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融化,落滴湖中。
周謙的府邸築在煙波浩渺的湖中,富麗堂皇的程度是不用多說了,不同于北方高宅大院的是,這宅子內共有二十四座橋,不論是曲橋、拱橋或是廊橋,座座都是精雕細琢。
倚虹橋旁的水心榭,今夜點上宮燈,鋪上錦褥。外頭還朔風緊刮、銀雪紛飛,水心榭內卻烘著碳火,暖如春天。
周謙下令設宴,款待遠道而來的貴客,奴僕們格外慎重,忙進忙出,端上各式珍品佳果。
一個冰裂大瓷盤被擱上桌,盤里是鮮美的荔枝,殼如紅繒、膜如紫綰、果肉潔白如冰雪。這種只產于夏季的水果,要保存到這大雪紛飛的隆冬,需要許多麻煩的功夫,極不容易。
身為主人的周謙,坐在主位上,最得寵的十夫人則倚偎在他懷里,一雙蘭花指慢慢剝著荔枝。
周謙笑意盎然,指著桌上瓷盤。「這個冰裂瓷盤,錢姑娘想必是不陌生吧?」
金金挑起柳眉,從容回答。
「這是南宮家窯場里的作品。」
說起南方最好的瓷器,那就非南宮家窯場的莫屬,許多高官的府里,都是非南宮家的瓷器不用。半年多前,錢家開始大量收購南宮家的瓷器,運送到北方販售,兩家合作愉快,賺得不少利潤。
周謙點點頭,還瞄了嚴燿玉一眼,那笑容變得幸災樂禍。
「怪了,嚴兄啊,我記得,京城里的瓷業,原本該是由嚴府獨佔鰲頭,怎麼如今反倒讓錢家搶了?」
獨門生意被搶,肯定是損失慘重。只是,錢家次女銀銀,如今可是南宮家的少夫人,全家疼寵極了,身為長姊的金金一開口,言明有意購買瓷器,南宮家哪可能說個「不」字?
客座上的嚴燿玉,修長的指拙著杯,輕晃著杯中色如琥珀的女兒紅。
「我跟金兒,是誰得到這樁生意,都沒差別。」他刻意把對她的昵稱,喚得格外親昵,暗示兩人之間關系匪淺,不分彼此。
「是嗎?對我來說,差別可大了。」金金笑靨如花,眼里卻進出點點火光,藏在絲裙下的腿兒,朝他重重一踹。
桌子稍微晃動,一顆荔枝滴溜溜的滾了出來,嚴燿玉卻是皮厚肉粗,全然不覺得疼,還對著她寵溺的一笑。
「金兒,別這樣,還有外人在場。」他輕聲說道。
這不要臉的家伙!
她眼兒一眯,再接再厲的又是一踹……
咦?
繡鞋兒沒踹著任何東西,腳踝處卻陡然一緊,鐵條似的鉗制,箍得她無法動彈,根本抽不回腿兒。
嚴燿玉黑眸灼灼,握住她自投羅網的腿兒,沿著紅綢羅襪,滑過她的小腿,粗糙的指月復最後逗留在最細女敕的腿窩,悠閑的摩挲……
火燎般的觸感,從他接觸過的地方傳來,讓她全身一顫,又羞又怒,鳳眼噴火的瞪著他,恨不得用筷子在他身上戳幾個洞。
桌面上看似平靜,桌面下卻熱鬧得很,周謙全看在眼里。他抓著十夫人的手,低頭吞下一顆荔枝,換了個話題。
「今早官府傳來消息,說是梟山上的賊寨,一夜之間讓人給剿了。」他舉杯喝酒,神情中透露出幾分的佩服。「匪徒們聚到官府前,跪地自首。至于盜匪頭子,則是被人卸了一條膀子,連同證物,一起扔在城門口。」
一個讓官府頭疼不已的賊寨,竟在一夜之間,被剿滅得干干淨淨,這件事傳遍大運河兩岸,人人議論紛紛。
嚴燿玉神色如常,那張俊臉沒有泄漏任何端倪,大手倒是放開她的腿兒,端起酒杯啜飲。
「官府會怎麼處置?」
周謙又吞了顆荔枝,視線在兩人身上轉過來又轉過去。
「罪證確鑿,絕對是秋後問斬的下場。」當然啦,這也要看那個只剩半口氣的盜匪頭子,是否還能撐到秋後。
「知道是誰下的手嗎?」金金問道,想起昨夜在月光之下,嚴燿玉胸前那攤來歷不明的血跡,當時他身上沒有傷,卻染了一身的血。
會是他嗎?
是他在一夜之間敉平那個賊寨,擒下那個曾經傷了她的盜匪頭子,替她報了仇?
