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駿這趟面聖實在不是次愉快的經驗,唐太宗一聲令下,即要他擔任一個月後討伐突厥軍的統帥,還怪罪他這次替風將軍出征,明明可以將西突厥一舉殲滅掉,為何還留個尾巴,讓那些蠻夷繼續囂張下去。
他又能說什麼?只怪他不是個好殺之徒。他一直以為,戰爭只是保衛自己國土及百姓性命的不得已辦法,而今既然已讓他們豎起白旗,全數退兵,他又何必趕盡殺絕呢!
「皇上,在下只不過是個平常百姓,這元帥之職恕不宜接掌,還望您另請高明,千萬別做出違背軍法體制之事。」他還是不氣餒的據理力爭。
「你是在教訓我嗎?」唐太宗悠哉又愜意的說。
諸葛駿一愣,如今真感受到一句名言——伴君如伴虎。
「不敢,只是……」
「別說了,我是看在你有才氣,又有一身好武藝的份上,想重用你,你別不識抬舉,我累了,你退下吧!」只見唐太宗的金臂一揮,就立刻有人上前奉上吃的,又奉上喝的,根本無視于他的存在。
諸葛駿攏緊雙眉,輕嘆了一聲後,才大步走出了皇上的寢宮。「怎麼樣?你沒有得罪皇上吧?」風似海在門外守候多時,就怕諸葛駿的火爆脾氣惹惱了皇上。
「算了,他根本沒給我得罪他的機會。」一向不管有多失意、多疲累,在人面前始終表現得英姿煥發、神采奕奕的諸葛駿,如今再也提不起勁來了。
這看在風似海眼中,一份愧疚感油然而生,「都是我,本以為這麼做,對你的前途會人有幫助,想不到竟是給你帶來那麼大的煩惱。」
當初他一進京,在面對朝野及京城內大大小小官員的祝賀,實在讓他難以接受,所謂無功不受祿,他沒辦法替諸葛駿承受那麼大的恩典。再說,紙包不住火,總有一天會從士兵的口中和盤托出,現在說總比到那時成為笑柄的好,于是,他終于說出了這次諸葛駿代他出征之事。
想不到的是,聖上一听,立即命他差人催諸葛駿進京,想見見這位傳奇中的人物。
「不能怪你,當初我就知道這是遲早的事。」諸葛駿牽強的笑了笑。
「皇上還是執意要你帶兵將西突厥徹底消滅掉是嗎?」周似海謹慎的又問,他當然清楚諸葛駿是最恨戰事的,當初代他出征實在是因為他命在旦夕,且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才被迫答應的,而今這種「打鴨子上架」的事,真是為難他了。
諸葛駿咬咬牙地點點頭。
「那你準備怎麼辦?」風似海著急的又問。
「只好奉旨了。」這幾個字諸葛駿說得倒挺干脆挺、輕松的。
「都是我這個罪魁禍首!」風似海痛心疾首的說。
「風大哥別這樣,又不是世界末日,打個仗嘛!算什麼?這對你來說不是家常便飯,我可以向你學習。」諸葛駿慢慢想通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痛苦了。
「多謝你的不怪罪,之前你為我進入險惡的西突厥奪取解藥,現在你又因為我的原故而必須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這……」
「別說了,未來的事由我去承擔吧!我走了,多留在這兒一天,我就不舒服一天,還是回毛-坊來得好。」諸葛駿截斷了風似海的自責。
「我懂,一路小心。」風似海緊握著他的手,感慨萬千的說。
