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契約,是一種因應現代社會復雜且無常的生活,而產生的新興產物;而生前契約公司,當然就是販賣此類產品的公司。
坐在裝演簡單的OA隔間會客室里,言昊再一次抬頭打量了室內一圈。
天堂?他記得這家公司叫天堂集團吧?
在心里打了個突,他揚起一眉,嘴角勾起了抹淡而不易察覺的譏諷笑紋。
天堂應該是接近上帝的地方吧?而傳說中的天堂不都是美麗且恬靜的嗎?怎麼這個天堂非但佔地不大。隔間雜亂,還人員吵嚷。
這樣的地方也配稱天堂?要是天堂的景況就是這樣,那他死後寧可下地獄去!
視線才剛拉回,他就發覺有個女子懷里抱了一卷宗,很快地朝他跑來。
「對不起,言先生是吧?讓你久等了!」砰地一聲,她將手中抱著的卷宗往桌上一放,轉過身來,對言昊伸出一手來。
「你是?」先看著她的手,那縴細的手指頂端涂滿了絢爛的藍色指甲油,言昊蹙起了眉,視線慢慢地上拉,最後落在眼前的瓜子臉上。
她有一對細細的眉、眼波流動的黑瞳、小而挺的鼻子,和紅潤的唇,原則上若扣除掉那十指炫目的指甲油,她是個看來縴細且美麗的女子。
「我姓宗,叫宗小綠;相信言先生你應該已看過我昨天送過去的那份文件了。」尷尬的收回手,小綠臉上掛著標準的職業笑容。
由她入行開始,算算時間,應該也有整整三年了;這三年中,由她接洽過的客戶或他們的家屬中,她可還未見過長得像他一樣英俊的男人。
忍不住盯著他又瞧了一眼。
不過,真可惜!她在心里偷偷嘀咕了聲。
這男人雖然有一張可與明星比擬的俊臉,但那緊抿著的唇線卻泄露了冷沉的性子,真是辜負了上天讓他長得好看的美意。
「是看過了。」在宗小綠打量他的同時,言是也同樣將她由頭到腳瞧了一遍。「但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托你們將這些東西交給我?」
他的語氣听來平淡,沒有絲毫的波動,但是宗小綠還是听出了他口中所提到的「她」字。這樣的稱謂,听來讓人有點心酸,不由地升起滿腔悲憤。
「我也不明白呂女士為何非得指定將這些東西全數由你來承繼。」呂紀美,是這份生前契約的委托人,也正是眼前這位男子的親生母親。
「或許只因為,你是她的親生兒子吧!」睥睨了他一眼,小綠臉上的笑容驟斂了幾分。
稱自己的母親為「她」?以後她若有個這樣不孝的兒子,干脆一出生,就把他掐死算了!
「兒子?」嘴角微掀,言昊唇畔劃開一抹冷冷的笑。
她發覺他的笑容真難看,冷颼颼的,或許不笑還好些。
「難道你不是嗎?」若不是與亡者的契約里,明明白白簽訂著該達到的契約責任,她想,她已經開始不喜歡眼前的人了。
難怪有句話叫「一樣米養百樣人」,這三年來雖看過無數的生死離別,但就屬眼前的這件,最叫人寒心。
「我是。」對上她的視線,言昊的笑容凍結在唇邊。「不過,我不知道她這樣做,有何意義。’」
留下遺產給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關于這些遺留給他的有價遺產,對他而言真的毫無意義,因為他要的不是這些!
況且以他的背景再加上今日的地位,這區區幾百萬的遺產,他根本不看在眼里。
「意義?留下有價的東西,也許本身就是個意義。」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宗小綠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她的話換來言昊的一陣凝視。
「我能不接受這些東西嗎?」半晌之後,他忽然問。
死者已矣,過往的一切就如煙散去,只要不睹物,或許就能不再傷神。
「關于這個問題,我想你得跟這個契約的專屬律師談。」看著他,宗小綠在心里偷偷一陣咒罵。
也對,她忘了眼前的他可是言氏科技未來的繼承人,可謂是目前社會最炙手可熱的科技新貴中的一員,又怎可能會對這區區幾筆數目不大的遺產承繼有興趣?
