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換歸來,方府里人人心花怒放,府內不時傳來笑聲,氣氛和樂。
倒是住在客廂里的李錦娘,心里很不痛快。
父親李顥,買完桂花後就返回京城去,她嚷著說絲綢沒挑著,發了頓小姐脾氣,就是不肯回京城。李顥沒法子,只能讓她留在方府作客。
他最是疼愛這個美麗的女兒,丫環、僕人都留在方府伺候!他只領了一隊人馬,運送十來車的糖腌桂花回去。
其實,將李錦娘留在方府,一來,是拗不過她的驕縱;二來,是想跟方府攀點關系。
浣紗城富可敵國,雖說楚狂跟方舞衣裙蝶情深,但自家女兒到底是個一等一的美女,說不定還有機會。
好吧,就算是做不成二夫人,那個秦不換也是個絕頂的人物啊!有了這麼一個女婿,可勝過金山銀山。
只是,如意算盤撥得再精,到底也是人算不如天算。
李錦娘始終被當成客人,方府禮貌周到,卻也僅僅是禮貌而已,沒顯露出半點熱絡。
住得愈久,她的火氣就愈旺。
某日黃昏,空氣燠熱,讓人悶得難受。
李錦娘坐在走廊上,手里握著三件一套的瓷杯,啜著這季新收成的雲霧茶。身旁站著兩個丫環,恭敬戒慎的伺候著,一個提著紫砂壺,另一個拿著沁了冰水的絲絹。
輕快的腳步聲響起,繞過回來,跑到了附近,卻陡然停了下來。
月兒站在那兒,眨了眨眼楮,因為看見李錦娘,所以打算繞道而行。
先前的事情,還讓她記憶猶新,要不是有秦不換擋著,只怕她的臉蛋,早讓李錦娘打成了紅面龜。
偏偏,她溜得不夠快,腳步才剛跨出去,身後就傳來叫喚。
「站住。」李錦娘喊道。
月兒心里偷偷罵了一聲,勉強擠出笑臉,隔著老遠福身。「李姑娘有什麼吩咐?」
李錦娘的視線,在她身上轉了一圈,手上的絲絹,挪到嬌艷的面容上,輕輕擦拭汗水。
「你在府里是作什麼的?」她問道。
月兒偏頭想了一會兒。
「唔,什麼都做啦。」這段日子里,她總是在城里四處打轉,任何事情都能插上一腿,夫人似乎也對她很滿意,沒有另外安排工作給她。
「那就是打雜的?」絲絹下的櫻桃小口,傳來一聲不以為然的輕哼。
月兒聳肩,慢慢往後退,本能的想開溜。「你怎麼說都行。」
「回來。」
她咬咬紅唇,沒有上前。「李姑娘,你要是沒有事要吩咐,我——」
「誰說我沒有事吩咐的?」李錦娘問道,伸出一只柔荑,扶著丫環的手臂,柔若無骨的起身。「我到浣紗城來,是為了挑選絲綢,只是城主夫婦跟秦先生,似乎都忙得很,沒能陪我去挑。」
忙?秦不換忙?
月兒蹙著眉頭思索。
他很忙嗎?不會啊,這陣子他老是纏著她不放呢!
一陣大風卷起,吹涼了她臉上的燙熱,她連忙回神,將那張可惡的俊臉扔出腦海。
李錦娘走了過來,卷起一陣香風。「天氣這麼熱,我也懶得出去,不如你把絲綢都搬到我屋里來,讓我慢慢挑。」
「我讓絲綢坊的人派車過來,那里的師傅,對絲綢懂得較詳細,由他來解釋好了。」月兒提議,轉身就要離開。
「不行。」
腳步停住了,她回過頭。
「不行?」
「你也想想,那些做絲綢的,都是粗人,怎麼能踏進我住的地方?你以為我是誰,哪里是誰都可以見的?」李錦娘厭惡的說道,揮揮絲絹。
月兒雙眼一翻,拳頭握得緊緊的,實在很想沖到那女人面前吼叫。那些絲綢師傅們,既善良又熱心,全都有著巧奪天工的手藝,怎麼會是粗人?!
