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
好熱。
周圍的黑暗,仿佛無邊無際,永遠看不到盡頭。
而她,正奔跑在灼熱的黑暗中。熱度從四方逼來,她踩過的每個地方,都灼痛了她的腳底,她不斷不斷的逃,卻始終無法掙月兌燙人的高溫,以及細細密密籠罩著她的黑暗。
忽然間,一聲巨響傳來,熊熊的烈焰,撕裂了黑暗,從地面竄出,周圍的一切,轉眼被火焰吞噬。
慌亂之中,她听見了,母親的聲音。
乖,寶貝乖乖,沒事的、沒事的……母親安慰著她,那溫柔的聲音,就近在耳邊。
每天夜里,母親都會用那溫柔的聲音,唱著好听的小曲兒,哄她入睡。
每一晚,她都仰著頭,望著母親在月光下溫柔的容顏,直到入睡。而如今,包圍著那張溫柔容顏的,不是月光,而是火光。
母親伸出手,抱起床上的她。
媽,我好熱。
乖,媽知道。家里失火了,你別怕,我帶你出去。
心里的驚慌,因為母親的安慰,稍稍消散了些。她貼進母親的懷里,一直認為,那是這個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雖然,她看見了,熊熊的火焰燒掉了她的衣裳、她的鞋,還貪婪的吞噬了半躺在床上、父親上個月才買回來送給她的洋女圭女圭。但是,只要在母親的懷里,她就不會害怕寶貝乖、寶貝乖,我最愛你了,知道嗎?
她仰頭看著,母親在火光中微笑的臉龐,乖乖的點頭。
來,把眼楮閉上。在媽說好之前,別睜閉,知道嗎?
她是個乖孩子,所以听話的閉起雙眼,任由母親用浸濕的布,包裹她的全身後,緊緊抱在懷中。然後,母親開始奔跑。
雖然看不見,但她仍感覺得到,愈來愈難以忍受的高溫。她用細痘的雙手,緊張的攀著母親的脖子,卻還是緊閉雙眼。
轟!
巨響,撼動了整間房子!
母親突然跌倒,痛叫出聲,雙手卻仍緊緊護著她,沒讓她摔疼。
包著她頭臉的濕布,被撞得散落開來,她睜開眼楮,驚恐的看見,母親的雙腳已經被倒塌的梁柱壓住。
寶貝,快跑,听到沒有,快跑!
汗水和淚水,浸濕了母親被煙燻黑、被火燙紅的面容,那漂亮的發絲,漸漸的、漸漸的,都被火焰燒得碳化,一踫就碎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她哭叫著,緊抱著母親不放,還用小小的手,拉著母親的大手。
媽,我們一起走,一起走……來不及了,你快出去,快點!
母親推著她,淚流滿面。
快出去,出了門,就是街了,你快出去啊……不要,她不要。她不要放下母親,一個人走。
但是她試了又試,卻還是推不動那坍塌的梁柱,更拉不動被梁柱壓住的母親。
乖,你別哭。
見她不肯走,母親伸手,抹去她小臉上的淚,柔聲改口說道。
寶貝乖,這你搬不動的。你去街上找人,叫人來幫忙,好嗎?
聞言,她乖乖點頭,淚滴仍未停。
好,我去找人,我去叫人來救你……母親含著淚,嘴角卻帶著微笑。
好,去吧,快去,媽在這等你。
火光之中,母親輕聲的說。
寶貝,要記得,媽最愛你了,知道嗎?
