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段允遙「調戲」,開玩笑地說要負責任娶她為妻,害雲詠夜這些天整個人變得怪異極了。
白天,她總在不經意時想起他高大挺拔的身影,這也就算了,偏偏就連夜里上床睡覺,他也要到夢里來糾纏。
為什麼那男人像在她的腦中扎根似的,怎麼樣也揮之不去?
回想起先前被他放肆親吻、被他言語撩撥,自己心里那異樣的情緒波動,雲詠夜就不由得一陣心驚。
難道……她這樣的反應,代表著她對段允遙動了心?
天哪!不會吧?真是這樣嗎?倘若真是如此,那她該怎麼辦才好?
雲詠夜心緒亂紛紛,她不敢跟爹討論這個話題,就怕爹又一廂情願地要她自己上段家去毛遂自薦,畢竟她可不認為段允遙是真心想娶她為妻。
經過上次的失敗經驗後,雲詠夜開始相信段允遙是真的不想成親,因為那麼多的姑娘在他面前,他卻興趣缺缺,根本不曾正眼看過她們。
撇開找不到意中人不談,她猜測必定有什麼原因才會讓段允遙對娶妻一事如此抗拒,但……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她一定要盡早查清楚,這樣才能「對癥下藥」,早日完成段老夫人的請托,也讓自己能早日從「不正常」的情緒中恢復正常。
為了要查明真相,這回她卷土重來,打算再次跟蹤段允遙,發誓一定要調查出些什麼線索來。
打定主意之後,雲詠夜記取上次失敗的經驗,這一回更加的小心。
一大早,她就遠遠躲在段府對面的小巷里「站崗」,等待段允遙出門後,再度實施她的跟蹤計劃。
等待的時間,總是特別漫長,而「站崗」又是一件相當乏味無聊的事情,她等著等著,思緒又開始不自覺地繞著段允遙打轉。
她本來以為憑段允遙的外在條件和家世背景,肯定很容易能替他找到合適的妻子,誰知道他卻這麼不合作,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目前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段允遙幾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段家的生意上,而段家的布莊也確實在他的經營之下成為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布商,但是除了生意上的事之外呢?她對他的一切幾乎一無所知。
「唔……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得趕緊將他這個人徹底仔細地調查清楚,最好還能弄明白他到底為什麼無意娶妻?」
雲詠夜站在街角左思右想,不斷猜測著段允遙的心思。
難道是他的眼光過分的嚴苛,要不然怎麼會對一群細心打扮的俏麗姑娘們毫不動心?他又沒有斷袖之癖!
一想到這里,雲詠夜驀地回想起當日段允遙為了證明自己的「性向正常」,竟放肆地將她拉進懷中親吻,而她……竟無力抗拒他灼熱的氣息……
熱燙的紅暈瞬間布滿雲詠夜的雙頰,讓她不禁又羞又氣了起來,忍不住在心里低咒著段允遙。
那過分的家伙肯定從頭到尾都是故意戲弄她,若是光看他俊美斯文的外表,誰會想得到他竟會對初次見面的女子調戲逗弄?
哼!說不定他的骨子里其實是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兒,一心只想流連花叢間,熱中事業只是一個幌子!
倘若真是這樣,或許就是因為他不想為某個女人安定下來,所以才一直不想成親,免得被妻子限制了獵艷的行動?
雲詠夜在腦中胡思亂想著,愈想愈夸張、愈想愈離譜。就這樣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後,段家的大門口總算有了動靜,她的精神一振,果然看見段允遙走了出來。
一看見他俊美瀟灑的身影,雲詠夜的心跳不爭氣地加快,目光也很難從他的身上移開——反正她是要跟蹤他的,本來就該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
眼看段允遙踏著從容的步伐離開段家,雲詠夜十分謹慎小心地隔著遠遠的距離跟蹤。
這一回,或許是因為段允遙一邊走著,還一邊想些事情,也或許是因為她跟蹤的技術進步不少,所以一路走來,她都沒有被察覺。
在跟蹤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後,雲詠夜看見段允遙彎過一個轉角,接著進入了一間屋子。
「咦?我還以為他要去布莊哩!」
雲詠夜佇立在門外,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屋子。從外觀來看,這幢宅院不大,倒也還算整潔。
「這里頭到底住著什麼人?他又為什麼要到這里來?」
望著不算太高的圍牆,雲詠夜實在很想翻牆進去瞧個仔細,但是萬一不小心「失風」被發現,讓屋主當成竊賊給揪進官府治罪,那可就慘了,她可不敢指望段允遙會出面替她說話。
別無他法的雲詠夜,只好按捺著自己的好奇心,暫時躲在一旁的隱密處,看看段允遙什麼時候才要出來?
她靜靜地等了又等,就在她開始覺得兩腳有些發酸的時候,那間屋子的大門終于打開了。
雲詠夜的精神一振,打算要繼續她的跟蹤之際,卻訝異地看見段允遙的身旁跟了一名女子。
「咦?」她疑惑地瞪大了眼。
那名女子是這戶人家的小姐嗎?她跟段允遙之間是什麼關系?
