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外頭是璀璨的夜景,像是打翻了的寶石箱,空中小姐開始走動,關照旅客們的需求,機長用英文廣播,告知這趟行程的終點,以及所需的飛行時間。
女圭女圭坐在靠窗的位子,小手撐著下巴,水汪汪的眼兒注視著窗外,欣賞外頭的夜景。
坐在她身旁的凌雲,從上飛機後就沉默不語。
他微仰著頭,正在閉目養神,雙臂擱在兩旁,長腿則在腳踝處交疊,姿態輕松得像是坐在自家客廳里。
既然協議尚未失效,她也尚未「促銷成功」,凌雲很堅持,只要她待在這個職位上一天,就得克盡職責,不可以有半點的怠惰。如今,他因為特展將至,必須千里迢迢的飛往倫敦,親自處理特展的諸多事宜,自然就缺不了她隨行。
這一次,不用凌雲開口,她就迅速辦妥護照,拎著行囊,乖乖跟著他出國。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為了她的心上人。
先前那幾個被扁得鼻青臉腫的打手,在女圭女圭的親自審問下,根本不敢有所隱瞞,爭先恐後的說出,是有人送來一筆為數不小的現金,要他們綁架凌雲,阻礙「福爾摩沙」的特展。
太過分了,那些參展的作品,可都是張徹一的心血呢!
為了確保心上人的作品,能夠順利的展出,她跟哥哥們調來不少精密儀器,準備親自出馬,加強展覽場的保全系統。
因為「家學淵源」,在哥哥們的耳濡目染下,她對保全這一行的種種技巧可謂了若指掌,不論是制伏匪徒,還是安裝保全系統,全都難不倒她。要不是為了張徹一,她肯定不會進入「福爾摩沙」,而是留在「楊氏保全」里工作。
現在,既然逼得她出馬,那些王八羔子就要倒大楣了,她一定要把他們揪出來,然後──
懶洋洋的聲音從耳畔飄來。
「你快把那本雜志捏爛了。」凌雲的薄唇半揚,才經過幾十分鐘的小睡,眉宇間的些許倦意就已經消褪無蹤。
女圭女圭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想得太過入神,竟把雜志當成惡徒的脖子,激動的又擰又扭,精美的雜志當場被她捏得縐巴巴的。
她松開手,讓雜志掉回膝蓋上,轉頭開始追問身旁的男人。
「你知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幕後搞鬼?」她瞪大眼兒,注視著凌雲。
金邊眼鏡後的視線,先是回望著那雙清澈的水眸,再緩緩的下移,從她小巧的鼻,挪移至她紅女敕的唇,欣賞她美麗的輪廓。
「這次參加競爭的廠商超過一百家,光是股東總數,保守估計也有上千人,要是再加上他們的員工──」
「夠了夠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伸出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願意出錢,雇用打手綁架你的人,多得數不清,是吧?」
「商場如戰場,每個人做生意的手段都不同。」凌雲含蓄的回答,略去這些年來,曾經見識過的行徑不提,多知道那些事情,只會讓這脾氣火爆的小女人听了更加氣憤。
女圭女圭嘆了一口氣,明白線索有限,嫌疑犯卻多得像天上的星星,暫時還找不出幕後黑手,只能靜觀其變,在籌備特展的這段時間,等著對方再度出手。
沒關系,只要她多點耐心,總能等到對方露出狐狸尾巴的!
「話說回來,你的膽子也不小,明明知道有危險,卻還堅持要去英國。」她有些挖苦的說,想起那一晚的驚險景況,懷疑要不是自己在場,凌雲是不是能夠全身而退。
「有你在我身旁,我還需要擔心什麼?」他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聲音柔軟得像絲,對她的挖苦照單全收。「你可以貼身保護我。」
對喔,她到這時候才想到,這個繡花枕頭的安全也是她的「管轄範圍」,要是凌雲有個三長兩短,特展同樣開不成!
