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賽雪一身干淨素衣,嬌麗的臉龐上胭脂未點,一臉姣美的素淨。她剛從城里藥鋪抓藥回來,一踏進家門,就見辛蠻呆坐在窗邊的椅上,心里不知在盤算些什麼。
她先把藥拿進廚房里加水熬煎,才又回到廳里和辛蠻閑聊。
「辛大哥,你今天臉上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自從服了張大夫從城里著名的「濟世藥鋪」買回來的雪山千年寒蓼,辛蠻的病便有了明顯的好轉。從原先臥病在床無法進食,至今短短不過十幾天光景,他已經可以下床走動,而且是在完全不用別人服侍的情況下。
對于辛蠻的病情有這樣的轉變,柳賽雪是高興的。因為這讓她不再懊悔她所做的一切,她覺得自己完全值得!
「我確實好多了,整個人的精神很明顯地振作了起來,手腳的活動力也強了,不再像以前一樣,軟綿綿的使不上勁。」辛蠻迎上柳賽雪的關心,動了動手腳,以示他逐健恢復健康的身體。從三年前,他突然莫名其妙患病以來,就不曾像今日這樣下床活動筋骨了。病情能迅速好轉,最大的功勞莫過于柳賽雪辛苦地挑起生計,和她日夜的悉心照顧。對于和他沒有血緣關系的柳賽雪,他心存太多的感激。
「辛大哥,能看到你再度這樣生龍活虎,我真的好高興。」面對自小就待她如親妹、相依為命的辛大哥,柳賽雪的心是溫暖的。因為從辛蠻身上,她感覺到親情、感覺到可以依靠。這感覺讓她心安,讓她無法棄他于不顧。
「賽雪,這些年來辛大哥多虧你照顧,真是讓你吃苦了,辛大哥心里對你實在過意不去。」「辛大哥,您快別這麼說,我照顧你是應該的。自從我父母去世後,你就一直毫無怨言,甚至待我如親人般地拉拔我長大成人,這份恩情才是我該感謝你的。」柳賽雪含笑說,對辛蠻待她的這份恩情,她明白她永難報答。
「賽雪,我從未期待過你的感激,我……」他知道,柳賽雪為了攢錢替他治病,不惜委屈自己到酒樓妓院里跳舞賣唱。
她為了他,必須逼自己在買酒貪色的客人前強顏歡笑。整整三年,他只能躺在床上,為她的委屈自責。
現在,他的病有了轉機,他不會再讓她繼續拋頭露臉,他要她安心接受他的呵護,他要娶她為妻!
這個信念,他一直藏在心里好些時候了,直到今天,他沖動地直想表達出來。
「賽雪,辛大哥是否有幸成為你的夫婿?我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從現在起,你不需要拋頭露臉去賣唱了!」他執起她細致的柔荑,誠摯地允諾。對于柳賽雪,他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的。
從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出落至如今標致的姑娘家。心里對她的情愫,在朝夕相處間,漸漸顯現。他對她的感情不再僅止于兄妹間的親情,而是男女間的情感。
他渴望她點頭允婚,他會窮其一生來呵護她。
「辛大哥,這……」面對辛蠻突如其來的表白,柳賽雪眼了。她愕然地任辛蠻執著她的手,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是好。一來她對辛蠻純粹只有兄妹之情;二來她已非完璧,這……她怎能應允?
「賽雪,你……是否有意中人?」見柳賽雪面有難色,眉宇之間露出濃濃的憂郁神色,辛蠻于是猜測道。辛蠻是理智的,雖然他愛柳賽雪,但並不強求這段姻緣。他愛她,希望她幸福所以並不會勉強她接納他。
意中人?
辛蠻的問話,讓柳賽雪心頭泛起一陣苦澀。苦澀的心,在瞬間竟掠過龐尉動怒的冶肅俊臉。她怎會想起他呢?那個鄙視她、又狂猛地佔有她的男人……「我……」她支吾著,心里矛盾得無法厘清自己的感覺,她無從回答辛蠻的問話。
辛蠻見狀,了然于胸。這些天,她容顏上若有似無的淡淡憂郁,證實了她心里確實藏有某位男人。
「如果你有意中人,我不會勉強你。辛大哥希望你能找到屬于你自己的幸福,你該有個愛你的男人讓你依靠。」如兄長般的親愛,他拍拍她的手背,給她一份不用言語表達的祝福。
轉眼間,已經入秋—從京城遷徒至江南,也已有一個月余。辛蠻的身體已完全恢復健康了,他在江南某家船運行做搬運工,賺取微薄的銀兩。而柳賽雪,依舊在酒樓妓院里賣唱。之前的積蓄全用在治好辛蠻的病上,早已告罄。她急于能再攢點銀兩,讓豐蠻能做點小生意,不必再去船運行當辛苦的搬運工。所以她不得不再拋頭露臉出來賣唱。同樣堅持賣唱不賣笑,她從京城遠遷至江南來。而當初執意離開京城,是為遠離一切難堪的過往。
在將軍府出賣自己的那一夜,讓她無法再安然靜心地在京城里生活。她必須遠離,雖然她心里還隱約有所不舍……但那難堪讓她不敢去多想,她甯願從此忘記,忘記龐尉曾在她身上烙下的痕跡。
立在酒客桌前,隨著指尖彈奏的琵琶,柳賽雪清脆的嗓音,正吟唱著一句句輕快小曲。她的歌聲令人激賞,她的美貌讓人為之傾倒,但她眉宇間的郁色和淡漠,讓人缺乏勇氣親近。
因為如此,點她曲的客人並不多,總是稀稀落落。
唱完一曲,取得酒客的賞銀,柳賽雪飄然地踱開嘈雜的酒桌,就要回去。夜已一更,她該回去了,不然辛蠻又要擔心地叨念不已。
「艷雪,別急著走,紅樓有個客人指明點你過去唱一曲。」飄香園的嫣姨見柳賽雪要離去,急忙趕上來阻攔。
「很晚了,我不唱了。」柳賽雪和辛蠻有約定,最晚也不能超過一更天回家。
「唉呀!那客人出手可大方的呢!他一來就挑上咱們最貴的紅樓,然後又點了一桌好酒好菜,接下來又拿出一百兩指明要你過去唱一曲兒,你說這等貴客,能拒絕嗎?」嘍!
