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早就匆匆由香港逃回台灣,但孟思還是請了半天假。
一夜縱情的結果,她得花更多時間,在自己的脖子上涂抹厚厚的粉,以遮蓋斑斑吻痕。
當思一再確認過,自己高超的化妝術已成功掩飾了頸上的痕跡時,她回到了工作崗位。
離開電梯,刷過磁卡,還沒走到辦公桌前,她就見著了早已忙得團團轉的淑菁姐。
「淑菁姐。」禮貌性的打過招呼,思還沒將皮包放到座位上,就瞧見辦公桌上放著一大束火紅的玫瑰。
李淑菁抬起頭,視線隨著思落在那束玫瑰花上。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是誰放的。」她聳聳肩,推推鼻梁上的厚重眼鏡。
「宣先生有打電話回來嗎?」直覺的,她認為花應該是他送的。
「稍早的時候有。」李淑菁看著她,試圖由她的神情瞧出一點端倪。
看來,今天不僅老板怪,連思也怪怪的。
首先老板由香港撥了電話回來,左扯右談,最終只是要問思的行蹤;而現在思在看到桌上的花之後,第一個反應卻是問老板有沒有打電話回來!?這其中必有隱情。
「喔。」思應了一聲,機械式地放下皮包,將桌上的玫瑰花束插到花瓶里,放到一旁的矮櫃上。
「你今早才回台灣?」李淑菁一向謹守分際,不探人隱私。但這次老板和思的月兌軌行徑,讓她不得不在心里揣測。畢竟辦公室戀情,她在美國時可看多了。
而這種關系,別說見不得光,往往也維持不了多久。
但是,思是這幾年來她見過的女子中,最順眼且獨立勤奮的,所以她並不想看她因此受傷。
「是。」她無法說謊,因為出差的機票一會兒後得報賬。
果然讓她猜中了!
李淑菁沉默了會,想著該怎麼開口規勸她。
「淑菁姐,你別誤會了。」看著她的表情,思趕緊掰個借口︰「我是因為過敏,全身起了紅疹子,才會留在香港過夜,今早才回來。」
說是起疹子也不為過吧?至少今早醒來時,她全身上下布滿了紫紅色的痕跡。
「過敏?」李淑菁挑起眉來,鏡片後的眸子閃過一抹精光。
「是啊,不信你可以問問宣先生。」不想讓私情爆光,思連宣騰都賭上。
她才不相信,宣騰敢泄她的底,承認自己和女助理發生了關系。
「是嗎?」提到了宣騰,李淑菁把本想說出口的規勸話語,全都存回了肚子里去。「其實你也沒必要跟我說這些,我只是希望你能了解,我們女人在很多方面總是比較吃虧。」
李淑菁覺得自己今天的話似乎太多了。算了,就當是出于好心吧!
一個優異的男子,是很容易吸引女人。就像艾麗絲,在觀光賭場創立之初,日以繼夜地為老板賣命,但終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瞧她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思只好頻頻點頭。「我知道淑菁姐你是為我好。」
深知李淑菁話中所喻,但是孟思一點也不認為宣騰高不可攀,因為單就身份來講,她可也是個公主。
而身為一國的公主,她至少得選個貴族為對象。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她才會難過了一個早上,畢竟她無法否認,宣騰在她心目中,已佔有相當的地位。但他們的戀情是不會被允許的。
「知道就好。」李淑菁看著她,點了點頭。
「去吧,把這份資料的檔案調出來,紅筆圈著的部分重新再修改過。」李淑菁把卷宗交給了孟思。
「好。」接過卷宗,思回到座位啟動電腦。
看著辦公桌上的小時鐘,只剩下十五分鐘,她就可以下班了。
幸好,他並沒有如預期的由香港返台。至于滯留原因,她不想多想。就當是上蒼給的好運吧?至少她可以不用馬上面對他。
一松懈下來,思喜孜孜地盯著小時鐘,等著下班。
但事與願違,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
思嚇了一跳,趕緊接起電話。
「小思,你今天得加班。我沒回到公司前,不準你離開。」電話那端的人下了不容拒絕的命令。
「為什麼?」思反問。
天啊,光是听到宣騰的聲音由話筒的那端傳過來,她的心就怦怦直跳,如果還留下來等他,她的心不就要提早報廢了?
