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
新月高掛天空,亮著銀白色的光,銀牙一角,卻隱隱浮著一抹淡紅。
若是平常,江豐睿會注意到這樣詭魁不祥的月色,但此時此刻,他的心念都掛在丁若悠身上——她生氣了,她受傷了,獨自在暗夜里行走。
他擔心她,怕她有危險,怕她一時不注意,遭到什麼意外。
「若悠、若悠!」他揚聲呼喊,打她手機,她卻怎麼也不接,最後索性關機。
他更急了。
從小到大,她不曾這樣反抗過他,縱然仗恃他寵愛,脾氣嬌了點、倔了點,只要他板起臉,她還是肯听話的,這是第一次跟他吵架。
就是因為她看到他跟關妮薇在陽台上曖昧地糾纏……
你好惡心,睿哥哥,你真令我惡心!
她尖刻的怒斥至今仍在他腦海回響。
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麼激烈,如此嫌惡,他不禁因此而不知所措。
一直以來,他極力地疼愛若悠,給她所有他能給的一切,保障她生活無虞,逗她開心,扮演一個好哥哥的角色。
他喜歡看她笑,只要她開心,他灰暗無趣的人生仿佛也添上了幾許明亮的色彩。
若悠是他唯一的親人,對他很重要,但今夜,他卻重重傷了她……
「對不起,若悠,是我不好,你千萬不能有事。」江豐睿喃喃自語,找遍了家里附近的巷弄,仍不見丁若悠蹤影,他正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時,眼前忽地飄飄墜下一道黑影。
一個披著黑斗篷的高大男子,擋住他的去路。
他脊背一顫,全身汗毛豎立。「你是——」
「不認得我了嗎?」男人緩緩走向他,語氣亦是悠悠慢慢的,噙著一絲邪惡。「呵,真令我傷心,畢竟我可是費了千辛萬苦在你臉上做了記號呢——」
果然是他!
江豐睿悚然睜眼。「羅伯特?」
「你果然知道我。」羅伯特冷笑,拉下斗篷帽,露出一張俊美的臉孔。「是關妮薇告訴你我的名字嗎?」
江豐睿沒回答,肌肉緊繃,看著面前幾乎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鬢邊不覺墜下幾滴冷汗。
「我一直在找你呢,本來還想該怎麼接近你才好,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了。」羅伯特瞥望四周,滿意地勾唇。「看來關妮薇真的不在你身邊。」
「你究竟想怎樣?」江豐睿戒備地瞪他。
「我想怎樣,難道關妮薇沒告訴你嗎?」羅伯特抬手,撫向江豐睿被烙印記號的半邊臉。「她沒跟你說,我做這記號是什麼目的嗎?」
「她說你想毀我的容。」江豐睿咬牙切齒。
「毀容?」羅伯特揚眉,半晌,笑了。「也是啦,這也算是一個附加的好處,不過我真正的目的不只如此。」
「那你到底想怎樣?」
「這是格殺令。」羅伯特宣稱,眼神驀地冰冷,眼眸迸出懾人的紅光。「我要殺了你!」
「你要……殺我?」
「沒錯。」
江豐睿駭然凜息,腦海霎時一片空白,但不過幾秒,他立即尋回理智。「既然這樣,你當年就可以殺了我,為什麼等到現在?」
「你忘了當年的事嗎?」羅伯特冷哼。「我不是不想殺你,是來不及殺你。」
「來不及?」江豐睿愣了愣,努力回憶十六歲時那個迷茫陰暗的夜晚,但想起來的,卻只是記憶的殘片,拼湊不出完整的圖像。
「也對,你是應該記不清楚了,因為那天晚上你被我催眠了。」
那天晚上,他被催眠了?江豐睿茫然。
「那天,同樣有個終結者在追我,要逮捕我入獄,我卻在街頭偶然遇見你。你跟我實在長得太像了,我真的很震驚。」羅伯特解釋當時的來龍去脈,嘴角噙著嘲謔。「不過那個終結者很快就追來了,我來不及做什麼,只好暫且先用我的血在你臉上留下記號。」
「這個五芒星是用你的血烙印的?」
「這是某種古老的儀式,當我們長生種想除去某個不識相的人類時,就會在他身上做這種記號。」
如此說來,他早就該死了,只是因為這個吸血鬼遭逮捕入獄,他才能苟活到現在。
江豐睿總算領悟事情真相。「所以你一逃獄,就趕來台灣想除掉我?」
「不錯,你反應很快嘛!」羅伯特表示贊許。
被一個想除他而後快的吸血鬼稱贊,好像也沒什麼值得光榮的。
江豐睿自嘲地抿唇。
「現在想想,你腦筋這麼靈活,直接殺了你好像太可惜了,還是把你帶回去做研究吧!」
做研究?什麼樣的研究?解剖?刑求?凌辱至死?
