馡瑤要離開顏府了。
不知是幸或不幸,今天她大哥和齊亦都出府去了,她可以隨心所欲的離開,不必怕被他們發現。
今兒個很冷,就像她冷寂的心一樣,而如今的她,已淌不出半滴淚來。
「可以上路了吧?」錢雁雁已在大門外等著她。
馡瑤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臨走前,她忍不住回頭又看了眼顏府,好幾次她都想離開這里,可如今真的要走了,她的心情卻是如此沉重。
兩人走了一段路後,馡瑤忍不住懇求,「請你一定要保護齊亦,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都不要傷害他。」自從知道齊亦的身分後,她直擔心著他的安危。
「我看你是瘋了。」錢雁雁睨她一眼,「為他犧牲到這種程度還不夠嗎?說實話,我錢雁雁是沒什麼良心的人,瞧你這樣更明白你有多笨了!」
「沒關系,隨你怎麼想都行。」她垂下臉,「只要齊亦平安就好。」
「別一直提他,快走吧!」
「對了,那位姑娘呢?」馡瑤想起那位要交換的姑娘。
「你放心,我會負責帶她去跟對方換回解藥。」
「我能相信你嗎?」她轉過身望著錢雁雁,很直接的說道。
「要不你還能信誰?坦白說好了,雖然齊亦的身分對我是種麻煩,而我也可以趁這機會除掉他,但我還不想這麼做。」
「他的身分?」馡瑤裝作不知情,想試探她可否知情。
「你不知道嗎?他可是……算了,你知道了也沒用,快走吧!萬一你哥回來就麻煩了。」錢雁雁直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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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雁雁換回解藥回到顏府,齊亦也回來了。
不等她去見他,他已經找上她,打算好好質問她。
「錢姑娘……」她經過前院時被他喊住。
她定住腳步,以為他知道了什麼,心頭一驚,而後故作輕松地道︰「原來是齊大俠,好幾天不見了呀!」
「是呀!最近太忙了,知道我在忙些什麼嗎?」他淡淡笑問。
「呵呵!要我猜嗎?」看樣子他並非為了馡瑤而來,錢雁雁于是笑著走近他,倚在他身上嬌笑著。
「你猜猜看。」他眯起眼。
「光是猜一點兒也不好玩,不如咱們來小酌一杯,邊喝邊猜如何?」錢雁雁提議道。
「也好。」反正他有話想和她攤開來說。
「那我這就命人準備去。」
錢雁雁喚來顏府下人,命他們準備酒菜送到她房里,而她則先行返回房里,將手中的解藥摻在他的酒杯中。
不一會兒齊亦到來,兩人相對而坐,錢雁雁舉起酒杯,「齊大俠,我敬你一杯。」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齊亦也執起酒杯一飲而下,她見了不禁松口氣。
「現在你可以說說這陣子到底在忙些什麼了吧!」又為他斟了杯酒,她對他勾媚著笑眼。
「近來我听說錢姑娘家的鑣局接了樁大買賣。」他饒富興味道。
聞言,錢雁雁的臉色一變,「你……去我們家的鑣局?」
「沒錯。」他挑起眉,「你們打算再次以押運棺材之名,行運送女子之實對吧!」
「呵!看來你比我想象的厲害嘛!」錢雁雁仰起下巴,「竟然調查出這事,如此行來,你之前對我示好全是裝出來的?」
「你接近我不也是想調查我嗎?咱們是禮尚往來。」
「算你聰明,不過你雖知道,卻拿不出證據,對吧?」她家的鑣局行事謹慎,做任何事絕不會留下把柄。
「如果找到那些姑娘,就不需要多余的證據。」齊亦一雙利眸睇視著她,「你說對不對?」
「你還真可怕。」錢雁雁赫然尖笑,「看來我真不該答應那個姓秦的傻丫頭救你。」
「什麼意思?」他的表情一凜。
「听她說你被要脅服下毒藥?」她的眉兒輕撩。
「是馡瑤告訴你的?!」齊亦的眸心輕閃一絲詭光,「錢雁雁,你究競把她怎麼了,快說!」
「我哪能把她怎麼了?是她來求我,主動說要拿她自己交換那位姑娘,要我放了那位姑娘,好去換回解藥,救你一命。」她指著他面前的酒杯,「剛剛我已經將解藥摻入你的酒里讓你喝下了。」
听到這兒,齊亦猛地站起,直奔馡瑤的房間,也不管錢雁雁的叫喚。
「馡瑤,你在哪兒?你快出來……」撞開馡瑤的房間後,他進去找了遍,卻不見她的蹤影,「秦馡瑤,你不要再躲了,我要你出來,馬上出來……」
「不用找了。」錢雁雁隨後到來,「她已經走了。」
「她去哪兒?」齊亦急違喘息著,眸中帶著警告,「如果她發生什麼事,我絕不會放過你。」
「那你也殺了我吧!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答應她?或許是想藉此讓她離開你吧!」她畏懼地迎視他危險的目光,「原以為你並不在意她,沒想到……竟是我看走眼了。」
「廢話少說,快告訴我馡瑤的下落,還有她為什麼要和那姑娘交換?」他深深吸一口氣,胸口醞釀著一股風暴。
如果她想繼續考驗他的耐性,他絕對會殺了她!
