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震天站在窗邊,略掀開遮光的百葉窗,看向窗外,居高臨下的望著人潮移動的人行道。
他巧妙的利用時間,選擇李宗吟離開去亡洗手間的機會,想來場父子間的親情懇談。
「雖然你曾經親口跟我說過你和馬郁勤之間的關系,但我還是希望能再次的提醒你,感情的事最好連念頭都別有,否則最後受傷的一定是自己。」
他的眸光仍落在人行道上,因看到的景況而勾起嘴角。
「既然是這樣,你為何又要極力的制造我和李宗吟在一起的機會?」懶懶的倚在沙發上,于尹東雙腿交疊著。
他不想參與父親毫無意義的提議,更不可能讓人操縱他的人生,哪怕親如父子,都不行。
于震東轉過臉來看了他一眼,答非所問的接著說︰「不知你發現了沒有,李宗亮似乎對馬郁勤也有著極高的興趣?」
邊說著,他邊轉回來,這次將百葉窗更掀開了些。
從是自己的父親,尹東不會不知道他的話中有話,從沙發上站起,他走了過來,他的被掀開的百葉窗往下看。
眸光很快停頓在樓下,人行道上的某一點,一個異常熟悉的身影,還有她身旁的另一個男人。
「我說過,我和她之間只是因為需要而在一起,彼此間沒有約定,更不會去過問私人的交友狀況。」他的聲線顯得更冷硬。
嘴里雖這麼說著,其實心中不知已咒罵了幾百萬遍。
該死的女人,居然敢堂而皇之的跟其他的男人在人行道上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听你這麼說,我真該為你擔心。」為了讓他別陷入愛情的苦海,于震天不介意去詆毀或是污蔑一個讓他一直存有戒心的女人。
「為我擔心?」于尹東根本無心于思量他的話。
真是該死,眼看郁勤已經轉身走掉,為何李宗亮還要亦步亦趨的跟著。真是個糟糕的男人,一點骨氣也沒有。
「擔心你得病,畢竟在一起的女人若是不干淨的話……」
「爸!」于尹東驟然回神的一喊,不悅的擰著一對濃眉。
這句話,于震天說得太過分了。也許要他喜歡郁勤是不可能,但他也不該這樣批評她的人格,點明了說她水性楊花,私生活不檢點。
「我並不能阻止你討厭她,也不想為她多說話,或辯駁、解釋些什麼。但獨獨在這件事上,我不希望你這樣說她,至少我知道她是個相當干淨的女人。」他若不為她說點話,就枉費生為一個男人。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至于會不會是永遠的唯一,這個答案雖然無法肯定,但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還是她的唯一。
兒子的嚴聲厲色,讓于震天更加深心頭的憂慮。
「算了,我們父子間不需要為了一個女人,而鬧得不愉快吧?」他懂得,許多事不能操之過急,逼急了反而可能會得到反效果。
于是,他輕咳了聲,放軟了語氣。「你的公事應該處理的差不多了吧?一會兒一道去吃飯,選家好餐廳,李家兄妹可是難得一同到我們公司來,親自請人家去吃頓飯,不要失禮了。」
于尹東的唇線抿得緊緊地,揪著眉,綻著冷凜的眸光。
許久之後,他終于開口︰「吃頓飯沒什麼問題,不過,就算我再尊敬、再敬愛你是我的父親,但也別隨隨便便的想將我跟其他女人配對在一起。」
「我不是隨隨便便的。」他可是經過深思熟慮。
「想將我和李宗吟拉在一起,還不是隨隨便便?」他說過,他絕對拒絕被操縱。
從前是、現在是、未來也一樣,沒有任何人可以操縱他意願,他的喜怒哀樂,絕對!
