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到了辦公室里上班,雒予歆覺得整個腦袋還是悶悶地發病。
因為那個突來且霸道的吻,害她失眠了一整夜,今早起床頭痛欲裂。
「予歆,那個不知趣的家伙又送花來了!」還沒回到座位,張論武手里就抱著一大束的花朝她走來。
「玫瑰?」看著眼前火紅的玫瑰,予歆更覺頭痛欲裂。
「那個登徒子!」她咬牙小聲地忿忿說著,心頭卻激蕩著莫名的情愫。
紅透了的玫瑰讓她想起了昨夜的吻,他勾挑滑溜的舌,忘情糾纏時的火熱。
驀地臉一紅,雒予歆接過論武手上的花,筆直地就往前走,然後習慣性地撈起花束里的小卡。
歆,我想你。
昨夜你火熱的模樣,令我一夜無眠,盼再聚。
「惡心!」同樣的動作,她將那張可憐的小紙卡撕得粉碎,走向垃圾桶,然後毫不考慮地將花往里頭扔。
「砰——」仍舊是一聲巨響,可憐的花兒又得到與垃圾桶親吻的命運。
不過這次丟花的人腳步似乎有些遲疑,她沒轉身馬上離去,反而在垃圾桶前猶豫了兩秒。
突然,她轉過身去,彎下腰,由花束里抽出一枝玫瑰來。
「予歆,你、喜歡玫瑰?!」將一切看人眼里的張論武吃驚著。
雒予歆刷地轉過身來,她也為自己的動作嚇著了。
「我、我並不是特別喜歡玫瑰,只是覺得可惜。」
隨意掰了個借口,她徑自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可惜?」搔著一頭短發,張論武發愣了半天。
可惜?會嗎?這看來一點也不像是予歆的個性呀。
記得一年前,也同樣有個糾纏不休的男子,他送的花,可是比玫瑰還高檔的花卉啊!予歆還不是天天將花給扔到垃圾桶里,那時怎麼從沒听她說過一句可惜?
回到座位上,都還沒坐熱,雒予歆和張論武就讓朗叔給叫進了辦公室。
朗叔,翁鎮朗,雒予歆這個部門的單位主管,是個標準的好好先生,否則年紀不過五十出頭的他,也不會任由部下朗叔、朗叔的稱呼他。
「你們兩人先坐下。」朗叔由辦公桌後抬起頭來。
看著兩人已坐定,朗叔放下手邊的公文。
「你們兩人最近應該沒有什麼公務吧?」推了推鼻頭上的眼鏡,他忽然問。
雒予歆看著他,眼里有著佯裝的不解。
她記得上回朗叔這麼問,結果隔日他們就被調到重案組,去幫忙分析凶手犯案心理,還恐怖地與法醫在驗尸房里待上了一整夜。
所以機靈的她,這回懂得不馬上回應,保持著沉默的最高原則。
「是、是沒什麼。」對于察言觀色,張論武就略遜一籌。
「是嗎?論武沒事呀?」朗叔的眸子由張論武身上。一下子拉向雒予歆。「予歆,你呢?」
「我?」拉回視線,雒予歆才假裝由恍神中反應過來。「喔?我呀,我最近在幫署里寫一本與罪犯談判心理手冊。」
她才不想再被外調到重案組呢!
並不是她害怕或不喜歡偵辦繁重的案情,而是因話她可怕的母親已對她厲聲地警告過,她若再敢往危險里鑽,就與她斷絕母女關系。
「罪犯談判心理手冊?」老實的張論武端著一張不解的臉。
予歆不是常說談判不是紙上談兵?她又是何時寫起這類讓人吐血的東西?他怎麼完全不知道?
「寫手冊?」朗叔糾起眉心,他深思了下後突然轉向張論武。「論武,你先下去吧,一會兒我分配好工作後會通知你。」
「喔。」張論武搔了搔一頭短發,先看看朗叔再轉向予歆,最後他還是推開椅子,起身退了出去。
辦公室里只剩雒予歆和朗叔兩人,一室安靜無聲。
一會兒,朗叔輕咳了聲,目光重新調回予歆的臉上。「國安局那邊,今早送過來一份資料。」
他打開抽屜,由里頭抽出一個牛皮紙袋,然後將袋子放在桌上,推到予歆的面前。
看著紙袋,予歆愣了兩秒。
「什麼?」她聰明的不動手去拆開,因為朗叔說過這份文件來自國安局,她想,不是極機密,也是機密等級的吧?