本想拖延時間的錢雁雁在面對那冰寒蝕骨般的視線後,居然有一股涼意從腳底竄起,讓地本能的退了一步。
「錢雁雁——」他大聲吼了出來。
「好好好,我說就是。」向來自負的她難得心慌,只好道出實情,「我們要找的是極陽日午時出生的女子,而她正好就是。」
「極陽日午時出生?你們有何目的?」齊亦眸中的光影變得更加犀利。
錢雁雁直搖頭,「別問我,我不會說的!」
「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他拔出腰間長劍抵住她的頸子。
錢雁雁閉上眼,就是不肯再吐露半句。
「你該知道為了馡瑤,我可以做出任何事來。」他冰冷的吐出威脅之語,劍尖更往前刺入。
「我知道,但是那個人比你更殘酷,他要一個人死絕對是無所不用其極,若真要死,我情願被你殺了,也不要受他凌遲。」她繃緊神經,啞聲說道。
「你……你真不肯說?」沒錯,他不夠狠,無法狠下心殺一個女人。
「對,我不能說。」
「你——算了,我自己找去。」齊亦收回劍,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現在追去應該還來得及,一定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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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亦找了半天,最後還是無功而返。
回到顏府,他發現顏士彬尚未回來,而錢雁雁也跑得不見蹤影,他只得回寢居思考解決之道,卻發現桌案上留著一封信。
他心頭一繃,連忙拆開信,看著信上娟秀的字跡——
齊亦︰
你不用找我,只要好好活下去,繼續你濟弱扶傾的工作,那就夠了。
對了,我想還你一樣東西,這東西陪伴在我身邊已經有七個年頭了,看見它,你應該會想起什麼吧?
這可是你母親留下的遺物呀!
而今後,不管我在哪兒都會想著你、念著你,和過去的日子一樣,希望你也不會忘了我。
保重。
馡瑤
「我娘的遺物?昌齊亦將信內的東西倒出來,當那個穿了紅線的翡冷戒映入眼簾時,他的心猛地一震!
驀地,他想起來了。
當年他下山,路過揚州市集時,正好看見一個小女孩拉著琴要賣身葬父,記得當時天候酷寒,她單薄的身子在冷風中搖搖欲墜,他見了不忍心,于是將身上唯一一件值錢的東西給了她。
雖然那是母親給他的遺物,但為了幫助她,他仍是狠下心割舍了。
「沒想到她就是那個小女孩,更沒想到她還留著這戒子,難道當初她並沒有把它賣了?!」齊亦在心底自問。
隨即他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抓著戒子便沖出房間,正好看見顏士彬回到府中。
「齊大俠,看你似乎很著急?要去哪兒?」顏士彬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要去找馡瑤。」齊亦直逼視著他,開門見山便問︰「告訴我,被你們挾持帶走的那些姑娘現正被運往何處?」
顏士彬心口一驚,險些被自己的口水給噎著,「你……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听不懂嗎?為何要挾持那些極陽日午時生的姑娘?」齊亦每說一句就讓他的心漏跳半拍。
「你……你好像什麼都知道了?」他眸子一湛,「老天,我懂了,是雁雁告訴你的?」
「哼!」齊亦沒有回答,「快告訴我,否則馡瑤會沒命的。」
「馡瑤?她怎麼了?」
「她代替了其中一個姑娘,就要被送走,你該知道她去哪兒了,快告訴我。」齊亦眯起眸,全身帶著肅殺之氣。
「你說馡瑤是那時辰出生的?不……不會……絕不會……」顏士彬心口一彈,「你騙我的吧?」
「我沒必要騙你,難道你要等著看馡瑤出事嗎?快說呀!」
「可是……這時間她們應該已經上船了。」
「上船?!」齊亦眉心一鎖,「去哪兒?」
「到附近一座小島,那兒正在煉藥。」顏上彬望著他殺人的眼神,嗓音不自覺地顫抖了。
「真該死,究竟是誰要煉藥?」齊亦這才想起,他曾听說有些人為了煉長生不老藥,抓了許多童男童女,更有人說要極陽日午時出生的女子才有效。
「我……我不能說。」他直搖頭。
「你怎麼跟錢雁雁一樣,就是不肯說出對方是誰,快說……否則我不會放過你。」他又往顏士彬靠近一步。
「我們先去把人追回來。」顏士彬嚇得立刻轉身就跑。
齊亦只好跟上,當兩人來到岸邊,船正好駛離。
顏上彬望著漸漸遠去的船影,懊惱地說︰「來不及了……」
齊亦直視著前方,下一刻不做多想的拔高身形,施展輕功朝船的方向而去。
顏士彬看得目瞪口呆!