「別多心了,風大哥,好好珍重,朝中如虎穴,多小心。」交代了這句話後,諸葛駿才頷首離去。
風似海望著他頎長的身影,只能衷心希望他未來順順當當、一切平安。
「伊蘭姊,伊蘭姊,駿公子要回來了!」螢兒又蹦又跳的跑進了後花園。
「你說什麼?」伊蘭乍然從花堆中抬起頭,看著興高采烈的螢兒。
「我是說駿公子已傳書回來,信上說,再過兩天就可以回到這兒了。」螢兒接過伊蘭手中的花剪,幫忙她剪著已謝落的枝頭。
「真的,你沒騙我?」多日的等待,今天終于得知他快回來了,此刻伊蘭興奮不已。
其實她的心里滿矛盾的,還要復仇嗎?她知道她根本下不了手。他說的對,可沙的死疑點百出,若有機會回去,她一定會查清楚真相。
「我怎麼敢騙你,到時候不被駿公子剝了皮才怪。」她吐吐舌頭,促狹的說。
「放心吧!你的楊大哥會保護你的。」伊蘭也將螢兒一軍。
其實她心里明白,這些天來楊秦懋閑著沒事就往毛-坊跑,雖然明著是看著她,但暗地里卻是為了見螢兒一面。
螢兒似乎對他也不排斥,只不過礙于身份上的差距,所以,始終不敢接受他的情意。
于是,這個紅娘的角色就非伊蘭莫屬了。
「伊蘭姊,你老愛開我玩笑。」螢兒紅著臉,害羞極了。
「別不好意思,下回秦懋那小子來的時候,我一定會好好跟他說,叫他得加把勁兒。」伊蘭掩嘴一笑道。
「我不來了啦!伊蘭姊淨取笑我。沒關系,待駿公子回來,我一定會好好回報你的。」螢兒這丫頭可也是刁鑽的很。
「好吧!算我多管閑事,真是狗咬呂洞賓,不如這樣!我明駿公子把你找個好人家嫁了,讓你的秦懋哥傷心死。」
這話一月兌口,伊蘭早已準備拔腿就跑,以便躲過螢兒的追殺。
兩個青春活潑的姑娘就在後花園追逐嬉戲了起來,在千萬朵花兒的陪襯下,更顯得嬌艷動人。
「啊!」伊蘭只顧著往後看,卻一不小心栽進了一個寬廣厚實的臂膀里,當她皺著秀眉抬眼望去的當兒,卻愕然激動的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伊蘭!」
當諸葛駿的聲音傳進她的大腦後,她才確定這不是她的幻覺,而是真的;他回來了!
螢兒調皮的看看諸葛駿又看看伊蘭,而後倩然一笑地悄悄退了下去。
「這些天過得還好嗎?」他又問。
伊蘭點點頭,「還好有螢兒作伴,並不覺得寂寞。」
「想我嗎?」他摟緊她細女敕的雙肩,很認真的問道。
伊蘭撇過頭,不敢面對他如炬般的注視。是,她是想他,可是又怎能說出口,這豈不是更助長他霸道的氣勢。
于是,她顧左右而言他,「不是說還得兩天才回來嗎?」
「你不高興?」他壓在她雙肩的手勁突然增大了。
「你弄疼我了。」她掙扎著想逃離他的掌控。
諸葛駿這才發覺自己的沖動及魯莽,立即松了手說︰「我在皇上面前吃了鱉,心情很不好,又馬不停蹄、日夜不休的趕了回來,只為了見你一面,想不到得到的卻是如此的冷淡,所以我……」他又看看自己那雙弄疼了她的手,泄氣的坐在花園的石椅上,「還疼嗎?」
听了他的一番肺腑之言,伊蘭連忙蹲在他身前,執起他的手,「對不起,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你們皇上又跟你說了些什麼?」
他的手一轉,反握住她的,「你還是會擔心我的,是不是?」
伊蘭沉默的點點頭,她還需要偽裝嗎?這樣太辛苦了,喜歡就喜歡,即使是錯的,她也只得承受了。
她在心中默默的念著︰可沙,對不起了!
