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艷陽,散發無比熱力,炙熱的陽光,穿透屋梁脊瓦、門窗樓閣,曬得人連躲在陰影下,都熱得汗水直冒。
明明是炎炎夏日,羅府宅邸內,卻吹起白花花的飛雪。雖然不是含冤的六月雪,但望著飛雪的上官清雲,心中卻莫名悲涼。
他成親還不久,帳單已如雪片般飛來。
這些帳單上,羅列出各式各樣,慘遭大小雙喜破壞蹂躪的物件,其中什麼怪東西都有,大自木橋、涼亭、攤販的攤子,小至硯台、花瓶、鮮花水果、鍋碗瓢盆,通通不缺。
再這樣下去,他非破產不可。
上官清雲苦著臉,打著算盤,只覺得心頭淌血,卻驀地听聞窗外傳來一聲嬌叱。
「上官清雲!」龍門客棧的女老板,帶著貼身護衛,氣沖沖的走進門來。
「不知護國公主大駕前來,上官未曾遠迎,還請恕罪。」他話說得客氣,但可沒離開那張椅子,甚至連站起來都懶。
「你在算帳?正好!」她把一張帳單,一掌拍到他算盤前。「可別忘了加上這一條!」又是一張要求賠償的帳單。
「十六扇雕花大門、五張黑檀木桌、十二張板凳、三幅刺繡……」他逐一念出,接著停了停,問道︰「一座樓梯?」
「沒錯,連我的樓梯都垮了。」龍無雙火冒三丈,雙手插著腰。「那怪獸還闖進廚房,我的金華火腿、天山雪蓮、東海黑魷、魚翅、熊掌、干貝、虎鞭,還有昨日才送來的上等金黃香蕉,全都被它給吃了,沒吃完的也全毀了!」
幾乎就在同時,喜兒端著剛做好的消暑甜點,想送來給上官哥哥嘗嘗。
她開開心心的方要進門,小腳才抬起,正要跨過門檻,就看見那嬌俏的客棧女老板,正在里頭興師問罪。
聞聲見狀,喜兒瞬間收回了小腳,轉身就想縮回門外,卻听見身後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喜兒。」
她微一瑟縮,怯生生的回身,原本以為,會看到他又氣得臉色發青、七竅生煙,誰知卻見他一臉的面無表情,只開口再道︰「你進來。」
喜兒有些緊張,深吸了口氣,貝齒咬著紅唇,只得硬著頭皮,端著甜湯,跨過門檻,走進門廳內。
「呃,上官哥哥,我煮了些消暑的甜湯。」她擠出討好的笑,殷勤問著。「你要不要喝一些?」
「就是它!」她叫嚷著,直指著待在廳外的巨獸。「昨天下午就是它毀了我的客棧——」話還沒說完,那家伙烏黑的小賊眼瞧見她的指責,竟然舉起了鼻子,朝她耀武揚威的吼了一聲。
「昂……」
「好樣的!」那一聲示威,沒讓龍無雙嚇到,反而火更旺,卷起了衣袖,就要上前動手。「看我割下這長鼻子做象肉?!」
「小喜,安靜!」喜兒聞言吃了一驚,飛快放下甜湯,快速沖到門口,伸手擋著。「對不起,小喜不是故意的,請你原諒它。」
「這大笨象吃了我那麼多好料,我不吃回來怎麼甘心!」龍無雙嬌喝一聲。「刀來!」輕薄短小的刀,破空而來,她順手握住,殺氣騰騰的上前。
小喜昂起長鼻,抬起兩只巨大前腳,揚聲高喊,大聲威嚇,卻嚇不退無法滿足口月復之欲的龍無雙,只見刀刃逼得愈來愈近。
「別傷害小喜!」喜兒奮不顧身,猛地往前沖。
這一下太突如其來,龍無雙收刀不住,銀刀直沖往喜兒。
千鈞一發之際,一顆小石子疾射而來,彈中銀刀,幾乎在同時,男人攬抱住了她的腰,迅速將她帶開。
喜兒吃了一驚,抬起頭,看見他俊帥的面孔。
上官哥哥救她耶!
