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如果有瘋子,第一名絕對非你莫屬。」賈以婕暫且按兵不動,等著液晶螢幕上的反應。
「怎麼?-……關心我?」
仍舊綻著他的那一口招牌大白牙,閻羅看來有些慵懶的往後仰躺,讓整個背舒適地靠躺在柔軟的皮椅上。
「見鬼!」賈以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是怕對方只拿狙擊槍,沒拿烏茲沖鋒槍,至少也該將你給打成蜂窩。」
以報他的狼吻之仇!
「-真狠心!」他睇著她,笑得更燦爛。「好歹也該看在我們曾經非常親密的情分上,說句安慰的話來听。」
親密?!是的,不知誰說過,接吻是靈魂的交餃,連靈魂都交纏在一起了,還不算是親密嗎?
「誰跟你親密呀!」她瞪得更凶惡,就是討厭他那張老愛佔她便宜的賤嘴,說話不僅曖昧,還、還……還幾度強勢地吻了她!「再說,我就打爛你的賤嘴!」
是心虛吧?他的話說到她的心坎里去了!他的吻確實讓她茫茫然,每每被吻時,腦子就一片轟轟然,腦細胞好似全都罷工,更別說理智思考還能起得了什麼作用。
「如果說打是情、罵是愛的話,我倒不會介意-用打罵的方式談情說愛。」他的眼眸緊緊鎖著她,看得她的心越來越慌。
「嘻皮笑臉的,死痞子,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打你嗎?」真想打爛他那張嘴。
他仍舊沖著她笑,還笑得十分燦爛。
「我當然相信-會這麼做。」他攤攤雙手。「不過,在-決定動手揍我之前,是不是可以先轉身,看看電腦螢幕?」
「你……」賈以婕雖想罵人,但仍照著他的暗示,轉頭瞄了電腦螢幕一眼。「喔,Shit!」
螢幕上所顯現出的字串,證明了電腦另一端的掮客正在與其他人聯絡,而她因為忙著跟那個痞子男斗嘴,恐怕已漏失了好幾段的對話。
「有個買賣很棘手,你有興趣接嗎?」電腦彼端的掮客問。
沒有等待太久,馬上有了回應。「地點?」
可看出對方是殺手,不過還沒追蹤出他接收訊息的地點。
「在亞洲。」掮客回答。
「買賣物呢?」
「台灣三擷門的少門主--閻羅。」掮客的字串又出現。
對方沉寂了許久沒有回應,然後,螢幕上出現簡單兩個字--
「價碼?」
掮客彷佛能熟讀對方的心思。「你開!」
「我要美金三千萬。」
三擷門的勢力無人不知,不只遍及亞洲,在美洲和歐洲的華人世界中,更是人人敬畏。
如果他接單殺了三擷門的少門主,那麼表示他從此已無須再做任何的買賣,隱退是唯一的選擇,逃命則成了唯一的考量。
看著電腦螢幕,賈以婕轉過臉來瞧了閻羅一眼。
她吹了一記響亮的哨音。「真看不出來你的命值九十億台幣!」
閻羅臉上維持一貫笑容,只朝著她攤攤雙手。
若不是正忙于盯著電腦的話,以婕真想踹他一腳,不過,有件事是她不得不承認的,現在的她,已完全不緊張了,或許是閻羅方才那一鬧的關系,若有那麼一點點的緊張,也早讓他給鬧掉了。
「好吧,就三千萬美金。」掮客很快有了回應。
「我要先收三成。」
「很合理,不過……你該不會忘了規矩吧?」
「事成之後另收三成,另外的四成歸組織所有?」殺手說。
「是的。」換掮客回以簡單的兩字。「就這麼說定,錢我會直接匯到你的指定戶頭,但如常,你得在期間之內完成這筆買賣。」
殺手只回以一個微笑符號,然後很快離線。
幾乎是同時,閻羅液晶螢幕上的亮點再度開始閃動,接著,一個一個的字體浮現。
「你方才提的那件買賣,我們接。」
是那個掮客,閻羅半分不以為意,冷靜地在位置上坐好,雙手游-在鍵盤的字鍵之間。
賈以婕看看螢幕,忍不住轉頭睨了他一眼。
這個男人果真不怕死,居然跟一個殺手集團談起了「買凶殺己」的價錢。
「很好,我很高興得到了你的肯定答案。那麼,價碼呢?」螢幕上浮現出閻羅的對話。
「美金三千萬,我要先收到六成,事成之後給四成。」
閻羅側過臉去,挑挑眉,睨了賈以婕一記。「沒問題,你把帳號給我,我馬上給你六成的現金。」
「好。」
果然,掮客秀出了這個字之後,閻羅的電腦螢幕中很快的出現了一長串的號碼,是一個設立在瑞士的銀行帳號。
「現在,請你記住我們的規則,你的買賣在一個星期之內會有完成的消息,在這個星期內,不準你再與我有任何的聯系,等你收到完成買賣的訊息之後,就將剩余的四成款項匯進同樣的帳號之中。」
