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季罡對她撂下冷酷至極的話語後,曉蓮每天都過著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她已不在乎任何事,腦海中只有季罡。
他說了,他不會再來找她,那她去找他可以嗎?
這陣子他雖然不再軟禁她,可她仍乖乖待在房里,哪兒也不去,因此對季府的環境依然陌生,根本不知該去哪兒找他?
夜已深,他在寢房睡了嗎?
對,她就去找找,她相信只要有毅力,即便翻遍整座府邸,也一定找得到他的。
打定主意,她立即離開房間,憑上次的記憶找到了季罡的寢居。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喊你的名字,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這麼喊你。罡,我來看你了,求你開開門好嗎?」發覺房門是上鎖的,曉蓮只好站在門外乞求。
可她卻遲遲等不到他的回應。
「我知道你生氣了,可是我真的不想離開……我不想就這樣離開你啊!」她害怕若真走了,想再見他就困難重重了。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罵我啊!就算你像白天那樣狠毒的罵我,我也不會怪你,只希望你別趕我走……」
她的小手緊緊抓著門框,指節因激動而-紅了,泛白的小臉在依稀的月光下更顯憐弱。
曉蓮無力地坐在門檻上,低聲啜泣。
這種感覺好熟悉啊!還記得上回他也將她拒絕在門外,任她受寒風侵襲,而今晚的風雖沒那麼冷,可她的心卻更淒涼。
「你……你不是曉蓮姑娘嗎?」
曉蓮迅速抬頭,看見管家老林。
「林伯伯。」曉蓮站了起來,對他微微頷首。
老林點點頭,「你在這兒是等五少嗎?」
曉蓮望著他,有些無力地點點頭,「他不肯開門,任我喊破了喉嚨,他仍是不肯出來見我一面。」
說著,她的眼角泛出淚光,即便再堅強,也敵不過此刻的寒冷。
這種冷不是身體的冷,而是內心那被遺棄、被割舍的冷。
「五少不在房里,你當然等不到他的人了。」老林搖搖頭說。
曉蓮眉兒一挑,「那麼晚了,他不在寢居睡覺,會去哪兒呢?」
「這……」他抓抓腦袋,似乎有難言之隱。
「林伯伯,求求你……求求你告訴我啊!」曉蓮急切地哀求,「你放心,我沒有別的目的,只是想看看他,和他說幾句話。」
「不行不行,你會承受不了的,」老林彷佛有先見之明一般。
「承受不了……」這下曉蓮更是非知道不可了。
「你就別逼問我了,去問別人吧!」其實老林也跟徐嬤嬤一樣,認為五少喜歡曉蓮,可他不明白,五少明明有了她,為何還要找別的女人?
唉,他老了,不懂他們年輕人的感情事。
「林伯伯……你別走啊,你一走,我該去問誰?拜托你告訴我好嗎?」
曉蓮追上他,冰冷的小手緊緊握住老林粗厚的大掌,眼底盡是乞求。
「曉蓮姑娘啊!」老林輕輕拿開她的手,「你不要再問我了,就算你再問,我也不會告訴你翠竹軒怎麼走的。」技巧性地丟下這句話,他轉身快步離開。
曉蓮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嘴里喃喃念著,「翠竹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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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蓮問過幾個巡邏的守衛後,終于問出「翠竹軒」的位置。
它就位在季府的最東翼,只要走進一處滿是翠綠竹林的地方,那兒便是翠竹軒了。
曉蓮一邊走一邊想著,那地方真這麼神秘嗎?為何老林會這麼為難,就連剛剛那幾個守衛也答得支支吾吾的。
正當曉蓮胡思亂想之際,眼前的一片翠綠突然映入她眼簾。她開心的叫道︰
「我終于找到了!」
她片刻不停歇,加快腳步穿過竹林,看見一間以竹子建造的屋子。
「難怪季罡喜歡這兒,這里感覺優雅清靜,就連我也忍不住愛上這里。」曉蓮微微一笑後,朝那屋子走了過去。
突然,她听到里面傳來女子的聲音——
「罡,你什麼時候才要娶人家進門嘛!」女子的嗓音嗲細,柔媚得不得了。
「快了,改明兒我就叫府里的人去準備了。」季罡消瘦的俊臉昂起。
「真的?罡……我好愛你。」半果的女子硬是將自己的上身貼近他,豐滿的在他胸膛上磨蹭,媚態萬千。
「我騙你干嘛?你瞧我這陣子不是夜夜都來陪你嗎?」門內傳來季罡輕佻的嗓音,句句刺進曉蓮的心口,讓她悲痛莫名。
她透過門縫,看著里頭熱情的一幕。
就見他低頭吻上女人的頸側,大手揉著她的胸脯,惹得女人嬌喘連連,他則是笑意不斷。
曉蓮下意識的捂住耳朵,心上傳來的疼痛加劇,好疼……為什麼會那麼疼呢?
