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白天的吻,宗小綠還是難免臉紅。
而才進門的睢予歆,瞧見的就是滿臉通紅,一臉呆滯的宗小綠。「怎麼了,想什麼事想得這麼出神?」
腳步輕緩,她來到小綠身後,伸手推了她的腦袋一記。
驟然回神,宗小綠一抬頭看見是予歆,嚇了一大跳。「你回來啦!」尷尬一笑,嘴里隨意亂搭一句。
單手撐著下頜,予歆的視線上下一陣搜尋。「又不是靈魂出竅,我現在站在你的面前,當然是回來了。」這個女子挺可疑的,這陣子老是發呆。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靈魂出竅。」小綠撇了下嘴巴。「你是條子,又不是靈媒。」若要說靈媒,她的行業反而相近些。
「什麼條子不條子?」予歆顯然不喜歡這個稱謂。
「你在警政署上班耶,當然也屬于條子的一員。」在小綠的眼中看來,凡是扯上警字的,應該都叫條子吧!
「算了,懶得理你。」予歆沒轍聳肩一笑。「我帶了兩瓶梅子露回來,你喝不喝?」將手上提著的東西往桌上一放,她月兌下厚重的外套。
擅長談判的她,當然深知要改變一個人觀念的困難度,而平日在工作上她已盡了過多的心力,所以面對好友,她不想患職業病。
「哇,有梅子露!」宗小綠高興的驚呼一聲,明亮的雙眼緊盯著兩瓶梅子露瞧,不過光彩並沒在她的眼中停留太久,很快地她又垂下了雙肩,甚至深深地嘆息。
有梅子露喝當然是件好事,但那酸甜交雜的感覺卻如同她此刻的心情,真是諷刺。
「怎麼了?」觀察力敏銳的睢予歆當然一眼就看出了她神情上的改變。
視線由梅子露緩緩上移,如蝸牛爬行的速度,利用這段時間,宗小綠慎重思考過,最後黑白分明的眼在對上予歆時,決定將心中難解的問題說出。
「予歆,我好像戀愛了!」如果戀愛是一種病毒,她現在就是個患病的病人。
捫心自問,她對言昊是因為同情心,或是太過投入于工作,才一而再、再而三允許他侵犯的擁吻?
但很快地,宗小綠即在心里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她了解自己的脾氣跟個性,就算她是個對于工作過分投入、且同情心泛濫的人,但也絕對不會讓一個男人因而侵犯她。
事已至此,一切昭然若揭,就是她戀愛了,愛上一個大冰塊。
「戀愛?」予歆的表情中沒有太多的驚訝,仿佛一切早在她的觀察中。「那,對于你的發呆,是找到正常的理由了。」
會心一笑,她突然補上一句,卻沒急著追問關于那位雀屏中選的男主的消息。
「是嗎?我最近老是發呆嗎?」听進了予歆的話,宗小綠眉頭頓鎖。
唉——看來她真的得了戀愛癥候群。
「戀愛中的女人是可以被原諒的!」打開了一瓶梅子露,予歆暢快的喝了一口。
「可是,我這個戀情是……」宗小綠陷入了一片懊惱,啵一聲跟著打開另一瓶梅子露,大口大口的喝著。
她這個戀情是應該喊停的,因為她已違反了職場規則,不該喜歡上委人、或委托人的任何親屬。
哎——真煩!
「是什麼?」睢予歆沁著笑意的眼里有著一抹淘氣。「不能愛嗎?」嘴角的弧度上揚。
其實在她心里早將有可能成為宗小綠男主角的人選篩選過一遍,小綠的個性一向大刺刺,要能吸引她注意力的男人,恐怕還得性子完全相反呢。
所以最佳男主角,搞不好正是那日小綠口中,所謂恨得牙癢癢,想咬下一塊肉來的男人。
「哎!不是不能。」嘆了一口氣,宗小綠滿臉的無奈。「你不會了解的!」她的苦衷又有誰知?