「她是個不錯的女人。」重點是一看便知,很好操控。
結婚、生子,然後就算想結束掉婚姻,爭取留下孩子和監護權,她應該都不會有太大的意見。
「你既然那麼滿意她,那我不會介意多個晚娘。」于尹東嗤聲說著,態度強硬。
「你說的是什麼話?」于震天氣得差點沒拍桌子。
這時李宗吟剛好開門走進來,看樣子她還在洗手間里補過妝,重新整理過儀容。
「于伯伯,發生什麼事了嗎?」李宗吟差點教眼前的場景給嚇傻,咽下一大口唾沫,才勉強能由咽喉間擠出一點聲音來。
「沒事、沒事,我只是和尹東在討論著一會兒該去哪家餐廳用餐。」為怕嚇跑人,于震天拚命的擠出臉上的笑容。
至于于尹東,則是冷冷的哼了聲,轉身走回辦公桌去收拾東西。
他早該料到父親的用意,只是不敢相信他們居然做得這麼明顯。
用餐不到一半的時間,于震天和李宗亮就各自掰了個藉口,然後甚具默契的各自走人,將于尹東和李宗吟獨自留在隱密的VIP室里。
他的心里雖知道他們在玩些什麼把戲,也極為不愉快,不過倒沒表現在臉上。
他的神色只有一種——冷,維持好一貫的模樣,他相信只要還有點神經的女人,都會知難而退。
時間一分一秒的經過,于尹東無味的咀嚼著眼前的食物,任由大片的沉默佔領整個室內空間。
終于,有人忍不住了。
李宗吟先輕咳了聲,扯開明顯顫抖的嗓子。「于、于……大哥。」
于尹東淡淡的抬起一眼瞥向她,連應聲都沒,嘴里繼續咀嚼著食物。
「你、你似乎很討厭我?」天啊,她的眼淚幾乎要忍不住奪眶而出了,
于尹東厭煩的吞下嘴里的食物。「是,而且不是討厭,是非常討厭!」
女人的眼淚從來都打動不了他的心,他尤其討厭愛哭哭啼啼的女人。
「為什麼?」幾乎是他的話才一月兌口,李宗吟的淚水就撲簌簌的往下掉。
「沒有為什麼,就是討厭。」他嫌惡的瞥開視線,繼續無味的咀嚼。
李宗吟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可是、可是我爸爸和于伯伯都希望……」
「希望我娶你。」他逕自接了她來不及說出口的話,語調冷得似北極刮起的寒風。
「是。但是……」
「別作夢了,我不會娶你。」他又斬釘截鐵地打斷她的話,然後繼續低頭吃著東西。
「為什麼?」她真的有那麼惹人嫌惡嗎?李宗吟眨了兩下眼睫,淚珠不自覺的又滾了下來。「是因為,因為你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嗎?」
她只能這樣猜,如果可以讓自己的心情稍微好受一點的話。
于尹東停下了吃東西的動作。「沒有!」
這句話他並非回答的毫無遲疑,隱約間心頭閃過了個人影,他知道那個人是誰,不過仍舊強硬的說。
「既然這樣,那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接受她?她對他的印象真的很好。
「就是不能。」他冷硬的打斷她。
「可是……」她愕愣地望著他。
「就是不可能。我最討厭愛哭的女人!」尤其動不動就掉眼淚的。
「那……」
「回去告訴你父親和兄長,教他們別作白日夢,我父親的意思不一定會等于我的意思,我不會答應這個聯姻。」
她該感動得痛哭流涕,至少他還沒端出能殺死人的冷凝眸光來伺候她。
「那……」李宗吟再度欲開口。
于尹東仍舊打斷她。「你吃飽了沒?」
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他大有拍拍走人的態勢。
李宗吟輕輕地搖搖頭,根本還沒吃上幾口。
「那你慢慢吃,我還有事得先走了。」于尹東撈起椅子上的西裝外套,轉身就要走人。
李宗吟趕緊喊住他。「于伯伯要你送我回家。」
他連轉過臉來瞥她都懶。「那麼,你就撥通電話給我父親,叫他來接你吧!」
就這樣,他將她人給丟在餐廳里,大步的走了出去。
想逼他就範,尤其是婚事,就算太陽打西邊出來,也絕對不可能!
郁勤沒想到于震天會出現在她的住處門口。
當她用過晚餐,緩步走回住處,就看到停在門口的房車,還有房車里的人。
「老、老董事長。」再笨的人也可猜出他為何會出現在這,何況聰穎如她。
「我們找個地方談談。」于震天瞪著人,冷冷的說。
也許該早個幾年就出手,當知道這個女人與尹東有了親密關系時,就將人給攆走,那麼也不至于像今日一樣,讓她有機會挑撥了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
「樓上好嗎?」郁勤指指自己的住處。
在心里深吸了口氣,該來的總會來,唯一沒想到的,果真如以婕所說,于震天找上門來罵她狐狸精。
「隨便。」于震天下了車,拍拍前座的司機,要他將車子先開回去。
看著車子開走,郁勤很快的調整好心態,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請。」她在前方領著,放緩腳步的往樓上走。
看來等一下會有一場硬仗得打,如果她想捍衛住屬于她的愛情的話。
「老董事長要不要喝點什麼?」很快,兩人來到了樓上,開門進屋,在回身推上門時郁勤順便問。
「不需要,而且你應該很明白,我為什麼來找你。」于震天睥睨著她,滿臉的鄙夷。
「為了董事長的事而來。」她當然知道,而且他還真是開門見山,連坐下都不想就直點重點。
「我就知道小智慧你還是有。」于震天仍舊上下打量著她,以一種近似嫌惡的眼神。「那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一句話,你要多少錢?」
錢?!
