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丁兒的「犧牲奉獻」之下,雷貫天終於首肯,同意她每天撥出幾個時辰,教劉大娘捏小籠包。
只是,小籠包得捏得精巧,技巧繁復,不是三兩天學得會的。所以,表面上說是教導,實際上做給大夥兒們吃的小籠包,仍是她捏的。
不過,她對雷貫天還是特別的。
連丁兒自己都沒有察覺,為他捏小籠包時,她是特別用心而仔細的。不但羊肉茸剁得特別細,餡兒包得特別飽足,在 著粉白面皮時,紅女敕的唇上還會噙著淡淡的笑。
她善良單純,一旦確定沒了性命之憂,倒也還能隨遇而安。
反正,雷貫天吃人的傳聞,證實了只是謠言,他只是個脾氣不太好的男人。雖然,他吼起來的模樣挺嚇人的;雖然,他有時候會好凶好凶,但是不能否認,他其實對她也挺好的。
姑娘家總是要嫁人的,而如今想想,嫁給他,似乎也是滿不錯的——
她最看愛他大快朵頤的模樣,看著他吃得心滿意足,一股好暖好暖的感覺,就會彌漫在胸口。除了成就感,還有某種暖暖甜甜的陌生感覺,也一點一滴的滲進她的心里。
有好幾次,她總看著雷貫天看得出了神,直到他察覺她的注視,探手抓過她,用那熱烘烘的大嘴吻住她——
唉啊,好羞人,她怎麼能在大白天想這些事?
水蜜桃似的臉兒,暈著淡淡嫣紅,她挽摺起袖子,踏進廚房里,想趁著雷貫天在大廳贊事的時候,偷偷替其他人捏制些小籠包。
廚房里燠熱高溫,劉大娘也被臨時叫去大廳里議事,只剩那把菜刃還擱在砧板上,刀旁有堆碎蔥花。
丁兒的視線在廚房里繞了一圈,突然瞧見,有個少年正站在蒸籠旁,掀開那籠專屬於雷貫天的蒸籠,一副垂涎欲滴的神情。
「啊,那不能吃的。」她連忙說道,跑上前去制止。
「但是好香啊,我忍不住。」少年回過頭來,無辜的望著她。
那是一個俊俏的少年,穿著短衣窄袖的輕裝胡服,頭上戴著毛皮做的帽子,生得唇紅齒白,黑眉細長,那雙眸子亮麗如星,只要睨著哪個姑娘,就能讓對方心兒怦跳。
好漂亮的人啊!換作是以前,丁兒老早撲上去,盯著這俊俏人兒直瞧,但是這會兒,她卻只擔心著那籠專屬於雷貫天的小籠包。
「你要是吃了這些,雷將軍會罵你的。」她小聲說道,雙眼看著蒸籠,克制著把籠蓋壓回原位的沖動。
「要是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是我吃的?」少年露出個顛倒眾生的笑,湊近了幾寸。「你會去告狀,然後讓雷將軍吼我、罵我嗎?」
一想起雷貫天罵人時的可怕模樣,丁兒連忙搖頭。
「呃,不會——」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自個兒不喜歡被他吼,也不喜歡他去吼別人。
「你真好。」少年笑得更開心,居然走到桌邊,大大方方的坐下。「那,趁著雷將軍還在議事,我們快點把這籠小籠包解決了吧!」
丁兒揪著裙子,杵在原處,遲疑著該不該動作,視線在蒸籠與那俊秀少年之間溜來溜去。
那人還好整以暇,從袖子里抽出自備的調羹與筷子,往桌上擱妥,這才開口催促。
「快啊,?愣在那兒,小籠包一旦涼了,那味兒可就差上一大截呢!」他笑咪咪的說,又補上一句︰「再說,要是等雷將軍回來了,讓他瞧見我在這兒偷吃,肯定要把我們兩個吼上一頓呢!」
言下之意,是他賴定廚房,非嘗不可,還要把她一並拖下去當共犯。
這麼半逼半求的方式,讓丁兒無法拒絕,她走到門前,緊張的東瞧西望,確定雷貫天在大廳那兒的議事,暫時還沒結束的跡象,這才跑回來,抬著蒸籠上桌。
「那、那你快些吃,吃完了就快走,免得讓他發現。」她緊張兮兮的,把聲量降到最小。
那人卻半點也不急,悠哉的開口。「吃這小籠包,不是都該搭配佐料嗎?」
「呃,我沒做。」
牧場上的人,搶著小籠包吃都來不及了,哪還有閑情逸致蘸佐料?至於雷貫天,更是一口一個,挾起來就往嘴里塞,她起先還會費心做一小碟佐料,後來發現,還不如省下功夫,多做幾個小籠包來得實在。
俊美的少年,又彎唇一笑。「請替我做些佐料吧!」
丁兒被纏得投降,只能走到爐邊,切了一小碟的細姜絲,再彎腰從櫥櫃里,模出一個陶甕。才剛打開甕蓋,一股酸味兒就直飄出來了。
少年贊了一聲。
「好,陳年的鎮江高梁米醋,配這小籠包正好!」
直到佐料上桌,他才肯開動,先用筷子挾住油潤的小籠包,輕輕從松針上提起,慢慢挪到調羹上,再用筷子在薄皮上開了個缺口,燙口的油湯,就從缺口汩汩淌了出來。
那人湊上唇,先把湯汁吮盡了,這才挾起小籠包,蘸些高梁米醋和細姜絲,擱進嘴里慢慢咀嚼,舉手投足里,都透著優雅。
這講究的姿態,讓丁兒心中起疑,忍不住發問。
「那個——我先前好像沒見過你?」
「我是被雇來這兒修馬廄的。」對方答道。「你喚我小龍就行了。」
修馬廄?!