通常這種東西一拆,知曉了里頭的內容,就會有揮不去的麻煩。
對于予歆的聰穎機靈,朗叔當然早已了然于心。「上頭要你近身保護他一段時間。」
他主動抽出了紙袋里的東西,是數十張各個角度的照片,雒予歆看得一顆心直往下沉。
「他們干嘛拍這些東西?」挑起一眉,她亮麗的臉蛋上明顯沁著怒火。
照片里的兩人,女的是她,而男的當然是岳遠。
顯然由昨日兩人見面起,他們便一路被人跟拍——在夜市里喊價、在淡金公路上中途停車、最後則是她與岳遠回到住處的照片。
「其實,他們也不知道你與岳先生熟。」朗叔坐在辦公桌後,雙手撐著下顎。
「我跟他熟?!」予歆挑,起的一眉在微微地顫動。「我跟他半點也不熟!」雙手一攤,她急忙否認。
天地良心,她哪會跟他熟呀?
「總之,這陣子你得多費心了,注意著岳先生的安全。」不理會予歆的反應,朗叔繼續說著。
「什麼安全?」馬上發覺了不對勁,予歆立刻喊停。「朗叔,先等一下,你說什麼安全?什麼要我多注意?」
該不會就這麼決定了吧?!她可是個談判專員,拒絕外借,更拒絕被指派什麼莫名其妙的任務!
「就這樣。上頭的意思,從今天起,你就負責多留意岳先生的安全。」看見她眉結漸漸蹙起,朗叔說得很保守。
「什麼叫作多留意他的安全?」予歆的眉尾已在跳動。
「你知道他身份特殊嘛,所以上頭的人不希望他在台灣出事。」朗叔接續地說著。
「他來台灣那麼久了,會出事早出事了。」予歆感到莫名的心煩意亂,思緒無端飄回昨夜斗劍的片段。
何況他那個男人呀,誰能傷得了他?
「這種事,誰也料不準。」朗叔實說著。「上頭得到了情報,最近怕有人會對他不利。」
「對他不利?」雒予歆的心緒由困頓中突然掙月兌了出來。「他那種以制造軍械為樂的商人,偶爾得罪一些狠角色,也是活該。」她心口不一的說著。
不能想了,她命令自己不能再想起昨夜的吻,可是此刻她的大腦卻極端不配合。
「唉!」朗叔深深一嘆,將談話做了最後結束。「活該也好、報應也罷,上頭極不希望他是在台灣出事呀!」
听著朗叔的嘆息聲,予歆咬了一下紅女敕的嘴唇。「真的得跟他有牽扯呀?」她心里可是萬般的不願意。朗叔點了點頭。
「沒有商量的余地?」予歆猶做垂死前的掙扎。
「我讓論武幫你,反正他最近也沒事。」朗叔補充道。
「听來好像完全沒商量的余地了。」她喃喃自語著。看來除了懊惱外,她還得快些想出如何對付一頭豹子的方法。
「接下來的拍賣品是今天最後的物品,編號二九三,清康熙年間的青銅劍。這柄劍的劍身七尺、劍柄三寸,純手工打造,是出于當代名師季佛之手。」
富麗堂皇的空間中,除了拍賣台上正站著對商品作詳盡介紹的拍賣員和服務人員外,前方二、三十個座位,可說是座無虛席。
「現在我們開始拍賣這件商品,底價是一百五十萬。」
「兩百萬。」靠右邊走道的一個老婦人舉起了號碼牌。
「兩百一十五萬。」一個中年男子舉了牌。
「這位先生兩百一十五萬……那邊的那位小姐兩百五十萬……」站在台上的拍賣員依著舉牌者的動作,不停地往上喊價。
「五百萬。」細柔的嗓音隨著大廳的門被推開而傳了過來。
雒予歆站在門前.輕松自若地開口。
眾人動作一致地回頭。站在門前的是個美麗動人的女子,她有一頭微髻如波浪般的長發、細如新月且高挑的眉、俏挺的鼻、紅艷的唇。
「這位小姐出價五百萬。」台上的拍賣員差點反應不過來,愣了幾秒後,他趕緊補充道。「還有沒有人高于五百萬?」
「五百五十萬。」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舉起了號碼牌。
「七百萬。」沒給台上拍賣員任何開口的機會,雒予歆一手優雅地輕撫著下顎,開口便喊。
「七百萬?七百萬耶!」台下的群眾一陣議論紛紛。
「有沒有人高于七百萬?!」見場面再度被炒熱,拍賣員趁機趕緊加碼。
「七百五十萬。」一開始喊價的老婦人似乎不肯居于人後,又舉了次號碼牌。
雒予歆往前走了數步,在找到椅子坐下前,她慢條斯理地揚聲一喊︰
「一千萬。」這招可是由某人身上學來的,現在用于他的拍賣會上,正好!
