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搞什麼?」
餐廳里發生那驚天動地、差點沒把袁星朗全身血液給凍結的一幕後,他隨便找了個借口,拖著宋日飛往男廁所私了去。
「什麼搞什麼?我听不懂你在說啥。」宋日飛裝傻。
「你少給我打哈哈!」袁星朗星眸炯亮,熊熊怒火威脅要燒了好友。「你說!你剛剛那個吻是什麼意思?誰準你那樣對夜雪放肆了?」
「誰『準』我?」宋日飛冷嗤一聲,似乎覺得他說的好笑。「我們男歡女愛,要親就親嘍,還需要誰來允許我們做什麼?」
「你、說、什、麼?!」袁星朗提起好友衣領,磨牙低吼。「你們男歡女愛?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我們又不是你的小孩,不用事事都向你報備吧?」宋日飛冷笑,扯下袁星朗臂膀,好整以暇地整整被翻亂的衣領,然後轉過身,打開洗手台上的水龍頭,一面哼歌一面洗臉。
袁星朗干澀地瞪著好友悠閑的動作,清楚地感覺自己的情緒正在失控當中……
不行,他必須節制,否則可能會當場發飆,將眼前這個高中死黨揍得鼻青臉腫,招來夜雪不贊同的眼神。
想起她可能會失望地對他蹙眉,他悚然一震,深呼吸,努力克制脾氣。
「你們在交往嗎?」他強抑煩躁的心緒問。
宋日飛揚眉,彷佛很驚異他竟能保持冷靜,瞥了他一眼,才煞有其事地拿紙巾抹干臉,點點頭。
「什麼時候開始的?」為什麼他一點也沒察覺到?
「你最近忙著跟美眉約會,哪里顧得了你的好朋友們啊!」宋日飛看出他思緒,揶揄道。
「你的意思是,你們是最近才開始的?」
「嗯哼。」
「你追她?」
「沒錯。」
「為什麼不告訴我?」袁星朗陰沈著臉。「我都不知道你對夜雪有興趣。」
「我早就看上她了,只不過礙在你的分上沒敢行動而已。」宋日飛嘻嘻笑。
「感謝那天你告訴我你只當夜雪是好朋友,否則我到現在都還只能暗戀呢。」
「這麼說你一直在暗戀她?」袁星朗瞇起眼,不太相信地打量宋日飛。
他這個好友,一向自認為情聖之流的人物,真會為了他壓抑自己的感情?
「是真的。」宋日飛拍拍他的肩,眼楮閃閃發光。「也許你不相信,不過我宋日飛還是很顧義氣的,好朋友的女人,我連一根手指也不會踫。」他頓了頓。「幸虧夜雪跟你只是純友誼,你也絲毫不想把她佔為己有。」
「所以你就乘機發動攻勢,想把她佔為己有嘍?」袁星朗語氣不善。
「不錯。」
「才剛開始交往而已,就在公眾場合對她動手動腳,你會不會太不尊重她了?你把她當成什麼了?」憶起方才那一幕,袁星朗心有余憤……不,那把焦躁的火又燒起來了,而且愈燒愈旺。
「我說了,我們男歡女愛,你情我願,有什麼大不了的?」宋日飛一派輕松地攤攤手。
瞪著那張笑得宛如陽光燦爛的俊臉,袁星朗有股沖動想一拳扁下去,看他還能不能笑得這麼白目!
他全身發顫,血液在體內沸騰,腦子昏昏然,一幕幕電光石火閃過的,都是夜雪曾與他共有的點點滴滴。
她的笑,她的怒,她的溫柔與體貼,她恰北北地指著他鼻子責備他發少爺脾氣,她陪他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听他傾訴未來的夢想。
于公,她俐落地在工作上為他分憂解勞,于私,她剔透地理解他每一分心事。
她是他的最佳拍檔,伙伴兼好朋友。
五年來,他們一路一起走過來的。
而現在,她開始談戀愛了,她跟另一個男人交往著,有一天也許還會步入結婚禮堂。
地要離開他了嗎?她會不會從此,與他步上不同的道路,終于與他分道揚鑣?
老天!
