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任東旭帶著喬貝兒返回蘇州。
他們才剛踏進任家,就見薩芸芸滿臉焦急地迎了上來。
「東旭哥、喬姑娘,你們可回來了!」
任東旭一怔,薩芸芸那不尋常的反應,讓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他連忙追問。
「伯父的病突然變得更嚴重了!」薩芸芸憂心忡忡地輕嚷。
「什麼?真有此事?」
「是啊!偏偏你們又剛好不在,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任東旭和喬貝兒互望一眼,極有默契地立刻往任威揚的寢房走去,薩芸芸也趕緊跟了過去。
在前往任老爺寢房的這一路上,喬貝兒的心中疑惑極了。
明明任老爺的風寒早就已經治愈了,怎麼會突然病得更重呢?
該不會是眼看與她約定的一個月期限都快過了一半,任東旭卻還是沒有半點想娶薩芸芸的意願,所以才想下猛藥裝得更加病重,好來逼任東旭就範?
她懷著疑惑踏進任老爺的寢房,就見他老人家正躺在床榻上休息。
「伯父,東旭哥和喬姑娘回來了。」薩芸芸開口輕喚。
任威揚緩緩睜開眼,有氣無力地望向他們。
喬貝兒怔了怔,想不到他老人家裝病的本事愈來愈厲害,這會兒瞧起來確實氣色極差。
可是,他裝病裝得愈像,任大哥的擔憂豈不是會更深嗎?
喬貝兒輕蹙起眉心,美眸浮現不認同的光芒。
「任老爺,您怎麼了?」她開口詢問。
「我……唉……」任威揚虛弱地嘆了口氣,目光望向任東旭。「旭兒……爹這病恐怕是——」
「爹別擔心。」任東旭打斷了他悲觀的話,說道︰「您不會有事的,貝兒一定會治好你的。」
「不……這次真的……旭兒……爹恐怕真的撐不了多久了……爹臨終前只有一個心願……就是你能跟芸芸成親……」
「爹別說了,有貝兒在,您絕對不會有事的。」
「是啊!」薩芸芸也連忙說道︰「伯父,就算東旭哥願意娶我為妻,您也得養好身子,才能為咱們王婚呀!」
「我恐怕拖不了那麼久……旭兒……你可願意答應爹的最後心願……別讓爹像你娘一樣……帶著遺憾離開人世啊……」
見任老爺果然又想以病情來逼任東旭就範,喬貝兒的眉頭一蹙,心情霎時有些沉重。
看起來,任老爺真的一心認定了薩芸芸,就不知道他老人家能不能接受兒媳婦換人當?
「喬姑娘,你快過來幫伯父看看呀!」薩芸芸開口催促。
「嗯。」喬貝兒暫時揮開復雜的情緒,來到床邊。「任老爺,我先來為您把脈看看吧!」
自從治好任老爺的風寒之後,她每天都會煎煮一些滋補身子的湯藥給任老爺服用,由于他的身子逐漸健朗,她已經有四、五日沒為他把脈了。
喬貝兒原本一心認定任老爺只是在裝病,但當她的手指一搭上他的脈搏,霎時變了臉色,眼底也掠過一絲詫異。
她抬起眼眸望向任威揚,仔細觀察他的氣色,心中的困惑更深了。
「這……這怎麼會……」她怎麼也想不到,任老爺竟不是在裝病,而是真的極不對勁!
從脈象來看,任老爺的五髒六腑都受損了,但……怎麼會這樣?明明幾日前他還好端端的呀!
「任老爺,這幾日出了什麼事嗎?」她驚疑不定地追問。
她實在不明白任老爺的病情怎麼會突然起了轉變?難道她先前給他服用的藥出了差錯?
但…一明明她使用的都是一股尋常的藥草,絕不會出錯,也不可能導致這樣的結果呀!