「還敢問我為什麼?」他加大音量。
原以為她的膽子夠大,沒想到今早她卻拋下他,落跑回台灣。
「要不然我該問什麼?」他的聲音幾乎震破她的耳膜,但她拗著性子,故意回問他。
他沉默了一會兒,深深一嘆後,捺著性子再度開口︰「你想不想我?」他心里波濤洶涌。
他可想了她一整個上午加下午,而這個女人居然寡情地完全無動于衷!?「干嗎這樣問?」真肉麻!思的臉瞬間皺了起來。
她可是希望這幾日都別見到他,否則昨夜那讓人臉紅心跳的畫面,又會不受控制地浮現在她腦海。
「因為我想你。」他說得直接,希望她回應他。
「你……」她的心因他的話而漏跳了一拍。
沒等她把話說完,他又問︰「告訴我,你是不是也想我?」
「為什麼我得想你?」臉蛋上染著淡淡的桃紅,她嘴硬地說。
她的話順利激怒電話那端的人。「難道你想用過就不算數?」
「用什麼呀?」她為他大膽的話而連連抽氣。「我都還沒跟你計較往返機場,總共四超的計程車資呢!」「計程車?」這個女人真是死性不改,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想跟他計較計程車錢!?「听著!你今天就是不準準時下班,得等到我回到公司。如果你敢不听話落跑,別說是車錢,我還會半點本領也不傳授給你!」
撂下狠話,他掛斷電話,獨留瞪著電話發呆的孟思。
真的要等他嗎?這是自投羅網的行為耶!但她又能如何?
宣氏大樓里,只剩下在頂樓辦公室里的孟思。
覷了眼桌前的小時鐘,她的唇瓣高高地噘起。
「真是的,要我等到幾點呢?」忍不住打了個阿欠,思整個人趴在辦公桌上。
視線無聊至極的在辦公室里轉了幾圈後,落在矮櫃上的那束玫瑰花上,火紅的花瓣經過了一整天,已不如中午時那般嬌艷欲滴。
「真浪費!送這麼貴的一束花做什麼呢?如果能把它折現的話,該有多好……」思嘀咕著。
「什麼折現?」忽地,傳來一道男聲。
刷地抬起頭來,她雙眼瞬也不瞬地盯著他。
「哇!你想嚇死人呀?」在心中想過上百種兩人再度見面的情景,惟獨漏掉目前的情況。
迎著她的視線,宣騰唇畔牽起淡淡的笑。
「我很累又很渴,能不能先倒杯水給我?」說著,他伸出一手揉揉她的頭發,然後轉身往總裁辦公室走。
今日與羅杰的午餐約會後,兩人又一同飛了趟上海。因為羅杰的觀點與他不同,上海和台北兩相比較下,他比較看好上海。
「喂。」瞧他僅隨代一聲就轉身走人,思匆忙起身想跟上他。「你要我留下來等你,就為了叫我倒水?」
他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我很渴,幫我倒杯水好嗎?」他勉強地擠出一抹笑,神情看來真的很累。
「算了!我去幫你倒水。」思首度讓步,想都沒想,她拿起自己的水杯,往茶水間走去。
瞧他一臉疲累的模樣,像長打了一場硬戰。
很難想象,他和傍晚時分在電話里對她說著肉麻話的男子,是同一個人。
不到兩分鐘,明思端著水杯進到總裁辦公室。
宣騰只開了他辦公桌旁的一盞立燈,他坐在椅子上,頭靠著椅背,閉起眼小憩。
「你的水。」思來到桌邊,將水杯放到他面前,很自然縮小音量。
他伸出一手來接水杯,並沒睜開眼。「謝謝。」
看著他就口喝水,思忍不住說道︰「你看起來好像很累。」
喝完了水,宣騰睜開眼來看著她。