因為撇開職揚道德不談,她也沒把握言昊到底將她當成什麼?或許只是逗逗玩玩她而已。
「是,這個中滋味,只有嘗過的人才會了解。」收起喝完的梅子露空罐,予歆淡淡一笑,走向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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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悶沉了幾天,就像這幾日來陰郁的天氣。
下班後,宗小綠才踏出公司門口,便無預期的撞見了穿著校服等在人行道上的方甄。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連忙上前,宗小綠著急的問。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否則方甄又豈會連校服都來不及換下,就到公司來找她。
看見是宗小綠,方甄微微一笑。「沒有。」搖了搖頭,看了街道的對面一眼,突然說;「小綠姐姐,我請你吃肯塔基好不好?」
其實方甄的心里知道不該一再的打擾、麻煩宗小綠。但,因為有一些話不知該如何對著家里無血緣關系的冰塊哥哥說,只好找小綠姐姐幫忙。
「你要請我吃肯塔基?」小綠輕輕一笑,直覺告訴她,方甄有心事。
用力的點了一下頭,方甄露齒綻出漂亮的笑容。
「好吧,可是你不怕我會把你的零用錢都吃光嗎?」小綠故意說著,做出一副打算大快朵頤的模樣。
有些事是毫無邏輯,從接這個案子開始,宗小綠就覺得眼前這女孩與她特別投緣。
「不會啦。」知道宗小綠在嚇唬自己,方甄咯咯一笑。「從我搬去跟他住開始,他每天都會給我零用錢,現在我已經有自己的存款了。」
死去的紀美媽媽果然說得沒錯,言昊哥哥只是常常頂著一張老K臉來嚇人,其實他的心地是很善良的,否則也不會收留她,還供她讀書、照顧她吃穿,外加給零用錢。
「他?」听到由方甄口中說出的他字,宗小綠的笑紋驟失,心口深深喘出了一口氣。’‘你說的他,是指言昊嗎?」
原來這對兄妹的關系似乎還不見改善,否則方甄該說的是言昊哥哥,而不是他。
看著宗小綠,方甄又很用力的點了兩下頭。
「我、我還不習慣叫他哥哥。」又思考了一下,方甄實話實說。
知道言昊面惡心善是一回事,但打起勇氣來與他說話又是另一回事,至少目前為止,方甄覺得自己還鼓不起勇氣來。
「是不習慣,還是怕他?」小綠的心里甚是同情。
用腳想也知道,那張冷得如北極的大冰塊臉,光看一眼就能讓人寒毛直豎,更何況是要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獨自面對他。
宗小綠的問題讓方甄一時不知如何應答,遲疑了許久。
「我、我……他是個好哥哥,只是我……」雙手緊緊交握,她支吾著。
只是我不知該怎麼與他溝通,方甄沒將這句話說出口。
與其說言昊哥哥的個性冷漠,倒不如說她己身也有問題。
若不是紀美媽媽收養了她,她會一直是個孤兒,沒有父母,更不可能會有兄弟姐妹,所以她不懂得如何與人相處。
「只是以後若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就告訴我吧!」不忍看著她繼續支吾的模樣,小綠接聲說。
對于方甄的背景,這段期間來宗小綠算是徹底的了解了,一個孤兒面對一般的人情世故,確實比常人多了分敏銳。
「謝謝你,小綠姐姐。」方甄的眼里盛滿了感激。
「要謝我,就請我吃炸雞吧!」方甄眼里的感激讓小綠頓覺不好意思,搔著頭發,她只好拉起她的手快步往前走。
對于方甄,她也是有照顧的義務,畢竟她還未真正完成那份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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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了數通的電話,宗小綠居然得到了千篇一律的答案——
我們總經理放長假,暫時不會到公司來。
這句話伴隨著天邊漸落的夕陽,和宗小綠拉長在人行道上的影子,一步步走向熟悉的小店。
在拐進巷道前,她停住了腳步,不禁懷疑起腦中的念頭。
經過幾秒的掙扎,她又看了街邊來來回回掠過的車影一眼,在心里喘過無數個嘆息,最後她還是邁開步子往前走。
來到熟悉的花店面前,隔著小小的玻璃門,她的目光搜尋到他——簡單的休閑服飾外套著一件寶藍色的圍裙,看來真是不搭。
輕咳了一聲,宗小綠推門入內,再轉身小心地關上門。
听到門上的銅鈴發出了響聲,言昊很自然地回過頭來。「歡迎光……」尾音沒了,他發覺來人竟是宗小綠。
而她則是表情怪異,雙眼發直的盯著他瞧。
不會吧?這就是她所認識的冰塊男嗎?方才只是由店外瞥見了他的背影,覺得他與那件圍裙亂不搭的。如今正面一瞧,宗小綠眉笑、眼笑、嘴笑,甚至是刻意強忍著,才沒讓夸張的笑聲竄出口來。
天啊!那件圍裙掛在他的身上,如一個大人身上圍著一件小孩用的圍兜一樣搞笑。
「什麼事讓你覺得好笑?」見她極力忍笑的模樣,言昊不覺懊惱。
為何這女人總是輕而易舉就能挑起他的脾氣?