丁兒瞪圓了眼。
眼前這少年,哪像是能做粗活的人?這人比牧場上任何人都懂得吃,分明是精於飲饌之道,尤其是那雙手,白女敕無瑕,比她見過的許多富家千金、豪門公子更細致。
唔,會不會是家道中落,才會淪落到來當牧場的臨時工?
像是看出她滿肚子問號,小龍淺笑著,主動開口。「我是從駝城里來的。」他又挾起一顆小籠包。「你下個月初一時,要不要去駝城玩玩?」
「啊?」
「我听說,將軍要去駝城談生意。怎麼,他沒跟你說嗎?」小龍仍是笑容可掏,一副親切和善的模樣。「駝城里可好玩了。」
「駝城?」丁兒呆呆的問。
小龍點點頭。「你不一起去嗎?每月初一,駝城都有盛大的市集,大漠南北的人都會湊集到那里去交易,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都有。」
「市集?真的嗎?」丁兒眼楮一亮。自從她被雷貫天「扛進」牧場至今,還不曾踏出牧場大門一步呢!
尤其是「失手」燒了馬廄之後,雷貫天就處處限制她,不許她隨意走動,就怕她又惹出什麼亂子。雖然說,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但是這段時間,老早把她悶壞了。
「當然是真的。」瞧出她玩心大動,小龍頻頻點頭。「你請我吃了這麼好吃的小籠包,我怎麼會騙你呢?」
「哇,太好了,我立刻就去找他。」丁兒一听,萬分興奮,立刻轉身跑去找雷貫天。
小龍含笑坐在原處,望著那圓潤潤的身子,滴溜溜的往外滾遠了。他極慢極慢的嘗著小籠包,半晌後才緩緩露出笑容,徐徐開口。
「值得值得,果然值得,不枉我千里而來。」
那雙清澈的眸子,注視著遠去的丁兒,閃動著若有所思的神采,久久沒有挪開,
石屋的大廳里,男人們坐在偌大的石椅上,商議著重建馬廄的事情。眾人原本激烈的討論著,但是一瞧見丁兒出現,全都不約而同的住了嘴。
只見那圓潤的身子,在雷貫天的石椅後晃過來晃過去,小臉上一副欲言又止、欲語還羞的模樣。她打斷了會議,卻只是飄來晃去,引得大夥兒的視線也跟著飄啊飄。
眼看會議無法進行,雷貫天深吸一口氣,無奈的回過頭來問她。
「有什麼事?」
「我想問你一件事情——」她靠在他耳邊,小小聲的說,眼角一瞄,卻發現大家都在看她,粉臉驀地飄紅。「你、你們在談事情喔?那我不吵你了,你們先把事情說完吧!」
他半眯著眼,抓住準備開溜的小妻子。
「說!」讓她留在這兒晃來晃去,沒有一個人能夠專心,啥事都不用談了。
「真的嗎?」他要讓她插隊呢!真好。
「真的。」
「但是,我會不會太打擾大家了?」
「說啊你!」他耐心用盡,終於吼了出來。
「好嘛好嘛,你不要凶嘛!我說就是了——」她嘟嘟嚷嚷著,低垂著小腦袋,小手在裙子上絞啊絞,有些扭忸怩怩,好半天還是遲遲不開口。
雷貫天額上的青筋都快爆了,大手猛然一拍桌子,朝那顆小腦袋咆哮。「你到底說不說?!」他媽的,太陽都快下山了!