「一千萬。」拍賣員的音調略顯高亢了些。「如果沒有比這還高的價錢,這把青銅古劍,就是這位小姐的了。」
接下來,因今日所有拍賣物已出清,所以大部分的人陸續離去;至于那此中標者,則自然被要求交出一定的保證金。
坐在貴賓休息室里,雒予歆氣定神閑地看著一群忙進忙出的人。
「嗯,雒小姐是吧?」方才拍賣台上的人來到她身旁,並且為她端來一杯熱咖啡。
予歆沒有回話,只是略略地點頭。
「你標得的青銅劍價格是一千萬元,所以……能不能……」見她仍舊不為所動,拍賣員懷疑是不是該將話講得更白些。
「我沒錢。」她閑散地說著,當然知道對方眼神的暗示。
「沒錢?!」拍賣員大喊一聲,瞪大的眼似在說「你在開玩笑嗎」?
「對,我是沒錢。」予歆怡然自得地端起咖啡喝著。
「小姐,沒錢你怎麼可以……」拍賣員的眉結全都皺在一起。
「我是來找你們老板的。」她終于表明了來意。朗叔給的訊息應該不會有錯,這個時間,岳遠鐵定是在這拍賣場里。
而方才的小插曲,只是她用來讓自己心情愉悅的暖身運動。
「你要找我們老板?」找老板做什麼?該不會又是要人吧?
「麻煩你告訴他,我姓雒,叫雒予歆。」見他滿臉狐疑,予歆由背包中取出一張空白便條紙,在上頭寫下了自己的姓名。
「你撥電話給他,就說我找他。」她將紙條遞上前。
雖是半信半疑,但拍賣員一接過便條後,還真的轉身撥電話去。
幾分鐘之後,雒予部被請到岳遠位于樓上的辦公室。
「看不出,你真的喜歡那把青銅劍。」他坐在辦公桌後,抬起頭來看著她。
記得昨夜在他的密室里,她是瞧過那把劍的,不過眸光中沒泄露出任何喜歡的神情。
「是不討厭。」輕聲地說著,但她不覺得它有台幣一千萬的價值。
雒予歆站在離門只有幾步的距離,並沒打算再往前走。
「我听員工說,你把它喊到了一千萬。」推開椅子站起身,他來到她的面前。
這個女人就是這點狡詐,擺明了沒錢付款,只是將價錢喊著玩。
「現學現賣呀,昨天你不也做了一樣的事?」她看似漫不經心的說著。
其實因他的靠近,予歆突然發覺他很高.至少有一百八吧?而這樣的高度,竟在她的心里形成一股莫名的壓力。
「我可是有付錢的。」提到了昨夜,他便想起了她居然狡猾地打破了那個青瓷瓶;還有斗劍時,明知會受傷,她還是逞強地以空手去撂開他的劍尖。
「你手上的傷好點了嗎?」他問得突然,眼里有真誠的關懷。
迎著他的視線,她在心里深深告誡自己,該討厭他的;但身體和情緒的反應,卻與理智背道而馳。
因為他的眸光深邃迷人,灼熱的像點燃著兩把火炬,幾乎融化了她……
「還好。」她首度有了逃避視線的舉動,雙眼下移,定在自己里著繃帶的手上。
「還好嗎?」岳遠挑起一眉,對于她的逞強心知肚明。「看醫生了嗎?」
雒予歆搖了搖頭。
「一會兒去看醫生。」他自然地拉起了她的手。
她驚愕地看著他。在霸道又不失溫柔的情況下,他不容反抗地抓緊她的手臂,解去她手上的繃帶,凝神注視著她手腕上的傷口。
昨夜被剝尖削傷的紅腫已明顯褪去,但傷口那外綻的模樣,讓人心疼。
他溫柔的呵護,明顯激蕩著雒予歆一向平靜的心。
她懷疑,眼前這個男人有雙重人格,否則昨夜那個邪惡中帶著魔魅氣息的他,又怎可能與眼前這個溫柔的男子是同一人?
「我不想去看醫生。」她昂起頭來。
她從小就不喜歡到醫院去看醫生,哪怕只是個小感冒。
他盯著她的眼。很認真的搖頭。「傷口還有些紅腫,你沒得選擇。」
「其實我來找你是有事的。」她岔開話題,想將焦點轉離。
「有何事?」他問著,重新將她手上的繃帶綁好,然後走回到辦公桌前撥著電話。
「阿鐵,準備好車。」他對著電話那端的人命令,沒讓她得逞。
「準備車子做什麼?」予歆的心里開始莫名地緊張。
「看醫生。」掛上電話,他轉向她。
「不用麻煩了。」她斷然拒絕,眼神逃避。
「半點也不麻煩。」聳肩一笑,他走向她。
「你……」予歆氣得不知該說些什麼,總不能告訴他,她害怕上醫院吧?
如果讓他知道了她這個弱點,不被拿來當成嘲諷的把柄才怪。
「對了,你方才說你來找我有何事?」他忽然想起了方才的對話,然後霸道地攬上她的細腰,筆直地朝外走去。
若是知道她不會乖乖地去看醫生,也許昨夜,他就該幫她掛急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