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略。
陌生的肌膚,陌生的體味,侵入屬于她的女性聖域。
憑什麼?
他憑什麼這樣吻她,憑什麼用他冰涼的唇蹂躪她溫軟的唇,憑什麼強悍地撬開她牙關,肆意掠奪?
咖啡的味道。
在他唇齒間,她嘗到了淡淡的咖啡味——就是方才在餐廳,他一面說著輕蔑她的話,一面喝著的咖啡吧?
羞辱的味道。
她覺得自己被羞辱了。他好大的膽子,竟敢就這樣在電梯里,掠取她的清白。
可惡,這男人實在太可惡!
傅月眉掙扎著。從小到大,她何曾受過這般羞辱,男人們對她,從來只敢遠遠地愛慕,小心地呵護,沒有人像他如此無賴。
他是個無賴!
她展開雙掌,極力想在他和自己之間推出一個安全的距離,可是他力氣好大,強健的臂膀將她轉了個方向,卻依然不月兌他的勢力範圍。
背對著他,看不見他的臉,令她更覺強烈的羞辱,而他從後頭攫住她的唇,堅決地吸吮,卻也帶來一種極度曖昧的異樣。
她的呼吸亂了,心跳也亂了,體內似乎有一頭沉睡的小獸,慢慢地蘇醒。
那小獸,點燃了一把火,很快地,大火便在她全身上下蔓延,她的臉發紅,肌膚發燙。
怎麼回事?她到底怎麼了?
正當她慌亂間,他的吻忽然變了,狂風暴雨忽然成了綿綿細雨,一點點落在她鎖骨、頰畔,最後,是耳垂,而他的手,也放肆地罩上她豐盈的胸乳……
電梯門開敵,傅月眉迷蒙的神智驀地一醒。
她睜開眼,驚恐地看見電梯門往兩邊滑開,然後,又閉上。
幸好電梯外沒人,幸好沒人發現這個男人在電梯里霸道地侵略了她,幸好沒人發現……她全身燙得像火爐。
她用力甩開向原野。
這一次,他沒阻止她,靜靜地站在她身後。
她不敢回頭看他,卻能听見他粗重的喘息聲,接著,是一陣低低的、沙啞的、幾乎可說是邪惡的笑聲。
她全身緊繃。
他很得意嗎?他將她吻得徹底,欺負得徹底,很得意嗎?
傅月眉懊惱地咬牙,深吸一口氣。
她平復著激動的情緒,慢慢地,回復一貫的冷靜,轉過身。
向原野正看著她,幽黑的眼眸很深很深,藏著她看不出的思緒。
「你好大膽,你不怕我告你性騷擾嗎?」
「性騷擾?」他揚眉,覺得她的威脅很可笑。
她表情不變。「你應該知道,我爺爺是這間醫院的院長,只要我跟他說一聲,你馬上就會被炒魷魚。」
「是嗎?」他不以為意地聳聳肩。「那你不妨試試。」
他怎麼好像一點也不擔心?她蹙眉瞪他。
仿佛看出她的疑問,他嘲諷地勾起嘴角。「你可能不知道,我跟醫院簽了兩年約,兩年之內,只有我自請辭職的分,院方可沒權力趕走我。」
原來他簽了這樣的約。傅月眉悄悄握拳。怪不得他如此囂張了,原來是有恃無恐。
「我懷疑你是否值得我們這麼禮遇你。」她不甘示弱地挑釁。
「我夠不夠格,時間會證明。」他慢條斯理地回話。
好狂的男人!
傅月眉益發不滿,一時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抬高下頷。
「我們等著瞧吧。」冷冷拋下一句後,她按開電梯門,頭也不回地走人。
他默默目送她挺得硬直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消失後,他才退回電梯里。
他將手指放上自己的唇,回味著方才那激烈又纏綿的吻,嘴角,淡淡地牽起一絲復雜的笑。
傅月眉,看來她並不是他想象中那種無所事事的千金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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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原野,一個高傲、狂妄、冷血的醫生。
星期天早晨,月眉站在連接臥房的小陽台,眼里看著遠方山巒起伏的美景,腦海里想著的,卻是那個可惡至極的男人。
一想到他是如何輕薄自己,事後又是多麼放肆地絲毫不覺後悔,她就有氣,非常非常氣。
她不記得自己曾經對哪個人如此憤怒,他,或許是第一個。
可恨哪!