任威揚虛弱地搖了搖頭。
「什麼事情也沒有呀……就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難受極了……」他虛弱地說著,忽然嘔出一口鮮血。
看見那灘血,喬貝兒的臉色一白,驀地一陣暈眩。任東旭立刻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摟進懷中,讓她的臉蛋埋在他的胸膛。
這般親昵的舉動,讓任威揚和薩芸芸都驚訝極了。
任東旭開口道︰「薩妹妹,麻煩你先幫忙拭去血跡好嗎?貝兒她怕見血。」
薩芸芸回過神之後,立刻點了點頭。
「喔,好的。」
薩芸芸取來一條布巾,很快地清理干淨。
任東旭望著懷中的人兒,關心地問道︰「貝兒,你好些了嗎?」
「好多了,謝謝任大哥。」喬貝兒點頭,臉紅地從他懷中退開。
雖然他當著任老爺和薩芸芸的面摟抱她,讓她覺得有些羞窘,但現在可不是忙著尷尬的時候。
她趕緊又回到任老爺的床邊,仔仔細細地診視他老人家的情況,而她看得愈是仔細,就愈感到心慌。
任老爺的病況實在古怪極了。她竟沒辦法判斷出原因,而從各個癥狀來看,情況挺不樂觀的。
任威揚看了她一眼,從她那凝重的神色,明白了自己的情況。
他虛弱地自嘲道︰「看來……是老天爺要懲罰我……」懲罰他為了自私的願望而裝病,所以讓他真的染上了重病。
喬貝兒听出他的言中之意,連忙開口安慰道︰「別這麼說,任老爺,我一定會想法子治好您的。」
一旁的任東旭听見她的話,濃眉不由得皺了起來。
盡管喬貝兒沒有明說,但他也可以感覺得出爹的病情急轉直下,而若不是情況不樂觀,她的語氣也不會這麼凝重了。
他的心一沉,雖然還不知道爹的情況究竟有多棘手,但現在也只能冀望她能早日將爹治愈了。
任老爺突然惡化的病況,遠遠超過喬貝兒的能力。
若是沒辦法找出真正的病因,她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對癥下藥,倘若胡亂醫治,萬一讓病情更加嚴重,那可就糟了。
為了慎重起見,她特地趕回家中一趟,將娘過去這麼多年來所撰寫的醫書全部打包帶走。
臨去前,她還不忘在家中留了張字條,請娘一返回家中,就盡快趕來醫治任老爺的病。
回到任府之後,她一邊想法子控制任老爺的病情,一邊埋首于醫書,希望可以盡快找出治愈的方法。
只可惜,整整三天過去了,任老爺的情況依舊沒有半點起色,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她的努力之下,病況暫時控制住了,沒有持續不斷地惡化。
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很清楚任老爺的情況還是相當不樂觀,萬一突然又有什麼措手不及的變化……她真不敢想下去!
這天夜里,她再度在向任東旭借用的書房之中,認真地翻看手邊的醫書,可卻還是一無所獲。
極度的挫敗與焦急,讓喬貝兒的身心備受煎熬,而疲累忽然如浪潮般一波波地襲來,讓她的眼皮變得沉重。最後撐不住地趴在桌上睡著了。
當任東旭來到書房探望她時,就見她已沉沉地睡去。
他邁開步伐走到她的身邊,看見她嬌美的臉蛋上有著明顯的疲憊,不由得一陣心疼。
為了醫治爹,她這些天既費心又盡力,著實累壞了。
他憐惜地傾身,在她的面頰輕輕一吻,隨即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溫柔地為她覆上。
當那件披風一覆上身子,喬貝兒就忽然醒來。
「呀,我怎麼睡著了?我還得要……」
她正想抓起一旁的醫書繼續翻看,卻被任東旭給抓住了小手,牢牢地握在他的掌心之中。
「別看了,休息一會兒吧!」
「可是……」
「貝兒,我相信你一定會找出法子醫治我爹的,但你若是先累壞了,就什麼事情都做不了,不是嗎?」
先前李大夫宣告爹無藥可醫,她只消幾帖藥就讓爹的病情明顯好轉,因此他對喬貝兒的醫術有信心,相信她一定會找出治愈爹的法子。
倒是她,這幾天沒日沒夜的努力,讓他心疼極了。
喬貝兒感覺得出任東旭對她的信心,那讓她既心虛又愧疚。
先前任老爺只是在裝病,任東旭不明白這一點,以為她的醫術真有多麼厲害,這會兒才會對她的能力如此信任。
倘若這個時候,她向他坦承自己並非他所以為的神醫,恐怕只會讓他跟著陷入心急如焚之中。
為了不增添他的煩惱,她也只好暫時把實話吞回肚子里,想盡辦法治療任老爺的病。
可問題是……對于任老爺的情況,她心里實在一點把握也沒有。
現在她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竭盡所能地保住任老爺的性命,直到娘回來為止了……
見她仍為爹的病情而憂心仲忡,任東旭既感動又心疼,忍不住低頭親吻她緊蹙的眉心。
「貝兒,救治我爹當然要緊,但你也不能自己先累倒啊!先好好地歇息,明兒個再繼續努力吧!」任東旭勸道。他並不是不急著要治愈爹的病,而是不忍見她如此拼命。
畢竟,若是她真的累倒了,對于爹的病情不但沒有任何幫助,反而只會讓情況更糟而已呀!