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喜兒被緊摟著,萬分崇拜的看著他,只听那熟悉的嗓音,在頭上響起。
「護國公主,請手下留情。」
「你最好趁早讓開,反正這一回,我非得和這畜牲討回個公道不可!」
「它才不是畜牲!」喜兒聞言,忍不住抗議。「它有名字的,它叫小喜!」
「我管它叫小悲還是小喜!它吃了我的東西,我就要吃回來!」
「它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可以吃我的東西嗎?」
「我會賠啊!又不是白吃,你不是開客棧的嗎?客棧就是要讓人吃東西的啊!」
「它是畜牲,又不是人!」
兩個女人的叫囂,瞬間響徹雲霄。
上官清雲仰天,無奈地再嘆了口氣。
兩位身分高貴的公主,卻還在爭吵,眼看又要動起手來,他再次將想上前的喜兒給撈了回來,另一手巧妙抓住了龍無雙揮來的銀刀。
「護國公主!」他沉聲開口。
「放開我的刀!」
他沒有放,只改口,喊了她另一個頭餃。
「相爺夫人。」
聞聲,龍無雙一怔,黑眸微眯,倒是沒開口抗議。
看來這頭餃,比另一個有用多了。
上官一手抓著喜兒,一手仍握著龍無雙的刀。「相爺夫人,小喜不只是苗族公主的坐騎,對她來說,小喜就像親人一樣。」
「沒錯!」喜兒抓住他攬在腰上的手,用力地點頭贊同。「小喜就像我的姊妹,你不能砍了它的鼻子吃!」
上官暗自再嘆了口氣,將長臂收得更緊。
喜兒察覺,回過頭,只見他眯著眼,低聲警告。「安靜。」
「可是……」她還想說話。
「想救它,你就保持安靜。」他冷著臉,在她耳邊迅速低語。
喜兒雖然不甘心,但為了小喜,還是點頭閉上了嘴。
直到她妥協後,上官這才松開手,放開握在手中的刀身,望向冷靜許多的龍無雙。「相爺夫人,兩軍對陣,不斬來使,何況漢苗兩族已經和親,更加不該傷害喜兒公主視為姊妹的小喜。」
龍無雙一怔,卻也不甘這樣認賠,怒瞪著他問︰「那我的損失怎麼辦?」
薄薄的帳單,瞬間出現在上官兩指之間。
「夫人,和親這件事既是相爺的主意,我相信,他會很樂意買單結帳的。」他溫文客氣的說著,臉上的微笑萬分真誠,連日來這麼多帳單,就只有這一張,讓他心情大好。
「你又知道他會付帳!」龍無雙輕哼一聲,那鐵公雞根本一毛不拔。
「夫人,我想,依相爺的性格,是不會想欠你債的,特別是這一條。」
龍無雙秀眉輕挑,黑眸一亮,終于放下了刀。讓公孫明德欠她債?這主意不錯,她喜歡。上官的嘴角再揚。「我想,你應該還有不少財物損失,沒有來得及列上,或許夫人你應該再回客棧,重新清算一次這回的財物損失,然後親自呈報給他。」
一想到可以和公孫明德要債,還可以隨便報帳,龍無雙就忍不住眉開眼笑起來。
「咳嗯,我想你說得沒錯。」瞧著那老奸巨猾的上官清雲,她輕咳兩聲,伸手將那張帳單抽了回來,臉不紅、氣不喘的說︰「我太生氣了,沒列清楚。」
趁此情勢,上官順水推舟,說道︰「還不快謝謝相爺夫人。」
喜兒張著小嘴,眨了眨眼,雖然不甘願,但還是擠出了一句。「謝謝相爺夫人。」龍無雙抬起下巴,哼了一聲,這才腳跟一旋。
「我們走!」
直到那怒氣沖沖的女人,終于走得看不見人影時,喜兒才輕拉著他的衣角,滿臉的抱歉,小小聲的說︰「對不起喔,小喜真的不是故意的……」
「這次又是怎麼回事?」他擰著眉問。
「昨天在街上,它聞到了香蕉的味道,因為它太想家了,所以就……」
「所以就闖進人家客棧里,毀了人家的客棧和廚房?」他揚起劍眉。
「呃……它餓了嘛……」喜兒不好意思的垂下了腦袋,悄聲為好姊妹辯解︰「它最愛吃香蕉了,所以昨天聞到香蕉的味道,才會太過興奮……」喜兒自知理虧,愈說愈心虛,小腦袋也跟著垂得愈來愈低。
