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爾齊搬家了。
就如他之前所說,康家果然沒在那屋子里住太久,更正確的說法是,康爾齊沒在那老舊的屋子里住太久。
隨著他的父母由紐約返回,他們也遷回了原來的豪宅住所,听說是因為康家一個很有勢力的老朋友出手相助,重新找到了合作的銀行團,所以開發案繼續、被法院查封的屋子收回、泡了水的家具不用管,忙碌的人更忙碌,上課的人也繼續。
一眨眼,又是一個星期,這個星期宗喬完全沒與康爾齊見過面。
他似乎有意避她,而她則因為心思紊亂,也不敢去找他。
都是那莫名其妙的一吻惹的禍,害她整個星期心浮氣躁,沒事就發呆,時而傻笑,時而愁眉苦臉,雙頰有時還會掛著莫名的燥紅。
這日下課,輪到宗喬當值日生,留下來做教室最後的檢查整理。
「喂,喬,還好你還沒走。」蔡育琳背著書包跑進來。
停下手上擦黑板的動作,宗喬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轉過臉來瞧著她。「要不要先將書包放下來?」
她好心的提議,瞧她背了一個看來會壓死人的重書包,一手還提了一個頗具份量的袋子,不得不為她擔心。
「你說得也對。」走過去,蔡育琳隨性地將書包放到一張桌子上,連同提袋一起。「今天我遇到李漢民,他告訴我說康爾齊搬家了?」
就為了這個消息,讓她莫名興奮,才迫不及待的跑來求證。
「是。」不改灑月兌本性,宗喬回答的明快簡潔。
「那麼說,你們現在都沒有搭同一部公車一起上學、放學嘍?」蔡育琳的嗓音莫名高亢,或許是因為興奮。
「嗯。」宗喬淡淡一點頭。她不知在高興些什麼?莫非是……
其實也不能怪蔡育琳,對于康爾齊的魅力,宗喬可也有一番領教,畢竟哥兒們可不是當假的,這陣子她可看遍,也看厭了,女生們一見到他,就忍不住圍過來尖叫發狂的模樣。
什麼叫魅力,她想,這就是魁力吧?康氏魁力!
「那以後……我可不可以跟你搭同一部公車回家?」猶豫了下,蔡育琳說。
「嗄?」宗喬一臉茫然,沒听懂她的話。
「我說,我想跟你一同上下課。」吸了口氣,蔡育琳大聲說。
宗喬眨了眨眼,還是不懂,「可是,你不是有專車接送嗎?」
听說蔡育琳的家境很好,父親在某家知名外商銀行里擔任經理的職務。
「所以,我可以順道接送你呀。」她拉拉宗喬的手臂。
宗喬想推開她,又怕自己出手會太重。「我還是習慣搭公車。」
「那我也陪你搭公車。」她決定了,從現在開始纏定她,只要沒有康爾齊那個程咬金存在。
「可是我們不順路的,對嗎?」宗喬實在搞不懂她的用意為何。
為了爾齊嗎?怕爾齊跟她走得太近,所以想密切的盯緊她?
「沒關系,我可以先跟你搭同一部公車,然後再叫我家的司機來接我。」最好是能跟著宗喬一同回家,如果更幸運的話,希望她會邀她進家里坐坐,最好是能再喝一杯茶,那麼她就可以多一點點與她相處的時間。
宗喬笑不出來了,雙眼狐疑地凝住她。「你這樣叫做多此一舉!」
還好,她今天優雅了一點,沒說她是月兌褲子放屁。
「怎麼,你不願意讓我跟嗎?」扯扯她的手臂,蔡育琳撒起嬌來。
宗喬想都沒想的甩開她的手。「喜歡康爾齊的話,自己去跟他說!」-
,居然把腦筋動到她身上來,想要她幫忙?
宗喬清楚地感覺到一抹陌生的、微酸、微苦的滋味在心頭索回不去,還不斷地擴大擴大,將她的心揪緊再揪緊,揪得她喘不過氣來,得靠深深吸氣才能穩住心跳。
「我才不喜歡康爾齊!」蔡育琳大聲反駁。
搞錯了嗎?一定是,宗喬會錯意了,否則怎會說她喜歡康爾齊!