她閉上眼,雙手用力握住欄桿。
她該想辦法給他一個教訓,只是,要她把昨天那個吻對爺爺和盤托出,她又窘迫地不知該怎麼開口。
那個邪惡的、激烈的……熱情的吻,天啊!月眉忽地一陣無法克制地顫抖。
為什麼就連回想,都令她昏沉沉的,全身不對勁呢?
「在想什麼呢?我的乖孫女。」帶笑的嗓音驀地在她身後響起。
她駭一跳,整個人僵住,半晌,才轉過那泛著紅暈的臉蛋。
「怎麼啦?」傅聰明微微皺眉,擔憂地端詳孫女奇異的神色。「你的臉好紅,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不是,我沒有。」她連忙伸手握住自己的臉。「只是……覺得有點熱。」
「熱?」傅聰明疑惑地看了看周遭秋高氣爽的景致,又看了看她身上薄薄的家常連身裙。
「哎,爺爺,您找我什麼事?」知道自己這謊話說得太不高明,月眉挽起爺爺臂膀,借著輕快的問話掩飾尷尬。
「我拿這個來給你。」說著,傅聰明不知從哪兒翻出一本A4大小的本子,遞給她。
無須翻開來看內容,月眉也知道里頭會是什麼,她暗暗嘆息。
「爺爺,您饒了我吧!」她揚起臉,撒嬌。
傅聰明仿佛也預料到她的反應,笑了笑,挽著她在房內的沙發坐下。「月眉,不是爺爺故意為難你,實在是在你的終身大事還沒搞定前,我沒法子放心啊!」他打開相親本子,指著上頭相貌沉穩的男人。「這個年輕人真的很不錯,你考慮看看。」
她一點也不想看。
月眉偷偷翻白眼。「又是哪家醫院的醫生吧?」
「台大小兒外科。」
是外科醫生?
不知怎地,月眉腦海里再度不爭氣地出現一張陰郁的、冷俊的臉龐……真是夠了!那男人還要糾纏她到什麼時候?
她甩甩頭,強迫自己將不受歡迎的家伙推出腦海。
「你不喜歡?」傅聰明誤會她搖頭的用意,皺起眉頭。「他是長得不太好看,年紀也大了點,不過很優秀呢!而且介紹他給我的就是你陳叔叔,他保證這年輕人脾氣很好,對孩子也很有耐心。」
「既然是陳叔叔介紹的人,那肯定是個好人了。」月眉淡淡地笑。
但傅聰明听得出她這禮貌的評論不帶真心,他皺眉思索,忽地靈光一現。「你是不是不喜歡醫生?」
該不會因為他這個爺爺是醫生,她死去的爸爸也是醫生,她從小到大接觸的所有長輩都是醫生,造成她對醫生有種莫名其妙的排拒感吧?
所以才會他來來去去介紹了那麼多人,她一個也沒興趣。
「原來你討厭醫生。」傅聰明懊惱地低語,口氣竟似帶著某種委屈。
哎,她真是敗給這個爺爺了。
月眉又好笑又無奈,連忙解釋。「不是的,爺爺,我覺得醫生很好啊,只是……唉。」她停頓,幽幽嘆息。「爺爺,您真的這麼不放心把醫院交給我嗎?」
傅聰明一愣。
「只有我一個人不行嗎?」月眉很認真地看著從小最疼自己的爺爺。「我答應您,我會努力學習的,所有關于醫院的一切,我一定鉅細靡遺,全部放在心底。」
「我知道你會啊。」傅聰明寵溺地拍拍孫女的臉頰。「你可以說從小就是在這家醫院長大的,沒有人比你更了解這里了。」
「那您為什麼……」
「問題是,你只是個女人啊!」傅聰明坦白直言。「而且你雖然學的是管理,畢竟不是醫學專業的人,有很多事情,你沒法子比那些醫生更明白。」
「您怕我壓不住他們嗎?」
「我只是希望有個人能幫你,別讓你太辛苦。」說到這兒,傅聰明又嘆口長氣。「月眉,難道你一點都不能體會爺爺的苦心嗎?」
「我知道,我當然明白爺爺是為我好。」月眉苦笑。她能說什麼呢?誰教她生錯了性別,又沒有當醫生的才能。
她深吸一口氣,毅然點頭。「好吧,我答應您。」
「真的?」老人家眼楮一亮。「那你是決定要去相親嘍?」
她搖頭。「我不相親了。」
「什麼?」老人家又愣住。
「我想,我是該認真選一個男人來交往了。」
「你這意思是……你已經有對象了嗎?」傅聰明追問,半喜半憂,喜的是孫女終于下定決心,憂的是萬一她選了個沒法撐起醫院的男人怎麼辦?「那人是誰?爺爺認識嗎?」
「您當然認識,是您介紹給我的啊。」
「我介紹的?」差不多有十幾個啊!他哪知道究竟是哪一個雀屏中選?「到底是誰?」
「我還沒決定,等我決定了,一定馬上告訴您。」
這怎麼回事?傅聰明更糊涂了,這丫頭到底在賣什麼關子?