不過這份契約的委托者想送給眼前這位酷男的東西,也不只是那些看得見的有價品,還有一項委托——
「但……不知道言先生,你是否有看過文件中的最後一頁,就是承繼細目的清單?」徐著藍色指甲油的手指,輕輕翻動,將放于卷宗里的文件,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她記得委托者呂紀美女士生前所交代的必殺絕技,見了清單上的這樣東西,眼前這位冷漠的酷男人,一定會有軟化的姿態。
看著她閃著藍色光彩的指甲,言昊厭惡的略擰起眉,視線隨著她翻動紙張的動作,停在最後一頁的條文上。
「這清單中的最後一項,也就是第八項……」見已順利吸引了他的視線,小綠略頓後,又接著說︰「是你母親要我們轉交給你的一本日記。」
偷偷地瞧了他一眼,等待他的反應。
「日記?」果然,一听到日記,言昊臉色驟變,單手撐顎思考了片刻。「我能只要這本日記嗎?」
或許心里有怨、有恨,但他還是希望知道這十幾年來,她到底過得好不好。
「嗯……」宗小綠故作沉思。
「關于你的這點要求,我們可能無能為力。」眼底閃過一道精光.她心情轉為愉悅。「因為你母親的委托書里明明白白有著協定,如果你不打算接受這份資料里其他的權利義務,那我們就不能交出第八項物品。」
「不能交出這本日記?」看著她,言昊又是冷冷一笑。
「是的!」宗小綠肯定的點頭。
天啊,他的笑容還真冷呀!
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宗小綠在心里默默盤算著,接下來可能免不了會有一段難過的日子了。
因為契約里還有一條沒明列、看不見的附加條款,改變她兒子冷漠的性子,補足他人格上的缺憾。
「你們生前契約公司還服務的真徹底!」他譏諷道。
他的話卻沒影響了小綠的心情。
「是的,我們集團首重的是信譽、如果言先生你也有興趣的話,不妨可以提前為自己準備一份。」迎著他的視線,她的臉上高掛著燦爛的笑。
準備一份?是咒他死吧?
「我正值青壯,沒這個需要。」她的笑容讓他感到刺眼,言昊的口氣微慍。
一向冷沉慣了的他,首度踫到一位可以輕易挑起他怒火的女子。
「這可不一定啊!」涂著藍色指甲油的手指在他眼前揮了揮,就事論事。「難道言先生你沒听過,棺材是裝死人,不是裝老人用的,生命無常呀!」
「你……」言昊氣得握緊拳頭,瞪著她,下一秒,他刷地站起身。
「提早為自己做準備,才是一個現代人該有的觀念。」跟著他站起身,小綠不怕死的接著說。
他越生氣,她的心里就越樂。
因為這表示,有關于契約協定里的目標,她已往前跨進了一大步。
原來這個男人也會生氣、會發火,不是真冷得像冰塊、凍得讓人雞皮疙瘩直冒,會發火表示還有救,至少火氣不就是融解冰塊最好的武器嗎?
「那請問你,身為一個現代人,你也準備了嗎?」睥睨著她,他輕輕一笑,笑容仍舊冷得凍人。
「我在天堂工作,接近天堂,隨時買都可以。」宗小綠偏頭想了下,也對,她似乎也還沒買喔?
「那就是說……還沒買吧?」略眯起眼,邪邪一笑,言昊滿意的發覺,自己似乎扳回了一城。
「我、我想買呀,只是目前還不方便。」他那邪氣的笑,看入她眼里就格外礙眼。
「想買?那就是不一定會買?而既然你還沒買,憑什麼推薦我買?」見已居上風,他志得意滿的又睥睨了她一眼。
「誰說我不一定會買?我只是還沒存夠錢買!」見他得意的模樣,小綠的火氣也于瞬間被挑起,沒顧及太多,她伸出一指,直接戰上他硬碩的胸口。
他根本不知道,他們天堂集團的生前契約,可一點都不便宜,想買也得存到足夠的錢呀!