江豐睿腦中飛快閃過各種念頭,每一種,都不是什麼愉快的想像,他表面裝作若無事然,眼角已開始瞥望周遭,規劃逃生路線。
憑他一個人類,是斗不過戰力強大的吸血鬼的,看來三十六計,唯有走為上策。
問題是,該往哪里逃?
「看著我。」羅伯特下命令。
開玩笑!怎麼能隨便亂看?他敢打賭,只要自己與這個吸血鬼視線接觸,馬上又會被催眠。
「我要你看著我!」羅伯特提高聲調。
他只得抬頭,拖延時間,在目光即將觸及對方的眼時,轉身拔腿就逃。
他听見身後傳來羅伯特狂肆的笑聲,似是笑他愚蠢,竟妄想自己能逃過追殺。
就算蠢,他還是想逃。不久前他曾想過自己死了也無所謂,但現在,他忽然很想活下去。
他要活下去,不願莫名其妙地死去,這世界畢竟還是有些美好的事物,比如說,在涼風吹拂的夜晚,與好朋友在河濱公園散步。
比如說,看著某個可愛的女孩一口一口地吃冰淇淋,听她在耳邊聒噪,說些言不及義的傻話。
還有若悠,他還沒向她好好道歉……
他不能死!
「你真以為自己逃得了嗎?」羅伯特追上他,笑著伸手掐握他後頸,只是微一使勁,便逼得他無法呼吸。
他眼前一黑。
羅伯特附在他耳邊撂狠話。「我警告你,別惹惱我,否則我就當場殺了你!」
他吸不進氧氣,意識逐漸昏迷。
「放開他!」一道清冷的嗓音落下,跟著,一串鐵煉急如星火地破空而來,圈卷羅伯特臂膀。
他吃痛,不得已松開了手。
江豐睿重獲自由,努力吞吐新鮮空氣,眼前迷蒙的景象慢慢回復清晰。
他看見關妮薇,如同他初見她那夜一般,亭亭玉立于屋檐上,墨發飄飄,在夜風中肆意張狂。
然後,那美麗的倩影往前飛墜,猶如一只展翼的白鳥,一個美妙的旋弧劃過夜色。
「你沒事吧?」她輕聲問他。
他怔忡地搖頭。
她像是松了一口氣,眉目彎出淺笑,可轉向羅伯特時,立刻轉成凜然,兩人在月下互斗。
江豐睿幾乎看不清他們是如何過招的,動作實在太快,他只看見兩道黑影穿梭來去。
忽地,靜夜里數聲槍響,血花飛濺。
他神智一凜,睜大眼,想看清是誰受傷了?
受傷的是羅伯特。他胸口與右腿同時中彈,屈膝跪倒,地面漫開一片鮮紅。
血的味道。
江豐睿深吸口氣,清楚地嗅到空氣中的血腥味,就連靜靜灑下的月光,仿佛也在此刻染紅。
一串冰冽的笑音逸落。
江豐睿驚駭地抬眸,赫然發現這笑聲竟是出自關妮薇之口,她的唇比平常更紅,宛如染血的薔薇,眸色亦轉成妖異的紅。
他倏地倒抽口涼氣。
這個女人,不像那個會舌忝著冰淇淋對他笑的天真女孩,甚至比兩人初遇的那夜顯得更加魔魁——是因為血嗎?是血的味道激發了她的魔性嗎?
他看著她飛快地竄到羅伯特面前,以鐵煉卷住羅伯特頸脖,就像那夜她圈鎖他一樣。
蔥蔥玉指點向羅伯特胸膛,挑起一抹血,舌忝進嘴里。
「你的血,好像不怎麼好喝。」她冷淡地評論。
「拜托你,饒了我……」羅伯特痛楚地求饒,努力從鐵煉的鉗制中尋出呼吸的空隙,雖然右腿與胸口的傷口幾分鐘後便會痊愈,但他不能沒有氧氣。
「我接到的是格殺令,不是逮捕令。」她言語無情。「你既然落到我手里,就乖乖受死吧。」
「拜托,請你饒過我,只要你……放過我,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
「我不需要任何人為我做什麼。」關妮薇冷笑,直截了當地拒絕羅伯特與自己談條件。
眼看她的唇愈來愈逼近自己,露出亮晃晃的白牙,羅伯特心生恐懼,禁不住出聲哀號,淒厲的呼號劃破黑夜,令人不忍卒聞。
江豐睿只覺得透不過氣,他不想看,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她吸干羅伯特的血,這太可怕了。「關妮薇!」
發自內心的呼喊,震動了關妮薇,她轉頭望他,秀眉一蹙,泛紅的雙眼在無意間漸漸斂去魔光。
她動搖了,嗜血的本能在听見他的呼喚後,退縮了。
趁她猶豫之際,羅伯特拼命掙月兌束縛,開展雙翼潛逃,她沒有追去,怔怔地站在原地,與他四目相凝。
她在他眼里,看見一絲藏不住的驚懼,右手頹然垂下,鐵煉月兌墜于地,鏗鏘的聲響,撞擊彼此胸口。
好片刻,她櫻紅的唇,才揚起澀澀的笑。「我很可怕,對嗎?」
他惶然不語。
這樣的沉默,更加揪緊她的心,薇薇地發痛。「你說的沒錯,我們是不同類,在你眼里,我畢竟……是個怪物。」
就像母親說的,她不是正常人,她是異類,是怪物。
關妮薇酸楚地想,眼眸隱隱刺痛。見到方才失去理性的她,想必他一定也這麼認為。
他會討厭她吧?會不會像母親一樣,只想遠遠地躲開她?