她有些不安,但仍點了點頭,在母親鼓勵的微笑中,趕緊轉身跑出門去,想找人求救。
但是,她才剛跑出大門,就听到另一聲可一怕的巨響從身後傳來。
她駭然回頭,卻只看見沖天的大火,跟被火焰吞噬,再也支撐不住,整個崩垮的木造房屋。
那是她的家,她的母親還在里頭,還被壓在倒塌的粱柱下頭。
媽……她轉身想跑回去,卻被街上的大人拉住。
不要!不要!媽媽……媽媽……她不斷掙扎著,卻還是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烈焰吞噬一切。
黑暗。
撕心的回憶,在夢里來襲,教她陡然醒了過來。
她的臉上還有著淚水;而灼人的高熱,也沒有因為她的醒來,就隨著惡夢消散,反倒依舊在折磨著她。
她試圖坐起身來,但肩頭的痛楚,卻讓她倒抽了口氣,又倒回床上。
該死,好痛。
怎麼回事?
她喘著氣,痛得一陣發顫,然後暈熱的腦袋,才逐漸的想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對了,她替那個男人,擋下一顆子彈。
換了沒受傷的右手,她抹去淚水,再次撐起身子。這次,雖然左肩的傷口依然痛得讓她發顫冒汗,但她仍掙扎著坐了起來。
但是,這麼簡單的動作,就已經耗費她絕大部分的力氣,當她坐起來時,已經全身是汗,不斷虛累顫抖著,頻頻喘息。
牡丹看了看四周,訝異的發現,這里竟是黑仲明的臥房,而她所躺的,正是他的床。
她不明白,為什麼黑仲明沒有讓人把她移到別的地方。她已經受了傷,對他來說,不具備展示的價值,甚至連替他暖床都做不到。
傷口引起高熱,讓她口干舌燥,一陣陣的冷汗,浸濕了她的睡衣。
窗外,原本被雲擋住的月偷偷露了臉。月光從落地窗外,灑落進來,房里的一切,都染上淡淡銀光。
她搜尋著,好不容易看見桌上有著一壺水。
縱然疲倦,她還是壓抑不住對水的渴望,終于費盡力氣,移動雙腳下了床。
可是,才剛剛起身,她的雙腿就顫抖得像是風中的落葉。她應該要坐回床上,叫人來幫忙的,但是她倔強的尊嚴,偏偏不願意讓人看到她虛弱的模樣,更不願意開口求人。
可惡,只是幾步路而已,她當然走得過去。
牡丹扶著疼痛的肩傷,朝那壺水走過去,但才踏出第三步,她就再也支撐不住,笨拙的摔跌在地上。
這一跌,讓她痛得頭暈眼花,幾乎再度掉淚。
她試圖以右手撐起自己,卻意外的推開了身下的地毯。經過一番努力,最後她還是倒在地上,虛弱的喘氣。
沒有了地毯,身下的花崗岩地板冷得像冰塊。
堅硬冰冷的觸覺,帶走了她身上些許的熱度。
她躺在地上,在月光之下,掙扎著喘息,只覺得自己像個廢物,走到桌邊喝水,這麼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到。
她好想喝水。
但是,地板好冰、好舒服,而且她累了,再也走不動了。
過了一會兒,冰冷的地板,開始讓她冷了起來。這間屋子里頭,但無法讓地板全部暖起來。
她想咬住唇,卻還是止不住因顫抖而喀喀作晌的牙關。弱,現在的顫抖,卻是因為她好冷。
在冷得顫抖的瞬間,她突然想到,或許要到第二天早上,才會有人發現,她已經冷死在這里。
黑仲明會氣死的。
他會氣,膽敢弄髒了他的屋于,還死在他的房里。
她這個想法,讓牡丹覺得好過了許多,雖然仍然顫抖著,卻幾乎要露出微笑來。至少,她還能弄髒他的房子。
就在這時,有個人走了進來。
她無法動彈,卻仍可以感覺得到有人開門。
然後,那個人跨步,朝她走了過來。
她想睜眼,卻虛弱得連一點點縫隙也打不開。
那個人,發現了倒在地上的她,卻沒有大叫,也沒有跑去叫人來。只是伸出了手,撥開她的發,然後測量她的脈搏,跟著輕而易舉的,將她抱了起來,放回床上。
黑仲明?