「有了你的關心,一切都值得了。」他深情的擁她入懷,從不知自己竟會對懷中的女子用情那麼深。最可笑的是,他已被她擺布了一切,對她,他再也狂傲不起來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值不值得?」伊蘭听出他這句話另有深意。
「皇上這次召見我,主要目的是差遣我一個任務,要我一個月後擔任進軍西突厥的統帥。」他很嚴肅的說了出來。
「什麼?那你呢?」伊蘭悲傷的想,難道他們西突厥的命運就和東突厥一般,猶如風中殘燭就等待著滅亡的一天。
「我本想奉旨,如今滿腦子想的卻是抗旨。」他眼神堅毅的說,似乎已下了決心。
「不,這是欺君之罪呀!我不要你死,也不要你滅了我的國土,怎麼會這樣,該怎麼辦才好?」伊蘭掩面哭泣了起來。
她一向表現的很堅強,可是,現在她卻柔弱無助的很,她甚至有一種想法,想以西突厥去換諸葛駿的命。
天啊!如今她終于知道她再也不能沒有他了。
她抬起淚痕斑斑的面容,「不要抗旨,我不要你死。」
「伊蘭!我的女人。」他將她重重地壓入懷中,忘情地低呼著她的名字。
「答應我,盡量別濫殺我的族人。」伊蘭的雪瑩玉手交疊在他的大手上,懇求著。
諸葛駿沉重的笑了笑,他不會去殺她的族人的,不會的。然而,兩兵相交必有死傷,唯一能夠防止這場悲劇發生的辦法,就只有不戰了。
不戰豈不等于欺君,所剩無幾的時間里,他必須好好想個辦法,想個兩全其美、萬無一失的對策。
「什麼,你要抗旨!你為了那個女人竟……你已不是我認識的諸葛駿了,我所熟識的他,是不會為了女人而丟命的。難道你真的陷下去,不可自拔了?天!我不是提醒你好幾次,你們不會有結果的,你怎麼一句也沒听進去。」
楊秦懋一听見諸葛駿的決定後,就開始發飆個不停。
「拜托,我可是請你來想法子的,可不是要你來嘮叨的。如果你會說的就只有這些的話,那請你走吧!」諸葛駿面無表情的說。
「你想想看,你不去,皇上還是會派別人去消滅他們,你這是何苦呢!」楊秦懋窮追不舍的猛攻,就希望能敲醒他。
「別人的事我管不著,但我已決定不去了。」
「你說得倒是輕松,這可是砍頭的事耶!不是小時候扮家家酒,你得想清楚。」他鏗鏘有力的說。
「謝謝你的提醒。我懂,我也很謹慎的考慮良久,我並沒有絕望呀!反正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讓我想辦法。」
此刻的他心頭亂得很,他幾乎沒辦法再听楊秦懋叨念下去,揉揉眉心,想排拒他這份關心。
「想辦法!好,那你慢慢去想吧!我直接去告訴察貝伊蘭,看她做何感想,是準備讓你死,還是會讓你攻打她的族群。」說完,他即邁步出去。
「你不用去了!」諸葛駿叫住他。
「怎麼?怕听到不好的回答?」
「她早已回答我了。」諸葛駿沉靜的低吟出聲。
「哦?」楊秦懋睜大眼看著他,很明顯的在等待諸葛駿說出他想知道的結果。
「她說她不要我死,只求我不要濫殺她的族民。若是你听見她這番痛徹心扉的話語後,你還求什麼。」他以反問的眼眸回視楊秦懋。
「這……說不定她耍的是苦肉計。」楊秦懋強硬的心雖然已有些軟化,但為了諸葛駿這條小命,也還是非得掰下去不可。
「別逞強了,我知道你也動搖了。知道嗎?她還替你做媒呢!」一思及伊蘭的善良,他就禁不住會心一笑,如今他已在她身上找不到她初來此地的悍氣了。
楊秦懋看在眼里,知道他中情毒太深,就算自己再怎麼說也沒用了,放棄吧!
「不談這些讓人煩惱的話題了,說說看,她準備把誰介紹給我。」
「你說她在這那麼久,只有跟哪個姑娘有接觸的機會?」諸葛駿戲謔的瞥了他一眼。
「你是指螢兒!」他欣喜的狂喊出聲。
「正中你的心意,是不是?」諸葛駿嘴角浮起一抹了然于胸的微笑,也替好兄弟能擁有這份感情而高興。
楊秦懋搔搔頭,「我是滿喜歡螢兒這女孩兒的,只不過她老是躲著我,真不知她是討厭我還是怕我?」
「我听伊蘭說過了,她早就幫你打听好了,其實螢兒也滿喜歡你的,只不過礙于地位身份,讓她躊躇不定罷了。」諸葛駿用力拍了下他的肩,給他鼓勵。
他由衷的希望楊秦懋在情感方面能一帆風順,哪像他正有多重阻礙擋在他面前,考驗著他們。
「果真是如此,我就有希望了。」楊秦懋眼中充滿了愛情的光彩。
「去找她吧!伊蘭已經和她結拜金蘭,我也收她為義妹,現在你們地位身份均等,她應該不會再拒絕你了。」
「可是你呢?」楊秦懋不放心他。
「我想靜一靜,好好想個法子。」他幽遠的眼眸看著窗外一株株艷麗奪目的櫻花。