這是掮客在電腦中最後留下的訊息,之後,他又照慣例地下線離去。
確認他離線,閻羅按著滑鼠的一手,在螢幕上移動,開啟了另一個視窗。
「怎樣?追蹤的情形?」他轉過臉問賈以婕。
她難以置信的盯著他。「告訴我,你不是瘋子?」
閻羅高高的挑起眉尾,「我本來就不是瘋子。」
「但,你的行為告訴我你是個瘋子!」
若不是現在正忙碌于追蹤那個掮客的電腦,她真想沖過去,用雙手掐緊他的脖子,看看這個男人到底精神狀況正不正常。
「-指的是?」他笑看著她。
「你用三千萬美金買自己的命!還有,你現在正在匯出一千八百萬的美金。」她邊說邊驚訝地瞧著他。
天啊!這個男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富有!一千八百萬美金等于多少,她不清楚,不過,這絕對是一筆天文數字,然而,這個男人卻眉頭皺都沒皺一下,就將錢給……
「這樣做若能瓦解這個集團的話,是值得的!」他說。
「你是指瓦解這個集團?還是殺了你?」她知道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但還是忍不住。
「-說呢?」面對她難得的幽默,他回以燦爛的笑容。
「想听我的意見?」她瞪著他,微噘著嘴。
他喜歡她現在的模樣,無聲地表示願聞其詳。
「如果是殺你的話,我勸你這些錢可以省下來,因為我會非常樂于效勞!」又瞪了他一記,她咬牙切齒地說。
而他呢?
他笑了,笑得夸張、陽光,又燦爛,笑聲在安靜的室內,久久縈回不去。
「有了!」
又經過了一陣搜尋,賈以婕在一堆的數字中,尋到了她要的資料。
當她打開了那個檔案,秀出了里頭的資料後--
「天啊!」她吃驚的看著檔案中的文字,驚愕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一旁閻羅的情況,並沒有比她好上多少。生平頭一次,他發現自己的雙手競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
他掏出身上的對講機。「阿飛、阿飛!」
「少主。」對講機那端的人很機伶,並沒讓他等太久。
「叫我父親趕緊找到義叔,不管他現在人在哪里,最好別置身在有玻璃窗的地方,直到我們的人過去。」
阿飛不明白他的用意,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快去,听到了沒有?」幾乎是嘶吼出聲,閻羅在說話的同時,已轉身朝外走。
「怎……怎麼會是署長呢?」賈以婕由椅子上彈起,想跟上閻羅的腳步。
黑狼這次要暗殺的目標,居然就是姚五義,目前的警政署長!
腦海中閃過一個數字,賈以婕清楚地想起方才那個掮客在電腦中與閻羅的對答。
一個星期,他們的買賣幾乎都在一星期內會完成,而以時間點上來推算,這件案子由掮客的手中交給黑狼已經過了四天,也就是說,未來的這三天,將是黑狼最有可能動手的時間。
「-留在這兒。」閻羅轉過身來,阻止了她的動作。
「為什麼要我留下?我……」她想參與。
「別跟我爭辯,我要-留下。」他的濃眉緊攏,她從沒見過他如此嚴肅的表情。
「黑狼慣用的手法是狙擊,而他也是個狙擊高手,所以不會采取近身攻擊。」狙擊需要的是視野,最好的點是居高臨下。
「但是我……」她又不是個懦夫,怎能叫她一人躲在這里,見死不救?!
「不要忘了,-還有更重要的事得做。」閻羅嚴聲地提醒她。
是為了不讓她涉險,另一方面,名單還未完全查出,那是個重要的工作。
賈以婕無言以對。
「乖,-得再加快腳步,否則我們會前功盡棄。」他彎身在她的唇上一啄,將她給帶回到螢幕前,然後轉身離去。
是的,賈以婕知道閻羅說的一點都沒錯,她得加緊腳步,趕快查出所有殺手的名單,否則,不僅是署長,接下來連閻羅都會有危險。
雖然他買凶殺自己、雖然他死有余辜,但她不要他死在殺手的槍口下,她不要他死,她不要……
好吧!她承認,之前她是有說過,她會非常樂于代勞踢死他、踹死他、揍死他、殺了他……但,那只是氣話。
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她真的在乎他!
是的,她喜歡他,她愛上了一個無法教人漠視、又喜歡要酷到無藥可救的超級痞子男!