她低下頭,心口一陣陣地揪痛。「不要討厭我,好嗎?」像貓咪般的低微嗓音,是對他的求救。
江豐睿听出來了,上前一步。「薇薇。」
她揚眸,望向他。
「我不討厭你。」他啞聲澄清。
但是也不喜歡,是吧?她看著他的眼,那里頭仍深深內蘊著陰郁復雜的情緒。
他當然不可能喜歡她,他喜歡的,是丁若悠,是對他最重要的人。
真羨慕丁若悠,可以那麼理所當然地對他撒嬌,理所當然地享受他的寵愛。
真羨慕她……
關妮薇澀澀地盯著地面,地上,仍流動著羅伯特未干的血,她心念一閃,急忙蹲,以雙手捧起一灘血。
「你做什麼?」江豐睿震驚地瞪著她的舉動。
他嚇到了嗎?她苦笑。「別怕,這可以幫你。」
她伸出手,輕輕地將血抹上他被烙印的半邊臉,他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你不要怕,我不會害你。」將血涂抹均勻後,她又柔聲叮嚀,接著勾下他肩頸,櫻唇貼上他臉頰。
他震撼。
「別動。」她溫軟地低語,在他臉上綿密地落下一個又一個的吻。
這是在做什麼?
他頓時感到頭腦暈沉,全身忽冷忽熱。
就在他以為自己即將死于的折磨時,她放開了他。
她對迷惘的他微笑,牽起他的手,帶領他撫模自己的臉頰。
「感覺到了嗎?你的記號消失了。」
消失了。
糾纏他多年的丑陋烙印,人稱為魔鬼的記號,消失了。
從此以後,人們看他,會是一個長相英俊的普通成年男子,再沒有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他了,人們看著他時,眼神再也不會流露出恐懼。
他自由了。
一直遭受束縛的心靈,終于自由了。
「為什麼你能做到?」江豐睿怔忡地撫著自己臉頰,不敢輕易相信。「究竟是怎麼做的?」
「很簡單。」關妮薇微笑解釋。「這個記號是羅伯特用刀子在你臉上留下的傷口,因為刀上附著他的血,所以傷口很快凝結了,卻會留下除不去的疤痕,只有利用他的血,才能讓這道疤消去。」
「所以你剛剛才會沾他的血涂在我臉上?」
「嗯。」
他怔望著她,心下仍有疑惑。「那為什麼……你要吻我?」為何要用她的唇,溫柔地親過他臉頰?仿佛是呵護著他的傷口,不讓他感覺疼痛。
「因為除了他的血,也需要我的血,把我們的血融合,便能在你臉上產生化學變化,撫平傷口。」
「你的血?」他驚愕。「這麼說你也受傷了?」清銳的目光迅速梭巡她全身上下。「是哪里?你哪里流血了?」
「這里。」她指向自己的唇。
他愣了愣,這才發現她粉女敕的唇凹著一道似月牙的印。
「傷口如果太淺太小,很快就會愈合,我必須持續咬著,血才會不斷流出來。」
所以她方才吻著他的時候,其實一直咬著自己的唇,當他享受著那溫馨甜美的滋味,亂七八糟地想著一些不該想的事時,她正承受著陣陣痛楚。
他簡直……太可恥了,他不值得她如此待他。
「對不起,薇薇。」他抬起手,拇指顫抖地擦過她唇上的月牙印。「痛嗎?」
「你干麼向我道歉?」她眨眨眼。「這種傷口對我來說根本是小意思,一點也不痛。」
「真的不痛嗎?」他狐疑。
「真的不痛。」她用力點頭。「你忘了嗎?我是吸血鬼,不是人類,這點傷不算什麼。」
「別這麼說話。」他皺眉,不喜歡她稱呼自己「吸血鬼」,她不是說過,長生種從來不會如此自稱?