「匪徒們嚇破了膽,只敢透露那個帶頭剿匪的,是一個全身白衣、殘厲如修羅惡鬼的男人。」周謙還記得,傳話的人一臉不可置信,懷疑匪徒們是在胡言亂語。
十夫人听得心驚膽戰,偎進丈夫懷里。「听起來,這人甚至比那些盜匪還嚇人呢!」
周謙擁著美人兒,瞄了嚴燿玉一眼,沒有笨到在這時揭曉謎底。「據說,他手舞長劍,氣勢冷絕,驍勇得無人能敵,一個時辰不到,整個寨子就讓他剿了。」
唉,替一個女人報仇,比當初搶回賑銀,所費時間更短,由這點就不難看出,那女人在他心上的分量有多重了。
「別說了,說得讓人家心里好怕。」十夫人嬌瞠著,小手搗住周謙的嘴。
「好好好,不說不說。」周謙猛點頭,揚手招呼。「把菜端上來,可別餓著我的貴客!」
丫鬟們連忙撤下桌上的瓷盤,鋪上錦布,再擺上幾副精致的餐具。等在門外的奴僕,則端著香味四溢的佳肴,魚貫而入。
十夫人一瞧見菜肴上桌,嬌媚的臉兒唰的變白,火速跳出丈夫的懷抱,一邊後退一邊吞吞吐吐的解釋。
「呃,我有點事,所以……呃,先行告退……」話還沒說完,她已經拎著裙子,飛也似的逃了。
周謙不以為意,像是早已習慣這類事情,他舉起筷子,津津有味的進食,還不忘興高采烈的招呼著。
「來來來,兩位別客氣,這幾道都是我府里才有的好菜,包管你們吃了後回味無窮。」他得意至極,頻頻示意兩人用餐。
金金敷衍的一笑,心有旁騖,還在思索賊寨被剿,是否與嚴燿玉有關。她漫不經心的舉筷,挾了一塊入口,紅女敕的嘴兒輕輕咀嚼……
平靜的小臉,倏地轉為驚恐。
老天!
這是什麼?!
她小嘴微張,舌頭發疼,像是一股火從嘴里往腦子里沖,燒得她腦中發白,差點不顧禮貌,當場把那口食物吐出來。
鹽商的家中都有專屬名廚,佳肴用料精致,包括蔥蒜等等,每樣都講究得很。只是,眼前這道菜加入大量辣椒,整盤紅艷艷的,才咀嚼了一口,金金就辣得頭皮發麻,眼淚都快淌出來了。
一旁的小紅,僅是瞧見盤里的辣椒,就覺得胃部一陣痙攣。
「怎麼樣,味道不錯吧?」周謙還獻寶似的直問,指著那盤艷紅色的菜肴。
「這辣子雞啊,看來紅通通的,唬人得很,其實辣得頗為溫和,最適合拿來開胃了。」
溫和?!
金金咬著紅唇,就怕一張口,就會吐出那塊辣死人的雞肉。她額際冒出一層薄汗,死命硬吞,趁著周謙不注意時,趕緊喝了口清水,緩和火燒似的辣味。
登門作客,最不能失了禮數,她這個千金小姐,要是在宴席上當場吐出主人的菜,那這樁生意根本就不必談了。
現在,她終于明白,為什麼十夫人一听見上菜,就嚇得拔腿開溜,活像身後有鬼在追了。周謙吃辣的程度,根本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來,嘗嘗這道炒田螺,一盤就六、七兩的頂級燈籠椒。」周謙一邊殷勤介紹,家丁們一邊將菜送上。
端上桌的菜肴,一道比一道艷紅,金金的臉色也愈來愈蒼白。
「還有啊,這道菜是用四川的小米椒、二筋條干辣椒同燒的海鮮佳肴,正好把川味的香辣、濃郁、鮮醇表達得淋灕盡致。」他愈說愈興起,把辣椒挾進嘴里,滿臉陶醉的咀嚼著。
看著滿滿一桌紅呼呼的山珍海味,她只覺得胃在翻攪,拿在手里的紫檀筷子微微發顫。
「金兒,你不舒服嗎?」嚴燿玉瞧著她,態度關切,眼里卻閃過幾分戲謔的光芒。
「沒有,我很好。」她硬扯出微笑,紅潤的菱唇卻有些顫抖。
「怕辣嗎?」他挑眉開口。
周謙一听,轉過頭來,驚訝的問道︰「錢姑娘怕辣嗎?」他那神情,就像听見有人不愛錢一樣。
「怎麼可能。」她連忙否認,又挾了幾道菜。「請別听他瞎說,我最愛吃辣了。」
周謙愉快的點頭。
「呵呵呵,那就好,這世上就是有人不懂得吃,不懂得辣乃是百味之冠,沾了一點辣就哭爹喊娘,那種人啊,我甚至懶得跟他做生意。」
金金唇上在笑,心里卻在哭,筷子抖個不停,每吃下一口菜,就必須喝下好幾口水,舌頭早已被辣得沒有味覺。
奴僕們走到桌邊,捧上一個中型的青花瓷盅,盅底鋪著碧綠的青菜。她松了口氣,像是在暗夜里見到曙光,幾乎要喜極而泣。
呼,好險好險,至少有一道菜不是辣的了!