郁勤听了真想笑,不過她也真的笑了出來。「老董事長,難道你都不知道我和尹東之間的事?」
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氣他貶低她的人格,笑他居然用著最古老的招式來對付她。
于是,郁勤故意改了口,一半是為了氣他,一半是為了宣示自己的主權。
「尹東……」果然,于震天光听到這親密的稱呼,就頗為火大。「誰說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好事?我就是知道才來找你這個狐狸精談,你別想挑撥我們父子之間的親情,關于你的事,尹東可是在幾年前就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了。」
狐狸精?
那一長串的話,郁勤都有全得听進去,但最清楚的就是這三個字。
她在心中發哂,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還真的讓以婕給說中了,連狐狸精三個字都罵出口了。
「既然這樣的話,你還跟我談錢做什麼?」說實在,她在心里頗為同情于震天,但他這種戀子的心態,實在不健康。
既然尹東與他無話不談,她相信他應該知道,她從沒由于尹東的口袋里多掏出一分錢來。
因為那樣做,她會瞧不起自己,也會失了唯一一點點可以與他平起平坐的地位。
「女人不外乎就是要錢,要不然你跟著尹東那麼多年,沒名沒分,又不敢公開地下情,要的會是什麼?」他鄙視她,尤其是擅要手段的女人。
「你真的確定女人只要錢嗎?」郁勤跳月兌開一向文靜的模樣,雙手抱胸的看著他。
她曾听過關于老董事長婚變的傳聞,在許多年前剛進于氏時就听說。
那時于氏的董事長仍是于震天,傳說夫人在于尹東小時候就斷然離家,拋夫棄子的原因是跟自己的初戀情人私奔。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于震天的臉色驟變。
是的,確實不是每個女人都唯錢是圖。
那個他生命中徹底將他給顛覆了的女人,就是一個例子。
當年已事業有成的他,實在想不出任何一個理由,為何深愛的女人會拋夫棄子,去跟隨一個沒沒無聞的小教授。
「沒什麼意思,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她懂得不將話說得太白,也別直掐人痛腳,否則後果堪憂。
「我才不管你要的是什麼,你給我乖乖的離開尹東就對了。」于震天整個人一凜,甩開腦中教他難堪的往事。
這個丫頭果然頗具心思,連他都差點著了她的道,陷落在她的話題之中。
「如果我說恕難從命呢?」除非是尹東親自開口,否則她一輩子已經認定了他。
「那我會辭退你,別想一輩子賴在于氏里不走。」兒子是他的,想跟他爭,門都沒有。
「如果你將我給辭掉,那麼我會帶著尹東一起走。」郁勤整整心情,大聲的說。
其實她也沒把握,更明了于尹東不是個會任人擺布的人,但她不能將疑慮表現出來,她得展現出自信的一面,否則將會失去她的愛情。
「你胡說,尹東絕對不會听你這個狐狸精的話,拋下于氏和我這個父親。」于震天雖不減威嚴大聲反駁,但言詞之中已不難看出信心動搖。
如果兒子真的跟著這個女人走掉,不就是悲劇的重演?年輕時妻子拋棄了他,年老時難道兒子也將拋棄他?
不,他絕不讓這樣悲慘的命運降臨到他的身上。
「這可就難說了。」看出他的動搖,郁勤也不想演足壞女人的角色,但……
唉,就算她自私好了,她得捍衛屬于她的愛情。
「你不妨試試看。」昂高下巴,她讓自己看來更有自信。
「你!」于震天氣得以一指指著她。
郁勤不得不懷疑,若再繼續談下去,他會不會被氣得腦充血而爆血管。
「總之,我不會接受你的任何條件,也不可能離開尹東。」見他臉色紅了白,白了青,青了又紅,唉,她真為他的健康擔心呀。
「你別太得意。」硬是壓下怒火,于震天不信自己斗不過一個小女人,突倏由口袋里掏出一紙支票來。「這是一千萬的支票,你識趣的話就收下,乖乖的走人,否則有任何後果發生,就別怪我。」
將支票丟向她,他頭也不回,怒氣沖沖的離去。
直到門砰地一聲被甩上,郁勤的視線才緩緩拉向被遺棄在地而靜靜躺著的支票。
「唉,一千萬呢,看來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深深地吁著氣,她有些無力。
看來,她真是惹火老人家了。
父子彷佛是約好了般,于震天前腳才剛走,不到半個小時,于尹東就來到郁勤的住處。
她在洗澡,而大老板他則是拚了命的將電鈴當成游戲機一樣的按。
「你怎麼來了?」匆匆套上衣服,她跑去開門。
門一拉開,見到是他,她有些詫異。
原以為他今晚不會過來了,畢竟沒有人在與另一個女人約會後,還會轉身來找情婦。
嗯……情婦?唉,這個稱謂似乎蠻貼切的,以她目前的處境來說。
不過,似乎有點怪,郁勤看了眼鞋架上的小鬧鐘。
時間不對,他不僅來了,而時間甚至還很早?