「我的工作又增加了?」她嘟起紅唇,懷疑這個世界上,還有哪個特別助理像她這麼苦命,除了處理那些像山一樣高的文件,還得兼任貼身保鏢,確保老板不會被綁架。
凌雲淺淺一笑。
「我不會虧待你的。」
「除了加薪之外,也別忘了我跟張徹一的事。」她特別強調。
金邊眼鏡後的黑眸,稍稍垂斂下來上讓人看不清其中閃爍的光芒。
「我沒有忘記過。」
她滿意的點點頭,翻開縐巴巴的雜志,開始研究當季流行的彩妝,鑽研化妝技巧。他也不吵她,拿出隨身的公事包,抽出一疊文件,又在做他那永遠做不完的工作。
夜色愈來愈濃,飛機平穩的飛行,城市的燈火老早就被拋在後頭,窗外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許多旅客都熄了頭上的閱讀燈,一一進入夢鄉。
把手上的雜志反覆看了數遍後,她也開始昏昏欲睡,索性收起雜志,閉上眼兒開始睡覺。
只是,商務艙的位子雖然較為寬敞,但是到底不比自家的床鋪,她睡得好不舒服,不斷的左挪右挪,還是找不到舒適的姿勢,睡不到一會兒就覺得肩頸酸痛。
更多的閱讀燈熄滅,似乎所有人都睡了。
商務艙內的燈光愈來愈暗,她在第無數次的翻身時,蒙的睜開眼楮,卻發現身旁的凌雲,還在埋頭審閱這次特展的海報設計。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他突然抬起頭,對她露出慣常的神情,嘴角仍是那似笑非笑的弧度
「才剛過午夜。」他的聲音很輕。
「嗯。」
她回給他軟軟的單音,意識只清醒了兩成,還有八成留在夢境里。
「會冷嗎?」醇厚的嗓音問道。
她的眼睫顫動,軟綿綿的閉上眼楮,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點頭,耳邊只听到衣料摩擦的聲音,接著周身一暖,溫熱的衣料就覆蓋上她的肌膚,仔細包裹住她半果的肩,阻絕了冷氣的吹拂。
女圭女圭掙扎的再睜開眼楮,卻看見凌雲月兌下外套,輕輕的為她蓋上,外套里殘留的暖暖體溫,讓她舒服得想嘆氣。
這趟出遠門,她穿著美麗卻單薄的米色套裝,御寒的衣物都放在行李箱里,這會兒根本拿不到。倒是他常搭飛機,習慣在英國與台灣之間飛來飛去,多準備了一件外套,剛好在這時派上用場。
唔,記小功一件,她可以因為他的「捐獻」,原諒他先前的沒用。
「靠在我肩上睡吧!」凌雲一邊說著,已經伸出大手,輕按那顆小腦袋,把她擱置在肩上,讓她能睡得舒服些。
女圭女圭雖然睡得迷迷糊糊,也知道這個動作太過親匿,她張開嘴想要抗議,男性的指掌卻溜上她的頸,精確的揉開那束緊繃的肌肉,減輕她的酸痛,讓她全身都軟了下來。
「噓,」他的聲音輕輕的,像是有著催眠的力量。「睡吧!」
真的好舒服啊──
外套里的暖度,以及肩頸處傳來的舒適,終于將她徹底打敗。溫暖讓她的身體放松、骨頭酥軟,而這個姿勢,遠比先前每一個姿勢都舒服。她克服心理的不自在,決定順從本能,好好的利用他。
好吧,再記一次大功!