「是嗎?」宗喬懷疑,只當她是不好意思承認。
「當然是真的!」蔡育琳難得大聲說話,她昂著胸膛,抬頭挺胸。「我對他又沒有那種感覺。」
「什麼感覺?」宗喬的兩道眉全擠在一塊,覺得自己還真有耐性。
「觸電的感覺,是情侶才會有的感覺,說得白話一點,還要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愁悵。」她對宗喬就有這樣的感覺。
「還有,時時刻刻會掛念他,想到他時,心口會有微悶、微煩、微酸、微甜、微苦,患得患失,復雜得自己都難以搞定的情緒,甚至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時笑、時愁,心情時雨、時晴,總之這些就叫戀愛癥候群。」
听著她一長串的論述,宗喬整個人怔愣住。
不自覺地咽下一大口唾沫,一個聲音,很大很大的聲音,由她的心里涌出來,淹沒她的心、她的腦海、她整個人。
晴天霹靂!
為何蔡育琳上述的這些癥狀她都有?
天!這麼說,她是喜歡上康爾齊嘍?
不,或許還不僅僅只是喜歡,因為她的癥狀似乎還更重些,所以……
她極有可能是比喜歡還更喜歡他,更喜歡再更喜歡,喜歡的復數,喜歡的次方……不知道是不是該說是愛?
愛?!
這個字嚇壞了宗喬,讓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眉心不自覺地擰得更緊,亂了心、亂了分寸,亂了……
是的,一團亂,誰來告訴她,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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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爾齊難得在沒打球的情況下,跟李漢民一同下課返家。
「你真的搬家了?」李漢民很瀟灑的將書包甩到身後,雙手插在褲袋里,邊走路還不忘踢踢地上的碎石子。
「是。」咕噥一應,康爾齊看來有點心不在焉。
李漢民的手伸了過來,開玩笑的往他脖子上一勒。「那你這陣子也都沒跟宗喬一同上下課嘍?」
這種「好康」的事,可是他夢寐以求都求不來的,宗喬那瀟灑率性的性格,李漢民可激賞得不得了。
康爾齊掙月兌他的束縛,扭扭脖子,深吸了口氣。「不僅沒一起上下課,我也已經一個星期沒見過她了。」
心里好煩、好悶,說不出所以然,他知道都是那一吻惹的禍。
他是一時沖動吧?在一時沖動之下,才吻了宗喬。
然而,若真是這樣,他應該要討厭那一吻的,但事實卻不,心里甚至懷念著那一吻。
唉,他是怎麼了?
「真的?為什麼?」李漢民驚訝地說。
瞪了他一眼,康爾齊擺明了不想談這事。
「沒有,沒為什麼。」接著,他將話題轉了個方向。「漢民,我好像很久沒再找個女孩子,好好的談次戀愛了吧?」
或許找個女孩,再談次戀愛,就能將自己對宗喬那既復雜又矛盾的心態給調整過來。
「也不是很久啦,好像是……」掐指算一算,李漢民一臉認真。「只有三個月又一星期過三天。」
听了,康爾齊伸過手來,狠狠地往他的胸口夠了一記。
「你記那麼清楚干嘛!」
因為這一記重擊,李漢民用力咳了數聲,配合著演戲制造效果。「我當然會記得很清楚,別忘了我們可是哥兒們,是那種連交女朋友,都要湊在一起的哥兒們。」
「……」康爾齊頓時無語。
是呀,他們是哥兒們,無話不談、無事不聊,就連交女朋友都會拿出來互相討論的哥兒們,然而宗喬雖然也是哥兒們,但卻有著大大的不同。
唉,他真的有點怪,否則就是那一吻的余毒,仍在他的腦子里作怪,要不他怎會不停想起她,而且還拿她來和李漢民做比較。
「漢民,你覺得如果我想交女朋友,追誰會比較好些?」康爾齊趕緊將話題帶開,免得一直陷在有關于宗喬的思緒里。
「耶?」李漢民眨眨眼,然後倒退幾步,滿臉嚴肅,眯起眼來盯著他。
他不是一向最有主見,而且追女朋友的手段也非常高竿,如今卻反過來征詢他的意見?
