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紫若神采飛揚,方默卻是尷尬異常,他所有的倨做、冷漠,在她如同天使般的雀躍神情中統統化成了一攤水,他更為自己再也堅定不了的立場傷神不已。
然,這種焦灼的氣氛是很容易打發的,因為她一改往日矜持不多言的模樣,從北到東的路上就像只嘰嘰喳喳的快樂小麻雀,不停訴說著自己的生長經過、心路歷程。從嬌生慣養的千金,直到當她得知自己只是個小孤女的傷心與自卑;從身心健康的快樂童年,直到在十二歲那年突發心絞疼這種纏她一輩子的毛病,變成一個西施捧心的病美人的無奈;以及她與鞏玉延相識的經過……等等。
方默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聆听著她的敘述,沉迷的看著她快樂的神情,好似從她口中所說的那些悲哀都已不是悲哀,只是一場故事,隨風而逝的故事。
舉目望去,一座雄偉的樓台矗立在前方不遠處,不知不覺中,他倆已來到了荊門,「到了,那座兩層的高樓就是景祥王府了。」
紫若循著他的視線望去,果真見到一幢壯觀的建築,「好漂亮的閣樓,原來我們那麼快就到了,才花了我們一天多的時間嘛!」
「果然有王府的氣勢,我們進去吧!」
叩了金漆紅門上的獅首銅鐶,沒一會兒工夫,從里面走出一位五旬老者,「請問你們找誰?」
「老丈,打擾了,我們想見景祥王。」方默恭謹作揖道。
「咱們景祥王可不隨便見客的。」老者臉上出現為難之色。
「老丈,我們有急事想要見景祥王一面,不會耽擱大多時間,請您代為通報一聲好嗎?」紫若亦在一旁幫腔。
「這……」
「我們明白自己的身份,但今天絕不是無故來叨擾府上,此乃攸關大唐百姓的福祉,老丈自認自己的肩膀扛得下嗎?」紫若很技巧的問道,直攻老者的心防。
這招果然奏效,他噫了聲嘆息道︰「那就請兩位稍等,至于王爺願不願意接見,就要看你們的造化了。」
「謝謝老丈。」
紫若歡喜的拉住方默的手,對他眨眨眼,表示有時女人的「嘴上工夫」並不比男人遜色喲!沒一會兒功夫,他倆得到的回報是好的結果。
隨著老者的腳步步入廳堂,眼前所見的均是檜木所制的家具,還有階台上的一座豪華氣派的貂皮大椅,再再凸顯出坐在那椅上的男人其不容小覷的身份地位。
「您就是景祥王。」方默與紫若雙雙屈膝行禮道。
「免禮,不知二位……」景祥王站起身走下台階,近距離的注視下,才發覺他年歲已不輕,臉上已嵌上不少歲月的痕跡,但雖如此,他走起路來依舊是虎虎生風,絲毫不減他年少時身為將軍的威武英姿。
想當年,他貴為鎮國大將軍,平定不少內爭外亂,說得坦白些,其實大唐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來的。
如今他年事已高,皇上體恤年過半百的他,而將他封為景祥王,言下之意就是希望他晚年景祥和安泰,別再為戰爭出生入死。
但不服老的他,依然成為不少戰前大將的幕後領導者,他善用謀略,媲美孫子,不讓孔明專美于前,雖未親身領兵上沙場,但多少大將均是利用他運籌帷幄的制敵技巧而致勝。
可以想像的,這回遺失的軍事部署圖必定又是他獻上的大計方略。
「在下方默,她乃……拙荊,此次叨擾府上,特地是來送還這樣東西。」方默說時,已由腰際抽出一封信函。
單就信箋外表,景祥王巳夠震驚的了,上面有他的印信,不會錯的!為何他費盡千辛萬苦尋找的東西會在這年輕人手里?
瞧他平靜的臉上波瀾不興,端起的睥睨神情、倨傲架式,寫滿了他那股事不關己、沉默處之的心態,既是如此,他為何又好心的將東西送到他手上?