為了獎勵他的「乖巧」,自願當她的枕頭,下次要是再遇上壞人,她一定還會出手救他,甚至還可以找時間,先教他幾招有用的保命招式──
凌雲默默的注視著她,直到她昏然睡去,再度墜入夢鄉。
他單手取下眼鏡,盡量不驚動肩上的小女人,幽暗的視線,在昏黃的燈光下徘徊,始終沒有從她嬌美的睡容上移開。
他見過比她更美的女人,卻很難解釋的,就是對她特別注意。
首先,是她的「有趣」吸引了他。她讓他忍不住想微笑。
接著,就是她那直率的性格,稍被撩撥,就像小刺蝟般豎起尖刺,惹得他欲罷不能,再三的逗弄她。不論周遭發生任何事情,他的視線總會先落到她身上,好奇她會有什麼反應。
她似乎以為,旁人對她的注目,都是因為那張美麗的容貌,但是他所注意的,卻是她藏也藏不了的本能反應,有時粗魯、有時優雅;有時可愛,有時暴躁,各種矛盾在她身上,揉合成奇異的魅力。
在他看著她的時候,有某種溫度,會慢慢的流過他從未輕易開啟的心。
一直以來,凌雲始終是溫和卻又深沉的。他內斂得像結冰的湖,看起來平靜光滑,但是隨時可能讓人一腳踩空,潛藏在溫和的面具下的,是遠比旁人嚴苛的冷靜疏遠。
但是這個小女人,就是對了他的脾胃,像是老天特地為他準備的一道盛宴。
他品嘗過她生澀的吻,擁抱過她柔軟的腰,但卻沒有因此饜足,體內的饑渴反倒愈燒愈烈,他想要更多更多──
擱置在她頸間按摩的大手,悄悄挪移到她的小臉上,帶著薄繭的指尖,輕輕刷過她軟女敕的頰、紅潤的唇,以及長長的眼睫。
「唔──」流連在肌膚上的撫觸,帶來如蝴蝶羽翼撲拍般的酥癢,讓她在夢里發出無意識的輕吟。
她本能的躲避著,小臉窩靠在他的頸邊,像只貪睡的小貓般輕輕摩擦,汲取那陌生又熟悉的好聞氣味。
凌雲的眼光變得柔和,那不是平日偽裝的情緒,而是貨真價實的溫柔。他緩緩的低頭,與她耳鬢廝磨,薄唇靠在她的耳畔,無聲的低語。
「小胖,我不打算放你走了。」
夏季的倫敦,比台北涼爽許多。
這里是大英帝國的首都,擁有傲人的文化與歷史,街道的兩旁,到處都可以看到年紀比她大上好幾倍的古老建築。
女圭女圭跟著凌雲走出機場,外頭早有專人等候。那個頭發灰白的中年人,穿著正式的西裝,還戴著白手套,從服裝到態度都一絲不苟,站在車旁的姿態,簡直像一尊雕像。
看見他們到達,雕像瞬間活了過來,還恭敬的為他們打開車門。
「沒想到你在這兒居然還有專人伺候。」女圭女圭坐進車子里,為里頭的奢華設備咋舌。車子里空間寬敞,甚至能讓她舒舒服服的伸懶腰,舒展因為長程飛行而僵硬的四肢。
「這是貝理的興趣,他有貴族血統,特別講究排場。」凌雲淡然一笑,敲敲跟駕駛座相鄰的那片厚玻璃,示意司機開車。
雖說貝理有著貴族的頭餃,但是沉重的遺產稅,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還好他眼光一流,看出「福爾摩沙」的發展性,搶在第一時間跟凌雲等人合伙,靠著長袖善舞的本事,賺飽了荷包,才能負擔他貴族的排場。
「福爾摩沙」的作品極為優秀,但是強龍難壓地頭蛇,創立的初期,也吃過不少悶虧,幸虧貝理的家世顯赫,只要報出那串又臭又長的名字,就可以唬倒不少人。