她的指端落在他的胸口,剎那間,兩人都有了觸電般的感覺。
言昊一震,隨即回神。「你干嘛動手!」他的反應很快,伸出一手擒住了她的指頭。「還好我沒買,否則我還真該懷疑你們的服務品質!」
嘴里說著揶揄的話,他硬是漠視了心頭所閃過的不明復雜。
「你……」瞪著他,宗小綠火速抽回指頭,于下一秒鐘忍住了怒氣,將話題適時的拉回。
「我們現在談的,不是你、也不是我的生前契約,所以請你尊重我們公司對于往生者的誓言,如果你要那本日記,請你遵照契約里的內容,享該有的權利,也盡該盡的義務。」
「你是意思是說,如果我想接收這本日記,就得依著契約里的條文走?」他同樣看著她,手中留有她方才的膚觸。
雖然只有剎那間的接觸,但不能否認在他心里泛起了莫名的漣漪。
不是因為她縴細的手指,更不是因為那光滑的肌膚,只是隱約間他感覺到胸口充斥著一股異樣的情愫。
他一向冷沉、話不多,周遭的人對他,也只有冷一個字可形容。
但跟她相處不到一個小時下來所說的話,已超過他以往一星期的分量。
「是的。」在心里偷偷咒罵著,宗小綠對著他點點頭。
「沒有商量的余地?」雙手抱胸,他看著她。
「是的!」挑起一眉,宗小綠更堅持的點頭。
這種事還有得商量嗎?冰塊先生。她在心里又忍不住地嘀咕。
「如果我堅持不接受呢?那這些東西將會如何處置?」眸光一閃,他假設性的問。
「契約里明明白白寫著,有價的東西、資產,捐給社相單位;至于那本日記,還有一些文件類的東西,則是焚毀。」迎著他的視線,小綠的笑容有些僵,她沒有退縮,實話實說。
「焚毀?」搖頭,言昊又是冷冷一笑。
她是第一個敢當面說要焚毀他想要的東西的人!她是跟天借了膽,嫌活得太久了嗎?
「‘是的!」宗小綠又點了兩下頭,不過她倒是蹙起了眉來。
奇怪了,笑容不該都是燦爛如陽,讓人感到舒服的嗎?
為什麼他的笑容讓人看了不僅難過,還掉得雞皮疙瘩直冒?
「那,就照著契約來吧!」直盯著她,他一反常態,卻似乎是話中有話。
「謝謝你,看來我們是達成共識了。」宗小綠不疑有他,臉上甜甜一笑,趕緊接著說︰「明天一早,如果方便的話,我會帶著曾律師一同前去拜訪,你知道有些文件需要你簽署。」
「好。」既已說定,言是站起身。「那,我們明天見了。」嘴角劃過一抹淡到不易察覺的笑,他隨即轉身離去。
要奪回那本日記,對于叱 商場的他而言,絕對有數不清的方法和手段可使。但像這麼不怕死的小女人,他可是首度遇到。
而既然她想玩,他也絕對奉陪到底。
qizonqizonqizon
入夜之後,氣溫驟降。
沖過了熱水澡,宗小綠穿著一件白色的浴袍,邊擦拭著秀發,邊由浴室里走了出來。
「啊,你回來了!」才一抬頭,就看見剛好拉開門,沖進來的睢予歆。
予歆是宗小綠的室友,兩人在網路上相識,因個性契合進而成了好友,而為了節省房租,很自然地就成了室友。
其實除了是室友之外,予歆的另一個身份更是令小綠佩服的五體投地,因為她是一個談判專家,是警政署目前所培訓的談判人員中最優秀的人員。
「還好你洗好澡了。」予歆月兌去厚重的外套往地上一扔,直接往浴室的方向沖。
「你淋濕了?」看著滴水的袖子,宗小綠也忍不住打起寒顫。
這季節,入夜後外頭的溫度只剩十六七度,如果又被蒙蒙細雨給淋得一身濕,那又濕又冷的感覺是可以將人給凍壞的。
「對呀,冷死了!」三步並作兩步,睢予歆沖進浴室,關上了門。
「我煮了一鍋姜茶,你喝不喝?」看著關上的門,小綠忽然想起正巧煮好的姜茶。
「好啊。」予歆應了一聲,接著說︰「你的新案子談得如何?」
記得昨晚睡前,小綠愁眉苦臉,直說這回老板丟給了她一個難纏的大案子。
「出乎意料的順利。」小綠邊將爐子上的姜茶倒入馬克杯里,一邊說著。
不過到目前為止,她可不認為那個言昊會是個好說話的人,只是左思右想、掏空了腦袋,她還是沒想到他會爽快接受的理由。
「喔?」詫異的聲音伴隨著嘩嘩水聲由浴室里傳來。
「我也覺得很意外。」端著兩杯姜茶,小綠走回了浴室前。「之前我們公司的卜經理還告訴我,這個案子不好完成。」
卜經理做過調查,」他說言昊的性子冷沉,在科技業界中眾所周知,平常一張寒酷的撲克臉,不凍死人就算不錯了。
「為什麼?」不意外,浴室里傳來予歆的問聲。
「你不知道,其實我們集團所做的生前契約,與一般的生前契約內容不同,除了那些委托者的身後事要處理之外,我們也代為完成委托者的遺願。」一邊喝著茶,小綠一邊解釋。
想起那攢緊的眉、老K臉孔,宗小綠在心發悶著,要改變這樣一個男人,恐怕難如登天吧!