「錢姑娘既然愛吃辣,那就絕不能錯過這道菜。」周謙說道。
辣?哪里有辣?盅里明明只有青菜啊!
還在疑惑著,奴僕已經在盅里撒上小山似的花椒,轉眼之間,滿盅又是通紅一
片,看不見半絲綠意。
金金的臉色變了。
「這道菜的味道可好極了……」
另一名奴僕,在花椒小山上澆淋辣油。
金金驚慌的瞪大雙眸。
滋啦……
紅色的煙往上冒,整鍋沸騰的辣油,啪啦啪啦的亂滾亂冒。
「來來來,多吃點、多吃點,甭客氣!」周謙好客,怕她臉皮薄,不好意思挾菜,所以親自動手,舀了一匙紅油浸菜到她碗里。
嚴燿玉也開口了。
「金兒,周謙的辣椒宴天下無雙,你可千萬別辜負他的一番好意。」他嘴角含笑,悠閑的吃著那些紅麻嗆辣的名菜,臉不紅、氣不喘,甚至連汗都沒流一滴,神色泰然自若。
那笑容看在金金眼里,無疑是一種挑釁。她這輩子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輸給他。
可惡,輸人不輸陣,拚了!
金金一賭氣,挾起由綠染紅的辣菜,硬著頭皮送入小嘴里……
轟!
霸道的辣味頓時麻到咽喉,辣得她眼淚直流、香汗涔涔,眼前一片發黑,幾乎要當場昏過去。
嗚嗚,天啊,好辣好辣!
「錢姑娘,這菜還合口吧?」
「合口。」她微啟麻掉的唇,憋住幾欲奪眶的淚,勉強擠出笑容,伸手想叫人送白飯上來,卻听到周謙再度發表關于辣味的高論。
「人間難尋好知己,未想今日就遇到兩位同好。有些人啊,來我宴席上,竟還要叫白飯來吃?你們說說,這行徑惡不惡劣?根本是浪費了我一桌的好菜!」
舉到一半的小手,慢慢垂下來,她被辣得悲從中來,只能握著絹帕,擦拭奪眶的淚水。
餐桌上的兩個男人,卻是你一杯、我一杯,喝著紅通通的辣油,兩個男人把「辣」言歡,吃得不亦樂乎。
「好兄弟啊,夠豪爽!」周謙猛拍嚴燿玉的背,朗聲大笑,揚手對奴僕招呼。「來人啊,再多送幾道菜上桌,今日我定要與兩位吃個痛快!」
眼看數道辣菜又被端上桌,她粉唇微顫,笑容早已僵掉了,心里更是悲泣不已。
嗚嗚,救、救命啊……
銘銘銘
宴罷席散,夜更深沉,百花齋里的紗燈,把門廊外照得半亮。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臨水長廊的另一端緩步走來,身後還跟著四顆圓滾滾的小球兒。
嚴燿玉走到門前,輕叩紗門,小紅從里頭開了門。
「金兒呢?」
「大姑娘不太舒服,正在屋里休息。」吃了那場可怕的辣椒宴,任誰都會撐不住的。
唉,那些菜哪里是尋常人能吃的呢?大姑娘就是太逞強,不肯認輸,才會吃足了苦頭,一張櫻桃小嘴,被那些菜辣得又麻又腫。
「我帶了些糖藕粥來,讓她解解辣。」嚴燿玉淡淡的說道,走入內室,四顆小球兒跟著滾了進去。
垂落的紗帳後,躺著一個嬌小的身影。金金卷在床楊上,柳眉緊蹙,粉臉蒼白,水女敕的紅唇有些微腫,仿佛被狠狠的吻過似的。
他伸手掀開紗帳,在床邊坐下,傾身叫喚。
「金兒?」
緊閉的鳳眼睜開一條縫兒,瞧見是他,立刻又閉上,還頗不給面子的翻身埋進錦枕里,連看都不想看他。
「滾開。」錦枕里傳來模糊的聲音。
嚴燿玉當作沒听到,仍舊賴著不走。「起來喝些糖藕粥,會舒服些的。」他接過甲兒送上的荷葉青瓷碗,再撒下小碟上的清香桂花,緩緩攪拌。
「用不著你這只黃鼠狼來給雞拜年。」金金還在嘴硬,卻忍不住偷偷吸了一口氣。桂花落入熱粥中,散發出甜甜的香氣,誘得她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真不要?」他又問道,舀起一匙糖藕粥,緩緩吹涼。「據說,這糖藕粥可是解辣的良方,你若是不吃,那辣味恐會在嘴中持續十天半個月。」
錦枕里的小臉,總算抬了起來,卻比先前更加慘白。她一听見,那辣味將在口里縈繞不去,胃部就一陣痙攣。
嚴燿玉擱下調羹,把那碗香甜的糖藕粥挪近一點,含笑注視著她臉上掙扎不已的表情。
「虧我怕你今晚辣著,還特地要人煮了這碗粥。既然你不吃,那麼……」他把那碗粥拿開,伸手召喚門旁的四顆小球兒。「來,拿去倒了吧!」
啊?要倒了,不能賞她們嗎?