「浣紗城里的人們都知道,李姑娘是貴客。」月兒酸溜溜的說道。
只是!李錦娘沒听出其中的諷刺,反倒驕傲的抬起頭,紆尊降貴的解釋起傲人的家世。
「你這打雜丫環哪里會知道,我爹爹創立的『甜水莊』,獨霸北方,可是號稱『天下第一餞』呢!」
「刀劍的劍?」月兒猜測。
「不是。」
月兒有點為難,但是礙於李錦娘期待的表情,卻不得不繼續往下猜。
「嗯——呃,那個——嗯——下賤的賤?」她的聲音很小,心里嚴重懷疑,這個稱號很值得驕傲嗎?
李錦娘哼了一聲。
「笨,是蜜餞的餞。」
月兒「喔」了一聲,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甜水莊」是蜜餞世家啊,難怪這美女身上有著甜甜的果味兒呢!
但是論起天下第一,她也不輸人啊!李錦娘家里是天下第一餞,她可是飯量天下第一。
她低下頭,看見自個兒圓潤不再、如今一片平坦的小月復,只能悄悄嘆了一口氣。
好吧,曾經啦,曾經是天下第一!
月兒緬懷結束後,再度抬起頭,應付起眼前的驕縱美女。
「李姑娘的意思,是要別人解說?」
「不如,就你來解說吧。」
「我?」沒搞錯吧,她又不懂絲綢。
「是啊,就由你把絲綢抱進我屋里,再詳細的解說給我听。」李錦娘微笑著,笑得像只準備撲向金絲雀的貓。
「李姑娘要看哪幾色的絲綢?」月兒小心翼翼的問。
「全部。」
「可是,那可有好幾車呢!」
「我說要看全部,就是要看全部。」
「不如等到明日,府里的人多了,可以一塊兒幫著搬回來,免得讓李姑娘久等。」她建議道,一顆心卻早沈到了谷底。
看李錦娘的表情,大概是不準備放她好過了。這會兒沒人當靠山,她要是不乖乖听話,肯定吃不完兜著走。
老天,那些絲綢都是成疋成疋的卷好的,每一疋都有好幾斤重呢!再說,運絲綢的車子進不了府內,而今晚風勢轉強,怕是有颶風來襲,為免雨水為患,奴僕們全去忙著幫城民疏通水渠,根本沒人可以幫她搬絲綢。
事實擺在眼前,李錦娘存心惡整她。
果不其然,美女杏眼一瞪,手上的茶杯已經扔了出來。眶啷一聲,上好的青瓷,就這麼給砸碎了。
「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難道還想違逆我的意思?一個打雜的丫環,以為秦不換替你出過頭,就想拿翹了?」她不悅的說道,瞪著月兒。
月兒臉色一沈,握緊雙拳,幾乎要壓抑不住滿腔怒火。
李錦娘的大小姐脾氣,府內僕人早就私下傳開了。據說她一不如意,就亂扔東西出氣,自個兒帶來的丫環,時常被打哭不說,八月的大熱天里,都還必須穿著長袖,遮掩手臂上被捏出的紅腫青紫。
其實,要是真的撂開陣勢,一對一單挑,月兒有把握,絕對不會輸給這個千金小姐。
只是李錦娘到底是府里的客人,要是讓她黑著一圈眼,哭著回家告狀,豈不是讓舞衣夫人為難嗎?
不行,她不能生氣,否則將會給府里添麻煩!
「怎麼了?你搬是不搬?」李錦娘漸漸沒了耐性。
月兒一咬牙,扭頭往門口走去。
「我搬!」
天邊紅雲肆卷,開始起風了。
沒過多久,風勢轉強,滿園的綠樹紛紛抖落綠葉。
南方的夏季颶風,是人民的心頭大患,每次來襲總會造成眾多損害,浣紗城鄰近江河,對於防御的功夫,更是不敢馬虎。
府內的人們,大多隨著城主夫婦,在城內走動勘查。只有月兒一個人,扛著一疋又一疋的絲綢,來回在大門與客廂之間走動。
她體力不差,但是方府佔地遼闊,扛著幾斤的絲綢,在大門與客廂之間連續走上數次,就連鐵打的漢子也會受不了。不到一個時辰,她已經搬得氣喘吁吁,全身香汗淋灕,雙腳頻頻打顫。
然而,門前的絲綢還是堆得跟小山一樣,沒有減少多少。
月兒咬著牙,將一疋霧里花搬進客廂,「咚」的一聲,重重擱在桌上。她眼前發黑,全身冒著冷汗,疲累過度,幾乎要昏過去。
「只搬了十五疋,還多著呢!」李錦娘穿著華麗的衣裳,坐在竹椅上,慢條斯理的啜著茶。
月兒打起精神,轉身又要去搬絲綢,但打顫的雙腳不听使喚,兩腳打結,她控制不住,狼狽的摔跌在地上。
「怎麼了?還不去搬?」身後傳來問句,口吻里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一旁的丫環看不過去,怯怯的開口。「小姐,外頭已經開始下雨了,她也累了,不如讓我去幫——」
「站住!」李錦娘喝道,伸出縴縴玉指,在丫環的手臂上用力一擰。「誰允許你去幫忙的?你沒事做了?閑了?竟有空去幫別人。」
月兒抬起頭,瞪著那張花容月貌,再也不覺得這張臉漂亮了。
上蒼給了李錦娘一張美麗的臉,卻忘了給她一副好心腸,她空有容貌,卻惡劣得讓人無法忍受。
每個人都會被那張臉迷惑嗎?還是會在看穿她的本性後,就明白這女人的惡劣?