車子在濃霧中前進,經過那座被兒童們傳唱多年,卻從來沒有垮下來的倫敦鐵橋,轉入繁華的市區,再過一會兒,就在一棟古老的大樓前停下。頭發灰白的中年人,又用那一絲不苟的動作,為他們打開車門。
不同于台北辦公處的簡潔,「福爾摩沙」在倫敦的總部,在貝理的堅持下,裝潢得奢華無比,幾件手工家具像藝術品般,被放置在角落供人欣賞,地上則鋪著厚厚的織毯。
幾個員工看見凌雲到來,只是禮貌的打個招呼,立刻又埋首于工作,個個神情緊張,都為即將來到的特展忙得昏頭轉向,那種緊繃的氣氛,簡直像是即將面臨大戰的軍隊。
女圭女圭左顧右盼了一會兒,看見幾個曾經在視訊會議見過的主管,那幾個人瞧見她,神情都有些錯愕,像是沒有預料到,凌雲竟會帶著她來倫敦。
其中有一個,原本捧著滿懷的東西,看見她的時候,還立刻嚇得松手,文件啦、目錄啦、海報啦,瞬間掉了一地。
至于那個講究排場的貝理,則是獨自關在一個房間里,比凌雲這個老板還要大牌。他坐在黑檀木桌後頭,身旁還有兩個僕人,仔細伺候著他。
听見開門的聲音,貝理連頭也不抬,手上正握著沾墨的鵝毛筆,簽署一份文件。
「終于到了嗎?太好了!」他把文件交給左邊那個僕人,右手伸了出去,接下熱騰騰的咖啡。「你來看看,我剛剛爭取到不錯的條件,哈洛斯那邊說了,只要我們──」看見女圭女圭的時候,他也傻住了。
凌雲拒絕了僕人送上的咖啡,拿起那份文件審閱,金邊眼鏡後的目光一改平日的溫和,專注得有些嚴厲。
「他們答應在下次樓層規劃時,給我們更大坪數的賣場?」他問。
貝理僵硬的點頭,藍色的眼珠子還是盯著女圭女圭不放。
這幾年來的「訓練」,讓她早已習慣男人的視線,她優雅的坐下,眨著漂亮的眼兒,保持最甜美的微笑。
「你怎麼把她帶來了?」貝理終于開口發問。
「她是我的特別助理。」
「我知道,她常在視訊會議時打瞌睡。」他清清喉嚨,改用中文說話。「小姐,你不該來這里的。」他對著女圭女圭猛搖頭。
「你可以用英文說話,我听得懂。」比較起來,貝理那一口腔調濃重的中文,反而更讓人听得一頭霧水。「請問,你是不滿意我的工作能力?」她單刀直入的問。
是不是她愛打瞌睡的形象深植人心,所以總部的員工們,全都認為她工作不力?但是,那也不能怪她啊,倫敦跟台北有時差,凌雲堅持每晚都在三更半夜開會,誰受得了?
「沒有。」貝理夸張的嘆了一口氣。「我不滿意的是你的性別。」他指控的說道。
「噢,」她把尾音拖得長長的。「你不喜歡女人嗎?」她用一種恍然大悟的表情,先看看金發碧眼的貝理,再調轉視線,注視著凌雲──
唔上這兩個男人,他們會不會──
貝理推翻她的猜想。
「當然不是,我愛她們。」他立刻反駁,擱下手里的瓷杯。「我的意思是,這里的情況有些棘手,你又跑來攪和,只會拖累凌雲。」
因為凌雲的性格使然,「福爾摩沙」做起生意雖然正派,卻也強硬得很,他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容不下任何轉圜的余地,要是有人惡意挑釁,他反倒更樂于接受挑戰。
對手們在台面上勝不了他,于是就轉為在台面下動手腳,這陣子公司里收到的威脅信,簡直多到可以拿出去賣了,里頭的用詞,一封比一封狠毒。
既然台灣會出事,倫敦一定就更危險,凌雲自己前來,就已經夠冒險了,現在連這個嬌滴滴的小女人都帶來,難道是想讓她成為靶子嗎?