種種的疑問都在景祥王柳宗泰的心頭打了無數個死結。
「王爺正在懷疑在下為何會身懷此物,以及它的來處?」瞧景祥王臉上變幻莫測的神情,方默由此遽下判斷。
「這的確是我的疑問。」
既然對方一針見血,他也不好畏畏縮縮。
「它是由一個賊子身上搜來的,但他已死,我無法問出姓名。」方默據實以告,沒必要隱瞞。
「我一直懷疑是……這下死無對證了。」景祥王一擊掌,有點懊惱;事實上他已派人前往燕王府查探,但奇怪的是里頭的主子全不在,這種情形實不尋常。
「您懷疑誰?」心無城府的紫若突然問出這句話。當然,她話音一落立即引起在場的兩個大男人一臉震驚。
「別無禮。」方默暗示她。
「可是……」她瞄了眼方默,又看了下王爺,有句話如骨鯁在喉、躍躍欲出,她真的想問。景祥王看出了她的困惑與為難,「姑娘,有話就直說吧!」
「王爺,您認識一位叫亞萍的姑娘嗎?她曾向我們要過這東西。」見方默沒反應,她便勇敢的開口了。
「亞萍郡主!果真是他們。」景祥王的臉孔突然不再溫柔了。
「郡主?那她有位大哥……」紫若發覺這件事里暗藏玄機、十分有趣,興致可比方默高出了許多。
「那是燕王。他們與我有前代仇與今世恨,舊仇加新恨,難免會找我麻煩。」
「王爺既然心中已有了譜,那麼我與拙荊就此告辭了。」方默不習慣與人打官腔,那太累人了。
「壯士請留步。」景祥王出其不意的喊住他倆。
「王爺,還有事嗎?」
「壯士行路身輕如風,說話吐納得宜,想必有上好的內力;骨骼挺拔,動作俐落矯捷,想必身手不凡。」景祥王憑他數十年的上層武功底子,輕易斷言道。
「這又如何?」他想延攬他嗎?他可沒興趣。
「希望你能留下幫忙我。」來了!正如方默所揣測一般。
「王爺可能誤會了,方某並無您說的那麼好,請另請高明。」
「方默,答應王爺吧!你武功真的不錯,還曾抱著我飛過,這是我親身嘗試過的。」紫若賣力勸說。
蠢女人,你拿我出來炫耀嗎?
見他深鎖眉心,紫若力挽狂瀾,「就當是為了咱們大唐,您不能見人威脅到自己的國土,還縱容他吧!」她知道方默不是這樣的人,能收能放是他的本事,他可以無視于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但至少這份民族觀他還是有的。
他敗給這個女人了。
「你當真希望我能留下?這樣回蘇州的日子必將延後。」
「沒關系。」她笑得燦爛,因為她知道一到蘇州,未必能留下他,多逗留些日子,好多給自己一些機會。
「方壯士,你就留下吧!」
望著景祥王那雙殷殷切切的眸子,他想必無法再拒絕了,「好吧!那方某就多留數日,至于能不能幫上什麼忙,可不敢擔保。」
「謝謝,老夫不會看走眼的。」景祥王很自信的笑了。
然最開心的,莫過于紫若了。
***
「哥,據探子來報,他們已進了景祥王府,該不會他們已知道一切了吧!」
燕亞萍自從那日敗北後,臉上老有掛不住的憤懣,並夜以繼日不停在腦里思索著報復計策,她一定要教那男人跪在她腳前舌忝鞋子,以雪前恥。
尤其是他身邊的那位故作弱不禁風的嬌柔女子,老是用那抹勾魂眼波控制著他,燕亞萍一想就氣,像方默那種雄壯威武的男子,她配得上嗎?
「我想我們是弄巧成拙了。」燕亞-平淡的表情中掠過一絲懊惱的陰影,他們太小看人家了。
「怎麼說?」
「如果我們不強行取物,我想他們還不至于起疑。」這下可好,悔悟已晚;景祥王九成九已猜出是他們干的了。
之前沒證據好證明,而現在是他們自個兒送上了答案。蠢!
「那又如何,奪回來不就得了。」燕亞萍這高傲的女人,還在異想天開呢!
