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輕輕從臉寵拂過,地上的黃白紙錢之物開始緩緩翻動,伴著有人更加悲痛的哭泣聲,夏侯雪看到,父王的棺木,正被緩緩移向那個寬大的土坑中。
「父王!」心中一陣劇痛,夏侯雪突然高喊出聲,那激烈的帶著害怕的聲音,讓站在不遠的文成不由目光一動,轉眸往她身上看去。
此刻,那個弱小女孩的厚重孝衣已經被汗水浸得濕濕一片,從他的角度無法看出她臉上的哀慟,只看到她由原先的一動不動,忽然發了瘋一樣地沖上前去抓抱著棺木。那蒼白可見微弱青筋的瘦小手背屈成爪狀,盡管力氣不大,卻牢牢地抓附在棺木之上,讓身後的一個宮女慌了神地上前欲將她抱回。
「父王,不要……不要埋了我的父王!不要,我不要……」夏侯雪顫抖著哭聲追抓著父王的棺木,無比害怕那些人將父王的棺木埋進那暗無天日的土里,從此,自己再也無法見父王一面;更害怕,待自己有朝一日再回到北滄,該要如何告訴母後,父王他早已客死他方……
「郡主,郡主不要這樣。王上他已經去了,郡主終是要送他好好安息的。若您這樣傷心傷身,王上泉下有知,也會心痛的。郡主,乖,咱們不哭了,不哭了好嗎?」采微小心地抱住郡主,想拉開她又怕傷到她,更怕她在激動之下不小心傷害她自己。
「不,我不讓父王就這樣埋在這里。父王最不喜孤獨,他不能一個人呆在這里,不能,不能。父王,雪兒舍不得你,雪兒不想讓你一個人孤單埋入地下,雪兒要陪著你……」淚水濕濕模糊了眼楮,繩子的拉動攥動得夏侯雪手心生疼,可她卻只是緊緊抓著棺木四周綁好的繩結,喃喃地哭喊不停。
四周的風聲漸漸大作,方才還熾熱難當的天氣忽然間便涼快起來,仿佛有誰在搖扇著一柄天然大扇,吹得山下的樹枝草身,紛紛晃動起來。
無數的悲泣與哭喊四起,映得絲樂之聲更加哀鳴;竭竭的風聲吹動羅帆衣襟,一陣更急一陣,讓人的心也驀地揪緊幾分。
「大人,暴雨將至,再不趕緊入葬,只怕要滯後了。」祭祀官看著那方與眾人拉扯的女孩,面色微微焦急。
如不強行將那孩子拉開,只怕延緩了葬時,迎上暴雨,會令下葬更加棘手。
秦正華亦看著那方,聞聲不由眉峰緊蹙,對著左右侍衛一個示意,那二人便領命上前,向著夏侯雪快步而去。
「郡主徒增傷心,還是讓在下幫你一把吧。」文成心知那二人若上前,必會強行將夏侯雪拉開,而以他們的力道,多少也會將她弄傷。
遂身形一掠,趕在那二人出手前輕手一推采微,而後單手一點夏侯雪的後心,左手一托,穩穩托住了她的身子,再身形一轉,已帶著她離開棺木一丈距離。
「放開我!」突然失去重力的夏侯雪听得耳邊聲音,心已一驚,再見父王的棺木正被一群人齊力抬入坑中,不由急痛交加,開始在文成的懷中使力掙扎起來。
文成俊眉輕皺,看著這個哭得淚人一樣的小丫頭,不知道她走了那麼遠的路哪來那麼大的氣力,竟還能折騰得起來。
若非皇帝對她厚愛有加,他才不想攬手她的事,讓她被人拉走得了。
有些不滿地鼻孔哼哼一聲,他沒好氣道︰「你以為我想管你?若非不想讓人耽擱了下葬時間,我才不管你!」
「放開,你放開我!父王,父王!你們不要那樣對他,不要把他葬在這里……這里到處淒涼無物,沒有人煙,沒有我與母後,父王他會悶壞的……放開我,你快放開我!」只覺心頭有東西堵得呼吸難平,夏侯雪透過淚眼看著那黑漆漆的棺木徐徐下落坑中時,心也更加疼了。
她使力地掙扎,不斷的拍打,身邊的人卻堅如磐石,不搖不動。讓她著急地一低頭,狠狠地咬在那只緊摑自己的胳膊上。
「 ——」文成一聲抽氣,不提防懷中的小丫頭低頭便咬,一瞬間痛得瞪大了眼,而後條件反射地一抬掌,照直她的後頸直接劈下。
「郡主?」
只听采微一聲驚叫,夏侯雪的身子已經軟軟地倒在文成懷中不再動彈。
看著胳膊上血跡隱隱的文成,不由苦笑一聲,伸手將夏侯雪交到采微手上,自認倒霉道︰「放心吧,她只是昏過去了。 ,真是個狠丫頭,只差沒將我的肉給咬下來。」
「對不起,大人!奴婢代郡主給大人賠罪!請問大人,郡主她,要多久可以醒來?」采微看著面無血色的郡主,雖听文成如此說,還是有些不放心。
但郡主先咬人家她也看得清楚,便是要怪罪別人,她也沒那個膽子,只得又心疼又難過地低低相問,眼中淚水泫然欲滴。
文成本不欲再理會,但看她那個模樣,不由嘆了口氣,算是怕了她們主僕︰「等北滄王的棺木入土安頓好,便可讓她醒來了。」
「謝謝,謝謝大人!」采微聞言一喜,這才安下心來。原本擔心郡主昏迷過久會錯過了給王上叩頭送別的機會,
因為這一別,不知要多久後,郡主才能再來此地替王上上一柱香了。
入葬進行得還算順利,堪堪在豎定最後的墓碑後,驟急的暴雨傾盆澆灌而下,瞬間打濕了眾人滿頭滿身。
采微匆忙將郡主抱至隨行的車馬之上,而後匆匆奔至北滄王的墓前再三叩首,不顧雨水淋濕了衣裳,流淚向北滄王明誓,此生定會好好照顧好郡主,不負王上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