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恨與傷讓夏侯雪心痛得難以復加,她從沒有如此的心痛過,仿佛有誰正拿著一把巨大的鈍器,正一下一下敲擊著心房。
這份痛楚讓她忍不住淚流滿面,原本被禁錮的殤在此刻完全地剝露開來,讓她忍不住伸手上前死命地拉著鳳宸灝的衣襟,竭盡全力地向他控訴,捶打。
眼前的一慕讓所有人驚呆了,就連文成、武就都沒有反應過來上前將夏侯雪拉開,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近乎瘋狂的女孩,淚流不止地揪扯著皇帝的衣裳聲聲追討。
等到反應過來,二人早已面色大變,身形一動便沖上前欲將襲擊皇帝的女孩擊倒,卻被鳳宸灝回眸制止,而後但見他快手一點,原本還激動無比的女孩,便一下子癱軟在他的懷中,沒了聲息。
「郡主!」
「郡主!」
采微大驚,上前便欲奪回郡主。
一殿北滄舊人同樣面色大變,駭在當場,卻見小皇帝已經輕手將夏侯雪交到采微的懷中,淡淡吩咐道︰「李太醫,替她診治一下,看看有無大礙!」
「遵旨!」方才退下的太醫聞聲一個激凌,隨後匆忙上前替郡主搭脈診斷。半晌,方抬袖一拭額上細汗,恭聲回道︰「回皇上,小郡主方才雖悲傷過度,卻滴淚不留,是為郁氣堵心,反應泄呆,長此將久抑成疾,傷身傷心。幸而方才激動落淚,破了郁氣,加上皇上巧力化解,郡主此刻已安穩入睡,請皇上放心!」
「那就好!如此,便辛苦李太醫替郡主配備一副安心養身之藥,以保郡主在北滄王下葬期間,心緒平穩。」微一點頭,鳳宸灝再看一眼臉上淚痕猶存的女孩,再吩咐一聲讓太醫留下好生照看郡主,方轉身大步離去。
話音一落,原本對皇帝的突然出手而心生計較的眾人,一下子面色轉喜,有些感激地看向小皇帝,暗道方才是誤會他了。
采微更是含淚道謝,不想方才郡主那番激動實是小皇帝故意激之,而郡主那樣強烈的責打,小皇帝不僅不怪,反還讓太醫好生照看。
如此賢善,到真是郡主錯怪他了。
其實北滄存亡,豈是他鑄成的。只嘆郡主如今一心懷恨,便連他,也一並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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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滄王病逝,皇帝讓宮中各處為其守喪三日的消息已經悄然傳開。
朝臣中固然諸多爭議,其中最多的理由不乏是皇帝至親尚在,無論是前皇帝還是前皇後亦或是任何一位皇親國戚如今都身體安康,無人有恙。而皇帝如今所為雖不是舉國哀喪,卻也大同小異,等同對待一位皇親國戚。
這,自然讓一眾大臣有所忌諱。因北滄王不過一北國小王,如今在西臨更是無權無勢,只有一虛封王號,根本不能與任何的王侯將相相提並論。皇帝如此隆重為其守喪,實乃過多抬舉,過多仁義。
這般爭議從私底議論已經升至朝堂公議,以前朝皇帝余留的舊臣與前任皇帝留下的顧命大臣為兩派,以帝皇之仁義還是婦人之仁,形成一個不大也不小的分歧,于是開始有人公然于朝堂上提及。
而這時刻,鳳宸灝一如既往地上朝,除了正常處理朝中各事,听及堂下眾議,不由紫眸微深。他看著堂下此刻正一臉鄭重其事地與人爭論的禮部尚書,唇角輕提,有些饒有興味地抬手道︰「哦,既然秦大人有異議,不妨說來听听。」
「臣遵旨!」秦尚書正有意向皇帝進言,此刻聞見皇帝欲聞其詳,不由神色一稟,雙手一正衣冠,上前道︰「皇上,北滄王病逝,我西臨大國自不應失了禮數,薄葬于他。是以,皇上命下官所盡之禮儀,為臣已盡數周辦,絕無怠之。然,為臣听聞皇上要為其在宮中守喪三日,此事,為臣認為恐有不妥,還請皇上細思再行。」
鳳宸灝俊眉微揚,翩然抬袖道︰「呵呵,秦大人無須保守,這不妥之處,一並言了吧!」
聞言,本欲賣弄玄關等著皇帝發問有何不妥的秦尚書不覺老臉一紅,對這個小小年紀卻說話處事儼若大人的小皇帝不敢不從,忙再度俯稟道︰「臣以為,北滄王如今乃我國之臣,在我國做客是我皇好客,乃之榮幸。又得前皇厚愛有嘉,一直以禮相待,卦王封邸,本已殊榮。今逝,又蒙皇上禮義周全予以厚葬,實乃榮幸之至。可皇上若命宮中諸人為其守喪,此做法,恐有咒傷前皇與前皇後之憂。請皇上細思,北滄王與皇上非親非故,皇上公然替其守喪,是否有欠考慮,還請皇上打消此念,盡將此事交予下官打理。臣保證,定會盡心盡力,絕不懈怠。」
「嗯,秦大人所言甚是!」鳳宸灝想也未想,便點頭認同,讓秦尚書心上一喜,暗自得意。卻還未及高興,便又听皇帝繼續說道︰「不過,朕承諾已許,若輕易回收,這天子威信,豈不盡失?」
此言一出,秦大人的面色便由原先的微白漸變微紅,正思忖如何應對間,便又听皇帝出聲道︰「但秦大人所慮是為我父皇、母後的身體健康著想,如此到也不得不細思一番。不如這樣,秦大人你掌管禮部,對前朝禮儀之事定是十分通曉。那朕
問問大人,像這種與皇室沒有親故,卻又有舉國上下為之守喪哀祭的情況,一般是出現在什麼人的身上?」
「這?」秦尚書本以為皇帝一口否定了自己的提議,聞及此,卻又听出皇帝是因天子金口已開,不好收回而尋求自己解難。不由心中一暢,仔細憶想一番前朝各朝典故,半晌則眉色一喜,稟道︰「回皇上,類似皇上方才所問,臣想起先朝禮記中曾有記載︰凡擔得起舉國上下為之守喪哀思之人,若非皇室至尊,必是功蓋天下,受萬民景仰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