收斂了笑,沒敢忘記來找他的目的。「你、你現在親自當店長呀?」婉轉地先將話題拉遠,等到適當機會,再道出方甄委托的事。
居然有人會放著、放著大公司不管,跑來當個小花店的老板?
看著他,宗小綠怎麼也想不通,本認為對他已有幾成的了解,但如今看來又沒把握了。
「嗯。」只應了一聲,表示並沒否認她的問題。
言昊轉過身去,繼續整理著手邊的一束玫瑰。
經過幾日來的反復思考,他的心情也較為平靜,而思前想後的結果,總令他後悔自己先前對母親的誤解。
因為自責、因為隱藏在心里深處對母親的愛,讓他毅然作出決定,開始親自打理起這間母親遺留給他的小花店。
「喂,你在這兒當起了店長,就表示你不回言氏去上班了嗎?」小綠好奇的接著問。
學業有專長,術業有專攻,這個男人該不會真對花店起了興趣,而不回他的科技王國去了吧?
這次言昊連頭都懶得抬起來看她。
「你打听得這麼清楚做什麼?」不排斥心里對她的好感,但也不表示他會允許她介入他的生活和決定。
「我才不是打听。」若不是了解他,她肯定又要為他冷硬的口氣生氣了。「我只是不想你大才小用!」
他雖冷、雖硬、雖不好相處,但卻是科技業中公認不可多得的人才,更是財經雜志爭相采訪的對象。
大才小用?听了她這句話,言昊撇唇一笑。
笑意輕輕冷冷的,就如平日的他,「你認為經營花店就是小用?」再次放下手中的玫瑰,這次他起身來到她身邊。
「對你來說確實是。」兩相比較,她實話實說。‘而且你看起來也不適合經營花店。」
他總是冷著一張臉,很難讓人將他和充滿溫馨的花店聯想在一塊兒,也不得不讓人懷疑,有人敢上門來買花嗎?
「你說我不適合經營這家花店?」高高地挑起一眉來,她的話顯然又惹怒了他。
只要是他言昊想做的事,從來沒有打退堂鼓的理由,不達目的永不罷休;而這個小小女人,居然敢看輕他,說他不適合經營這家花店?!
小綠當然看出了他眼里的怒火,知道自己又激怒他了。
「我的意思不是……」急急忙忙,她想解釋。
但言昊卻不給機會,怒火上冒的他,就如每回被激怒時一樣,壯挺的身軀一寸寸的貼近她,而宗小綠則是變得膽小的開始往後退。
「你的意思是什麼?」他的眼里是有火光,不過那火光似乎已不純粹。
一貼近她,他腦中竟飛快掠過前幾次的吻,她的甜美、她的不做作……或許她很擅長挑起他的脾氣,但也擅長讓他忘記很多煩惱。
如果他的世界里能提早有她的存在,或許他心頭不會有那麼多死結,而會過得開朗快樂些?
迎著他眼里的火光,宗小綠每退一步,他則跟進一步,兩人可媲美在跳探戈的速度,一下子就退到了玻璃門邊。
「你先別生氣,我的意思不是說……」他的臉又貼近了,宗小綠變得口吃。
她心髒不听話,開始撲通撲通的狂跳著。
近來的相處,她發覺每次兩人幾乎都是以平靜開場,爭吵接續,發火收尾,最後言昊必定還贈送她免費的吻。
現在他又發脾氣了,該不會接下來……
「喂,你不可以又、又……」她口吃的更嚴重,因為他靠得更近了。
停止,真可惡,快停止吧!他的鼻頭都快踫到她的了!
「阿姨,我想買花。」是上天听見她的呼喚、她的祈禱了嗎?
稚女敕的聲音伴隨著玻璃門被推開的銅鈴響聲,一下子招回了宗小綠的靈魂,也喚醒了閃神的言昊。
兩人的目光一致的下調,定在推開門的小男孩身上。
「阿姨,我想買花。」小男孩扯了一下宗小綠的手,再次說著重復的話。
「你要買花?」視線由他的身一拉向一旁的言昊,宗小綠直覺反應說︰「小朋友,我不是老板,你看喜歡什麼花,跟旁邊這個叔叔說。」
對于花,她根本不了解,而言昊竟然有意當起花店的老板,想必有經過一番苦心學習吧?