她猜想著,卻又有些不確定,因為黑仲明根本不是什麼善心人士,更別說是要他主動照顧病人,那簡直是奇跡,或是世界末日的前兆。
而這個人,在抱著她回床上後,甚至還倒了一杯水,就坐在床邊,讓她靠在他懷里,將水杯湊到她嘴邊,耐著性子,慢慢的喂她喝。
清水緩緩人喉,舒緩了干渴。
不,不是他。
那個殘忍的男人,沒有這種耐性,不會這麼溫柔。
她想著。
是誰?
僕人嗎?還是管家老張?
就在這個時候.一縷熟悉的煙味,飄進鼻端,她微微一僵,震懾的發現,那是黑仲明最常抽的雪茄。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莫名的,驚慌涌上心頭。
那個男人,在喂她喝完那杯水之後,就放下水杯,拿了條毛巾,替她擦去身上的汗水,濕冷的毛巾,滑過她的肌膚,讓她不自覺顫栗。
他從容的擦淨她虛弱的身子,像是早已熟悉她的每寸曲線。
羞澀與尷尬,同時襲上心頭,她卻還是無法動彈,只能任他為所欲為,甚至無力開口抗議。
他在做這些動作時,一直很小心,沒有弄痛她的肩傷。
這個人不可能是那個沒有良心的黑仲明。但是,在這屋子里,不會有任何一個男人,有膽子抱著黑仲明的女人,替她擦身子。
就算是她自動獻身,他們也絕對不敢踫她一根手指頭。更別提是,正大光明的抱著她,躺在他的床上。
當對方月兌下衣服,躺上了柔軟的大床,將她抱入懷中時,她從那清爽好聞的男性氣味,確認了身旁的男人,只可能是他。
黑仲明,正在照顧她。
這個事實,教她莫名心慌。
她所听到的、見到的一切,都告訴了她,這個殘酷的男人並沒有心。對他來說,女人就像衣服,如果壞了,換一個就好。
她原本以為,即使他答應,要讓她留在身邊,也只是在同一個屋檐下而已。在她從未妄想,他會親自照顧她。
那只是因為,她救了他一命的關系。
她在心里,不斷這樣告訴自己,卻依然因為他難測的行徑,感到慌亂不已。尤其是當她感覺到,粗糙的手指輕輕的、溫柔的,撫過了她的臉時,她的心更為之抽緊。
他的手指,來回的輕撫著她臉側的線條,像是在珍奇的寶物。然後,那溫暖的指月復,慢慢往下移動,滑過她的頸項、她的脈動,停在她的心口上。
他攤開了手掌,以大手覆在那里。
她不知道,他正在做什麼,只覺得他手掌的溫度,讓她害怕心慌。
為什麼不移開?
她納悶著,困惑又不安。寬厚的大手,擱在她的心口,像是正在感覺著她的心跳。
快移開啊!
她慌亂的,在心里吶喊著。
但他沒有動,一直都沒有。
牡丹再次因疲倦以及高熱,逐漸的失去意識。
而他的手,始終在她的心上。
日夜晨昏,在她高燒不斷的日子里,不斷交替。
連著幾日,她的身體,忽冷忽熱。她分不太清楚,究竟過了多久,只知道,時間不斷在流逝。
有時候她醒來,會看見黑仲明睡在她身旁,有時則是坐在床畔的大椅上,用深幽的黑眸,靜靜注視著她。
如果他不在,房里也會有僕人隨時照料著她,她再也沒有落單。
每隔一段時間,黃醫師都會前來,耐心的跟她說話,一邊替她換藥,也做著簡單的檢查。
她的意識,時常都是模糊不清的,所以她格外小心謹慎,嚴守著內心深處的秘密,就怕在神智不清時,不小心說出了口。
黑仲明的存在,加深了她的緊張。
剛開始,她以為那天晚上的種種,都是她發高燒的時候所出現的荒誕幻覺。但是,連著幾次醒來,她卻仍躺在原處,同一個房間、同一張大床。
身旁,有著同一個男人。
她不能理解,黑仲明怎能如此毫無警戒的,讓她睡在他的身邊?