「你的三十九塊半水杯?!」他沒想到她會拿自己的杯子裝水給他。
「是呀,我干嗎拿我自己的水杯給你,你桌上不也有一個。」他的話提醒了她,她看到他桌上那個和她一樣的杯子。
沒理會她的反應,隨意將杯子放下,宣騰的精神看來已好些了。
「你為何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就跑掉?」突然伸出一手,他輕而易舉地將她給拉近。
手臂被鉗住,思一時重心不穩;宣騰的反應很快,他的手順勢攬上她縴柔的腰。
「我、我看你睡得很沉。」她仰起小臉望著他,心律無端加快,即使她一再命令自己冷靜以對,但很困難。
「你應該叫醒我。」說著,他盯著她的瞳仁深邃如潭。
光是被他看著,思便覺全身似火燒般熾熱且不自在。
「我看……上班時間快來不及了……」她越說越小聲,一對柔亮亮的眼兒不敢與他對視。
宣騰的手由她的腰肢移開,抬起了她的臉。
「看著我。難道你不想知道我今天為何要你留下來,而我又為何要匆匆忙忙地趕回來?」
或許太快了,也或許不可思議,但他一向自認為很了解自己,也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所以第一眼見到她,他就被她吸引,不需長久相處,她就輕易地在他心中生根,佔有一席之地。
「我……」思不喜歡他如此凝視著她,因為他的眼仿佛能透視她,看見她平靜的心湖已扁他泛起漣漪。
「你是總裁耶,我怎麼知道你為何要莫名其妙的趕回來?又為何要荼毒我,叫我留下來加班?」為掩飾心慌,她言不由衷。
「听你的口氣,好像一點也不在乎我們昨夜的溫存。」宣騰沒動怒,捧著她臉蛋的手驟然放下,不再逼她與他對視,因為他已由她的眼中,讀得她的心思。
「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嗎?」思暗自松了一口氣。
宣騰看了桌上的兩個水杯一眼,隨即由座椅上站了起來。
輕嘆了口氣,他伸出雙手,沒給她時間回應,就將她攬進懷里,緊緊抱著。
「我得趕明日一早的飛機,回美國一趟。」他感覺到懷里的她微微一震。
他並不想逼她,反正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來,終有一天,她會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對他說出愛語。
「為什麼?」思仰起臉來看他。
不是才由香港回來嗎?怎麼又要回美國了呢?
「美國賭場那邊發生了點事,我本來是該由香港直接飛回去的,但我不放心你。如果我沒回台灣來,我無法想象你會怎麼看待我們之間的關系。」他看出她眼里的不舍,心情頓時愉悅了起來。
「我……」因為他的話,她一時語塞。
哪怕理智一再地提醒、告誡,但她卻控制不了情感。不管未來如何,他已成功地在她的心中扎根。
「噓!」他修長的食指壓上她柔軟的唇瓣。「你什麼話都別說,我懂。」看著她,他的眼里有不容質疑的真情。
也許由開口要她當他的女友時,他已獲得她。她的個性有時純真直接,有時又矛盾復雜,所以與她互動,不說比說好,行動即代表了一切。
「你了解?」拉開他的手指,思盯著他。
她都還沒說呢!他怎可能會知道?