丁兒這才抬起頭來,一臉興奮,圓潤的臉兒湊了上來。
「有市集嗎?」
濃眉擰皺,獨眼瞪著那張圓臉。
「有市集嗎?」她湊得更近,雙眼亮晶晶。
「什麼市集?」
「駝城里有好玩的市集嗎?」她追問著,鼻尖幾乎要撞上他。「下個月初一,你不是要去駝城嗎?我想去玩玩,你帶我去好不好?」
濃眉上的結沒有解開。
「我去駝城,是要談正事,不是去玩耍。」雷貫天不肯通融。
女敕女敕的紅唇嘟了起來,她耍賴圈住他的頸項,不肯輕易放棄,堅持要爭取到出門的機會。
討厭,為啥在眾人面前,他就變得這麼難商量?!只有在他們獨處時,那嚴酷的面容才會軟化,薄唇上甚至還偶有笑意,尤其是把她逗得臉紅不已時,他甚至會朗聲大笑——
「好啦好啦,你讓我去嘛,你談正事的時候,我就去街上溜達,絕對不打擾你,這樣行不行?」這陣子的相處,讓她模清楚,他並不是真的凶蠻無理,這才有膽子繼續死纏爛打。
雖然丁兒勇氣可嘉,但是他的答案卻沒變。
「不行。」
她晶亮的雙眸,突然變得黯淡,嘴角也垂了下來。那就像是一朵花兒,在他面前突然枯萎,讓他有股想踢自己一腳的沖動。
「沒人陪著你,不安全。」雷貫天冷著臉,補了一句以往絕不會多說的解釋。
「那、那、那——那——可以讓小龍陪著我去逛嘛!」她低頭揉著裙子,沮喪的吸吸鼻子。
他額上的青筋微微一抽。
「小龍?那是誰?」他滿臉不爽的問,還收緊拳頭,粗大的指節嘎嘎作響,一副想捏斷某人脖子的氣惱模樣。
劉大娘連忙跳出來打圓場,就怕雷貫天被醋味嗆昏了頭,要沖出去殺人。「啊,主母說的,是咱們新近從駝城雇來的龍家兄弟。」
「姓龍?龍無常?」
雷貫天記得龍無常那個男人,他沉默寡言,一個人可以抵三個人的工作量,身邊還跟著一個瘦小贏弱,看起來比孩子大不了多少的少年。
「主母說的小龍,該是龍無常的弟弟。」劉大娘答話。
雷貫天聞言,這才放松下來。如果是那弱不禁風的少年,倒是無礙,只是他仍不願帶著丁兒,辛辛苦苦的策馬趕路。
還記得從京城趕回雷家牧場的一路上,她始終哭個不停呢!
一旁的孫蘭,看丁兒滿臉期待,覺得心有不忍,也幫著開口求情。
「主母自從到咱們這兒,還沒出去溜達過呢!說不定她想買些困脂水粉什麼的,您就帶她去駝城逛逛吧!」她一邊說著,還偷偷給了丈夫一肘子。
霍達悶哼一聲,連忙加入勸說行列。
「不如,就請大娘趁這幾日,替主母繡件披風,任何人只要瞧見披風上的雷字繡,自然就不敢侵擾。」
「是啊,駝城里頭,哪個人敢得罪雷家牧場?」
屬下們紛紛幫著求情,說得合情合理,而最讓他無法拒絕的,是丁兒那雙大眼兒,正小心翼翼的瞅著他,仿佛只要他再說個「不」字,她就要哭出來,他幾次張開嘴要拒絕,卻又狠不下心來。
劉大娘端詳著他的神色,知道事情有了轉機。她不敢露出喜色,只是謹慎的問︰「那麼,將軍的意思是——」
小手輕揪住他的衣袖,無言的要求著,大眼兒眨了眨,像是快要滾出淚滴。
他沒辦法拒絕她。
「該死!」雷貫天低咒一聲,終於宣告投降,拎起手里的小女人塞給劉大娘。「去替她裁件披肩,要是到了下個月初一,披肩還沒做好,她就得乖乖留在牧場里!」
想當然耳,劉大娘怎麼舍得讓她失望,
披風很快就完成,初一那日,就見雷家大隊人馬來到駝城的市集口,為首的雷貫天扯住馬韁,看著丁兒像只放出籠的小鳥,扯著新披風,快樂的溜下馬,頭也不回的就往市集里跑去。
「黃昏前記得要回來。」他不放心的在後頭喊道。
身後傳來竊笑聲,不知是哪個不怕死的,瞧見他關懷備至的模樣,居然忍不住笑出聲來。
獨眼往後一掃,笑聲立刻消失,每個人都一本正經、目不斜視,就算忍到嘴角抽筋,也不敢露出半點笑意。
「要陪她逛市集的人呢?」雷貫天問。
「我在這里。」一個少年慢吞吞的舉手,俐落的跳下一匹小花馬,從馬隊最後方走出來。
「還不快跟上去。」