「我說過要住在你這里的。」于尹東以一副別問白痴問題的表情看著她,然後大剌刺的越過她,逕自走向客廳。
月兌下西裝外套,扯下領帶,他累極了的往沙發上躺。
郁勤推上門,走到客廳。「要不要喝杯茶?」
她看著桌上,想起了方才忘記收起的支票還躺在桌上,毫無掩飾。
「他來找過你?」不用看她的神情反應,他已發覺了那張支票。
早她一步,他略傾身就將支票給捻在手里,瞧了許久。
「嗯。方才,就在你到前的半個小時左右。」郁勤坦言,認為此事不需對他隱瞞。
「不用怪我父親。」他淡淡的說,順手將支票給撕成了兩半。
「我不會。」以她對他的了解,深知他們父子倆皆有個心結。
一段變了調的婚姻不僅影響了于震天的觀念,更是造成了于尹東冷漠性情的元凶。
「那就好。」他將撕毀了的支票塞到被丟在一旁的西裝口袋里,變得有點復雜的眸光落定在她的臉上。
被看得有點不自然,郁勤只好聳聳肩,轉身準備去泡茶。
「喝烏龍茶好不好?」
他沒回答她,而是突然伸來一手拉住她的。「我相信我父親都跟你說了吧?」
以他對自己父親的了解,他一定會要求郁勤滾開,最好永遠消失,別阻礙他欲讓兒子聯姻的計畫。
而他在意的,並不是父親說了些什麼,而是她的態度,她如何看待這件事?
「說什麼?」要她離開倒是有,但其余的則還沒來得及說,人就被她給氣跑了。
不過不用說,因為她可以猜到,剩下的話大概是要她別成為于尹東聯姻的絆腳石。
「你應該知道,我今晚與李宗吟一同吃飯了。」她過于冷靜的態度,讓他的心里頓覺不是滋味。
是她太自信、太肯定,他的心思會在她的身上?還是,她根本就毫不在乎?
郁勤不諱言的點點頭。「所以我才驚訝你為何會出現。」
是那個女人太乏善可陳?抑或是其他的原因……
他用力一拉,讓她跌坐到他的懷中。「你不介意我不出現嗎?我父親可是要我娶她。」
他覺得心里漸漸的失衡,對于她,他真的無法再保持著不在乎的心情,心思會隨著她轉,心情會受她所影響,他正一步一步的掉落,掉落到一個連自己都不由得感到害怕的界地。
「我知道。」她在他的懷中坐直身子,兩手輕輕地攀上他的頸項。
她當然知道,除了于震天在辦公室里的表現,還有李宗亮的親口證實。但這一切,豈又是她逼問或是表現得歇斯底里,就能得到滿意的答案?
當然不。
她深知決定權在他的手上,沒人可以左右他,也沒人可以掌控他,除非他自己願意點頭,否則聯姻恐怕只是空談。
「你知道?」于尹東挑起一眉,輕輕地笑著。
這個女人到底想著什麼?心里打著什麼盤算?知道了,卻完全不提也不問?
「就算我問或說了,恐怕也不能改變些什麼,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我又何必要多此一舉的開口去問。」迎著他的笑容,她也回以一記燦如花綻的微笑。
「听你說得,好像你很能適應,也很釋懷嗎?」不過,他大老板可是滿肚子火,不爽外加不高興。
「我可以說不嗎?」
他看著她,望入了她的瞳仁里。「明天幫我挪出時間來,我要開始與李宗吟約會。」
他在心里長聲低咒,尤其恨她平靜的表情。
她應該在乎他的,應該很在乎、很在乎。
但不管心里多麼怨憤,嘴里說著什麼,這些都不能阻止他享有她的欲念,她會臣服于他,不管是在生活中,還是在他的身下。
他吻上了她,帶著粗魯的急切。
「是。」郁勤喘著息應答,雙手攀上他的頸子,纏繞于他的發中。
他們之間的關系,似乎越變越復雜了,有大戰即將開打的態勢。
然而,男女間本來就是場戰役,只是大戰如果開打,她是該準備迎戰呢?還是不戰而降,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