在她中槍之後,他就把她留在主臥室中,雖然照料的工作大部分都由僕人處理,但要是他在場,偶爾也會接手。從僕人臉上那藏也藏不住的驚訝表情,不難猜出在這之前,黑仲明根本就不會動手做這一類的事。
那麼.他對她,算是特別待遇?
只因為,她救了他嗎?
她思索了一會兒,又否定了這個猜測。
不對,就算是她救了他,讓她在他心目中得到了稍高的地位,但也不至于能讓他願意縴尊降貴,得到他的親手照料。
她猜測不出,這個男人究竟在想什麼。
想著想著,她的頭開始隱隱作痛了起來。她深吸了口氣,不自覺擰起了彎彎的眉。
在白艷容手下時,她從未听說過,有哪個女人,曾有機會入住黑仲明的臥室。
白艷容只告訴她,他看上的女人,都會被安排在她原先住的那間客房里。
是不是只有特別受寵的女人,才有這個資格,一窺這間主臥室的真面目?
想到那些風姿綽約、曾住進主臥室的女人,牡丹的心口,竟莫名的閃過微微的抽緊。她伸手覆在心口,猜想那應該是傷口的關系。
看著他熟睡的臉龐,她心中滿是困惑。
讓人意外的是,這個男人睡著時的臉,競也像個男孩。深刻的五官,不再有嚴苛的線條,以及那斂不盡的危險,他的臉龐,竟是這麼好看。
黑豹沒有心。
夫人的聲音,悄悄響起。牡丹不安的再度閉上了眼,反復說服著自己。
這個男人,沒有心。
他是殘酷的、冷血的、危險的……她不斷這麼告訴自己。可是,當疲倦的黑暗再次蔓延開來,席卷她的意識時,她仍無法克制的想著。
如果,她的任務只是來殺他,是否,事情會變得簡單許多?
如果,他其實是有心的呢?
如果……如果……她不該再想下去了,她不該對這個男人有著別的想法。但她因高燒而暈眩的腦子,卻仿佛失去了控制,不斷不斷涌出許多的如果。
那些從未出現過的想法,在她腦海中盤旋著困擾著她,直到她倦累不已,再次深深睡去。
「嗯……」這一日,黃醫師在午後時分,再次提著診療箱上門。
他透過金邊眼鏡,看著手中的溫度計,然後抬起頭來,對著坐在躺椅上的牡丹微笑,開口宣布。
「牡丹小姐,你的燒已經退了。」他笑得慈眉善目,像是那天晚上用鉗子弄痛她的事,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牡丹點了點頭,想起那時候的疼痛,仍然心有余悸。
黃醫師又繼續說道︰「不過,請你盡量不要拉扯到傷口。你的傷口愈合得算不錯,我明天會再來替你換藥。」「謝謝。」「不會。」他收拾著溫度計和血壓計,一邊微笑著交代。「你可以開始活動活動,偶爾走動一下。當然,在室內就好,別跑到外面,若是著了涼,那可就不太好了。」短暫的幾個晴天之後,窗外再度刮起寒風,天上飄下了雪,早已將外頭的世界染成一片銀白。
「我曉得。」她牽扯嘴角,勉強擠出微笑。
「那我先告辭了。」「慢走。」直到親眼看著黃醫師走了出去,管家老張將門關上後,牡丹才放松下來,疲倦的靠回躺椅。
這幾天以來,她狀況好轉許多,總算不再高燒不退。但她的臉頰仍舊是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她還是覺得虛弱,四肢手腳,依舊冰冷。
特別是昨天夜里又開始下雪之後,即使爐火燒得再旺,她依然常常冷得直打顫,不時會覺得整個世界像在旋轉。
嬌小的身子縮進毛毯之中,她靠在躺椅上,看著外頭的飄雪。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別的冷。
白色的雪花,將庭園里的花草樹木、小橋流水,全覆上一層厚厚的霜雪。
她在心里猜想著。
這雪,該堆了有好幾時高了吧?