「是。」少年答道,帽子壓得低低的,讓人瞧不清他的表情。他才剛剛舉步,準備往市集走去,身後又傳來喝令。
「站住!」雷貫天高踞馬背,冷聲下令。「好好護著她,日落之前帶她到駝城的陽關客棧來跟我會合,要是出了半點岔錯,我就劈了你。」
「知道。」
一旁的霍達策馬上前,低聲開口。「頭兒,時間差不多了。」
雷貫天大手一緊,又往那裹著披風的圓潤身影望了一眼,這才掉轉馬頭,往駝城的市街疾馳去。「走,咱們去客棧等海東青!」
男人們大聲應和,大隊人馬轟隆隆的離開。站在原處的少年,這才伸手稍微頂開帽子,露出一雙滿是笑意的眼。
「呼,好凶吶!」小龍自言自詰著,慢吞吞的朝市集里走。「別說是你舍不得她出半點岔錯,我也舍不得呢!」這麼難得的人兒,他多想好好的「保護」,哪里舍得她出半點岔錯?
市集里人潮洶涌,漢人佔了大半,其余則是邊疆各國的商人,全都運了貨品到此地來交易。
丁兒捏著小荷包,里頭擱著雷貫天出門前給她的些許碎銀子,在攤販間跑來跑去,看得眼花撩亂。
北方的市集,跟京城里可大不相同,不只牛羊雞馬、生絲綢麻、米糧大豆,還有許多她看都沒看過,干奇百怪的各種商品,在路邊堆疊得像一座座小山。
商人們相互吆喝著、議價著,這邊成交一群羊,那兒買賣一批貨,還有許多買賣吃食的攤子錯落其問,提供來往商旅歇息飲食。
丁兒不看胭脂、不買水粉,卻只在賣吃食的攤子里走動,一會兒在這攤喝了碗酥油茶,一會兒在那攤吃了塊牛油酪餅,拉著小龍這邊看看、那邊瞧瞧,玩得不亦樂乎。
才咽下滿嘴的餅,起身就看見一名小販舉著大把稻草,上頭插著一串又一串好長好長的山楂糖葫蘆,她興高釆烈的買了兩枝,一轉頭才發現小龍站在後頭,瞅著她直笑。
「你也想吃嗎?」她心頭有些為難,卻還是勉強伸出手,遞出一枝糖葫蘆。「來,分你一枝。」
「不,我不吃這個。」小龍笑了一笑。
喔,不吃嗎?還好還好!丁兒偷偷松了口氣。其實,她買了兩枝,是想要自個兒吃一枝,然後把另一枝分給雷貫天——
「咱們該去客棧跟將軍會合了。」小龍覦著頭頂萬里無雲的天,像是在估量時間。
「嗯?」丁兒聞言抬首,眯起眼楮瞧著天色。「還早吧,離黃昏還有好幾個時辰呢!」
「的確沒錯,」小龍點點頭,語氣溫和得像是誘哄。「但是,你不想早些看到將軍,把這串糖葫蘆拿給他嗎?」他指著糖葫蘆,老早看穿她的心思。
一想到雷貫天,丁兒心頭一暖,不由得綻出甜甜的笑,熱鬧的市集頓時失去吸引力。才半響見不著他,她竟有些想念他了。
市集是很好玩沒錯,但是如果有雷貫天的陪伴,她一定能玩得更開心。
直到這時候,她才明白,自個兒吵著要來市集,並不是貪玩,而是想多纏著雷貫天一會兒,不想被他留在牧場里,孤孤單單的捏著小籠包。
「嗯嗯!」丁兒點點頭,忽然間有些迫不及待。「那我們不逛市集了,快些去客棧吧!」語畢,她一馬當先,拿著長長的糖葫蘆,帶頭就往前走去。
才走了沒幾步,小龍卻拍拍她的肩膀,一臉莞爾的指著相反的方向。「你走錯方向了,陽關客棧在這邊。」
丁兒不好意思的笑笑,轉了個方向,乖乖跟著小龍走。誰知兩人還沒走到目的地,卻見一個黑發綠眸、額間懸墜著綠寶石的高大男人,正巧走出陽關客棧,在兩人面前駕馬離去。
「咦?那是海爺耶!」丁兒眼一亮,認出邊疆最大商隊的主人。
說起來,海東青跟她家少主可是連襟呢!兩人各娶了京城錢家的姊妹,彼此間生意也有些往來,她這個做丫鬟的,當然識得主子的姻親,雖說是去江南學藝了三年,但是海東青的模樣沒多大改變,仍教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她興沖沖的回頭,正想跟小龍細說從頭,卻見那俊秀的臉龐,陡然變得無比慘白,爍亮的眸子還緊盯著海東青遠去的背影。
「你怎麼了?」丁兒忙問。「小龍,你、你是很累嗎?」是不是她貪玩,在市集繞太久了,才讓小龍累著?