思緒及此,袁星朗忽地恐慌起來,一種無助的感覺在他全身漫開,侵入他每一個細胞,撕扯他每一根神經。
「你配不上她!」他昏亂地喊,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你是情場老手,夜雪卻沒什麼經驗,你會欺負她,你一定會傷了她!」
「就因為我是情場老手,才懂得女人心啊!」宋日飛為自己辯解。「你放心吧,我知道怎樣做最能討她歡心。」
「你懂什麼?」他咆哮。「你連一束花也沒送給她!夜雪喜歡太陽花,你怎麼不在約會時帶上一束給她?」
「不一定每次約會都要送花吧?」宋日飛好笑地反駁他。「我今天也沒看你手上拿花啊!難道那個叫溫璇的姑娘不喜歡花嗎?」
袁星朗一窒,半晌,才找回聲音。「你是你,我是我!你不是自封情聖嗎?連花都不懂得送算什麼情聖?」
「哎,意思就是我跟你追女人的標準不一樣就是了。」宋日飛無奈地點頭。「你可以要笨,可以不解風情,我卻不行。」
「當然不行!你追的是夜雪!」袁星朗怒吼,幸悻然的口氣簡直就像宋日飛撿到了什麼寶,卻不懂得小心翼翼把她給捧在手上。
「我明白了。」宋日飛眼楮亮得像星星。「既然這樣,你給我一點意見吧。」
「嗄?」
「你跟夜雪相處五年了,最了解她的喜好,不如你來告訴我,我該怎樣討她歡心比較好?」
問他該怎麼討夜雪歡心?袁星朗怔然,腦海霎時一片空白。
「怎麼不說話?該不會都跟人家相處五年了,還模不清楚她的喜好?」宋日飛嘲笑他。
「我當然知道!」袁星朗陰郁地瞪眼,沈默半晌,再開口時,嗓音沙啞。「不要命令她,不要理所當然地以為女人該為男人服務,不要叫她幫你倒咖啡,她很可能會給你一記白眼。坐車的時候,要幫她開車門,上館子吃飯,幫她拉椅子,她欣賞紳士,討厭不懂禮貌的男人。在路上看到殘障朋友,不要視而不見,不要對來纏你做問卷的人凶,人家也是為了飯碗。對在公眾場合吵鬧的小孩子要有耐心,不要一副想殺了人家的樣子,她喜歡好人,不喜歡不懂得體諒別人的人。」
「嘖,听起來她喜歡的典型,跟你這種利益至上的男人正好相反啊!」宋日飛感嘆。
袁星朗胸膛一震,臉色瞬間刷白,兩秒後,他黯然垂下眼。「沒錯,她喜歡的典型……的確跟我不一樣。」
太不一樣了。他落寞地想,沈浸于自身惆悵的思緒里,完全沒注意到身旁的好友,嘴角彎起的詭異弧度。
氣氛相當緊繃。
自從那天在餐廳巧遇後,夜雪和袁星朗之間的關系便處在一種緊張狀態,像扯到極處的琴弦,隨時要繃斷。
這樣的氛圍,讓兩人都覺得喘不過氣。
必須面對面時,閃避對方的視線,見不到面時,又心不在焉,總是想窺探對方此刻正在做什麼。
這天,是七夕情人節,一早,夜雪便收到一大東捧花,五彩的太陽花搭配滿天星,繽紛好看。
小弟捧著花進來時,全公司贊嘆,得知送花的對象是那個除了跟總經理,從沒跟誰傳過緋聞的夏秘書,更是吃驚。
眾目睽睽之下,夜雪有些無奈地簽收了花束,跟著,電話鈴聲準確地響起。
「收到我送的花了嗎?」那一頭,傳來宋日飛戲謔似的嗓音。
「收到了。」她輕輕一嘆,掌心遮住話筒,低聲道︰「送這麼一大束,會不會太夸張了?」
「今天是情人節,不夸張點怎麼行?」宋日飛笑。
「總之謝謝你。」雖然知道只是做戲,夜雪還是禮貌地道謝。「你怎麼知道我最喜歡太陽花?」
「當然自有我的情報來源嘍。」
