躲避。奇怪的是這些動物一旦被黑霧籠罩,立刻沒了絲毫動靜,既沒有發出臨死前的悲鳴,也沒有拼命逃跑的掙扎,就那麼無聲無息的像是被黑霧融化,一片死寂,而我就怎麼也望不出黑霧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那些被黑霧吞噬的地方都悄無聲息,靜得讓人心寒。
看到這一幕猶如地獄的詭異情形,我反而冷靜下來。霧氣中有毒看來是必然的,而且是腐蝕性的劇毒。至于那些野鼠毒蛇能夠預先覺察到危險,恐怕是說明這黑霧曾經出現過不止一次,應該是和坍塌的佛塔有關。
也就是說,佛塔不是第一次坍塌?
可是從我見過的佛塔內部結構來看,不太像是被後人重建的。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佛塔在很久很久以前是高高矗立在地表的,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或者人為的破壞,陸續倒塌過上面的部分。這才可以解釋曇無竭和德國探險隊留下的痕跡,而且佛塔的每次倒塌,都應該會釋放出奪命黑霧,讓曇無竭和周圍的野生動物留下了深刻印象。不過,他們可以逃月兌性命,我們自然也可以,雖然目前還沒想到怎麼做才能平安無事。
迅速權衡一下局面,稻川良他們在對岸根本幫不上,也不指望他們有辦法對付這個黑霧。看那黑霧中的詭異情景,估計不是我和小葉可以力敵的。為今之計,只有逃跑,而逃跑的路,除了面前流動的、正在逐漸沉澱的泥湯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小葉一直翻來覆去的嘀咕︰「尸橋浮渡……方舟登仙……尸橋浮渡,方舟登仙……方舟呢,方舟呢?」
我不耐煩地扯住她說道︰「別念經了,現在沒時間去考慮了。不管你再怎麼害怕老鼠,咱倆都要跳下去躲一躲。也不知道你們這些特工是怎麼訓練的,居然連老鼠都害怕!我看稻川良他們的位置也不安全,咱倆只有一直往下,逃進湖里才是出路!」
黑霧離我們的位置越來越近。再也顧不得小葉的膽怯,我緊緊攥住她的手,硬拽著她從岸邊一步步踏進了有點溫熱的泥湯中。
泥石流的速度在明顯減緩,小葉說得不錯。這個比較狹窄的十幾米處,是泥石流準備漫流的結合部,表面平穩,下頭水流湍急,盡是些漩渦和陷坑。我使勁亂蹬雙腳,不時在泥湯里踩破一個個氣泡,浮上水面咕嘟嘟亂響。至于泥湯的上部已經逐漸清澈,泥沙沉積的速度很快。
身在水中,沒有了其他任何辦法。我只好扯住小葉,手腳並用地盡力往湖水方向游去。百忙之中看看稻川良他們五個人,在我和小葉下水的時候已經從岸邊跑遠。那快要翻沉的吉普車中僅存的裝備,他們也給弄出來扛在了肩膀上,就連小葉的兩個手下都沒有來救我們的意思,跟著稻川良忙不迭撤退。那方向自然是和黑霧背道而馳,也就是說距離我們越來越遠。
雖然我的水性不錯,可這水也太渾濁了些,更糟糕的是根本游不動。上部勉強算是水,那下頭就淤積了很深的黃泥,其中還夾雜有尖銳的山石,水中更是懸浮有不少動物尸體,繞著漩渦打轉,影響我們前進。所以,很多時候我都是在用手腳一起往前爬,何況還拖著一個小葉,那情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根本比不過黑霧襲來的速度。
古怪的是這黏稠的黑霧到了岸邊,竟然不再滾動,安靜地蟄伏在岸邊。很快從表面蒸騰出一層灰蒙蒙的霧氣,緩緩覆向我們的頭頂,跟一個大饅頭放久了長出白毛一樣,毛茸茸的讓我直起雞皮疙瘩。
眼瞅著灰氣距離我倆越來越近,我可不敢去試試有沒有劇毒,深吸一口氣,頓時整個人都沉入了泥湯里。當然,一只手死命把小葉一起扯了下來。
沉入水中的一剎那,灰氣蓋過我頭頂的水面。頓時一絲徹骨的寒意像針扎一樣,穿透水面讓我渾身皮膚極其難受,在這七月份里,兀自讓我如墜冰窟,寒冷無比!
這黑霧到底是什麼東西?該死的曇無竭竟然還吹噓說可以登仙,真他媽不是個玩意兒!
我變態的眼楮在渾濁水流中,終于發揮出最大作用。那眼皮像是蒙上一層超清晰的透明薄膜,讓我可以毫無阻滯地看清周遭環境。而且當兵時練就的閉氣功夫更是得心應手,雖然還沒長出魚鰓那種變態玩意,卻已經大大提高了在水中停留的時間。
唯一的一個發現就讓我又驚又喜!
這個驚喜的發現說穿了其實沒什麼,我只是看到了沉在水底的那輛吉普車。不是被稻川良他們弄走裝備的那輛,而是最先被泥石流吞沒的那一輛,想不到竟然就沉沒在我和小葉的腳下!
車上的東西對我用處並不大,不過我知道車上有小葉急需的潛水裝備。有了這些裝備,就算小葉的水性不像我這麼變態,但是撐到我倆一起潛入湖里,躲開致命的黑霧應該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