「嗯,很累。」他虛弱的答了一句。
大老遠從京城趕來,機關算盡,卻又盤算落空,能不累嗎?
真是可惡,竟然慢了一步!
原本的計劃,是讓丁兒听見雷貫天跟海東青商談借貸的事。然後他只要再費點唇舌,就有十足十的把握,可以拐得這個單純的小女人跟他——
嘖,可惜!太可惜了!
丁兒還渾然不覺,眼前這人其實別有居心,見他一臉疲憊,她連忙抓起對方的手,轉身就往客棧里走。
「那我們快些找著將軍,跟他會合,就能回牧場休息了。」她滿臉歉意,跟店小二問明了雷貫天在哪間廂房,就急呼呼的趕去。
來到廂房前,她伸手才要推開門,卻听見門里傳來陌生的聲音。
「我的想法是,不如,就讓小女嫁給將軍。」
丁兒的手在半空中一停。
嫁給將軍?
唔,駝城有第二個將軍嗎?
正當她懷疑自個兒走錯廂房時,熟悉的男性嗓音從里頭飄了出來。
「我已經娶妻了。」
她沒走錯廂房,雷貫天真的在里頭。但是,他在談什麼?另一個人又在說什麼?
娶妻?
「小女愛慕將軍已久,說了,當妾也無妨。」
妾?當誰的妾?!雷貫天的?!
丁兒陡然瞪大了眼,像是門上冒出一條毒蛇。她有些驚慌的後退一步,卻撞著身後的小龍。
廂房里那陌生的聲音又追了出來。
「這回雷家牧場的損失非同小可,若無資金挹注,只怕撐不過這一季。我听聞雷將軍雇到了人手,卻買不到木料,雨季將到,要是馬廄再不建好,那些好馬淋了一整季的雨,只怕全都會變成病馬。」
馬廄?
她心里又慌又亂,原本想快快走開,這兩個字卻像是兩根鐵釘,硬生生把她兩腳釘在原地。她直覺的知道,事情與她有關。
「何況,將軍夫人不懂世事,而小女跟著我經商多年,聰慧伶俐,必能帶給將軍很大肋益。』帶著笑意的口吻,略微一頓。「請雷將軍好好考慮。」
站在門外的丁兒臉色慘白,而原本面無血色的小龍,這會兒卻像是吃了人蓼果似的,突然眼楮一亮,匆忙把她扯離門口,往客棧外走去。
真是天助我也!
原本以為錯過時機,沒有想到,老天又送來這麼一份大禮!這個消息,無疑更能打擊這個小女人。
「听起來,將軍似乎要納妾呢!」來到了街上,小龍湊到嚇呆了的丁兒耳邊,低聲說道。
圓潤的小臉上滿是茫然,半晌之後才擠出回答。「他、他他他、他沒有答應——」
「但是,將軍也沒有拒絕啊!」
圓潤的臉兒更蒼白了些。
「我听出那聲音了,那個人是駝城首富。」小龍沉吟著,端詳著她的表情,沒錯過上頭的任何變化。「將軍可能無法拒絕這樁婚事。」
「為什麼他不能拒絕?」
「因為牧場正缺銀兩,而那位姑娘勢必會帶著大筆嫁妝嫁過來,對牧場的幫助非同小可。」
她喉問一緊,卻又不得不問。
「為什麼牧場會缺銀兩?」
小龍燦然一笑,仿佛就等著她問出這句話。
「因為,有人放火燒了馬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