原以為這麼遠的距離,齊亦定會直接掉入湖里,沒想到他竟安然的飄到船上。
一上船,齊亦便小心翼翼地找著馡瑤,就怕打草驚蛇。
「馡瑤……馡瑤……」最後,他在一間暗房內找到了她。
滿臉髒污的馡瑤一見到他,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遲遲沒有反應……
「馡瑤!」又一道低低的叫喚,才震醒了她。
「齊……齊亦……真的是你!」她站了起來,「你……你怎麼來了?你怎麼會在這里?」
「你這個壞丫頭,怎麼可以這麼做呢?知不知道我有多著急!」他握住她的手腕,急道︰「快,快跟我走。」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上來的,但我確信是走不了了。」她指著一旁的小窗,外頭是一片湛藍的海。
「那好,要去小島是嗎?我就跟你一道去。」他索性找了個角落坐下,「瞧瞧這小小的空間堆滿了雜物,除了這扇小窗外,幾乎無法與外面接觸。」
「你還是快走吧!我怕你會被發現。」她急著上前握住他的手。
「剛剛不走,現在已走不了了,反正我正好可以救出所有的姑娘。」他這才想到,「為什麼只有你一人?」
「我們被分別關在不同的房間,我也不知道其他人在哪兒。」馡瑤咬咬唇望著他,「你為什麼要來涉險?」
「因為擔心你。」
「真傻……我這麼做就是為了你,你干嘛還要追來?」馡瑤難過地瞅著他,「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瞧她因為他又哭了,他不舍的將她擁入懷里,輕拍她的背,「別哭,我們一定會月兌離危險的。」
「可是……」
「再說我有好多話還沒對你說,怎麼可以讓你就這麼走了?」說著,他便將懷里的翡冷戒拿出來,重新套在她頸上,「既然這戒子陪你這麼久,你就繼續將它留在身邊吧!」
「可是,這是你娘的遺物……」
「我娘說了,日後我如果找到喜歡的姑娘,就把這個送給她,難道你要我送給別人?」他半眯著眸,嘴角勾勒起一絲溫柔的淺笑。
「當然不行,那時把戒子留給你時,我都哭慘了。」馡瑤輕輕撫弄著戒子。
「瞧你喜歡成這樣,還逞強。」他笑著揉揉她的發。
「齊亦!」馡瑤主動撲進他懷里,將他抱得好緊,「如果逃不掉,你該怎麼辦?我真的好怕……」
「我就陪著你,無論要面對的是什麼,我都會陪你。」齊亦很堅決地說︰「況且我們會不會死還是個未知數。」
「我們真不會死嗎?」她指著外面,「我剛剛算過,船上的姑娘約莫有七、八位,看管的有五人,只是船上是否本就有人手我就不清楚了。」
「他們不綁著你們嗎?」
「我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所以他們就省了。」方才她听見有人這麼說。
「你還是手無縛雞之力嗎?」他問。
「呃……我那點功夫,實在沒信心。」她癟著小嘴兒,絞著十指,「外頭那些看守的人一個個高頭大馬的,我……︰」
「功夫不是要比蠻力,而是要取巧,你只要稍稍幫我就行,全都交給我吧!」齊亦握住她的手,給予鼓勵的一笑,「要有信心,我們一定能活著回去。」
倘若是過去,他會不顧一切的沖出去和對方拚斗個你死我活,可現在有她在,無論如何他都要保護她。
「齊亦!」她緊握著他的手,「好,我一定會努力。」
「等船靠岸之後,我們再見機行事。」他又透過小窗往外頭探了探。
「可是靠岸的地方是座小島,我們又能逃到哪去?」她不免擔心。
「雖然只是座小島,但也不至于小到沒有藏身之處吧!放心,我們會找機會逃出去的。」他邊說邊將她摟進懷里,給她一個有力的擁抱。
貼在他胸前,她微微笑說︰「其實只要能跟你在一塊兒,無論是上天或下地獄都沒關系了。嗯……若能一輩子聞著你的味道,我就算不吃飯也沒關系。」
好香……為什麼他連流汗都這麼香,讓身為女人的她是既妒又羨呀!