無法控制的,他嘆了口氣。
听見那聲嘆息,她覷了他一眼,像是想到什麼,猛然抬起頭來,急匆匆的取下手中數只銀鐲和戒指。「那些損失,我都會賠的,不夠的話,等哥哥他們來了,還會有更多——」
「不用了,我不需要這些東西。」
「可是……」
「這些並不能改變什麼。」他淡淡地說。
這句話,讓喜兒臉色微微發白,瑟縮了一下。她其實也不是笨蛋,知道自己有些行為在京城里,似乎不太對。以往在族里、在山上,花是大家的,誰都能采,食物是共享的,無論誰打了獵回來,族人總一起分食收獲。
她是公主,人人都對她笑臉相迎,每個人都喜歡她和小喜,無論她做什麼,都能得到諒解,若她做錯了什麼,大家也會好聲好氣的和她解釋,可這邊卻不一樣。
好像不管她怎麼做,都不對。
再一次的,她垂下了腦袋。
瞧著她那沮喪落寞模樣,上官清雲胸口又悶了起來。他曉得自己的話,傷害了她的心。那並非他的本意,真的不是。
他握住她的小手,把滿桌的銀飾,一個又一個,慢慢套回她手上,先是銀鐲子,然後是銀戒指。
他的動作很溫柔、很小心,粗糙的手指,帶著些許暖熱。那小小的熱度,順著手臂,一路暖進了心口。
怯生生的,喜兒抬起黑眸。
他垂著眼,替她把最後一個銀戒戴上,俊秀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看不出在想什麼。「對不起,你原諒我們好不好?我們下次會更小心注意的。」她的聲音很小聲,有些喑啞。他抬眼,看見她的黑眸,漾著水光,鼻頭和小臉上,有著可疑的紅。他知道,她害怕惹他生氣,擔心他會討厭她。
這個苗族公主在乎他,非常在乎。
握著她柔軟的小手,看著她眼里閃爍的淚光,不由自主的,他開了口。「下次,記得小心點。」
「你原諒我們了嗎?」
他不該讓事情就這樣過去,他應該要想辦法月兌身,她是個麻煩,可是此時此刻,為了某種不知名的原因,他就是沒有辦法對她說不。
終于,喜兒破涕為笑,開心地綻出一抹可愛如花的笑容,飛撲進他懷里。「謝謝你!」她抬手環著他的脖子,幾乎是吊在他身上。「上官哥哥,我最喜歡你了!」
這句話,照理說應該要讓他頭皮發麻,可是這一次卻沒有,反而更加收緊了他的心。不自覺的,他擰起了眉,遲疑了一下,才環住她的腰。
她身上有一種好聞的香氣,不是京城里姑娘們抹在頭上、身上的香膏發油的味道,而是一種清爽好聞的花香。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氣,幾乎想將臉埋入她頸間,跟著他才發現自己在做什麼。
微微一驚,上官清雲松開手,力圖鎮定的說道︰「好了,我還有事要忙,你就先回屋里去吧。」沒有等她回應,他迅速轉過身,快步往外走去。
「咦?啊,好,上官哥哥,那我先回去準備晚餐,你要早點回來吃飯喔!」
沒想太多的喜兒,揚起了手,雖然已經瞧不見那高大的身影,她還是將手舉得高高的,努力揮著小手。
上官清雲沒有回頭,也沒有應答,只是腳下走得更快。
雖然,他還沒算完桌上那堆帳;雖然,她特別熬煮的甜湯還留在桌上;雖然,鏢局里現在也沒有急事需要他處理。
但是他依然還是繼續往前走去,再一次像逃命似的,離開那個開始牽動他心神的麻煩。他可以找到事情做的,絕對可以。
任何事,都比留在這里好。
夜深人靜,明月高懸。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子時已過,巡夜的打更人,在遠處敲了敲梆子、報著時辰,那聲音有些悠長,緩緩漸行漸遠。
黑夜里,羅府宅邸的大門傳來輕響,守門的老張連忙上前開門。
「啊,是上官大鏢師,忙到這麼晚啊?」老張皺著老臉,笑呵呵的說︰「真是辛苦您了,快些回房歇息吧。」