「是。」宣騰掀唇一笑,一手輕輕地撫上她細柔的頸子。「今晚別回去了。留下來,在辦公室里陪我?」看似在征詢她的意見,卻不等她回應,他低頭吻了她一下,然後摟著她往休息室走。
「我還沒吃晚餐耶,快餓死了!」好不容易掙月兌他,思抗議道。
「我也一樣,快餓瘋了。」聳肩一笑,宣騰的話另有隱喻。
「那我們去吃飯呀!」沒听出端倪,她主動拉起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不用了,我們叫外賣就好。」宣騰哪肯離開。
「你不是不喜歡吃便當嗎?」她記得他說過。
「此一時,彼一時。」說著,他不再給她辯駁的機會,再度摟緊她,吻上她的唇。
他得盡快地讓她知道,當她乖乖地喂飽了他之後,就算要他變出滿漢全席,也難不倒他。
怕上班遲到,孟思算準時間送宣騰到機場,然後再折回她的住處,準備梳洗一番後再去上班。
回到租來的小公寓,她掏出鑰匙,開了門就往內走。
關上門,回身的剎那,她發覺沙發上多出了一個人。
孟思嚇了一跳,但在看清來人後,她放心地吁出一口氣。
「你居然一夜未歸?」沒等她有任何反應,羅杰打了一個呵欠,由沙發上躍起,幾步來到她的面前。
昨天他和宣騰搭著同一班機回到台灣,在機場分手後,他即直奔這兒,沒想到卻沒等到她回來。
還好去年她打了一把備份鑰匙,給他隨身攜帶,否則他豈不是要流落街頭了?
「你是怎麼進來的?」她有給他鑰匙嗎?
「拜托,老姐,你忘啦,鑰匙是你去年親自去打給我的耶!」
「有嗎?我怎麼不記得?」思上下打量著他,一年未見,他似乎又是高了。現在她就算抬高手,也無法揉亂他一頭搶眼的金發了。
「你就是這樣,記憶力最差勁了。對了,你怎麼一夜未歸?」他略彎腰,整個臉貼到她面前。
從小,他就非常喜歡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兩人的感情也很好。
「我、我在同學家過夜。」思被他看得很不自在,隨便撒了一個謊。
「是嗎?」羅杰笑了,笑里有著濃濃的質疑。「你談戀愛了,對不對?」
雖不敢說是情場老手,但他也交往過幾個女朋友。所以姐姐是否在談戀愛,他是看得出來的。
「你胡說什麼?」思推了他一下,雖嘴硬的不承認,但舉動已顯出了心虛。
怕泄了底,她轉身往臥房走。
羅杰怎可能輕易放過這個逗她的機會,他亦步亦趨地緊跟在她身後。
「其實談戀愛又不是什麼壞事,你干嗎要否認?」跟進了臥房,他甚至還幫她踢上了門。
思仍舊不理他,不想被他套出任何一句話。
「姐,說嘛、說嘛,是怎樣的男人呀?」羅杰當然不會輕易死心。
思轉過身來白了他一眼,然後走到衣櫥前拉開門,取出她要更換的衣物。
「你知不知道你很無聊?」聲音淡淡地,為了壓抑自己心里洶涌的波濤。
她當然知道自己談戀愛了。但,真有那麼明顯嗎?為何這小子一眼就可看出來?
背著她,羅杰不在乎地聳肩笑笑。「你不說也無所謂,反正這次我想要待久一點,我自己觀察也是一樣。」
「你要待久一點?」思倏地轉過身來,圓睜大眼看著他。
他每年總要來荼毒她幾天,白吃白喝不說,還狂吃狂喝,所以等他一離開,她的荷包往往嚴重失血。
「你不歡迎嗎?」羅杰笑看著她。
「如果我說不,你就要請媽媽直接打電話給我?」可惡的壞蛋,每次都耍賤招!
「嗯。」羅杰雙手一攤,皮皮地笑著。
「滾開,壞蛋!」說著,她推了他一下,氣呼呼地走往浴室。
她沒趕他走,那表示默許了他的行為。
「別生氣嘛,你要去哪里?」他一向得了便宜還賣乖。
「換衣服。」忿忿地說著,思轉身朝他扮了個鬼臉。
羅杰停下了腳步,「換衣服做什麼?」
「我要去上班。」隨著聲音落下,浴室的門也被重重地甩上。
望著門扉,「你還在打工嗎?」他真搞不懂,她為何要這麼認真?
女人嘛,以後找個可靠的老公嫁了,不就吃穿不愁了嗎?干嗎淨做些自我虐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