「遺願?」刷地拉開浴室的門,予歆走了出來。
「對!」宗小綠遞上畫茶。
「之前怎麼沒听你提起過?」伸手接過茶,予歆好奇的問。
幫往生者完成遺願,這點子听來倒是挺鮮的!
看了她一眼,小綠喝了口茶接著說︰「因為遺願屬于契約里的特別要求部分,而這特別要求部分的附加契約,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購買得起。」放下杯子,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換言之,就是要求這附屬部分的話,費用是高得令人咋舌。」
「喔?」睢予歆擺出一副很有興趣的模樣,雙眼發亮的等著听下文。‘’有多貴?」忍不住好奇,她干脆挑明著問。
「多貴?」宗小綠在心里盤算。「確實金額我也不清楚,不過照著公司所訂的佣金制度推算的話,恐怕是上千萬吧!」
若能完成這案件,她大約可拿到二十萬左右的酬佣,而公司的規定,酬佣由方案的千分之五到千分之十不等,所以以此推算金額,應該錯不了。
「上千萬?」睢予歆差點將口中的姜茶全數噴出。「看不出,你們這行業還挺好賺的?」
拉回視線,宗小綠看著予歆夸張的表情。「其實也沒你想得那麼容易。」如果真的那麼容易,那昨天她也就不會愁了整整一天。
「不容易?」予歆不明白小綠的意思。「你不是說大事都底定了嗎?怎會不容易?」
「哎——」小綠深深一嘆,癟著嘴看著睢予歆。「只是個開端而已,不過至少目前為止算是順利。」
她承認之前在接手卜經理分配的這個案子,看上的是這個案子背後豐厚的酬佣,而也在一開始即知道接下來的生活中,她將面對的是科技產業中有名的龍頭新貴,言氏科技的冷面太子——言昊。
「听你這麼一說,好像還會有很大的波折喔?」見小綠癟著嘴,睢予歆輕輕一笑問。
「也許吧。」又嘆了一口氣,宗小綠的心里也是極端的不肯定。
回想起那張英俊卻冷得像冰塊的臉龐,她心里就充斥著極度的不確定感。
「對了,予歆,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改變一個冷得像冰塊的男人?」忽然想起,予歆不是專司與人談判嗎?應該會了解那種冰塊男的心態吧?
如果要改變一個冰塊男,該用哪些方法?從什麼地方下手又比較適合?