「你也辛苦了。」
他回了一句,才慢慢舉步,走向自家院落。
實話說,鏢局里並沒有什麼事,因為他新婚的關系,沈飛鷹把幾件鏢案,都交代給了其他人。雖然沒有明說,但上官心知肚明。這陣子,他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要照顧那位硬被塞給他的妻子。
其實,他還在想辦法,試圖從這樁婚事之中月兌身,所以成親之後,他總是夜夜晚歸,就是不和她洞房。
只要還沒洞房,一切就還有挽回的余地。
虧得她太過天真單純,還以為親了嘴,就已經完事。既然她誤會兩人已經洞房,他干脆將錯就錯,讓她繼續誤會下去,一邊思考算計,該如何才能解決這件荒唐的婚事。
暗夜里,各府各院的人,全都睡了,只有幾間房,還點著微弱的夜燈。他穿過庭院,走上回廊,疲倦的抬手,揉著僵硬的肩頸。
為了能拖延回來的時間,在鏢局里,他把所有能做的事都做了。他幫著大伙兒搬貨、刷馬,甚至上屋頂修瓦、打磨刀具,陪著新進的毛頭鏢師練武對招,試圖用大量的勞動來遺忘那個女人。
問題是,那沒有用。
他只要一有空閑,就一直想起她,想起她的聲音、她天真的笑容、她美麗的容顏,還有她全心全意的可愛模樣。
那讓他莫名煩躁,在煩躁之中,卻又有些不知所以的什麼在內心深處隱隱騷動著。他不敢深想,只能用更多事來填塞,用忙碌來忘卻。
回到自家院落,他走進院子,來到屋門前。
在院子里睡覺的那頭大象看見他,睜開了小眼,他沒有多加理會,只是深深的又嘆了口氣。一定有方法,能讓他恢復自由之身的。他一邊想著,一邊伸手推開了門。
屋子里的燈還微亮著,他還以為是僕人留了一盞燈,誰知門一開,卻只見燈光下,平常應該早就去睡的女人,正坐在桌邊打瞌睡。
桌上,堆了滿滿的菜肴。
在幾近熄滅的燈火下,她雙眸閉著,小手撐著臉,但仍無法阻止小小的腦袋在桌邊點啊點的。
上官哥哥,那我先回去準備晚餐,你要早點回來吃飯喔。
他沒有當真,他以為她只是說說而已,更不知道她會等著他,直到深夜。
你要早點回來吃飯喔!
她開心的聲音,回蕩在耳畔,似長鞭一般,狠狠抽打著他的心。
夏夜晚風,隨著他推開的門,輕輕拂來,揚起喜兒額際垂落的一絡黑發。驀地,她小手一滑,整張臉差點撲到桌上,驚醒的她趕緊坐直,然後才看見了他。
「上官哥哥,太好了,你回來了!」她開心的起身,匆匆奔至他身前,笑靨如花的拉他到桌邊。「你一定餓了吧?快快快,快來吃點東西。啊,對不起,我剛剛不小心睡著,菜都涼了,你等等,我先去熱一下菜,很快很快喔,你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她飛快將菜收到托盤上,咚咚咚的跑了出去。
上官清雲只能看著她,為了故意晚歸的自己,忙碌地奔進跑出,替他熱菜弄飯,把湯加熱,還拿來水盆手巾,替他擦臉、洗手。
美麗的小臉上,沒有一丁點兒怨懟或不悅。她像個陀螺一樣忙得團團轉,像只小鳥一樣吱吱喳喳。
吃完了飯,她已經在小喜的幫忙下,端來了洗澡的木桶和趁剛剛熱飯菜時,一起燒的熱水。「來,你一定累了,快進澡桶里,泡個熱水澡就舒服多了。」她飛快地月兌去他的衣裳,直月兌到單衣,小手卻被緊緊握住。「你別害羞,我們都是夫妻了。來,快把衣服月兌掉進澡桶里。」
「不用了,我自己會月兌。」他堅守最後底線。
「好,那你快月兌,我去拿干淨的布巾。」
他用最快的速度,月兌掉僅剩的衣物,坐進浴桶里頭,任由溫熱的水淹沒了身體。才剛坐好,喜兒已經抱著干淨的布巾,回到屋里了。
「這水溫還可以嗎?會不會太燙人?」
「不會。」他開口,聲音卻異常干啞,感覺到她的小手,撫上了他僵硬的頸項,讓他全身開始緊繃。