是星朗告訴他的嗎?夜雪有些怔忡。
「怎麼樣?星朗看妳收到花有什麼反應?」
「他在開會。」
「開會?嘖!真可惜。」宋日飛懊惱,精心安排的好戲竟然沒達到效果。「那妳怎麼沒跟進去?星朗開會不是一向要妳在旁邊做紀錄的嗎?」
「我也覺得奇怪。」夜雪沈吟。「最近有些會議他都不讓我參加,也不曉得是不是怕尷尬。」
「尷尬?」宋日飛興味地問︰「怎麼?你們最近的關系很尷尬?」
「你明知道。」夜雪瞋他。「自從那天你在餐廳莫名其妙吻我後,我跟星朗見面就尷尬得不得了。」
「有什麼好尷尬的?如果他純粹把妳當朋友,妳也純粹把他當朋友,還尷尬什麼?」
夜雪心一動。「你的意思是--」
「會尷尬就表示他心里很介意啦!」宋日飛呵呵笑。「我不是跟妳說了嗎?那天他把我拖去洗手間時,氣得不得了,看來要讓他吃醋很簡單呢。」
「他真的是在吃醋嗎?」
「妳看著好了,等我繼續下猛藥,就不信他還能死ㄍㄧㄥ著當他的呆木頭,哼哼!」
但願真可以激出他什麼反應就好了。夜雪心底燃起希望的火苗。
掛斷電話後,她怔怔地發愣。宋日飛一再跟她保證星朗絕對很在乎她,她卻不敢輕易相信。
自從溫璇出現後,她一直懷抱著的信心便動搖了,她不再那麼樂觀地相信屬于她的愛情有一天必會到來。
對星朗,她不再有把握……
「誰送妳的花?」粗魯的嗓音拉回夜雪的思緒。
她回過眸,恰恰迎向袁星朗陰暗難看的臉色。他剛開完會出來,經過她桌上瞥見那東鮮花,很不悅似的皺著眉。
她心跳加速。「是日飛送的。」
「我就知道!」他撇撇嘴,狀若不屑。
他在吃味嗎?
「我沒想到他會送我花呢!這還是我第一次在辦公室收到花,好開心。」她扮出燦然笑顏,試探他。
他下頷一抽。「那小子就是懂得討女人歡心!妳小心點,別上了他的當。」
「上當?」她故作無辜地眨眨眼。「你的意思是說,你的好朋友會欺騙我的感情嗎?」
「我的意思是,別那麼輕易就樂昏了頭。對那種情場老手,妳最好矜持點,免得哪天莫名其妙被他佔了便宜還不曉得。」
她不高興了,他輕蔑的口氣刺傷了她。「你這意思是說我不夠檢點?」
「我不是這意思!」他忍不住煩躁。「只是要妳小心一點。」
「真是多謝你的勸告,我會注意的。」
該死!他說錯話了。
听出夜雪語氣的諷刺,袁星朗更加煩躁,俊眉一皺,正想說些什麼時,手機鈴聲響起。
「喂……哦,是妳啊。」
夜雪停住呼吸。
「……嗯,我知道了,今天晚上七點半……好,再見。」
他掛上手機。
夜雪僵著身子瞪他。「是溫小姐?」
「嗯。」袁星朗點頭。
「你們今晚有約?」
「她說今天足情人節,非要約我吃飯。」
夜雪黯然,表面強裝不在乎。「那很好啊,情人節是應該跟心儀的人吃飯。」
「這麼說妳也要跟日飛約會?」他眼色陰沈。
「當然。」
他瞪她,神色陰晴不定,片刻,咬牙說道︰「祝妳約會愉快。」
「你也是。」她甜甜地、半挑釁地回應。
四道眼神在空中交會,一陣滋滋作響。
然後,兩人各自回工作崗位,不一會兒,袁星朗按下內線電話。
「夜雪,下禮拜我出若要用的資料,今天下班以前給我。」
「出差的資料?」她一愣。「不是說禮拜五下班前給你就好嗎?」
「我今天就要。」他強硬地命令。
「是,我知道了。」她抿嘴答應。
這男人一定是故意的,擺明想破壞她約會。
可惡!他自己跟女人甜甜蜜蜜過情人節,鄒要地一個人在辦公室里為他做牛做馬?