「誰去?你?或我?」他可不想自投羅網。
「小庫應該可以勝任。」
「他!行嗎?」燕亞-質疑。
「他功夫雖不行,但可是個高明的‘梁上君子’,別忘了,上次會得手也是他的功勞。」
「你以為景祥王是傻瓜,會上第二次當。」燕亞-搖頭挫敗的輕笑著,倘若事情真有那麼容易搞定,世上就沒「困難」兩字。
「不妨試試,放眼天下,擁有神偷之名的就只有小庫他爹,小庫應該不會讓他父親蒙羞的。」燕亞萍似乎不放棄,懷恨的眼眸顯露出她自幼個性的偏激與非我莫屬的不認輸心態。
她不僅要得到東西,更要得到那男人!即使傾其所有也無所謂。就不信嬌艷成熟的她會敵不過他身旁的病西施。
「我願意再為王爺與郡主冒一次險。」
守在門外的小庫,聞言後立即入內跪地說道;雖說他也貪生怕死,但王爺對他有再造之恩,如同再生父母,為他們盡點心力是應該的。
再說,「偷、扒、牽」是他僅有的本事,他不敢說出神入化,但二十幾年的訓練下來,多少也有些火候。小庫相信,只要他小心謹慎,再加上前次的經驗,應該不會失手才是。
「小庫,你當真願意?很危險的。」燕亞-不忘提醒他,因為賭注只有一次,他不能貿然行事。
「小庫理當盡力,一定不負王爺、郡主所托。」他拱手,行了個九十度的鞠躬。
「你瞧,連膽小的小庫都那麼忠心,哥,你就答應了嘛!」
燕亞萍對她哥的躊躇不定,顯然有些不耐。但她不知,燕亞-就是因為小庫膽小的這項缺點而猶豫不前。
「王爺,你就成全我的這份心吧!」小庫堅決請求,若自己能助一臂之力,讓王爺、郡主不再整天愁眉深鎖,未嘗不是件好事。
「也罷,那你就試試吧!無論成功與否,記得一定要保住命,我們不能再犧牲人手了。」
燕亞-千叮嚀萬囑咐,他已犧牲了周天財這個盜將,不能再失去小庫。
「是。」
***
是夜,小庫著了身黑衣勁裝,依照原有途徑攀爬上「景祥王府」後院的大樹,輾轉翻身入內。
前一次有阿財的幫忙,這回卻只剩下他一人,而王府的戒備卻更森嚴了,他必須拿出上次兩倍的謹慎態度去處理這檔事才行。然,全身的雞皮疙瘩與不停發顫的身子卻在在告訴自己,他好緊張啊!
該死,他在王爺面前吹的牛皮未免太飽了些,若是破了,那可怎麼辦?東西偷不成也就算了,連累了王爺可是萬萬不該呀!
小庫靠著磚牆,邊走邊想,一分心差點兒撞上了後院所布置的假山假水。
真糟糕!出師不利啊!
他深吸了兩口氣,強自奮發,王爺的身家性命全在他身上,小庫啊!你不能再發抖了。
稍稍平復氣息之後,他立即爬上磚牆,躍上二樓樓台,這個角度非常棒,無建築物遮掩,可將王府內全瞧得一清二楚。阿庫俯瞰這里的一切,想找出最為可疑的地方,憑他多年來行竊的經驗,他對于自己的直覺格外有信心。
遠望,幾乎每樓層、每間廂房都有士兵在守衛著,唯獨西廂回廊上的一間幽幽靜靜獨立的小屋迥異特別得很,它四周靜悄悄地,竟然連只螞蟻也沒瞧見。
有了!這八成是景祥王所設的障眼法,他以為他不會懷疑那種地方嗎?
小庫高興不已,立刻沿著屋檐輕巧的走著,雖然他輕功不佳,武藝也差,但他就是知道要走在哪個地帶才不容易被發現,屋檐就是個極好的地方,只要小心別將檐塊踢到地上引來人群就行了。
他閃閃躲躲,身手非常的靈巧,的確是塊當偷兒的料。
不過他也感到有點兒奇怪,因為他發現下面的士兵似乎並沒有特別專心的在巡邏,否則自己絕無法如此簡單的通過層層障礙。
小庫扯開嘴角暗笑,原來景祥王用人之不才比燕王更甚之。咦!他怎麼能這麼講,如此一說,豈不表示他也是不才之一嗎?呸呸呸!
近身一看,那獨幢小屋已近在眼前,所謂得來全不費功夫,就是他目前這種情況了,他欣喜若狂的臉上閃著得意的光芒。
確定四下無人後,他躍,欺在牆邊由窗口望進去。
里面烏漆抹黑的一片,應該有那東西嗎?小庫沉思了一會兒,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就試上一試吧!
怎麼?就連門鎖也沒上!一股涼意沁上背脊,他發覺不對勁兒!卻又難以回頭了。就在小庫踏進門檻的那一瞬間,原本漆黑的屋內驟然燈火通明,他著實嚇了一大跳!
他用衣袖掩住刺眼的光束,卻看不清屋內人物的臉蛋,他驚聲顫抖的問︰「是誰?」
「這句話該是我問你的吧?」
方默站起身,厲聲斥喝。猝不及防的聲音嚇得小庫屁滾尿流。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當刺眼的光芒散去後,小庫終于看清楚來者,原來是他!