「那就好。」喜兒甜甜一笑,拿了張小凳子,在他身後坐下,小心撩起他被水浸濕的長發。「你放松泡著,我幫你洗洗發。」她將上好的澡豆沾濕,搓揉出泡泡。
他無法將拒絕說出口,只能僵硬的坐在熱水中,感覺她的手指,在發間穿梭,輕柔按摩著他的頭皮。
「我阿爹啊,常常說辛苦一天下來,能泡個澡,讓娘幫他洗頭、刷背,是最至高無上的享受。」她叨叨絮絮的說著一些家鄉里、雙親間相處的小事,時而輕笑出聲。
起初,上官清雲一直無法放松,但泡在熱水中,被她按著頭皮,真的十分舒服,到了後來,他不自覺的松懈防備,靠著身後的浴桶。
她的小手,有著神奇的療效,松開他緊繃的頭皮,舒緩這些日子來,因為壓力和緊張,不時發作的頭疼。
當她拿著勺子,開始替他沖淨發上的泡沫時,他甚至差點開口阻止她,希望她再按久一些。但是接下來,她竟開始替他刷背。
「上官哥哥,這樣的力道可好?還是你喜歡再大力一點?」喜兒盡心盡力的刷著他的背,只覺得他的皮膚好好模,微微的熱,帶著燙人的熱度,水光在黝黑的皮膚上閃閃發亮,看來莫名誘人。
不知為什麼,眼前的畫面,讓她莫名口干,好想上前舌忝去他肩背上的水珠,解自己的渴。這念頭,讓她小臉微紅,飛快揮開那羞人的想法。
上官清雲坐在熱水里,感覺到那小女人的聲音,近在耳畔,暖暖的氣息,吹拂著他的耳,她一只小手拿著絲絡刷著背,一只小手平貼在肩背上,一下子緩緩撫過來、一會兒慢慢模過去,讓他的心跳,大力的撞擊著胸膛。
熱氣上涌,充塞四肢百骸,他感覺到,胯下的硬了起來。
沒等到他回答,她好奇再問︰「上官哥哥?」
他張開嘴,第一次沒發出聲音,試了第二次,才嘎啞的擠出一句話。「這樣就好了……」
「真的嗎?那我再幫你刷刷前面。」
前面?!
上官清雲驚醒過來,背對著她,飛快站了起來,連忙說道︰「不用了,我已經洗好了。」水花從強壯的男性身軀上滑落,讓喜兒一下子看傻了眼,她不是沒看過赤身的男人,但上官哥哥的身體,不知為什麼,就是特別好看。
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臉紅心跳,不舍的問︰「你確定洗好了嗎?」
「當然。」他快速跨出浴桶,抓起掛在一旁的布巾,擦拭身體,從頭到尾背對著她。上官清雲原本以為,這樣就能逃過被她小手蹂躪誘惑的苦刑,誰知下一瞬,她竟又拿著另一條布巾靠了過來,替他擦干背。
老天!
他轉過身,抓住她的小手,陰沉的看著她。「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先去睡吧。」
哪里曉得,轉身看她,竟是個嚴重而錯誤的主意。
在搖曳的燈火下,她看起來誘人無比,發絲因為濕氣,貼在她的柔滑頸項上,紅女敕的唇就在他眼前微啟,美麗的雙眸帶著水光,映著他的身影。
他可以聞到她身上的香味,那麼甜;他同時可以感覺到,自己變得更熱更硬。
幸好兩人之間,還有段小小的距離,幸好她沒有低頭,沒有發現他嚇人的昂揚硬挺,否則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不行,還沒呢,瞧,你的背還繃得那麼緊。」喜兒昂首看著他,堅持著說︰「來,快到床上趴下,我幫你按松背部的肌肉。」
床。
這字眼,讓他黑瞳收縮,不自覺地屏住氣息。他不認為這個時候,接近床是個好主意。「相信我,我技術很好的,絕對會讓你放松下來的。」喜兒認真的說著。
她的話,只讓上官清雲胸月復中的欲火更旺。他不認為,自己可以放松下來,除非用全天下的男人都知道的那個方式。
天曉得,她是他的妻子,他可以盡情讓她幫著他放松,他猜她會很樂意,他會讓她很舒服,他也可以讓她很放松!