愈想愈不爽,半個小時後,換她按下內線鍵。
「老板,ABConLine的總裁希望把下禮拜一跟你的會面改成明天早上,討論合作事宜。」
「明天?可是我還沒擬好月復案!」
「那你最好快點想,免得今天晚上約會時還要分心。」她冷笑著掛電話。
就這樣,在彼此各自存著壞心想阻撓對方約會的情況下,這天,兩人都誤了下班時間。
但是,把工作效率發揮到極點的夜雪仍在八點前整理好了資料,送進總經理辦公室。
接過資料,袁星朗有一剎那臉色一沈,彷佛很不爽她動作這麼快。
她得意地眉飛色舞。「如果沒事的話,我先下班了。」
「等等,我跟妳一起走。」隨便收拾好桌上文件,袁星朗拎著公事包起身。
他也要下班了?才八點,趕著去約會嗎?
夜雪臉色一變,懊惱地咬唇。「你已經擬好合作月復案了嗎?」
「還沒。」他瀟灑地聳聳肩。「管他的!回去再想就好了。」
她心揪痛。什麼時候他竟然把約會排在工作之前了?那個溫璇,對他而言有這麼重要嗎?
她嫉妒不已,一時卻想不出有什麼方法能阻止他去赴約,只好板著臉,與他一同步出辦公大樓,然後分道揚鑣,各走各的路。
直到進了餐廳後許久,袁星朗仍無法忘懷方才與夜雪分手的那一幕。
從前,每次他們若一起下班,他總是會開車送她回家,今天,卻是各走各的路。
她轉身離開的那瞬間,他竟有股驚慌,有種不祥的念頭,有種難以言喻的顫栗感。
他回過頭,不自覺地死盯著她盈盈離去的倩影,看著她,愈走愈遠,心也愈痛……
「哪,我們吃完飯去看電影怎樣?我看過時間表了,應該還趕得上十點那一場。」溫璇元氣洋溢的聲音打斷他思緒。
他眨眨眼,一時還處在迷蒙中。「妳說什麼?」
「我問你吃過飯後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
「啊。」他定定神。「不好意思,小璇,我明天早上有個會議,今天不能陪妳太晚。」
「這樣啊。」溫璇有些失望,不過很快振作起來。「沒關系,工作優先嘛,那我們吃完這頓情人節晚餐就好了。」她很體諒。
袁星朗欣慰地微笑。
這就是他喜歡跟她見面的原因,她從不像他以前交過的幾任女朋友那樣要求一堆,而且寶里寶氣的言行總是逗得他發笑。
跟她在一起,很輕松也很開心。
「對了,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溫璇一面吃沙拉,一面問︰「你跟你的秘書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關系?」
他一愣,沒料到她會突出此言。「什麼意思?」
「就是……」溫璇頓了頓,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我說了你不要介意喔,我老覺得你跟她感情好像特別好,不像是普通的老板跟秘書的關系。」
「我們的確不只是單純的老板跟秘書,夜雪算是……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
「有多好?」溫璇追問。
「嗄?」袁星朗又是一愣。
「你跟夏夜雪到底有多好?比跟我還好嗎?」
她這是在跟夜雪爭風吃醋嗎?袁星朗復雜地望著溫璇,沒想到心思單純的她也會有這一面。
「問問嘛!」彷佛看出他想什麼,溫璇傻笑地模模發。「我是說,你情人節的時候會想跟她一起吃飯嗎?」
「不會。」
「那聖誕節呢?」
「也不會。」
「有沒有哪一天是特別想跟她在一起慶祝的?比如說生日或什麼時候?」
不會,他從來不覺得有哪個節日非得跟夜雪一起慶祝不可,但當他感覺特別得意或失落的時候,卻總是第一個想到她。
袁星朗澀澀地想,表面卻不動聲色。「我想應該沒有吧。」
「那還好嘛!」溫璇拍拍胸脯。「這樣我就放心了,你果然只把她當朋友,跟她是純友誼。」
「嗯。」他同意。他跟夜雪……的確是純友誼。
他埋頭吃飯,心情一下黯淡,感覺胸口悶悶地堵著一口氣,順不過來。
忽地,擱在餐桌邊的手機鈴聲響起,但只響了簡短的一聲,立即切斷。
他拿起來察看螢幕,一見來電號碼,一震。
是夜雪打來的?