忽然之間,有人推開了門,她再度緊張起來,警覺的回過頭,就看見黑仲明大步走了進來。
西裝革履的他,看起來還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樣。
走進主臥房後,黑仲明月兌下了外套,隨手扔在一旁床上,一邊解開領帶,一邊挑眉開口。
「老張說,黃醫師來不定期?」「嗯。」「他怎麼說?」「我燒退了。」黑仲明點點頭,對她簡易的答案,似乎沒有太大的異趣深究,仿佛他剛剛隨口問的,只是天氣狀況。
他一路走到浴室門前,推開了門走進去,繼續月兌下衫,露出強壯的背肌,跟著月兌下張褲。
他沒有關門。
牡丹愣了一下,親眼看著,他月兌下了身上最後一條內褲,果果精壯的身軀,再也沒有任何擋。
即使是房內有人,他仍然一副輕松,把衣服全部月兌個精光。
那黝黑男性身軀,教牡丹吃了一驚,連忙把視線轉開。過了一會兒,她就听見浴室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溫暖的水氣,從浴室里蔓延,逐漸散入主臥室。
牡丹坐在躺椅上,本來想離開,走回床上,卻又覺得,在這個時候離開,像是對他示弱,于是倔強的她就硬是僵坐在軀椅上,一動也不動。
水流嘩啦啦的,沒有停止。
她已經知道,黑明仲會在這個時候,回到主臥室來,只是換個衣服,沖個快速的澡,很快就會離開。
他是個像豹子般精力充的男人,每日要處理的公事及應酬,都堆得像山一樣高,但是他從未露出半點的疲倦,像是生來就不知道,那兩個安代表著什麼意思。
每次,當黑仲明回房時,牡丹總會不自覺的緊張,強撐起精神面對他,擔心他會突然騷擾她,或是一開心她?
她先法決定,自己比較擔心他會做什麼,不管是騷擾或是開心,無論他做了哪一個,都讓她先法應付。
幸好,這些日子以來,黑仲明再次忙碌起來,沒什麼機會留在房里。他總是在她睡著時才回來,在她醒來前就走了,中途就算回來,也是來去匆匆。
牡丹僵躺在椅子上,但這個姿勢實在不舒服。
半晌之後,她終于放棄,選擇了一個較為舒適的姿勢。
這個姿勢,恰巧就讓她的視線,清楚的瞧見,浴室里的所有景況。
黑仲明正背對著她,站在大蓮蓬頭下淋浴。
他抹遍香皂,然後再讓熱水把身上的泡沫沖洗掉,順便也快速的洗了頭。
他的身體強壯結實,從背肌、臀部到大腿,完全沒有多余的贅肉。平常隱藏在西裝下的身體,黝黑強壯得不像是他這種身分地位該有的樣子。
而且,他的身體,傷痕累累。
他的大腿上,有著槍傷的痕跡。寬闊的背上,還有兩處撕裂的刀傷。
黑仲明,有很多的敵人。
她比誰都還清楚這件事。但是,蕩什麼當她在明亮的燈光下,清楚的看見他身上猙獰的舊傷時,仍會覺得吃驚?