「這是我待的房間,我不該在這嗎?」方默一臉淡漠,略帶譏嘲的問道。「說,是誰派你來的?」
「沒……沒人派我來,是我自己來的。」膽怯的小庫卻有著忠心的擔當。
「哦,不是燕王嗎?」他反問。
「不,不是,我不認識什麼燕王。」小庫矢口反駁。方默的眼眸閃,挑起單邊俊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前陣子在客棧內與燕王同桌吃飯的應該是你吧!」
其實方默也無法確定是他,只不過是用猜的。
「大俠,饒命吧!我雖認得燕王,但這次的行動卻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小庫陡然跪下,兩腿發顫得他連跪都跪不穩。
原來真是燕王,他果然沒猜錯。
「你自己的主意?那能不能請教一下,你的主意是什麼?」不打自招的家伙!
「主意……」對呀!什麼主意,他如此一說不是自揭瘡疤嗎?
「說啊!是不是要偷軍事部署圖的主意?」方默沉聲一問,眼眸一暗,一雙劍眉不怒而威。「這——你別逼我!別逼我——」小庫臉頰輕顫著,震懾于眼前這個狂狷不羈的傲氣男子。
「我沒逼你,只要你道出實情。」方默兩瞳發出灼灼怒火,僅存的一絲柔和也幾乎流失不見。
「我……我不說,我絕不會說的。」小庫一咬牙,加深心中的堅決度。
方默望了他良久,「燕王能有你這樣的手下,可是他的福氣,但你可曾想過燕王為何要偷部署圖?這是否會威脅到大唐江山?」
「我跟燕王一點也不熟,你不要動不動就提到他。」小庫神情惶惶難安,但依舊堅守最後關卡。他不能松口,絕不能松口!
方默並不理會他的辯駁,兀自繼續說道︰「這套軍事部署圖已由長沙將軍帶往前線運作,倘若落入敵方手中,而將軍卻來不及應變,那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我想你不笨,應該想得出來。」
「你亂講,燕王絕不會這麼做的,他只不過想讓景祥王……呃——」小庫及時捂住嘴,卻已經來不及了。
然而他一切的動作與所做的解釋全部一絲不漏的進了方默的眼耳里,他輕扯開唇角,綻著胸有成竹的笑意望著他。
「我剛才亂講的,你別相信,這里只有你和我,我可以什麼都不承認。」
然,在方默炯炯眸光的注視下,他的任何解釋與逃避皆無所遁形,他緊抓著身旁椅腳,「讓我走,我不會乖乖就縛的。」
椅子遽然飛出,直往方默的臉上砸過去。
方默默不出聲的將頭微地一偏,躲過了飛來物,腳背一勾踢翻桌子,倏然疾飛,將前腳已往後跨出準備逃跑的小庫釘在牆上,桎梏在四只桌腳中。
「大……俠,饒命!」小庫顫著聲,技不如人,他只好認了。
在眼前這個以冷漠著稱的方默面前,能保有一命,就算是小庫前世修造來的七級浮屠。
「還是死不承認嗎?」方默並不注視他,只是一逕兒的玩弄著手上的小刀。
望著陰森森、亮閃閃的刀鋒,在燭光下呈現出七色虹彩時,小庫頭一次發覺彩虹並不是那麼美的。
「怎麼?不講話!是想當刀靶讓我耍幾刀是嗎?」
「不!不要!我承認,我承認。」望著那七彩刀鋒,他之前那股讓人贊賞的傲骨全完蛋了!小庫那張哭喪的臉,方默見了直覺想笑,「好,你跟我去前廳,景祥王爺有話要問你,你只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你這條命就交在我手上。」
「是……謝謝大俠。」
小庫無奈的想︰燕王爺,對不起了,小的只好下輩子再還報你的大恩,再怎麼說那把刀實在是太鋒利了,小的承受不起。
***
「听說已抓到證人了,是嗎?」
紫若端了杯茶進房,擱在桌上,走近方默。
「事情已經到一段落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他卻哪壺不開提哪壺,老是要說些紫若不想听的話。
「你就那麼急著把我送走嗎?」她黯然的垂下眉睫,掩不住心中愁苦。
「別往偏處想,這本是我該做的。」他別過臉,口氣已不像從前那般冷硬;他正在掙扎嗎?「那我們留下來,景祥王需要你的。」她心底的失望又悄悄地抬了頭,但願他能答應。
方默猛然回身,而她那近在咫尺的笑容險些讓他失了魂,不知何雲!