「耶什麼?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見。」又是一拳,直接落在李漢民的胸口,在康爾齊跨步將他給逮了回來後。
李漢民疼得擰眉,臉上寫著被人欺負了的委屈。「蔡依林如何?」
她可是今年度,也是這一屆新生的風雲人物,除了才藝懾人,成績優異,人又長得甜美動人,身材也好得無話可說,是百分之百的班花,還可能是未來青陽高中的枝花。
「蔡育琳……」康爾齊沉吟了聲,腦中想著這個有點熟悉又模糊的影像。
「听說她跟宗喬走得很近,你找宗喬幫幫忙,一定沒問題。」提到了宗喬,李漢民就忍不住眉開眼笑。
「宗喬……」康爾齊低噥了聲,繞來繞去,腦子里就是無法擺月兌她的影像。
說實在,一星期沒見,他還真有點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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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喬很意外會在校門口遇見康爾齊,在她終于甩月兌掉黏人的蔡育琳後。
沒有很遠,大約三步左右的距離,他們停住了腳步,抬起臉,眸光交纏的凝視著彼此許久,終于,康爾齊先開了口。
「這陣子,你……都還好嗎?」有一星期沒見了,不管是因為搬家,還是自己刻意的回避。
宗喬不想讓自己看來很怪,只好拚命的傻笑。
為了避免氣氛尷尬,她甚至強逼自己別記得那一吻,就當是選擇性失憶。
「好呀,很好。你知道的嘛,我家老頭還是一樣是個大聲公,所以我也一樣能吃、能喝又能跑,所以還有什麼不好的。」
沒事提她老爸干嘛,沒拉肚子住院當然能吃又能喝,至于能跑是當然的,因為又沒跌斷腿,她當然能走又能跑。
她越想壓抑緊張粉飾太平,她的音調就越不听話的過于高亢,而且還話無倫次,現在若說她心情絲毫沒受影響,連白痴都不信。
康爾齊一手輕撫著下顎,黑黝黝的眸子仍落在她的身上打量,沉思片刻,突然說︰「你要搭公車回家?」
他的問題讓宗喬整個人一愣,連思考都沒,她直覺的點點頭。
「哦陪你一同搭車。」康爾齊說,但腳步仍停在原處,示意她走近。
他的眼楮仿佛有魔力,宗喬的腦細胞根本起不了作用,身體的反應比腦子快,還來不及思考,她已挪動腳步走向他。
「在你不是不順路了嗎?」
等她走近。兩人肩並肩,相偕著往校外走。
「今天我想搭公車,就算不順路,換個幾班車,也同樣能回到我家。」
又是一陣沉默,兩人各懷著心事,宗喬低頭數著腳步,康爾齊則抬頭數著電線桿。
兩人一步一步走,走到公車站牌下。
「你呢?你這陣子過得好嗎?住……得還習慣吧?」瞧她多傻,連尋話題都變笨了,他是搬回以前的豪宅耶,想都不必,也知道會住得很習慣。至少會比住在那間破屋子里,要習慣得多!
公車由遠處駛近,暫時阻斷了康爾齊到口的話,上了車,宗喬習慣性的幫他投幣付車資。
兩人往後走,走到最後一排的座位。宗喬先坐下,坐在靠窗的一邊,康爾齊想了下,大約只有一兩秒鐘的猶豫,他在她身旁坐下。
「宗喬……」輕輕一咬,他緩和著不自然的情緒。
「嗯?」她沒轉過臉瞧他,讓眸光停駐在車窗外。
「我……我想,我們是哥兒們。」好像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越描越黑。
但是親都親過了,若不解釋清楚,尷尬只會無時無刻的籠罩著兩人,友情會變質,會枯萎,會在這樣莫名其妙的氛圍中消失。
雖然康爾齊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乎些什麼,但他很清楚,他並不想失去她這個朋友。
「是、是呀!」宗喬整個人先是一怔,隨後強逼自己,嘴角擠出一抹僵硬且難看的笑。
「哥兒們」三個字就像一粒小石子,在她心湖里激起陣陣漣漪,帶了點淡淡的酸、淡淡的苦、淡淡的澀。
在她後知後覺,終于明了了自己的心思之後,她已很難再說服自己,兩人只是哥兒們,然而……
「我們本來就是哥兒們嘛!」她很粗魯的伸手推了他一下。
她的這句我們本來就是哥兒們,讓康爾齊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但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里卻有抹清晰的、悵惘的感覺產生。
「也就是說,那一天我們、我們的……」破天荒的,康爾齊的嘴張張閉閉,居然說不出話來。
「哪一天呀?有什麼事嗎?」宗喬覺得自己笑得很假,她一向大刺刺的,第一次學會隱藏心情,顯得有些笨拙。
「我們……」康爾齊本想提,但一想,算了。「你跟蔡育琳很要好嗎?」
有些氣、有點不是滋味,原來她真不是很在意那一吻,于是他換了個話題。
「說不上要好。」對于他也突然提及了蔡育琳,宗喬只能說,他們兩人的默契真好。
今天放學前,蔡育琳不也拉著她,東說西扯的,全都是些與康爾齊有關的話。
「漢民說你們常在一起。」他知道,在學校,宗喬幾乎沒什麼朋友。
「不算常吧?」宗喬眨了下眼,在心里偷偷罵著李漢民,可惡的大嘴巴。「你知道,蔡育琳跟我是隔壁班,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沒事就喜歡跑來找我。」
她的話換來康爾齊的一陣凝視。
他似在思考,也像在咀嚼著她的話。「宗喬,你……還是一樣,不喜歡跟人交朋友嗎?」
宗喬端瞄著他許久,有些話不敢說出口,只能在心頭犯嘀咕。
你不就是我的朋友,而且我們還是哥兒們!