「你不需牽連到別人身上,我自個兒會把絲綢搬完。」月兒投給丫環一個感激的眼神,拖著顫抖的雙腿,又往外走去。
絲綢很多,而且愈來愈重,她又抱回了幾疋。到最後,她已經分不清,這是第幾疋的絲綢,雙手先是發酸、接著是發疼,現在則已經麻木得沒有半點知覺。
天色暗了下來,風雨轉大,雨聲嘩啦啦的,像是有人從天上,往地面倒水似的。
月兒艱難的走著,將絲綢扛在肩上,直到肩膀快要被壓斷了,才又將絲綢捧回胸前。
雙腿在發抖、雙手在發抖,她全身都抖個不停,既疲倦又寒冷。
八月的氣候雖然溫暖,但是夜里的風雨,仍是十分凍人,她連續在雨里走了好多個時辰,身子自然受不了。
好不容易搬完霧里花後,她開始搬起五色綢。
這種布料,比霧里花更重。
她冒著大風大雨,抱著五色綢走下回廊,踏上花圃。原本空無一人的小徑上,卻無端端多了一顆擋路的石頭,天色昏暗,加上她疲累得幾乎看不見前方,竟毫無防備的撞了上去。
「啊!」月兒驚叫一聲,還記得要抱緊懷里的柬西。
絲綢、絲綢要緊!那是舞衣夫人細心監督、絲綢師傅們花費心血才制造出來的,絕對不能弄髒了!
縴細的身子,猛地往硬硬的地面摔去,手肘跟膝蓋先著了地,引發一陣劇痛。
她滾了幾圈,躺在地上喘息著,幾乎再也沒力氣起身。雨很冷很冷,而她好累好累——
膝蓋上暖暖的,她勉強轉頭看去,這才發現剛剛那一摔,已經摔得她皮破血流。
好悲慘,她開始想哭了。
巨大的黑影從回廊另一端飛竄而來,即使在吵雜的風雨聲中,也能听見那人正在高呼她的名字,口吻里滿是焦急。
黑影逐漸接近,只差兩、三步——
「不要踩到我!」月兒凝聚最後的力量,喊了出來。
只見一只靴子,就在她身上半尺高的地方,硬生生停住。
「月兒?」高大的身軀蹲了下來,秦不換憂慮的俊臉,出現在她視線可及的範圍內。
她吐了一口氣,掀起眼簾,虛弱的看著他,一面還在慶幸,自個兒有喊出聲來。否則以她現在的慘況,再被他重重一踩,只怕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了。
「你、你、你——」她想問他,為什麼出現在這里,但是偏偏牙齒不听話,喀啦喀啦抖個不停,連一句話都說不好。
秦不換扯開衣衫,露出結實的胸膛,抱起全身冰冷的月兒,直接貼在肌膚上,用體溫溫暖她。
她抖個不停,本能的纏住他,汲取源源不絕的熱度。
老天,他好溫暖——
月兒滿足的嘆息著,卻仍舊抖個不停。
「你要不要緊?」秦不換問道,全身肌肉緊繃著,壓抑著源源不絕的狂怒。他的雙手在她身上搜尋著,黑眸里的怒火,幾乎要迸射而出。
「你——不要又模我啦!」她虛弱的抗議,氣他逮到機會,就愛在她身上亂模。
黝黑的指掌,來到她的膝頭,她疼得發出申吟。
「別模那里,會痛!」月兒抱怨。
他的手沒移開。
「膝蓋能彎曲嗎?」
她的回應,是彎起膝蓋,給他一踹。
「只是外傷,沒有傷到筋骨。」秦不換說道,小心翼翼的抱起她。
「你不是在堤防上,幫著城主巡視嗎?怎麼會來找我?」月兒發問。
「有丫環來通風報信,說你被折騰了好幾個時辰了。」他滿臉陰騖,怒氣轉為殺氣。「我要殺了那個女人!」他嘶聲說道,冰冷的語氣,在風雨里听來格外嚇人。
月兒立刻想起,李錦娘身旁那個丫環。
「糟糕,那李錦娘鐵定饒不了她的!」她掙扎著要下地去。
「不要動!」秦不換吼道。
「不行,我要去救她。」她堅持。
他瞪了她一眼,簡直想打昏她。「我把那丫環安置在府外了,李錦娘找不著她。」這該死的小女人,自個兒都凍成這樣了,還想著要去救別人?