「跟叔叔說?」只有幾秒,小男孩抬起頭來看著言昊,當純真無邪的雙眼與他交會的同時,那小小的身子竟一溜煙的躲到了宗小綠身後。
「阿姨,我能不能跟你買就好?」他將臉貼在宗小綠的大腿上,將身體完全藏于她的身後。
這個叔叔就是花店的老板嗎?為什麼他看起來好凶,好像很可怕的子?
「跟我買?」轉過頭來看了身後的小朋友一眼,宗小綠馬上會意過來。「可是老板是這位叔叔呀。」將藏于後的小男孩拉了出來,她耐心的解釋著。
這個冰塊男真的挺可怕的,連不發脾氣都能嚇得小朋友不敢接近。
言昊終于按捺不住,他綻著自認比平日還燦爛十倍的笑容,壓著嗓說︰「小朋友,你要買什麼花,告訴叔叔吧!」
他知道宗小綠的舉動,無非是想借由小孩來證實她方才的論調,說他不合適經營這家花店。
「告、告、告訴你?」小男孩越躲越遠,顫巍巍的身子只差沒轉身拔腿就跑。
這個叔叔干嘛對著他笑呢?而且他的笑容真可怕,比方才沒笑時還凶,是不是想打他呀?
「對呀,你要買什麼,告訴叔叔吧?」紆尊降貴,言昊甚至蹲子來,生平第一次學著如何哄小孩。
「我、我、我……」看著言昊越是靠近,小男孩就更加不知所措,最後哇一聲的大哭起來。
「嗚——我不買、不要買了。」抽抽噎噎地,他迅速轉身,一溜煙的沖出花店,消失在巷道的盡頭。
「我笑起來真有那麼可怕嗎?」愣了幾秒,言昊仍舊無法接受方才所發生的事。
忍住笑,也強忍著心里不斷往上竄出頭的得意。「是可怕沒錯。」猛點了兩下頭,生怕觸怒他,宗小綠小聲的說著。
想起第一次見到他那冷冷笑容時,她還忍不住渾身寒毛直豎,顫起了大小不一的疙瘩。
「真的嗎?」言昊的臉色沉了下來。他真有那麼可怕嗎?
「你這兒有鏡子嗎?」宗小綠突然反問。
這個男人總會刮胡子吧?難道他從不由鏡中去看看那張冷沉的臉到底有多嚇人?
「你問鏡子做什麼?」他側過頭來看著她。
這女人是拐彎抹角的在罵他吧?
「沒、沒什麼啦。」小綠回答的特別小心,最近這男人很容易視她的話為挑釁。「只是……嗯……不妨,你可以由鏡中去看看自己的模樣,再調調整你的笑容嘛。」
那冰冷的笑容一點親和力也沒有,恐怕將成為這家花店的致命傷;連花朵都難擺月兌被凍死的命運,哪還有客人會上門來?
「調整笑容?」言昊眯起了眼。
他思考著宗小綠的建議,由他承接起花店,還親自開店營業起,食指一算,也已有數十日之久。而這數十多天來,確實很少有人入內來買花,生意清淡得很。
難道真跟他的表情有關?他原以為是景氣不好,買花的人自然銳減……
「樓上有面落地長鏡。」有生以來他首次讓步。
為了不認輸、為了體會母親經營這家花店的心,他決定改變自己臉上的笑容。
「真的嗎?」宗小綠可心喜了,這是多難得的機會教育呀!
「嗯。」應了一聲,他徑自越過她,走向玻璃門,將門上了鎖,順道把掛在門把上的小木牌一翻,讓暫時休息的字樣朝外,他又走了回來。
「走吧,我們現在就上樓去。」沒等她,他直往前走,構過一旁的屏風,直接上了樓梯。
「喂、喂……」宗小綠在他身後喊著。
這個男人真要去照鏡子?看他一臉認真的模樣,好像是真的要放段來學習微笑。
「別羅嗦了,快一點。」他的催促聲由樓梯上傳了下來。
「喂,先說好了,一會兒如果我忍不住笑了,你可不能發脾氣。」又是一長串的嘀咕傳來,宗小綠只好硬著頭皮跟上。
老天爺呀,你可要幫幫我喔!一會兒後可千萬別讓我發笑,否則那個男人不擰斷我的頭才怪。
再一次,宗小綠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