「對我來說,爹重要,你也重要,知道嗎?」他語氣認真地說。
听著他的話,喬貝兒的心里感動極了,雙眸柔情似水地回望著他,而那含情的神色,讓任東旭忍不住低頭吻了她的唇。
纏綿溫存的親吻過後,任東旭說道︰「貝兒,回房去睡吧,今晚別再研究這些醫書了。」
喬貝兒咬著唇,心底還有一絲掙扎。她不在乎自己的疲累,只希望能趕快治好他爹的病。
「听話,貝兒,別讓我擔心,好嗎?」
听著他無奈的嗓音,喬貝兒的心一揪,終于點了點頭,決定乖乖回房歇息,不讓他為她擔心。
她正要起身,卻因為過度的疲累,身子有些虛軟。
「瞧,都累壞了,還想逞強?」
任東旭心疼地一嘆,將她嬌小的身子打橫抱起。
「我送你回寢房吧!」
「啊?」喬貝兒的雙頰立刻染上了淡淡的紼紅,羞澀地說︰「可……若是被人瞧見了……」
「瞧見了又如何?都是家中自己人,怕什麼?況且你是我將來的妻子,沒什麼需要避諱的。」
他這番話,讓喬貝兒甜進了心坎里。
「不管有多麼棘手,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治好你爹的。」
「我相信你,但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知道嗎?」
喬貝兒柔順地點了點頭,靜靜依靠在他的懷中,任由他抱著她走出書房,一路往她所住的廂房走去。
隔日午後,任東旭去了趟鏢局之後,帶回了一個震撳的消息。
「什麼?東旭哥,你要去運鏢?」薩芸芸忍不住驚呼。
喬貝兒雖然不像薩芸芸有這麼激烈的反應,但眼底也難掩訝異。
任東旭嘆了口氣,說道︰「是的,而且我非得親自去一趟不可。」他的語氣透著一絲無奈。
原本他打算在爹病愈之前,將運鏢的工作交給其他鏢師們,可今日他去鏢局時,遇上了曾對爹有恩情的胡員外前來托鏢。
盡管胡員外知道爹病了,但是那批貨物價值連城,若是路上有個什麼閃失,胡員外大半生的心血.可是會毀于一旦。
由于事關重大,胡員外又只信得過任東旭,所以不得不商請他務必親自押這趟鏢。
礙于情面,他實在不好推拒,也只好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了。
喬貝兒看出他的無奈,知道他是情非得已,因此什麼也沒有多問,可薩芸芸卻按捺不住。
「那東旭哥這趟運鏢,多久才會回來?」薩芸芸追問。
「來回約莫六日吧!」
「六日……那伯父的病怎麼辦?」薩芸芸問道,難以接受他在這個節骨眼竟然還要出遠門。
任東旭輕聲一嘆,兩道濃眉皺了起來。
如果可以選擇,他也不想定這一趟呀!