「既然說不過你,我只好為你祈福了,有「不死戰神」之稱的你,是不會那麼輕易投降的?」
楊秦懋的眼光也跟隨的他飄向滿地紛飛的櫻花叢內。
「那麼晚了,怎麼還不睡。」伊蘭極少出現在他的書房,這會兒見到她,真令諸葛駿驚訝。
諸葛駿站起身,牽她至他的大腿上坐下。
「不要這樣,被人看見了不好。」伊蘭羞怯的說,對諸葛駿大膽的行為似乎無法很自然的接受。
有時候他會在大白天偷吻她,甚至還會在下人面前,對她做出一些親熱的動作,強說他們在一塊兒已有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但她依舊無法習慣。
「這里又沒別人,怕什麼?」諸葛駿緊緊地攫住她的身子,就是不放開她。
「人家都擔心死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她輕打著他的手,不依的說。
「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你當寡婦的,而且也舍不得。」他的眼神非常專注、有情。
「這麼說,楊公子說的是真的,你並不打算攻打西突厥,是因為我嗎?」伊蘭怔忡不已的望著他,想由他黑白分明的眼瞳中知道答案。
「這該死的家伙,我叫他不能說的,他還是給我說漏嘴。」他重重的敲了下案台。
「你真的決定這麼做!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你的。」伊蘭從他的腿上跳起身,反轉到他身後,激動地圍住他的雙臂。
「伊蘭,你別激動,听我說好嗎?這完全跟你沒關系,是我對作戰沒興趣。」
諸葛駿根本不知該說什麼好,他多麼希望能安撫她不安的情緒;另外,他心中也有說不出的高興,因為她的表現是那麼地在乎他。
「我不相信,若你真的沒興趣到連命都不要了,當初你就不會接受風似海的請求。
你知道嗎?我有多麼矛盾、有多麼進退兩難,你和我的族人無論哪一方,我都不希望誰受到傷害。」伊蘭趴在他的大腿上,盡情的哭泣發泄著。
「我懂,也就因為這樣,我才必須謹慎行事,絕不能有絲毫差池,我不希望有任何讓我後悔的事發生。」他果決的表示,並以一種篤定的眼神看著她。
「你有好辦法了?」伊蘭眼底掠過一絲光彩。
諸葛駿搖搖頭,「還沒,但相信我,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他松開她的柔荑,頗有弦外之音的說︰「你回房休息吧!但可別睡著了,我馬上就來。」
伊蘭一听,馬上抽回自己的手,酡紅著雙頰,「我們還沒成親,就……這樣不太好。」
「放心,我會娶你的,待這件事過後,我會明媒正娶將你娶進門的。」他闃黑的眸子閃著堅定濃烈的深情。
伊蘭心甘情願地偎在他懷中,無悔無怨,已暗地將自己默許給眼前這位囚禁自己的男人。雖然他從未對自己說「愛」,或許他對她有的只是卻無愛意,但即使如此她,還是願意與他共度白首,當他一輩子的女人。
每天一雞啼日出,諸葛駿就將自己關在書房,直到夜幕低垂才現身,這樣的日子已有好些時日了,伊蘭心里明白,他必定是苦思不出主意,而自己卻只有在一旁干焦急的份兒,這教她怎麼受得了。
都是為了她,或許她走了,沒有她從中作梗,對他會有好處的。她悶悶不樂的想。
在經過心中一陣百般煎熬的掙扎後,她決定離開他,沒有她,他可以放心的去奉旨行事,這樣不就可保住性命了嗎?
或許她這麼做是大逆不道、對不起她的族人,所以,唯有回去受死,才能完完全全月兌離這種罪惡感。
于是,伊蘭趁著螢兒與楊秦懋談情說愛的時候,含著心酸的淚,悄悄地離開了,離開她生命中最快樂、歡愉的地方。
而諸葛駿經過幾天的苦思,終于有了完善的對策,就在他極其興奮的想與伊蘭共享他的計畫時,卻怎麼也找不著她的影子!
「伊蘭!」諸葛駿大感不妙地吶喊著,並趕到馬廄騎上一匹快馬,馬不停蹄的直奔北方,去尋覓他心中的倩影。
「你真傻,你以為你離開了,我就會去做我不想做的事;你以為只要你走了,我就能夠很灑月兌的忘了你嗎?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已將你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坎上。」他策馬急速奔馳,一顆心雜亂如飛絮,就像他身後的黃沙和著白色的雪花被馬兒踢散在萬丈紅塵中。
眼看著愈近北方,白雪就積得愈深,連馬兒都稍嫌困難的在雪地中行走,那她呢?