他心跳一亂,立即回撥,可傳來的卻是她關機的訊號。
怎麼回事?她干麼關機?她方才打電話來是想找他吧?為什麼只響一聲就掛了?
愈想愈焦急,他向溫璇致歉,起身到餐廳角落,撥打宋日飛的手機。
「喂。」宋日飛懶洋洋接起。
「是我。」他急躁地問︰「夜雪呢?她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沒有啊。」
「怎麼會沒有?她今晚不是跟你有約?」
「本來是有的,可是她剛剛也不曉得鬧什麼別扭,轉身就走了。」
「她怎麼可能隨便鬧別扭?」袁星朗很不滿好友的口氣。「一定是你哪里惹到了她!說!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做啊!」宋日飛喊冤。
「還是你說了什麼?」
「只是很平常的話啊!我看不出哪里不對勁。」宋日飛還是哇哇叫。
「你一定哪里冒犯了她!快給我想!」
「冤枉啊,大哥,我真的不曉得哪里得罪她了。」
「那你怎麼不追她回來?」
「追什麼啊?她一溜煙坐上計程車就走了,我哪里追得上?」
「你!」袁星朗氣得想摔電話。「算了!不跟你說了,我自己找!」
結束通話後,袁星朗團團轉,想起那只響了一聲的鈴聲,心里著實發毛。
不知怎地,他總覺得那短促的鈴聲像個求救訊號,夜雪想向他求救,卻又怕打擾他,所以急忙掛斷。
她現在一定很需要他!
一念及此,袁星朗再也無法悠悠哉哉跟溫璇共進晚餐,他向她道歉,說臨時有件急事非去辦不可,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餐廳。
一路上,他開著車,還一面狂打手機,夜雪依然沒開機。
他開到夜雪與妹妹合租的住屋,穿著彼得兔睡衣、頂著一頭亂發,顯然在情人節晚上還很悲慘地在家里趕稿的夏曉露前來應門,讓他給嚇了一大跳。
她說姊姊不在家,還沒回來,他緊張地追問夜雪可能去哪里了,她只是若有所思地望著他,說她姊又不是沒人追,肯定是約會去了。
問題是,她就是在約會半途失蹤的啊!
袁星朗急得不得了,又不敢多說,怕惹得夏曉露也跟著緊張起來,只好道歉離開。
接下來兩個小時,他開車找遍了台北市區,她平常愛去的餐廳、喜歡的咖啡館、總是在里頭流連許久的誠品總店,以及捷運車站。
最後,他找到無處可找,只好抱著一絲希望回公司,驚愕地發現辦公室內亮著燈,而她的手機就擱在她辦公桌上。
她在這里!在公司!
他欣喜若狂,拉開嗓子喊︰「夜雪,夜雪!妳在這兒嗎?妳在哪里?」
找遍了整層樓,還是沒找到,他不死心,一路從樓梯往上爬,直到頂樓。
一道倩影憑著圍欄,沈思似的仰望夜空。隨風飄揚的長發,包裹出曼妙曲線的白色套裝,以及那雙她最鐘愛的紅色瑪麗珍鞋--那種鞋款,特別能強調出她瑩白優美的腳形,總是讓她的腳踝顯得那麼縴細、那麼惹人憐愛,搖晃他的心……
是夜雪沒錯。
袁星朗收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接近夜雪,來到她身邊,他不敢馬上出聲叫她,怕驚到了她。
他耐心等著,直到她自己察覺他的存在,回過頭來。
乍見他那一刻,她秀臉一亮,似是極為高興,但旋即又黯下,別過頭。
他胸口緊縮。「妳怎麼了?夜雪,心情不好嗎?」
她沒答話,繼續看天空。
「妳本來不是跟日飛約會嗎?怎麼一個人跑來這里了?」
她依然沈默。
「是不是他哪里惹妳不高興了?」
「你呢?怎麼也來這里?」她不答反問。
「妳剛剛有打我的手機吧?」他澀澀問︰「為什麼響一聲就掛了?」
「妳有心事,干麼不跟我說呢?」
「我不想打擾你。」她悶悶地說。
「說什麼打擾呢?」他重重嘆氣。「我們是好朋友啊!」
「因為是好朋友,所以你才來找我嗎?」她偏頭看他,眼楮閃著奇異的光。
「妳才知道!我連沙拉都來不及吃就跑出來了。」
「你找我很久了嗎?」夜雪看他前額微濕的發紹。是流汗所致的吧?她不禁感動。
「也還好啦。」他雲淡風輕地。「只是沒想到妳會跑來這里。」
「我想看星星。」她忽爾微笑。
「看星星?」他一怔。
「因為沒人帶我上山看,所以我只好到這里來。」