隔著一段距離,雲詠夜眯起眼楮努力打量那名女子,她的年紀看起來與自己相仿,雖然稱不上是個美人胚子,卻也還算清純可愛。
她到底是誰?
一抹疑惑浮上雲詠夜的心頭,難道她……是段允遙的秘密情人?
雲詠夜不太想朝這個方向去猜測,但是那名女子怎麼看也不像和段允遙有什麼生意上的往來,所以也只能猜測她或許是他的意中人。
「不過說也奇怪,面貌姣好、身材曼妙的美女,段允遙又不是沒見過,怎麼會喜歡這個看起來挺普通的姑娘?難道這位姑娘有什麼過人之處,還是段允遙的眼光與眾不同,就喜歡這樣的對象?」
不,不可能,雲詠夜立刻推翻自己的猜測。
在她當天帶去段家的那些姑娘中,不乏與這名女子條件相仿的姑娘,但段允遙還不是一樣連正眼也不瞧一眼。
「可是……哎唷……到底怎麼回事?她到底是段允遙的什麼人呢?」雲詠夜皺著眉心,思緒快打結了。
見他們在門口低聲交談著,那並肩而立的身影莫名地讓雲詠夜的胸口一陣窒悶,心口好像被人揪住似的。
她還來不及仔細分析自己的心情,就見段允遙和那名女子相偕而行,不知道要上哪兒去。
「我得趕緊跟上,要是不小心跟丟了,今天可就白忙一場了。」
她揮開紛亂的心緒,趕緊偷偷跟了上去,希望能有更多的發現,好讓她更了解段允遙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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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那間屋子之後,段允遙和那名女子並肩走著,偶爾輕聲的交談,而對話的內容,隔了一段距離的雲詠夜自然無從得知。
她一路偷偷尾隨著他們,心里愈想愈納悶。想不到這次的跟蹤會有這麼驚人的發現,但也讓她的心中浮現更多疑問。
到底這名女子是誰?到底段允遙和她之間是什麼關系?還有,他們現在到底打算上哪兒去?
懷著一個又一個的疑問,小心謹慎地跟著前方的那兩個人,就怕一個閃神跟丟,那她可就前功盡棄了。
「咦?不會吧?竟然要出城?」
雲詠夜原本猜測他們可能要找個茶樓酒館之類的地方,兩個人坐下來談情說愛一番,想不到他們卻出了城。
既然出了城,她便猜測他們大概是想找個美麗的湖光山色一同游賞,想不到她又猜錯了!
他們的目的地竟然……竟然是一座墳地?
「啊!對了,難怪那女子的手中一直拎著一籃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看來應該是祭品吧?只是……他們要祭拜的人是誰呀?」雲詠夜躲在遠處的一株大樹後偷偷觀察著。
段允遙和年輕女子並肩走到墳前,兩人雙手合十,默默祭拜。
墓碑上,刻著「岳則修」三個字,那就是段允遙的好友、岳小儀哥哥的名字,今天正好是岳則修的忌日,因此他們便一起前來祭拜。
段允遙和岳則修是多年的好友,當初段家遭逢變故,爺爺和爹娘一夕之間慘遭劫匪殺害,岳則修便不時地鼓勵他,甚至還幫了他許多忙,對此段允遙的心里一直存著感激。
一陣清風吹過,帶來了幾許感傷的氣氛,段允遙望著墓碑上好友的名字,思緒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去年。
那時,他和岳則修相約一起前往位在塞外的龍岡鎮,路途十分遙遠,他們不辭辛勞,為的全是要到塞外那個最負盛名的布匹集散地采買新貨色,這原本是他一年幾次的例行之旅,想不到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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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
「允遙,我們就快到龍岡鎮了,我看等會兒直接去市集吧!要是你錯過了這批珍貴難得的貨色,肯定會遺憾得夜不成眠。」
「呵呵,岳兄可真了解我,只不過……」段允遙忽然輕嘆了口氣。
「不過什麼?」
「唉,也沒什麼,只是我忽然想到當年我爺爺和爹娘就是為了采買珍貴難得的布料而喪命,我們這趟雖然有雇請保鏢隨行,但是……」
「呸呸呸!不要胡說八道,也不要胡思亂想了!你不是答應過我要發憤圖強,好好地經營事業以慰你爺爺和爹娘在天之靈嗎?」
「是,岳兄說的是,小弟失言了!」段允遙笑了笑,但不知為何,心里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就在他們和保鏢一行人抵達龍岡鎮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們一陣錯愕。
「咦?怪了,怎麼會這樣?」段允遙訝異地挑起眉梢。
龍岡鎮身為塞外最負盛名的布匹集散地,一向十分熱鬧,但怎麼今兒個卻人煙杳然,整個街道空蕩蕩的,簡直就像是座死城一樣!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岳則修皺起了眉頭,也開始心生警覺。
「這事的確十分蹊蹺,不僅沒有半點人聲,就連雞鳴狗吠都听不到,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他們警戒地環顧四周,隨行的幾名保鏢開始四處查探,遠遠地看見有個人倒臥在一道矮牆下。
「那邊有人!」
听見保鏢的叫喊,距離最近的岳則修立刻跑過去,動手將那個人翻過身來,卻赫然發現他已經死了!
