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時分,遼闊的天空被彩霞染上了一層美麗的排紅。步輕煙轉頭瞥了身旁的上官勻遙一眼,說道︰「夠了吧?咱們都已經出來大半天了,可以放我回去了嗎?」
「-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離開我?」上官勻遙不答反問。
步輕煙別開頭,回避他這個問題。
如果可以選擇,她當然希望就一直這樣下去--她能夠換回女人的裝扮,和上官勻遙在一起。
但,這是不可能的呀!
步輕煙咬了咬唇,不敢給自己太多的期待,因為她知道自己最後只有落得黯然心碎的下場。
「出來了這麼久,我該回去照顧娘了。」
「好吧!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個重要的地方要去,等我們去過之後,我就讓-回去。」
「重要的地方?哪里呀?」
「等會兒-就知道了。來,往這邊走。」上官勻遙牽起步輕煙的手,拉著她走在街上。
步輕煙雖仍有些不自在,但已經不試著甩開他了,因為經過大半天的相處之後,她知道邪只是徒勞無功,而上官勻遙也不知道是不是牽她牽上了癮,拉著她手的時候竟比放開的時間還要長。
她一邊走著,一邊暗暗猜測上官勻遙究竟要帶她去哪里,就在她腦中閃過一個又一個的地點時,他們竟在一間藥鋪前面停了不來。
步輕煙有些錯愕地望著眼前斗大的「升記藥鋪」招牌,怎麼也想不到上官勻遙所說的重要的地方竟會是這里。
「你終于發現了自己的不正常,要來給大夫診斷了嗎?」她忍不住挖苦。
上官勻遙笑了笑,說道︰「當然不,我知道我再正常不過了。」
「正常?你正常個鬼!」步輕煙哼道。
今兒個一整天,他帶著她到處游走,只要一逮著機會,他就不忘對她毛手毛腳、語出曖昧。
倘若不是他根本沒認出她就是昨夜的那個女人,她幾乎要以為自己不小心穿了幫,讓他知道自己是貨真價實的女兒身了。
一整天不來,她必須隨時提醒自己是個「男人」,言行舉止都不能太過于嬌柔,而隨時處于備戰狀態下,讓她的精神極度緊繃,整個人疲累不堪。
「來,這位就是城里最富盛名的李大夫。」上官勻遙說著,突然將步輕煙推到李大夫的面前。
步輕煙詫異地愣了愣,接著立刻抗議地瞪了上官勻遙一眼。
「你干什麼?我正常得很!」
「我知道-很正常。」上官勻遙像是在應付一個鬧別扭的小娃兒似的,相當有耐性地說。
「既然知道,那你還--」
「-誤會了。」上官勻遙打斷她的話,說道︰「我帶-到這兒來,是要-把-娘的癥狀告訴李大夫,請大夫抓些藥讓-帶回去。」
呃?原來是這樣。
步輕煙沒想到他帶她到這兒來的用意竟是為了她娘,頓時之間,她的心像是被什麼猛地撞擊了一下,深深被撼動了。
原本她以為這男人只以捉弄自己為樂,想不到他還會關心她,甚至是她娘。
「不過,我現在突然改變主意了。」
「啊?」听見他的話,步輕煙一陣錯愕。
什麼嘛!虧她才正覺得滿心感動,想不到他卻突然改變主意,擺明了是在耍弄她嘛!可惡!
「別誤會。」上官勻遙光是瞥她一眼,就知道她的小腦袋瓜又在想什麼了。
「我的意思是,干脆請大夫親自跑一趙,當面診斷,這樣也比較準確。」
呃?是這樣嗎?原來自己剛才又誤會他了。
一想到上官勻遙還是關心她的,感動的情緒再度涌上心頭,讓步輕煙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濕潤了起來。
瞥見她眸中的淚光,上官勻遙戲譫地說︰「唉唉,是-自己說不是女人的,現在可別像個娘兒們似的當眾哭泣呀!」
「我哪有哭!你別胡說!」步輕煙嚷著,用力眨掉了眼中的水氣。
「好好好,-沒有哭,-只是沙子不小心跑進眼里罷了,這樣行嗎?」上官勻遙寵溺地笑了笑,轉頭對李大夫說︰「大夫,有空跑一趟嗎?」
「那當然,沒問題。」
李大夫認得上官勻遙,既然「飛影山莊」的少主都親自開口了,就算藥鋪的生意再怎麼忙碌,他也得賣上官勻遙這個面子,親自跑一趟。
李大夫提著藥箱,到步輕煙的家中替她娘看病。
「娘,這位是李大夫,要來替您看病的。」
柳翠鳳見女兒竟一反常態地在眾人面前做女子裝扮,原本訝異地想問,卻見女兒擠眉弄眼地暗示她什麼都別多說。
雖不明白女兒的用意,柳翠鳳卻也沒有多問。
上官勻遙察覺了步輕煙的舉動,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笑問︰「-怎麼了?眼楮不舒服嗎?要不要順便給大夫看看?」
「不……不必了,我只是眼楮有點兒癢而已,不礙事的。」步輕煙有些尷尬地說。想不到自己眨眼暗示的舉動竟落入了上官勻遙的眼里,希望他別起疑心才好。