伊蘭,你為什麼要逞強?你什麼都好,就是人倔強,早晚會害死你的。
在層層的雪地中,慢慢地,他的座騎再也動不了了,他只好從馬背上躍下,拖著沉重的步伐,極其困難地向前跋涉。他的心就和他的步履一樣愈來愈沉重,愈來愈冰冷。
然而就在他萬念俱灰之際,他突然瞧見遠方的雪地上有一點翠綠,這種強烈的對比色彩帶給他莫大的驚喜,是她,是他的伊蘭!
但近身一看,他心疼的低呼出聲,因為他看到她縴弱地倒在地上,整個人被無情的風雪幾近淹沒了。
他遽然的沖了過去,抱起她早已僵冷的身軀,施展輕功翱翔在皚皚白雪上,他心急如焚、忐忑不安,根本沒有心思瀏覽這一望無際,如白紗般的美景。
伊蘭,你千萬得撐下去,快到毛-坊了!
果然,毛-坊特有的景致——橄欖綠的屋頂霎時出現在眼前,他急促地放慢速度長驅直下,剛好在他的房門前著地。
「快來人呀!」他如怒獅般的狂吼出聲。
「駿大哥,發生了什麼事?」螢兒聞聲很快地趕來,跟在她身後的不用看就知道是那黏人的楊秦懋。
「螢兒,你來的正好,快去叫人拿暖炕來!」他用力踢開門,將伊蘭輕放在床枕上。
「啊!伊蘭姊她……」螢兒驚訝地望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竟是她最喜歡的伊蘭姊,不禁大喊出聲。
「別問那麼多,快去!」
「噢!」等她反應過來後,即急促地跑出房間。
「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搞成這樣,我看都快丟了一條命。」楊秦懋不知哪根筋秀逗了,淨挑些諸葛駿不喜歡听的說。
「你還好意思說,都是你這張大嘴巴,還杵在這兒干嘛?快去請大夫啊!」諸葛駿已毫無理智可言,火大的闢哩啪啦罵了一大串。
「我又怎麼了?瞧你說的,我像罪無可赦一般。」他摳摳頭皮,一副想不透的表情。
「想知道你的罪行嗎?到時候我再告訴你,現在你到底去不去請大夫?」諸葛駿不耐煩的催促他去請大夫。
「好,好,我去,只希望我的罪行不至于太嚴重。」他抬眉撇嘴,滑稽的表情表露無遺,只是諸葛駿根本就沒有笑的沖動。
瞪著他走了出去後,螢兒也正好派人捧了一大捆柴火及一個似床的暖炕進來。
「螢兒,謝謝你,先放著吧!我自己來就行了。」
螢兒也不便說什麼,與其他人很識趣的退下了。
諸葛駿很快地將柴火生了起來,調到適當的溫度後,才將伊蘭拖到暖炕上躺下,而室溫也由原本的冷冽變得稍稍暖和起來。
他輕輕掬起伊蘭的手,感到她已有了起色,心里有說不出的寬慰,「伊蘭,你千萬要撐下去,你的倔強及傲氣呢?你不會放棄的,對不對?我在這兒守著你,你不可以讓我失望,我不準,絕不準!」
當她睫毛微微的煽動著,手指頭輕輕的顫抖著,這一切看在他眼里不知有多激動,「伊蘭,你這個傻伊蘭,你終于醒了,害我嚇掉了半條命,你知不知道?」
她徐徐睜開眼,喃喃念著︰「我……我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到這兒了?」
「你還好意思說,你把我急死了!」听了她的話,他忍不住的指責她的無情。
看著他憔悴的容顏,泛青的胡碴,黯然的神采,一夕之間,他好像變了好多,這種委靡不振的模樣是她從未見過的。
她困難地抬起手,輕拂過他的面頰,一片短胡扎在她粉女敕的手心上,她卻不覺得疼,只有滿心的愧疚及不舍,「你為什麼要找我?我是個累贅,沒有我,你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去做事。」
「我為什麼要去找你?這種可笑的問題你還需要問我,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他痛心疾首的問道。