「因為我不是長生種。」她仿佛看透他的想法。「也不是人類,我什麼……都不是。」
她別過頭,嘴角勾著笑,臉色異常慘白。
于是他知道,她並不是真的在笑,那並非出自歡悅的笑容,而是自嘲,苦澀的自嘲。
她什麼都不是,同時被人類與吸血族放逐,游走于兩個世界之間,不被任何一方接受。
這就是她的命運,他曾以為她已坦然接受,但他錯了。
即便她表面上顯得樂觀無謂,但內心最深處,還是隱約痛著的,只是從前的她不明白那樣的痛。
「薇薇……」他喃喃喚她,胸口澎湃著連自己也捉模不定的情感,他好像有股強烈的沖動,想抱抱她、安慰她。
但她不知他的心思,側過身,躲開他。「我們走吧。」
「去哪里?」他一時茫然。
「找你妹妹啊。你不是很擔心她嗎?」
對了,若悠。
江豐睿這才恍然憶起,自己是出來找妹妹的,若悠被他氣走了,一個人迷失在黑夜里。他必須找到她,要是她出了什麼意外,他不會原諒自己。
「那我們去對面公園找找看!」他倉促地提議,率先跨過空蕩蕩的馬路。
關妮薇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四處搜尋,完全能感受到他的焦慮,他是真的很關心丁若悠,她看得出來。
如果有一天,是她不見了,他也會如此焦切地尋找嗎?
大概不會吧?不,應該說,絕對不會,她又不是他什麼人,對他而言,她一點也不重要。
喉頭嗆著一股她捉模不透的酸味,而她不懂,這就是吃醋。
「江豐睿。」她沙啞地揚聲。
「嗯?」他回過頭。「什麼事?」
「我想問問你……」她欲言又止,很想表達心頭泛濫的情感,卻不知該如何形容。
「問什麼?」
「我想問你——」話語未及落下,他突然舉手阻止她。
她一愣。「怎麼了?」
江豐睿不說話,指向公園噴水池旁,一個抱膝而坐的人影,低著頭,肩膀一聳一聳的,似在哭泣。
他心一緊。「若悠!」
滿溢關懷的呼喚,震動了丁若悠,抬起蒙朧淚眼,朝這邊望來。
「睿哥哥……」她顫聲喚,見他找來了,滿腔委屈陡然洶涌,正想起身奔進他懷里,好好痛哭一場,卻又瞥見站在他身後的關妮薇。
她神色一沉,怒了,轉身就跑。
「若悠,你等等,別跑!」江豐睿急著追上去。
她不理,飛也似地狂奔,胸臆夾雜著怨與恨。
可惡的睿哥哥,他為什麼還跟那個女人在一起?既然這樣,就別想她再理會他,她要躲開他,讓他見不到,看他會不會心痛,後不後悔……
她要懲罰他!
丁若悠恨恨地想,為了報復,為了讓一向疼愛自己的睿哥哥感覺到痛苦,她失去理智,盲目往前奔,連自己闖上馬路都沒察覺。
一輛載貨的大型卡車急馳而來,司機連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倦得差點打盹,完全沒注意到轉角處意外竄出的人影。
「若悠!小心!」江豐睿嘶聲狂吼,眼看卡車就要撞上丁若悠,不顧一切地往前沖。
丁若悠這才驚覺自己即將命喪輪下,駭然凍立原地。
電光石火的瞬間,關妮薇飛快竄來,展臂推開他,自己卻來不及躲過卡車的撞擊,嬌軀飛到空中,落下,最後,慘遭失控的後車輪輾過。
江豐睿失神地瞪著這一幕。
空氣中,再度充滿血腥的味道,這回,是關妮薇的血,是她受了重傷,倒在艷紅的血泊里。
那姿態,既殘缺又絕美,猶如一朵零落的血薔薇。
「啊——」
他肝膽俱裂,如野獸般地嘶嚎、狂吼,踉蹌著步伐來到她身前,愴然跪倒。
「薇薇、薇薇……」
天哪,他該怎麼辦才好?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可能被車子輾過,怎麼可能破敗得像一具被折斷手腳的棉布女圭女圭?
她還活著嗎?她不能死,不能死……
「薇薇……」他從血海里,顫抖地撈起她脆弱的身子,緊緊抱在懷里。「薇薇……」
「我……沒事的。」她強忍劇烈的痛楚,勉力睜開眼。「這點小傷,我睡一覺……就會好。」
真的會好嗎?真的可以嗎?
江豐睿六神無主,愣愣地望著她。
「會好的。」玉手輕撫他臉頰,她笑著,淡淡的、令人心痛的微笑。「所以……讓我睡吧,晚、安……」
語落,她閉上眼,彎密的眼睫在月下,暈著迷離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