「真的嗎?不用客氣呀!反正大夫都已經在這里了,如果有什麼毛病的話,就一並看看吧!」
「真的不用了,我好得很。」
「那就好。」
眼看李大夫已詳細地診視過娘的病況後,步輕煙迫不及待地問︰「請問李大夫,我娘的病可有辦法根除?」
「令堂這是多年的痼疾纏身,有點兒棘手。」
「啊?那……」
見步輕煙憂心忡忡地蹙起眉頭,李大夫連忙又說︰「姑娘請放心,我雖然說有點兒棘手,但也不是沒有辦法根治。只要選對補身的藥材,好好地滋補、調養,假以時日會有起色的。」
「真的嗎?那太好了!」听見李大夫的話,步輕煙欣喜不已,但同時也不禁感到有些煩惱。
她欣喜的是娘多年的痼疾有治愈的可能,煩惱的是藥材的費用肯定相當昂貴,她或許無力長期負擔。尤其她販賣偽畫的事情被上官勻遙發現了,她沒被抓去官府就已經很不錯了,根本不敢去想自己還能以此謀生多久。
「既然有法子治好,那真是再好不過了。」上官勻遙對李大夫說道︰「我看這樣吧,你每天上午差個人,送那些補身的藥材過來。」
「啊?」每天送?步輕煙有些為難地蹙起眉心。「可……我……我恐怕沒那麼多的……」
上官勻遙沒等步輕煙把話說完,就徑自接著說︰「至于費用,看要多少銀子,再差人到『飛影山莊』來領。」
「好的,沒問題。」李大夫點頭同意。
听見他們的對話,步輕煙怔住了,她望著上官勻遙,一股感動的情緒在她的胸口激蕩著。
「如果沒別的事,我先回藥鋪了。」
「嗯,大夫慢走。」
送走李大夫後,步輕煙和上官勻遙來到大廳。看著他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孔,步輕煙忍不住問︰「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幫我?」
「-也希望-娘的病早點康復吧?」
「那當然,可是我們非親非故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幫我?」他從她這兒是得不到任何好處的,不是嗎?
「非親非故?我們真的非親非故嗎?」上官勻遙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在他灼熱的目光下,步輕煙驀地想到昨夜湖畔所發生的事。
真要說起來,他們的確不全然是非親非故,至少……至少他們已有了夫妻間才會有的親密行為,可……事實上,他們什麼也不是啊!
「當然非親非故了,我們之間什麼關系也沒有呀!」
「是嗎?」上官勻遙挑眉問道。
「當然啊!不……不然呢?」在他莫測高深的目光下,步輕煙感到一陣強烈的心虛。
真是怪了!為什麼他彷佛知道了什麼秘密似的?但……沒道理呀!
如果他知道了她其實是個女人,而且還曾和他有過肌膚之親,為什麼不當場揭穿她呢?
嗯……一定是她太心虛了,才會產生這樣的錯覺,他一定什麼都還不知道,她可別自己不小心露出馬腳才好。
趁著步輕煙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上官勻遙好整以暇地凝望著她,忽然心疼起她的辛苦。
為了撐起這個家,為了治療娘的病,她必須女扮男裝地做生意,而這肯定累壞了她,畢竟,她也不過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弱女子呀!
一股想要保護她的念頭涌了上來,他想要將這個美麗勇敢的小女人永遠地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悉心地保護、寵愛。
上官勻遙在心里沈吟著,思考著該怎麼讓她知道自己早已洞悉她的一切秘密時,卻听見她說--
「不管怎麼樣,我不想欠你太多。」
她那彷佛想和他劃清界線的話,讓上官勻遙輕蹙起眉頭。
「真的不想欠的話,就用一個吻來答謝吧!」
「嗄?」
步輕煙錯愕地瞪大了眼,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摟進了他溫暖寬闊的懷抱中。
「不……我不……唔--」她抗議的話沒機會說完,就全被上官勻遙灼熱的唇給堵住了。
他強勢地將她壓到牆邊,將她的身子困在他的雙臂和牆壁之間,截斷她任何逃月兌的機會。他低頭深深地吻著她,恣意地品嘗她的甜美。
一開始,步輕煙還能提醒自己現在是個「男人」,該要抵死抗拒,可隨著他的氣息愈來愈灼熱,親吻愈來愈激狂,她的思緒也跟著愈來愈混沌了。
很快的,除了承受著他的親吻,感受著他張狂的激情之外,她根本沒辦法抗拒,甚至是……根本不想抗拒了!