喬貝兒感受到他心中的無奈,輕聲安慰道︰「任老爺我會小心照料的,任大哥盡管放心。」
任東旭望著喬貝兒,眼底掠過一絲欣慰的光芒,他就知道她一定能夠體會並且諒解他的難處。
他們的目光交會,交換了一抹彼此了解的淺笑,但一旁的薩芸芸完全沒辦法家他們那麼平靜。
「東旭哥,伯父都病得那麼重了,就連喬姑娘都沒法兒讓他的病有起色,為什麼你還是不肯成全他老人家的心願?萬一他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就忍心讓他抱慨而終嗎?」薩芸芸語氣激動地質問。
「芸妹,話不是這麼說,我只是——」任東旭才開口要解釋些什麼,就又被薩薈芸給打斷了。
「要是換成我爹患了重病,為了讓他老人家開心,就算再怎麼委屈自己,我也絕不會有半句怨言。現在伯父這樣……我都願意成全他老人家最後的心願了,東旭哥卻……難道對東旭哥來說,娶我為妻真是一件痛苦不堪的事情?我有這麼糟糕、差勁,讓東旭哥這般厭惡排斥嗎?」
薩芸芸望著任東旭,臉上帶著受傷的情緒。
任東旭怕她真有這樣的誤會,趕緊開口解釋。
「當然不是,芸妹,我怎麼會厭惡排斥你呢?」
「既然不是,那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完成他老人家的心願,寧可眼睜睜地看著他抱憾而終?」
見薩芸芸激動地紅了眼眶,濕然是真心為爹的病情感到心急與焦慮,任東旭真是既感動又無奈。
「薩妹妹,你的一番心意我很感動,可是我們之間……」
「我們之間只是兄妹之情,這我知道!從小伯父和東旭哥就疼愛我,我也一直將你們當成真正的家人看待,這會兒伯父都已經……要我眼睜睜看著他抱憾而終,我都不忍心了,你身為獨子又于心何忍?」
薩芸芸近乎咄咄逼人的質問,讓任東旭頭疼極了。
喬貝兒眼神溫柔地望著他,無言地給他一抹安慰的微笑,那讓任東旭的心情霎時覺得好過許多。
「薩妹妹,不是我忍心這麼做,而是這並非解決問題的辦法呀!」
「那什麼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我要的是爹復原,而非他不帶遺憾地去世。我相信貝兒的醫術,也相信爹會撐過去的,所以芸妹,你也對他們多一點信心,好嗎?」’
「我……」薩芸芸咬著唇兒,賭氣似地別開頭。「東旭哥就去運鏢吧,我去探望伯父了!」
望著她離去的身影,任東旭只能無奈地嘆氣。
他轉頭望向身邊的喬貝兒,語帶歉意地說︰「貝兒,芸妹剛才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相信我,在我的心里,只認定你會是我將來的妻子。」
他的神情和語氣都相當認真,就怕剛才芸妹說願意嫁他為妻之事,會讓貝兒心有芥蒂或是胡思亂想,畢竟他可沒忘了她先前曾擔心爹屬意芸妹當他的妻子。
「放心,我相信你,不會介意她那些話的。」喬貝兒微笑地說。
剛才听見薩芸芸那麼激動地嚷著願意成全任老爺的心意,她心里確實有些詫異,但是一想到任東旭對她的情意,她就不再有任何的懷疑。
她的信任與諒解,讓任東旭感動極了。
「那我去鏢局準備準備了,盡快動身才能早點回來。貝兒,這幾天我爹就有勞你照顧了。」
「放心,我一定會努力照顧他的。」喬貝兒開口保證。
雖然目前還找不出治愈任老爺的法子,但她至少可以盡力延緩他的惡化,等娘回來醫治。
「那我走了,最多六日,我一定會趕回來的。」
喬貝兒一路送他到大門口,一想到即將與他分離六天,她的心便一陣揪緊,胸口盈滿了依依離情。
望著她那雙流露不舍的美眸,任東旭情不自禁地將她摟進懷里,並在她的唇上輕輕落下一吻。
「除了照顧我爹之外,你也別忘了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我會的,任大哥,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喬貝兒開口叮嚀,就怕一路上有什麼意外。
「放心,我一定會平安回到你身邊的。」任東旭開口保證。
喬貝兒點了點頭,微笑地目送他離去,而當他的身影才剛消失在視線之外,她就已開始想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