月眉卻不解釋,美眸望向南外藍天,唇角淡淡地漾起一抹笑——
是啊,再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她遲早得做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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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又芳駕光臨了!
她今天穿一件英國學院風的格子裙,半簡皮靴,松松地攏著條圍巾,看起來又雅致又俏皮。
她在游戲室里說故事給那些病童听,她聲音可好听了,又清脆又溫柔,迷死人。
還有她清清如水的眼楮,好似會放電一樣,看著人時總讓人全身酥軟。
她真是太美、太有氣質了,這世界到那里能這種內外兼具的絕色佳麗?
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就算向原野不想听也不感興趣,有關傅月眉的一切仍是不時地在他耳邊回蕩。
沒辦法,誰叫他跟最仰慕她的小邱是同科的醫生呢?而那家伙偏偏又是個愛傳播八卦的九官鳥。
像今天,他才剛開完刀,走出手術房,連手術服都還來不及月兌下,小邱就抓著他呱啦呱啦不停地說。
初始,他還強迫自己靜靜地听,等到小邱提及黎暉也在游戲室里,跟那些病童一起听故事,忽地感到一陣不耐煩。
「夠了沒?」他卸下手術服,一把丟進回收筒里。「你要是真那麼喜歡那女人,怎麼不認真去追人家?光在這邊說有什麼用?」
「嘿!你以為我不想嗎?」小邱好受傷。「問題是我哪一點比得上黎暉?又沒人家長得好看,也沒人家的仁心仁術。」
「什麼仁心仁術?」向原野冷哼,打開衣櫃,穿回原來的衣服。
「你不知道,听說院長很喜歡黎暉,對他贊不絕口呢!他也是院長親自聘回來的……唉,總之他跟我們下一樣啦!」
「哪里不一樣?還不都是醫生?」
「醫生也有分三六九等啊。」
「你是說自己不如他上等嗎?」
「嗄?這個嘛……」小邱搔搔頭,苦笑。「反正我有自知之明,大小姐不可能看得上我。」
「隨便你吧!」愈听愈沒好氣,向原野猛然甩上衣櫃門,逕自離開更衣室。
原本,他打算直接回辦公室,但不知怎地,身子在中途自動轉向,往病房大樓走去。
上了六樓,便是一間間游戲室、交誼廳與圖書館,他隔著玻璃窗一間間搜尋,終于看到了她。
她果然如小邱所形容的,穿著格子裙與短靴,只是圍巾拿下了,縴細的玉頸著。
她正笑著拍手,櫻唇一開工口,似是帶領著病童們唱歌,她身邊坐著那以好脾氣聞名全醫院的黎暉,也和幾個孩子打成一片。
病童們都喜歡黎暉。
記得曾有好幾個醫生及護士有意無意地在他面前如此感嘆,他知道,他們是在暗示他別對病人太冷,要和善一點。
但,對病童好,對他們的病情便會有幫助嗎?與其跟病患們搞什麼人際關系,把他們的病治好,不是更實在嗎?
向原野嘲諷地勾唇。他側轉身,想離開,視線卻像遭受某種磁石吸引,一直流連于室內。
尤其,那個言笑晏晏的女人,她的笑容,有種令人莫名眷戀的溫柔……
咚!