伊蘭當然知道他對她的好,甚至他已答應娶她,只不過這種好就像她是他的所有物,他極欲保護她,不讓她受傷害。
這種虛無縹緲的感覺總是無法讓他的愛在她心里落地生根,使她的感情沒有依歸、沒有安全感。她的確曾告訴自己不要在乎這些,但偶爾想起,總是有股失落感纏繞自己。
有時她真想直截了當的問他︰他愛她嗎?但又好怕听到她極其害怕听見的答案,故每每作罷,只好靜靜等待著他主動對她說一聲——我愛你,只可惜這願望從沒實現過。
或許這是她的虛榮心在作祟吧!但她真的需要這麼一句話來安慰自己。
「找我回來對你沒好處。」她低著頭說。
「我不要好處,我只要你,就像你不要我死是一樣的道理。」他搖頭嘆息道。
「阿駿,我……」即使他沒有說出他愛她,但這已足以讓她感動了。
「別說了,好好休息,明天我再詳細告訴你我的計畫。」他微笑的安撫她。
「你已想到了辦法!」伊蘭完全感染到他的喜悅。
諸葛駿點點頭,「我就是興奮的想告訴你,卻找不著你,你知道那時我有多著急,像只瘋狗四處亂竄。以後可不準你再不告而別了,不許再和我玩捉迷藏,我說過,即使把地翻過來,我也會把你找出來的,別想逃出我的世界,即使你的未婚夫來了也一樣。」
一提起支天燕,諸葛駿就失去該有的冷靜,他就會擔心、害怕,若是哪天她的未婚夫真的來了,伊蘭會跟他走還是留下?
「不要提他好嗎?」
「為什麼?在我面前就不能坦然談他嗎?他是誰,叫什麼名字?」他一對強悍熾熱的眼神直視著她。
「在你面前我不提他,並不是我想逃避什麼,而是因為在我心中,早就沒有這個人的存在了,既然不存在了,為何又要喚醒那段我早已遺忘的記憶。」她義正辭嚴的說出她心中的真話。
「我……我太激動了,對不起。」他懊惱的用力捶了一記床板。
「別這樣!我會心疼的。」她撫著他粗糙的手掌,輕輕貼向自己的臉頰,「記不記得我當初是要來殺你的,怎麼反而掉進你的陷阱里?」
「因為上天早已注定你是我的,-是安排你來投入我的懷抱。」
他激烈的吻住她的柔軟,似霸氣似柔情,這種無所遁形的魔力惹得伊蘭又再一次的意亂情迷。
翌日一早,諸葛駿就迫不及待的將楊秦懋喚了過來。
「什麼?!你要我幫你傳出風聲,說你準備進軍西突厥,一舉殲滅他們!這是為什麼?這不是和你原來的計畫背道而馳嗎?」楊秦懋一听完他的吩咐後,立即訝異的跳腳。
「你听我說完行嗎?」諸葛駿不耐煩的按他往椅子上坐下。
「好,好,你說,我看你還有什麼計策。」楊秦懋干脆為自己倒了一杯茶,蹺起二郎腿等著他的回答。
諸葛駿坐在他對面,很謹慎的說道︰「我的計畫是想讓他們自動投誠,這樣不是一舉兩得。」
「這跟你叫我去做的事又有什麼關聯?」楊秦懋模不著頭緒的說。
「我是想請你幫我放出風聲,因為西突厥目前的情況非常的岌岌可危,又缺乏將領,我猜,如果他們夠聰明的話,一定會主動來投誠。」
「可是,我听說他們還有一位頗有能力的武將,名叫支天燕,他會輕易放棄嗎?」
支天燕!他會是伊蘭的未婚夫嗎?為什麼他對這個名字那麼反感?諸葛駿氣憤的想。
「不管他是誰,我想做主的還是他們的君主察貝赤洋,也就是伊蘭的父王,听說他天性膽小懦弱,若不是有察貝可沙撐著大局,他們可能比東突厥還早滅亡。所以我想,他若想保住他的國土及族民,他一定會來投誠的。」諸葛駿信心滿滿的說。
「這麼做也好,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倒不愧是個好辦法!」他一舉將手中的茶水干了,「願你成功。」
「以茶代酒,謝謝你了。」諸葛駿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心里也有了一個完整的藍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