甲乙丙丁滿臉渴望,眼巴巴看著那碗桂花糖藕粥,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眼看面前的糖藕粥被端走,金金連忙出聲喊道︰「喂,給我住手!」
「怎麼?」嚴燿玉挑眉。
「我又沒說不要。」她瞪著那碗粥,悶聲開口。
甲乙丙丁的肩膀同時垮下來,知道跟那碗粥注定無緣。她們含著眼淚,一塊兒往外頭走去,想去跟小紅討些糖來吃,好緬懷糖藕粥那香甜的味兒。
嗚嗚,糖藕粥,再見了!
微風拂起紗帳,金金坐在床沿,一匙匙吞下那熬得細致如漿的粥,清澈的鳳眼微揚,瞧著這送粥來的不速之客。
不知怎麼的,她竟覺得,這男人近來變得有些體貼、有些不同。就連注視她的眼神,都像是比以往更炙熱了幾分……
「我不曉得你那麼嗜辣。」她開口說道,想起他在宴席上,一口飲盡辣油的模樣,她就不寒而栗,胃又開始發疼。
那場辣椒宴,活像是閻羅王的菜單,她要不是靠著對賺錢的強烈執著,絕對會在第一時間落荒而逃。
「我沒有。」嚴燿玉淡淡一笑。
「沒有?」
他點頭,輕描淡寫的開口。
「我事先吃了藥,麻痹了味覺。」他跟周謙相識多年,自然是知道辣椒宴有多可怕。
藥?可惡,她就知道有鬼!
金金握緊調羹,忍住把整碗粥扣到他頭上的沖動。
「你怎麼不告訴我,手上有這種藥?」難怪他可以面不改色的吃下那些菜,她還真以為他的胃是金剛不壞呢!
「藥呢?」她追問,雙手已經在他身上開始亂模。她嘴里到這會兒還辣得難受,非把那藥搶來吃不可。
嚴燿玉沒有反抗,雙手一攤,敞開胸懷任她剝衣搶藥。
「擱在我懷里的暗袋內,還有十來顆左右。」軟女敕的小手,在胸膛上模來模去,帶來極為銷魂的觸感。他輕笑著,靠在她耳邊低語。「金兒,你最近似乎很喜歡剝我的衣裳。」
金金置若罔聞,以找藥為第一要務,小手模進暗袋東模模、西模模,撈了半天,總算找出那個裝了藥的小錦盒。
「金兒,別吃。」嚴燿玉靠在她耳邊,熱燙的呼吸吹拂著她的耳。
她粉臉一紅,連忙退開,鳳眼斜睨著他。「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藥你能吃,我卻不能吃?」
開玩笑,要是不吃藥,她豈不是還要被辣上數天?要是讓周謙瞧出,她根本不是「同好」,說不定連生意都不用談,立刻就被轟出門外。
「金兒,你听我說……」
她才不听呢!
「小紅,端茶來!」金金喊道,一邊打開小錦盒,倒出藥丸。
門外的小紅還沒進來,嚴燿玉倒是體貼的先端上清水,她揮手搶過來,把藥丸拋進嘴里,仰頭一飲而盡,咕嚕嚕的全數吞下。
藥效很快,口中的辣味迅速消失,她松了一口氣,慶幸自個兒搶了他的藥,總算不再被那可怕的味道折磨。
哼,接下來看是辣椒苦瓜,還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她可是準備齊全,半點都不怕了!
嚴燿玉瞧著她志得意滿的模樣,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慢條斯理的開口。
「金兒,這藥雖能麻痹味覺,卻不能吃太多,舌頭麻痹過頭,可是連話都說不出來的。」他微笑著,伸出一指,點著她小巧的鼻。
什麼?!
不能說話?那她該怎麼談生意?該怎麼跟周謙洽談細節?
金金氣急敗壞,猛然跳起來想罵人,但是一張嘴卻只能發出呵呵的聲音,舌頭麻得沒半分感覺,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該死,她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