他不再浪費時間,抱緊月兒,施展輕功,迅速的回到自個兒的院落。高大的身軀推門入內,以最輕柔的動作,將不斷發抖的嬌軀放在床上。
「這是、這是、這是——你、你的床——」她抗議著,還想要爬起來,卻被他以一只手擺平,牢牢壓在床上。
「躺好!」他嘶聲吼道。
「會被我弄濕的。」她抗議道,還想滾下床去。
「那就月兌了!」他嘶聲說道,黝黑的大手落在她的絲衫,用力一扯。就听得「嘶」的一聲,素白的絲衫,瞬間已經成了破布。
月兒倒抽一口氣,雙手遮住翠綠色的肚兜,驚恐的瞪著他。「喂,你怎麼可以撕我的衣服,我——我——我——」她雙唇顫抖,沒辦法再說下去。
「把濕衣裳月兌了,不然你暖不起來的。」他繃著臉說道,那雙手又伸了過來。
月兒連連搖頭。「那也該由我自個兒來月兌啊!」
秦不換僵了一下,不知低聲咒罵了些什麼,才站回床邊,雙手抱胸,不耐的看著她。
「好,你自己月兌。」他居高臨下的盯著她,視線從她蒼白的小臉、凍得青紫的唇,掃到全然被雨水浸濕的肚兜,臉色變得更加陰鷙。
「你看著我,要我怎麼月兌?」她瞪了他一眼。
秦不換眯起眼楮,耐性全失。「是要我動手,還是你自己月兌,選一個。」他吼道。
她縮縮脖子,拉起床上的被子,勉強遮住身子,這才笨拙的月兌下肚兜。
「褻褲也月兌下來。」他冷冷的說道。
月兒倒抽一口氣,想要抗議。「呃——」
「月兌。」簡單扼要的命令,絲毫不容討價還價。
她嘴兒一癟,不敢再抗議,慢吞吞的又月兌下薄薄的絲綢褻褲,塞在枕頭底下。
秦不換點點頭,突然一扯腰帶,沒有三兩下,就將衣服月兌得精光。
「你、你、你——」月兒嚇得連魂都飛了,甚至忘了欣賞他健碩的男性體魄,整個人直往被子里鑽。
「來不及燒熱水,只能用這種方式讓你暖起來。」他實事求是的說道,一手扯著被子的一角,眼看那赤果的強健身軀,就要鑽進來。
「我可以等。」月兒尖叫,連連搖頭。
「我不能。」他簡單的說道。
她開始嚴重懷疑,這家伙是想乘機揩油。
「不可以,我們不是夫妻,怎麼可以光溜溜的躺在一起。」她拉著被子,一臉堅決,不斷往後退。
不行不行!就算是傷風感冒、大病一場她都認了,說什麼都不能讓他進棉被里來!
秦不換眯起眼楮,深吸一口氣,克制著大吼的沖動。他轉過頭,在屋內掃了一圈,突然放開被子,走到書櫃前,拿回一個密封的陶壺。
「過來。」他又走回床邊。
「做什麼?」月兒一臉警戒。
「喝酒。」秦不換說道,左手為刀,猛然揮下,劈開了陶壺頂端,香醇的酒香迅速飄了出來。
「不要!!」他該不是想把她灌醉吧?
「喝了酒,身體就暖了。」
她轉過頭,既懷疑又好奇。「真的嗎?」
他點頭,黑眸亮得有些異常。
月兒沒有察覺,慢慢的爬過去,抽著鼻子聞了聞。哇,好香!