「對了,听說你在府邸里養了個女人是不是?」屋里的女子嬌聲問,話里的酸味十足。
「那哪是我養的,是她自個兒賴著不走,我可是怎麼趕也趕不走。真沒見過那麼厚臉皮的女人!」季罡冷冷哼笑,每一個字都刺得曉蓮的心淌血。
「哈……」女子大笑,「居然有這種女人。那你怎麼處理?讓她繼續留下嗎?」她進一步探究季罡的想法。
「她愛待就讓她待吧!等咱們成親後,就讓她眼巴巴看著我倆卿卿我我,豈不也挺有趣的?」
他俯身吻住女子的唇,兩具軀體就這麼交疊在一塊,低吟聲不斷。
曉蓮再也受不了了,忍不住推開門闖了進去——
「季罡,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她咬緊下唇,含淚的眸直瞪著床榻上的男女,連咬破了唇都不自知。
季罡看著她那副傷透心的模樣,心突地一沉,可他依然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噙著抹惡意的笑。
「你怎麼不說話?說話呀!」她激動地喊。
「沒想到巫府的人不但可惡,連禮節也不懂。」他惡狠狠地說。
「罡,她是誰啊?」女人爬了起來,一雙手臂勾住季罡的頸子。
曉蓮抿緊唇,直望著那女子,而後走向她,指著大門門口,「把衣服穿了給我出去。」
「你……罡,你看她,她竟然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耶!」女子瞪大了眼,對著季罡嚷嚷。
「她是我的女人,你憑什麼叫她出去?」季罡一手護著那女子,一面挑眉瞅著曉蓮。
「你的女人?!」曉蓮忍不住放聲大笑,「你的女人可多呢!我就是要她走,她若不走,我就在這兒跟她耗上!這是我們女人之間的事,你別插手。」曉蓮冷著張臉,堅定地道。
季罡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才道︰「小玲,你出去。」
叫小玲的女子先是不肯屈服,在看見季罡那閃著利芒的雙眸時,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披上衣衫走了出去。
「她走了,你想說什麼,說吧!」季罡端坐床緣,眯起一對狹長的眼,睨著曉蓮那張含著淚卻異常堅強的臉。
她在笑,她居然在笑。
可那笑容卻是這麼的淒涼。
「你真喜歡她?」曉蓮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她知道他是不會喜歡剛才那種女人的,並不是那種女人不好,而是她知道,那女人與他無論哪一方面都無法契合……除了在床上吧!
若他因那女人能在床上滿足他,他就認定自己愛她,那他就太膚淺了。
「當然喜歡,怎麼?你有異議?」他輕哼兩聲。
「是打從心底喜歡,或者……這只是趕走我的一種手段?」她痛心疾首。倘若他真愛那女子,她會衷心的祝福他們;但不是,他只是想利用那女人趕走她。
她懂……她真的懂他的心、他的用意。
聞言,季罡震愕的看著她。
沒想到她竟會這麼了解他,了解他所做每件事的用意,這女人究竟放了多少心思在他身上?