「聞久了不厭嗎?」過往的傷痛重回他心底,他沉重的問出口。
「怎麼老是這麼說呢?怎麼會厭呢?如果大家討厭香味的話,那還有誰會種花兒呢?」她鼓著腮睨著他,「以後不準再這麼說了。」
齊亦干涸已久的心滑過一股暖流,他激動的摟緊她,「好,我不會再說了,不過真厭了可別忍受,要說呀!」
「討厭!」她推開他,「你是來救我還是惹我生氣的?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能擁有你身上的香味。」
「你是女人,有香味不算奇怪。」他閑逸地看著她賭氣的俏模樣,早忘了他們現在正處于什麼樣的境地。
「哦!你的意思是說我身上沒香味,不像女人嗎?」她說著竟委屈萬分,「沒錯,我得抹花粉才會有香味兒,你嫌我吧!回頭如果有機會你就自個兒逃吧!別管我了。」
她的抽噎嚇了他一跳,怎麼都沒料到這丫頭居然會因為他隨意的一句話哭得這麼傷心!
「你……我沒嫌你過。」
「才怪!剛認識的時候你不是嫌我嫌得要命,恨不得都別見到我?」她只是不翻舊帳,如果真要翻,可是有一大筆一大筆的帳。
「那是因為我對陌生女子會不自覺的提防。」老天,在這種狀況下,他們鬧什麼別扭?
「提防我纏著你?」她仔細瞧著他。
「笨女人!」他將她鎖進懷里,「不是提防你纏我,而是提防自己喜歡上你、愛上你。」
「為什麼?」馡瑤眨了眨眼。
「因為我曾告訴自己,這輩子絕不能再為女人動心。」他眯起眸,想起那段過往還真像夢一般。
「我不懂,為何不能再為女人動心?」馡瑤真的好想多了解他一些,尤其看見他緊鎖的眉心,她就很想為他撫平。
「算了,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反正我現在心中的結都解開了。」他撇撇嘴,「你上回說想要一輩子,如果我願意給你,你肯給我你的一輩子嗎?」
她心酸地吸吸鼻子,「當然……我當然願意……如果能活下去,我一定會陪你一生一世,絕不讓你傷心。」
「這可是你說的。」齊亦隨即又將視線轉向窗外,遠遠地看見前方的一座小島,「快到了!」
她也趕緊湊過去看。
「記得,等會兒一得空就跑,別遲疑,知道嗎?」他再三叮嚀。
「我會的。」她點點頭。
他點點頭,「那就好。」
不久後,船行的速度慢慢緩下來,眼看小島愈來愈接近,齊亦藏身在門後準備伺機行動。
好半晌,船終于靠了岸,外頭傳來腳步聲,當門一被推開,一名男子走進,齊亦立即一掌擊昏他,拉著馡瑤便往外逃。
一到外頭甲板,便看見許多姑娘被押出來,「齊亦,你看,那些姑娘都是。」
「我知道了,但是現在沒辦法救,我們先逃走再說。」他急切道。
話才說完,就有人發現他們,「有外人……咱們船上有外人,快來人哪!」
隨即七、八名大漢拿著大刀沖了過去,齊亦眼看人數比馡瑤預估的還多,他立刻朝他們射出飛鏢,趁隙帶著馡瑤逃離。
「怎麼辦?他們追來了。」
跳下船後,他們直往島深處奔去,馡瑤不時看向後方,望著對方愈來愈逼近,心底更慌了。
「別往後看,盡力的跑。」
因為馡瑤跑不快,耳聞後頭的腳步聲愈來愈近,齊亦倏然旋身朝那些人揮劍,這時有人趁馡瑤落單想上前抓她,馡瑤想起齊亦的提醒,就算害怕也要全力反擊,沒想到她之前的辛苦有了代價,居然打退了對方。
她心底一陣雀躍,但是齊亦知道以她的功夫無法對付第二個,于是他一鼓作氣地將那些人全部擊退後,再一次抓住馡瑤的手往山里直奔,直到進入深山,在樹林的掩護下,兩人才得以喘口氣。
「我們安全了嗎?」她眨著眼問。
「暫時安全了。」他安撫她不安的心。
「那真的太好了。」拍著胸脯,她重重吐息。
「不過他們一定會守在山路口等著我們,我們不可以掉以輕心。」齊亦回頭望著,「就不知他們到底有多少人手。」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放心,船到橋頭自然直。」拍拍她的肩,而後朝山的更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