「妳想看星星可以跟我說啊,我可以載妳上山。」
「你跟溫小姐約會,我怎能那麼不識相?」她自嘲地撇撇嘴。
「我現在不也是為了找妳,爽了跟她的約會嗎?」他爽朗地笑。
她復雜地打量他。「你這麼做,她不怪你嗎?」
「放心吧,小璇不是那種小心眼的女人,她不會計較這些的。」
「如果她知道你是為了來找我而拋下她,還能漫不在乎嗎?」
「這個嘛,當然最好不要讓她知道啦,不過只要好好講,她應該也能了解的。」
「你對她還真有信心。」她忍不住剌他。
他沒听出,繼續當不解風情的木頭。「嗯,其實她真的要求不多,很大方也很體貼,跟我以前那些女朋友都不一樣。」
她被心頭一股濃濃的酸味嗆得說不出話來。
「妳怎麼不說話?哎,妳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啦,是我自己要來找妳的。」他安慰地。
「可是如果我以後常常這麼做,打擾你跟溫小姐相處的時間,就算她不怪我,你一定也會怪我的。」她幽幽說道。
「為什麼這麼說?」袁星朗皺眉,片刻,靈光一現。「妳是不是怕以後日飛常常惹妳生氣?妳放心,我會替妳好好教訓他,以後他一定不敢再隨便惹妳生氣。」
他完全搞錯了。夜雪惆悵地望著眼前完全狀況外的男人。
宋日飛惹不惹她生氣跟這件事根本無關,事實上,宋日飛絲毫沒有左右她情緒的能力,唯一能讓她芳心坐雲霄飛車的男人,只有他。
因為今天是七夕,因為她嫉妒跟他共度情人節的是另一個女人,所以才故意使出這樣的手段,破壞他的約會。
她已經慢慢變成那種小心眼、心存惡念、吃醋吃得快失去風度的女人了,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听我說,夜雪,妳別怪我多嘴,其實我一直覺得日飛他不夠好,不適合妳。」他忽然開口,很煩惱地說道。
她胸口一震,低落的芳心又悄悄飛揚。
「妳值得更好的男人,更溫柔、更體貼的男人。」星眸流露出一絲焦慮。「我說真的!」
「那你覺得誰才適合我?」
「這個嘛--」他一窒,眼神變換不定,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我一時想不出來,不過妳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想到的,到時一定介紹給妳一個最棒的男人!」
他要介紹男人給她?
她心一沈,這完全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你的意思是要幫我找相親對象?」
「沒錯!」他熱切地點頭。「妳等我回去想想,我認識那麼多人,一定能幫妳找到一個適合妳的男人的,不會讓妳失望!」
不會讓她失望?
她現在就已經很失望了,不僅失望,鼻頭還酸酸的,想哭。
她哀怨地瞅著他。
這些年來,她一直盼著等著,等到的卻是一次次失望,她已經快撐不下去了,真的覺得好累。
「星朗。」地啞聲喚他,眼眶澀澀的,醞釀著淚光。
「妳怎麼了?妳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他慌得手足無措。「是我哪里說錯話了嗎?」
她搖搖頭,強迫干澀的唇,揚起溫柔的微笑。
「不是的,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只是想問你,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也許我們……不是現在這種關系?」也許能夠更進一步,跨越好朋友的界線。她婉轉地暗示。
他卻完全誤解了她的意思,激動起來。「不是現在的關系?夜雪,妳是開玩笑的吧?我們是好朋友啊!一直都是,永遠都是!妳--」
「不要說了!」她尖銳地打斷他。
他愕然。「夜雪?」
「你不要再說了。」她別過頭,不讓他看見她心酸含淚的雙眼。「我懂你的意思了。」
她跟他,只是朋友而已,水遠都只是好朋友。
她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