一個瘦小的身軀驀地撞進向原野懷里,他愣了下,低頭,原來是個男孩。
男孩抬起頭,一看是他,臉色大變。
他眉峰也皺攏。「阿誠?」
听見他冰冷的叫喚,阿誠肩頸一縮,連忙退後幾步。「對、對不起,醫生叔叔,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我是……是因為听說月眉姐姐在這里講故事,所以……」
「所以急著跑來听嗎?」向原野替他接下去。
「是。」阿誠吶吶地點頭。
「在醫院里,不許跑跑跳跳的,沒人告訴你嗎?萬一跌倒受傷了怎麼辦?」
「是,我以後不敢了。」
「進去吧!」
「是。」阿誠松一口氣,如蒙大赦,開門一溜煙地進去。
月眉見是他,嫣然一笑,阿誠在她面前說了幾句,她抬起頭,清亮的眸光朝玻璃窗這邊望來,與他相接。
他一動也不動地站著,面無表情。
她顰眉,起身,盈盈走出來。他盯著她走路的身姿,忍不住要想,如果有人要寫一本禮儀指導手冊,她肯定是模特兒的上上之選。
她的一舉一動,都太……大家閨秀了,就連那天經他強吻後的反應,都那麼冷靜自持。他真的很想知道,這女人有沒有失控的時候?
「你剛剛又罵阿誠了。」她淡淡地開口。
他滿不在乎地一哂。「他跟你告狀?」
她長長地瞪他。「看來你不喜歡孩子。」
「是又怎樣?」他討厭她控訴般的眼神。
她一窒,仿佛沒料到他會回答得如此干脆,神態一凜。
「你上禮拜主刀的心髒移植手術,我看了錄影帶。」她忽然說。
「你看了?」他訝然。雖然那場手術的確轟動了全醫院,不少醫生刻意排出空檔,搶著前來觀摩,但他沒想到連她這個未來醫院繼承人也會感興趣。
「你的確很厲害,很少醫生年紀輕輕操刀技術便這麼利落,而且病患還只是個不滿五歲的小女孩。」
她想說什麼?向原野挑眉。他不相信這個千金大小姐是真心稱贊他。
「你究竟為什麼來當小兒科醫生?」她輕聲問。令他驚訝地,她的口氣听來竟是迷惑多于嘲弄。「難道只是為了炫耀自己高明的醫術嗎?」
炫耀嗎?向原野冷笑。如果他真想炫耀技術的話,地方多得是,不必非來兒童醫院。
不過他沒必要回答她的問題。
「你跟他在交往嗎?」他反問她。
她一愣。「誰?」
裝傻嗎?他撇嘴。「黎暉。」
她眯起眼,似乎是被他充滿譏誚的表情惹惱了。「是,我是決定跟他交往,又怎樣?」不客氣地回敬。
「不怎樣。」他刻意保持語氣清淡,雖然感覺胸口好像讓人捶了一拳,悶悶地有點痛。「他是好好先生,你是好好小姐,你們很相配。」
她臉色一變。「這是諷刺嗎?」
「諷刺?」他輕笑一聲。「冤枉啊,大小姐,我這可是真心話。」
她咬唇,不發一語,粉拳悄悄地一收一握。
看她明明氣惱不已,卻還要強自克制,他忍不住覺得好玩,正想再多說幾句逗逗她,放在口袋的手機忽然傳來簡訊的震動。
他掏出手機,檢視訊息,臉部線條一凜。
又是她!他皺眉,收回手機,完全失去了玩笑的興致。
「你慢慢陪那些小鬼玩吧,大小姐,我有事,不打擾了。」他瀟灑地擺擺手,走人。
身後,似乎射來兩道火樣的目光,灼燒著他的背脊。
是大小姐嗎?她總是如水一般清澈的眼原來也可以燒出熊熊火焰?
他肯定氣壞她了。
他微微扯唇,不覺停下步伐。
傅月眉……
他在心底,念著這芳名。
驀地,口袋里再次傳來震動,提醒他殘酷的現實。
他自嘲地甩頭,繼續向前走。
那種集三千寵愛于一身的千金小姐跟他絕對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最好還是離她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