她未經人事,他可以教她很多很多。
看著眼前這個心甘情願為他的小女人,發狂的欲火幾乎掩蓋了一切!
不!
就在即將失控的邊緣,他的腦海里,閃過最後一絲清明。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可是上官清雲,有堅強的意志力,當然可以忍受誘惑。
單純的喜兒,在他天人交戰時,已經把他推上床。「來,快趴下吧。」
他不由自主,只能任憑她擺布。然後,他感覺到,她跨過他的腰,直接坐了上來。雖然隔著她的衣褲,他依然能清楚感覺,她的大腿內側,在他臀側誘人的摩擦著。她還在手上抹了香油,接著稍稍傾身,開始在他赤果的背上涂抹揉按。
天啊,那感覺簡直是……
上官清雲覺得自己就像在天堂,也像在地獄。
她用指節和掌月復,有技巧的按開他背上每一個糾結、每一處緊繃,卻也讓他的某個部位,愈來愈是堅硬。
「這樣舒服嗎?」她天真的問。
他喘息著,發出含糊且意義不明的申吟,不曉得此情此景,究竟是舒服多一些,還是痛苦多一點。
最美妙的折磨還在繼續。
她的小手,順著他的背脊兩側揉按著,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無一遺漏,有時還會撫過他的兩側,到後來甚至起身,轉過來按著他的雙腿。當她兩只柔女敕小手,來到大腿內側時,他差點失控。
理智與,持續相互拉鋸——
該死!他都已經娶了她,為什麼不能就此順其自然?
吶喊著。
上官清雲!別忘了,她可是個麻煩,超級大麻煩!
理智尖叫著。
他閉上眼,青筋暴起,強忍著想翻身,將她壓倒的,甚至開始覺得,她這個麻煩,好像也沒那麼討人厭了。
事實上,或許就算她是個麻煩,也是值得的。
他的思緒糾結,亂成了一團。就在一口接一口,將理智啃食殆盡的前一刻,她終于停手了。
「好了,這樣應該差不多了。」她下了床,見他閉著眼,還以為他睡著了,小小聲的叫著測試。「上官哥哥?」
那聲音那般輕柔,他不敢回應,怕她又有什麼主意,只能佯裝熟睡。
「你睡著了嗎?」她再悄悄問了一次。
他一動也不敢動。
「太好了。」她說,語氣帶著欣慰。
那語氣,讓他心頭一暖。
屋內靜默了一會兒,但他知道她還在床邊,靠得很近很近,他可以感覺到她的呼吸,拂過唇邊。然後,一只小手,偷偷的模上他的臉。
那撫模好輕好輕,像羽毛一般,撫過他的臉,也騷動他的心。下一瞬間,另一抹不同于小手的輕軟溫熱,怯怯的靠近,印在他唇上。
那個吻,有些溫柔,帶著羞澀,輕柔而誘人。
當她退開時,他幾乎要忍不住再把她抓回來。
一會兒後,那小女人總算吹熄了燭火、爬上了床,替兩人蓋好了被褥,在他身邊窩著。因為太過疲倦,她上床沒多久後,就睡著了。
他一直沒動,直到她沉沉睡去,才敢將雙眼睜開一條細縫。
那個可愛的小女人就縮在他身邊,勾著他的手臂,和他枕在同一個枕上,蓋著同一條被子。月光下,她美麗的小臉近在眼前,明明已經睡著,粉女敕的唇還微揚著,還掛著一抹淡淡的笑。
這女人,怎麼能只因為他,就這般心滿意足?
看著她,上官清雲的心頭,莫名緊痛。
他是個孤兒,因為運氣好,才被總鏢頭帶回來習武念書,為報總鏢頭養育之恩,他日夜苦讀、練武,一路辛苦打拼上來,才成為一級的大鏢師。
雖然,後來算是功成名就,他卻已經苦慣了,不曾讓人這般伺候。長那麼大,從來不曾有人這樣細心照料過他。全心全意,只為了他。
為他而喜、為他而憂!
心,在胸中跳動著,撞擊著胸口,力道大得幾乎會痛。
殘存的理智告訴他,應該要把手抽回來、應該要出去,找別的地方睡覺。但是,他卻沒有起身、沒有動作。
深幽的黑眸,就這麼看著她,深深的看著、貪婪的看著。
直到睡魔俘虜了他,他才在不覺中,也在她身旁,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