「改變什麼?」睢予歆以為自己听錯了。
「你知道嗎?那個科技新貴言昊,真的冷得像冰塊……」宗小綠對著睢予歆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著,今日與言昊見面的所有經過。
專門問題當然要請教專家,只要不放棄,或許她真能改變他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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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言昊如同每晚一樣,于同一個時間回到言家。
將車子倒入車庫後,他提著公事包下了車,順著通往客廳的階梯,一步步往上走。
轉過一個彎道,在跨入玄關處,他沒伸手去開燈,只是習慣性的巡著客廳一盞方式銅燈的昏黃光源筆直往前走,想直接上樓去。
「你回來了?」意外地,在言昊準備跨步上樓時,立式燈旁的沙發上傳來低嘎的男子聲音。
「爸。」停下了腳步,他回身往出聲處一望。「你還沒睡?’」听來是體貼的問候,但他的臉上沒有表情。
「睡不著,所以坐在這兒等你回來。」炯炯的眸光看著眼前的親生兒子,言勝心里有說不出的復雜。
當年在與前妻離異時,兩人顧及兒子的未來,且想給他最好的成長環境,所以妻子將監護權讓予了他。
但,他們似乎都沒顧慮到當時正逢青春期的兒子,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當他發覺了兒子性情上的改變時,已太遲、也無力再去改變了。
「睡不著?要不要我撥電話叫梁醫師過來?」梁醫生是言家的家庭醫生。
他的語調中有著濃濃的關切之意,但臉上神情仍舊設有改變。
「不用了,以免驚動了你淼淼阿姨。」揮了揮手,言勝由沙發上站起身。
施淼淼是他與前妻離婚之後,再娶的妻子。
「淼淼阿姨睡了嗎?」
施淼淼是個溫柔和善、甜美可人的女人,若全天下的後母都能與她一樣,他想有許多家庭問題便能不存在。「
雖然言昊的心中早已不排斥這位後母,但他仍舊不想稱她為母親。
「嗯。」來到兒子的身旁,言勝欲言又止,在偏頭想了一下後,他還是決定將心中的話說出口。「我听小吳說,昨天有家生前契約公司到辦公室找過你?」
其實從小吳口中所得的消息,已足足讓言勝坐立難安了一整天。
小吳說,生前契約公司的人員提及了有關遺產的繼承問題,和一些不甚明了的義務問題。
既已提到了遺產,表示她……她已不在世上了嗎?
「對,我今天去過那家公司了。」迎著父親的視線,他臉上的神情仍不見波動。
他就知道如其他人一樣,小吳也是個碎嘴的人。
下一秒鐘,他在心里作了一個決定——明日一早就通知人事室,換秘書。
「她過世了,留下了一些東西給我。」看著父親,他一口氣將接下來的話給說完,心情仍舊平靜如水。
「她?」言勝心口一揪,瞬擰了眉宇。「你口中的她,是指你母親嗎?」臉上閃過了詫異,為兒子平靜無波的臉色。
怎麼會這樣?曾幾何時,他的兒子已變成了眼前這般冷沉,連喪母都無法由他的外表看出絲毫的情緒波動?
點了一下頭,言昊的視線定在父親臉上。
「他、他們有說她葬在哪兒嗎?」與他相較,言勝已熱淚盈眶。
看著父親斑白的發色,言昊搖了搖頭。「我忘了問。」他簡單的一句帶過。
是忘了問,還是故意不問?或是,他根本就沒有問的勇氣?
「她是你母親!」淚水滑落,看著兒子,言勝滿臉無法置信。
或許他錯了,他不該自私的隱瞞事實……而長久以來認為情感是他私人的事,難道真錯了嗎?
「我當然知道她是。」看了父親一眼,他疲憊地揉了揉眉間。「但亡者已矣,我們也無力挽回什麼,何況契約公司之所以找上我,只是想交給我一些東西而已。」
定定地望著他,言勝抖著肩,卻不知該如何接話。
放下輕揉眉宇的一手,言昊重新迎上父親的目光。「何況早在十幾年前,她就徹底離開了我們的生活,不是嗎?」他看似輕松的說著。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言勝想反駁,但話卻卡在喉頭。
他能說嗎?該說嗎?如果說出來,兒子會認為他很自私吧?
他猶豫、遲疑、困惑了,不!他不能說,他不想兒子自此與他形同陌路。
「爸,我們不談這些了,我累了,想早點上去休息。」看在言昊的眼中,他認為父親只是想為母親月兌罪,就如過往十多年來、一提及母親,他仍舊只褒不貶。
邁開步子他很快轉身上了樓,對于不該多想的事,他由青少年時期就學會了冷漠看待,從不浪費心神去想。
望著兒子的背影,望著那漠然的態度,言勝的心里有著無限的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