「你未免也太會聯想了吧?」他勾唇一笑,「好,如果你真認為我這麼做只是為了趕你走,那你就識相點,趕緊滾吧!」
曉蓮原就受傷的心這下傷得更重了,她沉重的點點頭,「我會走的,來找你只是想跟你道別。」
听見她要走,季罡心底竟涌上一絲絲不舍,可他的目的不就是如此?
「那你好走,不送了。」他別開眼,扯唇一笑。
「在離開前,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她望著他那張似鐵冰冷的臉,柔柔一笑。
回睇她的笑臉,他看出她潛藏的心傷,「什麼事?」
「再愛我一次。」她毫不遲疑地說,而後走近他。
「呵,你這是做什麼?」季罡一震,站起來離開那張床。不可否認的,她的這句話深深牽動著他的心,只是,他不明白她為何要這麼做?
「我要你。」曉蓮面對他冷硬的背影,語氣仍是這般堅定,不曾被他的無情給打倒。
「哈……怎麼了?是跟我這殘廢玩出興趣是嗎?對不起,我累了,恕不奉陪。」季罡回過身,目光冷然。
「別走,你別走——」曉蓮奔過去緊緊抱住他,「我常在想,我這一走,你我再見之日便是你找上我爹復仇的那天吧?」
「你——」他重重閉上眼。
「我求你……求你饒了我爹吧!不論是不是他的錯,都請你查個清楚,千萬別誤會了他。」
「哼,我才不屑誤解他。」他舅舅真是他推下崖的。
至于西城商道的偷襲事件,他定會查個清楚,只是近來他一心系著她,沒有多余的心思去調查這件事。
她點點頭,「希望事實能還我爹清白。」
「你走吧,我沒空理你。」說著,他便要走出竹屋。
「別走!」她飛奔到門口,背脊緊緊貼在門上。
「你到底想做什麼?」
「要我……」曉蓮一對長睫輕插了兩下,以眩惑迷人的目光凝住他,「之後你我形同陌路,」
「你為何非要這麼做不可?」他眯起眸,睨著她。
她笑了笑,不語。她只是想沾染屬于他的氣味,讓他的味道能、永永遠遠陪伴她。
「說呀!」他開始不耐煩了。
曉蓮搖搖頭,只是以一雙痴迷的眼望著他,「來吧,月兌我衣服。」
季罡看著她良久,勾唇笑了起來,「嘖嘖嘖,真想不到,你還挺放浪的嘛!」
「隨便你怎麼羞辱我,我就是非要你不可。」她已豁了出去,對他的恥笑充耳不聞。
「對不起,我不是種馬,讓開!」他用力推開她。
「啊——」她重重跌在地上,叫了聲,「季罡,你真的這麼殘酷,連一點回憶也不留給我嗎?」
曉蓮痛哭失聲,對著他的背影嚷著,「我看你不但手臂廢了,連人也廢了、志氣也廢了,你如果不敢要我,干脆連人也別當了。」
「你說什麼?!」他深提了口氣。
「我說我看透了你,你干脆連人也別做了!」曉蓮站了起來,咬著唇,「既然你連人都不敢做,那我就放棄你了。」
她憤而從他身畔走過,卻被他勾住手臂,「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不是人,讓我走……」她用力扯著自己的手,沒想到他愈握愈緊、愈抓愈用力。
「好,既然你這麼說,我就證明給你看,看我有沒有資格做人!」
季罡心亂如麻,一方面不舍讓她走,一方面又氣她要走了還刻意說話激他。
好,既然她要,那他就給!