車隊由蜿蜒的山徑一路往下,往喧囂的市區疾駛而去。
坐在車後座,閻羅接過由阿飛撥通的手機。
「義叔,我父親都告訴你了?」
閻嵩和姚五義之間一直有個秘密電話,這個電話號碼已維持著幾十年之久,一直深系著兩人間的友誼和情義。
「是的,阿羅。」姚五義深深一嘆。
「義叔,你最近是不是……」
閻羅實在不明白麻煩由何而起,又為何會牽扯到三擷門里的虎堂主事--陸為虎。
「我一時也想不透。」姚五義直說。
他一向不向惡勢力低頭,在警界的幾十年來得罪過不少人,若是仇家尋上門,實在半點也不足為奇。
「義叔,你的辦公室里所有的窗子,仍是使用百葉窗簾嗎?」
他突然問,問得沒頭沒尾,讓人不易了解他的用意。
「沒錯。」
「那,義叔,你的習慣呢?」
「你是指……」
「義叔還是有一邊看夕陽一邊抽煙的習慣吧?」如果是,那麼,這一刻將成為狙擊手最佳的下手時刻。
「是呀!你怎麼……」姚五義還沒說完就「啊」了一聲。
他完全了解閻羅的意思了。
「義叔,你不用驚動任何人,只要傳話下去,說你訂了一些披薩就可。」閻羅又沒頭沒尾地說。
姚五義不知道他的用意,不過也沒問。
「義叔,你放心,我馬上就到。」閻羅嚴聲允諾。
掛斷電話,將手機遞給阿飛的同時,他說︰「阿飛,最近的披薩店離這里多遠?」
「呃……下個路口就有一家。」只有神才搞得清楚,少主為何突然這麼問。
「那麼,叫所有的車子在披薩店門口停一下。」
「啊?」阿飛眨眨眼,「為什麼?」
「叫披薩!」閻羅挑挑眉,大聲說。
十分鐘前,一輛知名的披薩店送餐車停在警政署的大門口,送進了一堆盒裝披薩,三分鐘之後,車子離去,不過,不知道有沒有人注意到,進去時是八個人,離開時卻少了三個。
「阿飛,告訴我,你現在在哪里?」站在姚五義的辦公室里,閻羅一手拿著專用對講機說話。
「少主,就在你指定的點上,另外的兩面,也各派了兩個人守著。」對講機那端的阿飛說。
「很好,望遠鏡用了嗎?」閻羅又問。
「是的,少主。」
「其余的人也都就定位了嗎?」
「是的,少主。」
「很好,叫其他人集中精神點,好戲可能馬上要上場了。」說完了最後一句話,閻羅轉回身,很滿意的看著辦公桌後皮椅上的那個假人。
「義叔,對于這個假人,你可滿意?」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姚五義不得不佩服。「阿羅,我只能說,你真的設想得很周到。」
他知道這個年輕人早已青出于藍,跟當年的閻嵩比起來,非但絲毫不遜色,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閻羅的臉上仍保持著招牌笑容。「義叔,是你恭維了。喔,對了,美國方面的國際刑警組織,不知聯絡得如何了?」
快的話,恐怕不需要到今日的深夜,以婕很快就能調出所有殺手的名單。
「就等這邊的資料了。」
「能同步進行嗎?」
一旦拿到名單之後,若沒同步逮人,恐怕只要有漏網之魚,往後就極可能會有危險發生。
他可不希望以婕的生命受到絲毫的威脅。
「應該是沒問題,對于這個集團,許多國家的政要部頭疼得很,恨不得能早日將它給鏟除。」
「希望這次會是個好機會。」閻羅輕輕一笑,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義叔,時間……」
是的,時間好像差不多了!
姚五義吸了口氣,走到窗邊。
「阿羅,我準備好了!」他可是見過風風雨雨,也曾在江湖路上飄泊過的人,不會被這麼一點點的威脅擊倒的。
閻羅站定在姚五義的身旁,一手輕輕拍了他的肩幾下。「義叔,放心吧!我保證你絕對會毫發未傷,晚上還能到山莊里陪我父親下圍棋。」
沉默了下,兩個男人的目光交接,幾秒後--
姚五義拉開一邊的百葉窗簾,只讓自己的身影現身在窗前約一秒,然後再度隱身于未拉開的百葉窗後,幾秒後,再拉開另一邊靠近辦公桌的百葉窗。
僅僅只有一-那,就如閻羅所算計,當簾幕被拉起的-那,一顆子彈以極快的轉速由窗外射入,不偏不倚地擊中了辦公椅上假人的頭部。
假人因這突然擊入的力道,搖擺了下,接著往前俯趴,咚地一聲,趴落到辦公桌
室內無聲,更無人影移動,閻羅和姚五義同時在照不到光線的厚沉百葉窗簾陰影處蹲著。
「阿飛,東邊,彈道的射入下壓約偏四十五度角。」閻羅一手拿著對講機,仰著臉,-起雙眼瞧著玻璃窗上的彈孔。
「四十五度角,有了!」阿飛拿著望遠鏡的一手往上移動。「少主,是頂樓,有人影。」
「快去處理,接下來,應該不用我多說。」閻羅沉著聲說。
應了聲「是」,對講機中隱約可听見阿飛對著其他人下達命令。
狩獵惡狼,活動開始。
「義叔,我父親要我傳達,希望你體諒,抓到黑狼之後,暫且無法將他交給你,三擷門里有些私事得先處理,我們恐怕會留住黑狼一段時間。」
說著,閻羅再度禮貌性地點頭一笑,很快地閃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