一名隨後趕到的鏢師看了那人的死狀,不禁大驚失色、倒退三尺,用顫抖驚恐的聲音說道︰「瘟……瘟……這是瘟疫!」
瘟疫?這兩個字這簡直有如晴天霹靂,讓在場的所有人為之駭然!
「真的是瘟疫嗎?你沒弄錯?」段允遙忙問道。
「不會有錯的!」那名保鏢滿臉恐懼地說︰「因為我的姨父、姨母一家人當年就是染上瘟疫死的,征狀就和這個人一模一樣!」
「啊!你們看!」另一名保鏢驚嚷道︰「那邊也有好幾個人倒在那里,看來也都已經死了!」
「對……對不起……我不能再待下去了,酬勞我不要了,我先走一步了!」
「我也是,我也要走了!」
「我……我家里上有高堂、下有幼子,我……我也要回去了!」
幾名保鏢說完後,毫不猶豫地拔腿跑走,仿佛深怕遲了一步,致命的瘟疫就會奪去他們的性命。
隨行的四名保鏢現在只剩下一個,要不是他的責任感特別的重,他也想要和其他人一樣趕緊離開保命。
面對這驚悚的情況,岳則修沉下了臉色,說道︰「允遙,你也趕快離開吧!我剛才踫觸了那名死者,我恐怕也命不久矣!」
「這怎麼行!我怎麼可以拋下岳兄離開?」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岳兄,說不定你根本沒有怎麼樣。要走,就一起走!我們現在立刻回京城去吧!」
「這……好吧!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離我遠一點!免得被我染上病。」
面對岳則修的堅持,段允遙只好答應,于是兩人保持著一段距離,一前一後地踏上返京之路。
不幸的是,岳則修當真染上了瘟疫,而且撐不到京城就發病了。
「該來的……終究還是躲不過……我看我是沒有命回到京城了……」岳則修氣若游絲,眼看著就要斷氣了。
「岳兄……」
「不,你別過來!」岳則修急吼。
「允遙……看在咱們……朋友一場,這些年來也一直……一直稱兄道弟的,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岳兄請說,我一定全力以赴。」
「你……你答應我,我走了以後……我妹妹……小儀……你要幫我……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其實要不是……要不是我知道你對她……只有兄妹之情……我還真希望你……哎……我只希望你幫她找個好人家……讓她終身有個依靠……」
「好!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幫她找個好夫婿,讓她一輩子幸福無憂!」
「那我……就……放心……了……」說完最後一句話之後,岳則修就再也支撐不住,氣絕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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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好友的墓碑,段允遙的心里充滿感慨,而一旁的岳小儀更是紅了眼眶,滿心的悲傷。
當年的那場意外,讓她連哥哥最後一面也沒見到,段允遙就地火化了哥哥的遺體,帶回來的只有哥哥的骨灰。
這個殘酷的噩耗帶給岳小儀莫大的打擊,這一年來,不知道有多少日子是在淚水中度過的。
「小儀,別傷心了,你哥哥要是見了,他也不會開心的。」
「嗯……」岳小儀乖順地點了點頭。
段允遙打量著她,經過一年後,喪兄的悲痛已淡去不少,她也已經十七歲了,看來也是時候該為她找個好婆家了。
「小儀,從小你和則修兩人相依為命長大,他臨終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你能夠有個好歸宿,如果你有了意中人,告訴我,我去幫你說媒啊!」
听他這麼說,岳小儀的臉上略過一抹不自在。
「段大哥,我現在……還沒有那個心思呢!」
「是嗎?那好吧!再過段時間,若是你有了意中人,我一定會幫你的!」段允遙允諾道。
岳小儀咬了咬唇,忽然難過地掉淚,段允遙以為哥哥的死又勾起了她的傷心回憶,便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想不到她卻突然順勢撲進他的懷里,放聲哭泣。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段允遙愣了愣,雖然覺得有點尷尬,但是轉念一想,她是好友的妹妹,其實跟自己的妹妹不是一樣?眼看妹妹傷心難過,當哥哥是該好好地安慰她才是。
「好了,別難過了,今天來看你哥哥,該讓他看到你振作起來的模樣才對,這樣他才會放心呀!」
岳小儀雖然應了聲,但卻仍賴在他的懷里哭泣,段允遙也只好由她去,希望她好好宣泄情緒之後,可以盡早平復過來。
雲詠夜遠遠地望著他們摟抱在一起的模樣,不知為何覺得好像有人狠狠地打了她一棒,頓時覺得一陣暈眩,難受極了。
原來……這名女子真的是段允遙的意中人?那他干麼不直接娶了她?難道有什麼顧忌嗎?
解不開的謎團在她的心里不斷地擴大,她還來不及仔細想個清楚,就見他們已經轉身打算要離開,為了避免暴露行蹤,她趕緊小心躲好。
躲在大樹後,看著他們相偕離去的身影,雲詠夜只覺得自己的心被揪得死緊,幾乎快喘不過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