哥兒們,雖然現在,她並不是很喜歡這三個字,但至少還能接受。喜歡一個人,而他卻不喜歡你,那麼,能繼續當朋友,已經很不錯。
「我獨來獨往慣了。」沒有選擇,她只能這樣說。
康爾齊擰眉,凝視著她一會兒。「人不可能會喜歡孤孤單單獨自一人,你……再說,我覺得蔡育琳很不錯,品學兼優,人清秀漂亮又脾氣好,所以你不妨考慮考慮多與她接觸,多個朋友也不錯。」
宗喬撇了撇嘴,心頭莫名的煩,莫名的問。
「你喜歡她?」省略了思考,她直問重點,一如她激灑直接的性格。
認識的這段時間來,她從沒听他贊賞過任何人,哪怕是那個最雞婆,性情開朗樂于助人的李漢民,爾齊也從未贊揚過他。
康爾齊頓了下,動作有些遲緩的點了點頭。
「我無法否認,她給我的印象很好!」他這麼說,多少有點出于賭氣的心態,氣她過于不在乎他,但為何會有這樣想法,他沒細思。
「這樣……」宗喬神色略略一黯,將眸光無意識的拉向車窗外,幾秒之後又拉了回來,她笑了,笑得有點僵硬。「要不要我幫你介紹?」
也許,這樣也好。
雖然她已經很清楚自己喜歡他,但畢竟僅是單方面的喜歡,這樣的喜歡會為人帶來困擾吧?
對象如果是蔡育琳的話,那結果就不同了。
康爾齊對她有好印象,喜歡她,而蔡育琳也曾經不只一次,不斷的提及康爾齊,很明確地,他們兩人互有好感,相互愛慕,這樣的感情才該被成全,才該被鼓勵,才該成為進行式,她唯有祝福他們成功的進展下去。
「你幫我?」爾齊的心里有氣,只是不明白自己氣什麼,為何而氣?
「嗯。」宗喬仍是笑,不在乎因為笑得太僵硬,頰靨已有抽搐的可能。
「既然你都這麼熱心了,如果我還拒絕就顯得太不上道。」他勾著嘴角說,聲音又冷又硬。
「那約個時間吧,或許我可以幫你約她一同去吃冰。」宗喬的笑容不見了。
偷偷地,她將眸光拉到車窗外倒退的街景上,希望街景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心突然多出了一個空洞,冷風在其中吹拂穿梭,有點冷。有點悶,也有點疼,她多麼希望自己是從前那個不識感情滋味的宗喬,可以凡事瀟灑,凡事不在乎,凡事大而化之。
「好呀!」突然,他由她轉向車窗外的頰靨上,覷出了濃濃黯淡。
黯淡等于在乎,仔細一想,康爾齊梢松了口氣,不能否認,心里有幾分得意。
看來她也不如外表所表現的瀟灑,也不是全然不在意他,對他也不是僅有哥兒們的情感。
康爾齊承認自己有些矛盾了,一方面掙扎,不喜歡宗喬進佔他的腦海中,但另一方面,卻又不悅她的心中沒他。
「選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如何?」他又補上一句。
「好。」除了應好,她還能說什麼。
康爾齊很滿意,因為他在宗喬的臉上已完全看不到笑容,在她開口說這句話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