在他刻意的撩撥挑逗之下,她很快就意亂情迷,情不自禁地回應著他的親吻,以羞怯的丁香小舌與他交纏……
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激狂的吻結束後,步輕煙早已氣喘吁吁,幾乎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
「輕煙,我美麗的輕煙。」上官勻遙的額抵著她的額,低聲輕喃她的名字。
「嗯?」步輕煙喘著氣,心神仍未自剛才的親吻中回復過來。
「我發現……-的滋味好甜,一點兒也不輸給昨夜湖畔的那個女人。」
他的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被思緒混沌的步輕煙所接收,而那讓她頓時渾身僵硬,彷佛被雷劈中似的。
天哪!她竟忘了自己現在是個男人,居然還被吻得渾然忘我、意亂情迷,甚至……甚至還情不自禁地回應他!
她那驚愣的模樣實在太過可愛,上官勻遙忍不住戲謔地說︰「輕煙,-說該怎麼辦才好?看來我們兩個人都有『斷袖之癖』呢!要不要干脆咱們湊合一下,在一起算了?」
听見他的話,步輕煙的雙頰「轟」的一聲,在瞬間燒紅。
「你……你……誰要跟你湊合了?你自己不正常,不要拖我下水!」她羞惱地嚷著,使勁把他推出去,「砰」地一聲關上門。
上官勻遙望著緊閉的門板,想到她那羞窘無措的反應,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
這個可愛的小女人哪!叫他怎能不愛她呢?決定了,他要早點卸下步輕煙的心防,讓這個美麗又有趣的人兒永遠留在他的身邊!
當天晚上,夜深人靜,整座城闐靜無聲,該是所有人沉沉入睡的時候,但步輕煙卻比白天還要忙碌。
望著女兒急忙收拾細軟的模樣,柳翠鳳不禁蹙起眉心。
「輕煙,-真的決定要離開這里?」
「嗯,我們非走不可。」步輕煙一臉認真地說。她必須帶著娘離開,而且愈快愈好!
「為什麼?是因為今天到家中來的那位上官公子嗎?」
步輕煙微微一僵,表情有些不自在,她想不到娘竟會猜得這麼準。
「可以這麼說,不過現在我沒有時間向娘詳細地解釋了,我們還是趕快先離開這里再說吧!」
柳翠鳳沈吟了會兒,問道︰「輕煙,我看那位公子對-挺好的,-為什麼要逃走?-就接受他的善意,甚至是嫁給他呀!」
嫁給他?這三個字彷佛一把刀子,狠狠地刺入步輕煙的胸口。
「我和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她神情黯然地說。
「為什麼?」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我是女的。」
「咦?」柳翠鳳困惑地蹙起眉心,說道︰「不對呀!今天-明明穿著女人的衣裳,他怎麼會不知道-是女的呢?」
「那是因為……哎呀!詳細的情形一時間實在說不清楚,別說這些了,我們還是先走吧!」
柳翠鳳輕嘆了口氣。「難道真的非走不可嗎?」
「真的。」步輕煙的語氣異常堅定。
要是上官勻遙發現她從頭到尾都在欺騙他,那麼別說是幫助她們母女倆了,說不定還會氣得當場將她送交官府呢!
她自己一個人就算受到什麼懲罰也無所謂,但娘可不行,她必須顧慮到娘,所以思來想去,眼前似乎也只有包袱款款,落跑一途了。
至于那些滋補身體的藥材,她會更努力地賺錢來買給娘服用,即使會累得不成人形,她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只是,一想到離開這里之後,恐怕不會有機會再見到上官勻遙了,步輕煙的心就泛起了難以遏止的痛楚,疼得她幾乎落淚。
柳翠鳳靜靜地打量女兒的表情,她們母女倆相依為命多年,女兒的情緒和心事她都能夠一眼看穿。
「輕煙,-坦白告訴娘,-是不是愛上了上官公子?」
娘的問話讓步輕煙的表現變得更僵硬了,她有些激動地否認。「誰會愛上他?我才沒有!」
「真的沒有嗎?輕煙,-別騙娘了,如果-沒有對他動心的話,為什麼會離開得這麼痛苦?」
「那是因為……因為……」步輕煙一陣語塞,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理由來解釋自己傷痛的情緒。
她咬了咬唇,不許自己難過落淚,就怕娘會更加擔心,更怕娘會不死心地繼續追問下去。
「就算對他動心又能如何?我和他,根本不適合在一起。」她的語氣有著難以掩飾的哽咽。
對上官勻遙來說,她只會是個拖累,說不定日後他還會厭惡、憎恨起她來,更何況……她根本不知道上官勻遙是不是也喜歡著自己,畢竟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是女兒身哪!
「娘,別說了,我們還是趕快走吧!」
「唉,好吧!」看出她的堅持,柳翠鳳心里雖然替女兒感到有些遺憾與可惜,卻也只好妥協了。
迅速收拾妥當後,步輕煙扶著娘離開,而在踏出家門的-那,她的心里充滿了不舍,她知道自己除了舍不得離開這間住了多年的屋子之外,更舍不得她心里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