「那,嗯,我只喝一點點。」只喝一點點,不會醉吧?
黑眸閃過一抹光亮,俊臉上卻仍是不動聲色。「我另外替你拿個杯子。」他說道,拿了兩個杯子回來,為兩人各倒了一杯,舉到了她面前。
「好。」月兒不疑有詐,伸手要拿杯子。
誰知道秦不換卻陡然手腕一繞,纏住她的小手,低頭喝了她手里的那杯酒,還將他手里那杯,硬是喂進她嘴里。
「唔——你——你做什麼?」她措手不及,那杯葡萄釀轉眼已咽得精光,只剩滿口的酒香。
「好了。」
她像小動物般,警戒的瞪著他。「什麼好了?」
為什麼她會有種中了詭計的感覺呢?
「喝完交杯酒了。」秦不換淡淡的宣布道,神色泰然自若,眼里卻聚滿了濃濃笑意。
月兒呆住了,先看看手里的空杯,再抬頭看看他,接著又低頭,看看手里的空杯。
半晌後,她才明白過來。
「你使詐!」她尖叫著,要不是全身光溜溜,肯定要撲過去,賞他幾拳幾腳。
「是的。」秦不換承認,握住被子,就要住她身邊躺來。
「你要做什麼?」月兒提高聲量,拚命往後躲。
「你說要成親,我就跟你成親了,不是嗎?」他好整以暇的說道。
「但是——但是——我們還沒有拜天地——」
濃眉一皺,耐性終於宣告用罄。「那個以後再補上。」深幽的黑眸落到她蒼白的小臉上,他朝她伸出手。「現在,過來。」
月兒心跳加速,全身發燙,幾乎就要懷疑,自個兒是不是正在發燒,所以才會有這麼荒謬的幻覺。
秦不換要娶她?他要娶她做妻子?
見這小女人仍是不斷搖頭,俊臉瞬間沈了下來。
「難道你不願意嫁給我?」他咬牙問道,黑眸瞅著她。有生以來,他事事篤定,但是在這小女人面前,卻首次嘗到提心吊膽的滋味。
月兒咬著唇,心里好亂。
他不是要娶最美麗的女人嗎?現在有了李錦娘,為什麼他反而不屑一顧,要來娶她這個蒲柳之姿?
「你不是說了,只娶天下第一美人為妻嗎?」她小聲的問。
秦不換深吸一口氣。「現在不是。」
「為什麼不是?」
他呼吸一頓,伸手抬起她的下顎,注視那雙驚慌失措的眸子。
「因為我遇見你。」
他不要美女,只要她,他的小小月兒。
月兒心頭一暖,不知為什麼,眼前陡然多了一片水霧。
「你不要李錦娘?」
「我不要。」秦不換搖頭,將她攬人懷中,讓那冰冷的小臉蛋,貼著他的心口。「我要你。」他用很小很小的聲音,只靠在她耳邊,說給她听。
雖然發現得晚了些,但他終究還是省悟,月兒的美好,是世間難尋的,他要是放手讓她離開,肯定會抱憾終生。
他自恃聰明,卻花了那麼多時間才看穿,男女的情愛,樣貌只是開端,真正能擄得靈魂的,卻是一顆溫柔甜美的心。
無論她是什麼模樣,他都要定她了!
月兒好慌,眼淚也不听話,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滑落。這是真的嗎?還是她正在作一場太過美好的夢?
「但是,為什麼呢?你不是說過,要娶天下第一美女,而她——」
「我愛你,所以你就是最美的。」秦不換說道,在她濕淋淋的長發上印下一個吻。
她劇烈的顫抖,撲入他的懷里,緊緊的抱著他。
真的嗎?這是真實的吧?她從來都不敢抱著希望,以為他的目光,應該要看著各形各色的美人兒,絕對不會落到她身上。但是,只有她自個兒清楚,胸口的這顆心,早就掛在他身上了。
她偷偷愛了他好久呵,卻又始終不敢說出口——
室內靜謐,窗外風雨依舊,她溜入他的懷里,靜靜哭泣,再由得他抹去那些淚水。此刻的相擁,跟無關,反倒是一種更深刻的相許。
秦不換的胸膛溫暖極了,她伸出雙手,圈著他的腰、貼在他的胸口上,傾听那強而有力的心跳。
她願意這麼跟他相擁一輩子,也不厭倦。
窗外風狂雨驟。被子里的兩顆心卻很踏實、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