在她的注視下,黑仲明關掉水龍頭,抓起條干毛巾,邊擦邊走了出來。
深深淺淺的傷疤,布滿他黝黑強壯的身軀,有些很大,有些很小,有的呈不規則狀態,有的就是利落的一條直線,數量極多。
他的姿態輕松自在,根本就不在乎她就坐在一旁。他推開更衣室,撥著滿室的衣服,然後挑了一休閑的白色運動服,一邊擦干頭發,走回房里。
就在他把運動服隨意丟在床上時,那雙黑眸對上了她的視線。那一瞬間,黑仲明拿著毛巾,正在擦著頭發的大手,停頓了短短一秒。
然後,他挑起了眉。
被逮個正著的牡丹,來不及轉開視線,只強自鎮定,繼續看著黑仲明。
他勾起了嘴角,繼續擦著黑發,但動作明現慢了下來,身上還未擦干的水珠,因為他的動作,順著那身強健的肌肉落下。
室內的溫度,一不定期在那瞬間,突然上生了幾度。
她無助的看著他把毛巾過他的胸膛,他的手臂,然後是小月復,和大腿,還有他逐漸挺立起來的雄偉男性。
他的動作,並不挑逗。
他只是在擦身體。
可是,一股燥熱,依然擁上心口,牡丹握緊了毛毯,窘迫的想移開視線,卻不知怎麼的,就是無法做到,只能像被下了咒術一般,看著他緩慢擦拭的動作。
雖然,兩人之間隔著好幾分尺,但是她卻無法呼吸,只覺得自己像是一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牢牢定住了腦袋的視線。
終于,黑仲明擦干了自己。
他手里抓著毛巾,銳利的視線盯著她,強健的雙腿分立,穩穩的站著,黑瞳里滿是。
牡丹心跳好一陝.只覺得口干舌燥,虛弱的無法動彈。但是,她不是很確定,造成虛弱的原因,究竟是肩上的槍傷,還是眼前的他。
她虛弱的身體,呼應著他的。她可以感覺得到,睡衣下的,已經敏感的挺立了起來,而他肯定已經看見了。
牡丹原本以為,黑仲明會走上前來,需索她的身子。
她的傷雖然還沒好,但是,他是個極強的男人,如果他想要,她沒有辦法,也不能反抗。
為了任務,她必須忍受。
但是,黑仲明沒有上前,他只是看著她,然後放下手里的毛巾,彎腰抓起床上的衣褲,慢慢穿上。
從頭到尾,他的視線都沒有從她身上移開。
當他套上了那套運動服,遮住性感強壯的身體時,她依然看著他,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即使穿上衣服,他胯下的賁起,仍清晰可見。
然後,黑仲明朝她走了過來。
牡丹的心跳,瞬間快得像是剛跑完十里路。
然而,他只是伸出手,打開茶幾上頭那個盛滿補湯的白瓷碗盅。原本熱燙的補湯,早已經冷了,里面滿滿一碗,連一丁點兒也沒有減少。
她連一口都沒喝。
「為什麼不喝?」他問。
因為他的靠近,她幾乎無法思考,視覺上的刺激,仍深深影響著她。她紊亂的腦子,半晌之後才有辦法重新恢復運作。
「我、我沒有胃口。」「等一下我讓人送熱的來。」他不容拒絕,將蓋子放回去後,抬手握住她的下巴。
牡丹被迫抬頭,仰望著身前的黑仲明,感覺到他以粗糙的拇指撫著她干冷的唇。
他瞧著她,黑眸深幽,啞聲說道︰「我不喜歡太瘦的女人。」然後,他低頭吻了她。
杜丹輕喘了口氣,呼吸到他的氣息,感覺他濕熱的唇舌。他舌忝著她的唇,從外側到細致柔滑的內緣,誘哄她張開嘴,接納他。
這個吻,意外的溫柔,卻比以往的任何一個吻,更讓她顫栗不已。
牡丹的雙手,用力緊抓著毛毯,不敢松開,就怕自己會忍不住伸手攀住他寬闊的肩。
當黑仲明以後與她廝磨,那濕潤的、以粗糙摩擦軟女敕的感覺,實在太過親密,教她驚慌失措,叉忍不住耽溺。
最後,當他退開了,她幾乎要發出嘆息。
「這樣,氣色好多了。」黑仲明望著她,聲音有些沙啞,溫熱的指月復,輕輕撫過她雙頰上的嬌紅。
牡丹有些茫然.只靛愣愣的望著眼前這個謎樣的男人,卻看見他松開了手,不再看她一眼,頭也不回的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出門之前,他才丟下了一句不容折扣的命令。
「把熱湯喝了,不許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