貝理愈想愈不明白,只能自顧自的搖頭,不敢相信從來冷靜自制的凌雲,竟也會被愛情沖昏頭。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小女人的美麗,的確讓人眼楮一亮,即使不說話,只是站在那兒,就已讓人賞心悅目。他眯起藍眸,打量那嬌小的身影,不由得佩服凌雲的眼光絕佳。
幾乎每個西方男人,都對東方女人有特別的幻想,貝理也不例外,他總覺得她們個個都溫柔婉約,笑得好羞怯,特別惹人憐愛──
如今,「溫柔婉約」的女圭女圭,正捏緊了拳頭,考慮要不要走上來,當場賞他一個過肩摔。
這個男人剛剛說了什麼?!她會拖累凌雲?拜托,誰拖累誰還不知道呢!要不是靠她,這顆繡花枕頭肯定老早就被人綁走了!
凌雲坐在旁邊,一手撐著下顎,視線老早就從文件上挪開,正在欣賞那張小臉上變換萬千的可愛表情。
「露一手給他看看。」他提議道。
「為什麼?」
「我不希望你蒙受委屈。」他說得理所當然,輕易猜出她的想法,知道貝理的說法,肯定讓她覺得氣憤難平。「他說不定會告訴所有人,你在拖累我。」他特別強調那兩個字。
「算了。」她慢慢的吐出這兩個字,捏緊拳頭,抗拒這個誘人的提議。「我想要保密。」凌雲知道了,向剛也知道了,愈來愈多人知道她的秘密了,她實在擔心,事情能隱瞞到什麼時候。
貝理听得一頭霧水,卻沒有多問,只當他們說的,是情人間的私房話。他抽出口袋的手絹,輕揮了幾下,一個僕人恭敬的上前,等候他指示。
「去買機票,訂最近的一班飛機,立刻送她回台灣去。」他希望她馬上離開,不要逗留,免得讓那些潛藏在暗處,心懷不軌的家伙發現後,會把歪腦筋動到她身上。
只是,這個充滿「善意」的決定,卻讓女圭女圭倒抽一口氣,像是接到挑戰書般,氣憤得頭頂冒煙。
這個英國男人,居然要她再搭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回去?在她剛到倫敦的現在?在她還沒到達下榻處、還沒有做徹底保養,滋潤因為長途旅行而干燥的皮膚的現在?
休想!
一看見那雙眼兒噴出怒火,經驗豐富的凌雲立刻閃避,迅速尋找掩護。
毫不猶豫的,女圭女圭站定腳步,起腳就是一個側踢。距離她身旁一公尺左右,那個精致古典的台燈首先遭殃,凌空飛了出去,接著她又踮步轉身,在貝理與僕人們驚愕的注視下,踹飛另一旁的骨瓷花瓶。
嘩啦嘩啦!
台燈跟花瓶,全飛到房間的另一頭。台燈摔得七零八落,燈罩與燈柱當場分尸,至于花瓶則是碎得很徹底,瓷片散得到處都是。
兩個僕人全身僵硬,一動也不動的呆在原地,他們雙眼發直、嘴兒半開,大受打擊的看著那些碎片,像是忘了要呼吸。
貝理的臉色變得比雪還白,那雙藍如汪洋的眼珠子,先是看著滿地的碎片,接著慢慢的轉向女圭女圭,然後,再轉回那些碎片上,他的動作緩慢得像電力即將耗盡的機器人。
一會兒之後,他的身體劇烈顫抖,嘴里發出一聲干嚎,儀態全失的撲向那些碎片。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嗚嗚嗚──」他淚眼汪汪的哭叫,雙手捧著碎片,蹲在地上開始玩拼圖。
「看清楚了嗎?還是需要我再示範一次?」女圭女圭雙手撫平裙子上的些許縐痕,又恢復成「溫柔婉約」的小女人。「放心,我不會拖累任何人的。」她強調著。
「嗚嗚──」
貝理還在哭,根本不想理她。他用顫抖的手收集碎片,眼淚亂噴,嘴里還喃喃自語,不斷跟祖宗八代道歉。
「我想,無論你現在說什麼,他都听不進去了。」躲在厚重窗簾後的凌雲,慢條斯理的走出來。他坐回原來的位子,拿起電話,準備聯絡在會場布置的員工們,探問最新的進度。
「啊?」
他對她微笑。
「你剛剛踢破的那個花瓶,是他的傳家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