「他貴為王爺,手下多的是人才,不會差我一個。」他強迫自己的目光飄離她那傾國傾城的嬌容,如此一來他才能說得理直氣壯些。
「可是事實擺明著,不是你的話,昨晚怎能輕而易舉的抓到那賊呢?你很行的,不要找理由拒絕嘛!」
她瞳眸中一覽無遺的關切與執意,令方默為之心慌意亂,好似他再堅持就太小家子氣了。
「給我一個讓我留下的理由。」
「理由?拯救黎民百姓、大唐國土,還需要理由嗎?」問得好!她雖問得直接,卻也一針見血。
「該做的我已做了,留下也是枉然。」他說什麼就是想走。
「他們的手下落在景祥王手里,我猜不用太久他們一定會有所行動的,你現在走不是正好讓他們有趁虛而入的機會。」瞧她說的振振有詞、有條不紊的,儼然是一女軍師的架式。
方默微微勾起唇角,含著一抹從容的笑意,臉部表情因她的天真而充滿興味。
「方默,你笑了耶!你笑起來很好看呢!」紫若茫然失神的凝睇著他,情不自禁地撫上他五官深刻、剛毅冷傲的臉上。
方默因她如絲絨般的觸模而輕顫了下,倏然攫住她不安份的小手,「別這樣,知府千金不應該做出這種愚蠢的行為。」
「我不當知府千金,只想當個愛你及你愛的普通女子。」
她如春風拂面的笑容,赤果大膽的言論,讓他猛然一窒,竟然忘了松開那只箝住她皓腕的大手。
見他不動聲色,紫若嘴角餃著抹笑意,傾身向他,窩進他溫暖的懷中,「答應我好嗎?嘗試著讓我愛你,你也坦然的面對你想做的事。」
一抹馨香傳至他大腦,方默猛然清醒了,他立即甩開她的小手,推開她柔弱無骨的身子,逃避似的往後退了一大步,「別亂來!」
「為什麼那麼怕我?還記得你上回吻過我嗎?」
紫若含羞帶怯的低垂秀顏,眼睫底下閃動著晶瑩神采。
「吻!哈……」他笑得眼淚都激出來了,「我方默這輩子吻過多少女人,難道我都要對她們負責?都得愛她們?想不想知道有幾個女人和我上過床,被我玩過?」
他邪惡的臉帶著獰笑逼向紫若,用力揪起她小巧的下巴咆哮著,眼神灼灼地搜尋著她過度訝然的面容。
紫若難以置信的直搖頭,想擺月兌他的桎梏。
「覺得我可怕,就趕緊走,回家後你才是安全的。」他甩開手,反身背對著她,因為他再也無法面對紫若痛不欲生、柔腸寸斷的表情,這會使他想起她如沐春風般的笑靨、甜美的溫柔,是誰摧殘了這些?
老天!是他呀!
「那些墮落行為全是在你當殺手的那段日子里發生的,是嗎?」
一陣幽幽柔柔、飄飄渺渺的女音自他背後響起;方默萬萬想不到,她竟能將嗓音拿捏的如此持平,仿佛這些根本打擊不了她似的。
方默的厚肩在輕顫,他居然不敢回首看她。
「如果真是如此,我可以原諒你,誰能要求一個當殺手的年輕男子不墮落?」紫若想通了,這些全都只是他要她離開他的藉口。哪個少年不輕狂,即使那些全是真的,她也不會在意,只要從現在起他心里只有她一個。
「你憑什麼原諒我,你是我娘還是妻子?」方默故意惡聲惡氣的說。
紫若的眼眸突然黯淡了下來,痛心的連聲音都哽咽在喉中,「我懂了!你是嫌棄我的病是嗎?誰會要一個常年得靠藥物治療的女子做妻子?以前是我太高估了自己。對不起,過去給你造成了無數困擾,從今起我不會再為難你,讓你陪我這個病人走那麼長的路,這種感覺是非常痛苦且無止盡的對不對?放心吧!你現在已經解月兌了。」
紫若屈膝,深深地對方默的背影行了一個禮;他聞言霍地轉過身時,瞧見的就是這一幕,她的淚因她的垂首而點點滴在地面上……
慢慢地,她抬起頭,淚眼婆娑的她面對的正是方默錯愕驚恐的臉,「再見了。」
「紫若!」他一個箭步猛然由後抱住她的腰,截住她欲離去的腳步。
「方……默……」紫若怯怯地將柔荑放在他環腰的大手上,閉上眼去感受這種真實。他會留下她嗎?
「你不是要我留下嗎?那陪我留下。」他留她了!
她眼眶立即蓄滿喜悅的淚,回身卻不知如何言語,「你……」
他突然無措的與她拉開一段距離,四兩撥千斤,「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答應留下將燕王先擺平。」
而後,他像一陣掌握不住的風,瞬間逃離了。
紫若清淺的笑了,他還是在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