他拽住她的手,用力將她往床上一扔,「巫曉蓮,你可別後悔。」
她只是痴迷地看著他,知道自己的激將法奏效了。
季罡不再多言,褪下自己的衣衫後跳上床,密實的壓住她的嬌軀。
曉蓮閉上眼,承受他如猛虎餓狼般的需索。
再一次的獻身,她並不後悔,只祈求上蒼賜予他們來生的情緣。就此,她將永遠留著他的氣味,來生好尋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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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蓮走了。
她真的走了……
歡愛過後,她竟什麼也不說,穿上衣物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五少。」竹屋外突然傳來小玲魅惑的輕喚,「我剛剛瞧那女人離開了,人家是不是可以進來了?」
季罡沒說話,小玲不甘寂寞地說︰「剛剛我們不是要那個嗎?都是那女人掃的興,我們繼續吧……」
等不到季罡的回應,她又說︰「那我進去羅?」
听到她開門的聲響,季罡終于道︰「出去!」
「罡,你怎麼了?」小玲嚇了跳。
他坐起身,雙手捂著臉,這才發現自己眼角的濡濕,「改天你再來一趟向帳房拿五百兩銀子,謝謝你陪我演了這場戲。」
原來小玲是揚州城花樓秋波閣的花魁,季罡命李科將她找來,特地演這場戲給曉蓮看。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結局竟然是如此。
想起剛才他極力在她體內沖刺,她揚起一對水眸笑說︰「我早就知道你不但夠格當人,而且是最棒的男人。」
登時,他恍然大悟!原來,她說他沒資格當人只是種激將法。
「演戲……」小玲趕緊搖頭,「不……不是演戲,我從以前就對五少……」
「你到底要不要那五百兩銀子?再說,連銀子都別想要!」季罡抬起頭,冷冷地強調。
「呃——好,我走就是。」小玲瞪著他,愈想愈氣。該不會是剛剛那女人說了她的壞話,才讓五少對她的態度轉變得這麼大吧?
「那就快滾!」
他心情煩悶到了極點。
小玲一跺腳,這才不情願的離開。
出了府,她遠遠瞧見前方站著三個人,其中一人便是曉蓮,而她面前站著兩個男人,其中一人還坐在竹輪椅上。
她好奇地躲起來偷听——
「你們到底是誰?為何打從我一出季府就跟著我?」曉蓮問道。她現在的心情糟透了,壓根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坐在輪椅上的杜天倫,搖著紙扇,溫文地道︰「請容在下自我介紹,我叫杜天倫,現任北域巡官。」杜天倫笑得極為詭異。
「北域巡官?」她想了想,「那我該稱呼你一聲杜大人?」
「快別這麼說,在下只是個小官罷了。」杜天倫勾唇一笑。
「你客氣了。」曉蓮不想和他多談,曲膝道︰「我有急事得回去,恕不奉陪。」
「等等!曉蓮姑娘。」杜天倫叫住她。
「你知道我的名字?」曉蓮疑惑地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打听之下自然知道姑娘芳名,我還知道姑娘是巫府的表小姐呢。」他笑意盎然地說。
「你有什麼目的?」她起了戒心。
「在下前陣子在街上巧遇姑娘,一眼便鐘情于姑娘,不知姑娘你——」杜天倫笑望著她。
「你是什麼意思?」她這才搞清楚他的用意,「抱歉,我對男人沒興趣。」
自從有了季罡之後,她對其他男人全沒興趣了。
「哈……我就是欣賞姑娘爽快的個性。」他贊賞地道。
「抱歉,我累了,只想回家歇息,告辭。」對于這樣緊迫盯人的男人,曉蓮直覺厭煩,連忙快步走開。
「曉蓮姑娘,晚點兒我會前往巫府拜訪,希望到時能再見你一面。」杜天倫突然扯開嗓子,朝她的背影叫道。
曉蓮只頓了下,便又舉步離開。
她不禁納悶,那位巡官究竟從哪兒冒出來的,怎麼這般輕浮?
目光追隨著曉蓮離去的身影,杜天倫蜷起嘴角,對著一旁的劉詳說︰「咱們走。」
「大人,咱們要去哪?」
「當然是去巫府提親了。」杜天倫可是對自己有自信極了,雖然他瘸了,但比起溫柔他可不輸給季罡。
「是。」
眼看這一切,小玲緩緩笑了,心忖︰只要那女人一嫁,季罡肯定會回心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