而客人指定的,她一定要全數做到。
「一百兩……」一百兩,她賣唱賣個一年半載,又得勤儉積存,才能湊到的數。她有點心動了。
「沒錯,白花花的一百銀兩。你去是下去啊?」「好吧!我這就到紅樓去。」她答應了,抱著琵琶,往紅樓步去。
飄香園,除了主廳外,還分建有幾處華麗的樓閣。每座樓閣都自成一處清幽,閣里佔地下大的園內,還刻意營造出一份賞心悅目的美。彎彎小徑,清澈流水,把樓閣繞在其問。
紅樓,是飄香園里最上等的樓閣。每個能花費得起的客倌,都是富有顯赫的大戶人家。而通常也只有飄香園里知名的艷麗花魁——楊媚兒,才能進得去。除了楊媚兒之外,其他姑娘是沒機會能踏進一步的。而柳賽雪也是頭一遭走進紅樓,她踏著不疾不緩的小步,走進閣樓內,繞過小橋徑,登上幾格階梯,來到紅樓的主廂房。
「客倌,你想听什麼曲兒?」廂房門未掩,是大開著的,所以柳賽雪直接走了進去。她原本以為她將會看到客人和楊媚兒喝酒攀歡的畫面,未料,只見著一個魁梧肅的背影。他背著她,正面向敞開的窗外,吹著冶颯的秋風。這背影似乎有點熟悉……柳賽雪的心,不禁顫跳了一下。
「客倌……你想听什麼曲兒?」見那人不應,她又輕聲問了一次,不安的指尖在琵琶弦上交扯逗纏。為何她會突然感到不安?這男人昂藏的背影讓她感受到一股無比的壓迫感,像要窒息一般。
須臾——那男人緩緩轉過身,一臉深沈難測地迎上柳賽雪訝異倉皇的神色。
「還記得我嗎?我的可人兒。」幽沈不疾不徐的嗓音從那男人的口中逸出,強勢的口吻,卻有著讓人難以窺見的思念。依舊佇立在窗前,他用眼神鎖住她曼妙絕麗,卻散發著淡淡愁緒的身影。是——龐尉!
那夜掠奪了她的男人!
今夜,他身著一襲不失貴氣的錦袍,威嚴不變,俊朗更甚,英颯的氣宇令人不禁為之震懾。
今晚,他和那一夜的他全然不同了!
是巧合嗎?
還是刻意的安排?
他來找她……為什麼?
「客倌,請放尊重點,我不認識你。」抱著琵琶,柳賽雪長如密扇的睫毛往上一揚,一雙應該是幽柔的翦水秋眸,卻漾著倔意。
美麗的倔意!
他倆在那晚之後就已陌路。她毋須再承受他鄙夷的任何言詞,毋須再讓他踐踏她的自尊。
「是嗎?」劍眉上挑,他威氣地問,眷戀的目光全鎖在她淡淡的愁眉之間。
他用著似能看透人心的目光望著她,不容她遮掩。這炙熱的目光和那晚不同,少了輕鄙,少了嘲諷,卻還保留著。
「你覺得,我該用什麼方法讓你記起我?」柳賽雪極度害怕他眸瞳中的那抹。她不懂他的問話為何意,她被他虎視眈眈的眼神纏住,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逃開他。因他狂騖的,所以她必須逃開。柳賽雪忽兒驚惶地退後三大步,沒想到,她的退卻卻引來他的欺近。
在門檻前,他擄住了她。他將她帶進溫暖厚實的懷里。「想逃?從京城逃到江南來,你不覺得你已經逃得夠遠了嗎?」威凜的嘴角一揚,他完全讀出了她的心事,他已明了了一切!
在那一夜後,她逃開他,沒有理由地逃開了他!他該任她逃開的,但因為她留在他床上的那片紅漬,讓他毫無理由地回頭來找她。如同她急于逃開他一般,他也急切地尋找她。
「我沒有逃,你的話我全听不明白。」龐尉說中了她心里的害怕,說中了她心里的計劃。
「你明白的,只是你不願承認罷了!」他笑道,但威肅不減。「我是你的第一。」她的身子莫名地為之一顫……因他的話、因他的看透、因他的出現、因他的陽剛氣息正圍繞著她。
「那是擁有一百兩黃金該付出的代價,你沒忘記吧?」她終于承認了,那一夜他對她的輕鄙、對她的踐踏。他不該改變態度待她,讓她更無所適從。
「我沒忘記,為了百兩黃金,你竟然甘心出賣靈肉,你這該死的女人……」尉的眸光驟然變得幽渺。
「我該死?龐大將軍,出賣靈肉是我心甘情願,你沒有資格批判我的不是,我不是你的下屬,不必面對你的控訴,你——沒有資格。」他的話愈來愈讓她迷糊,他憑什麼如此指責她!憤怒地掙月兌他的懷抱,她立在他面前回叱他,顯得如此嬌小贏弱。但她的嬌小贏弱卻沒有減低一絲她典雅的容顏,和如火般的驕倔氣焰。柳賽雪惹起了他的怒氣,從沒有人膽敢用這般不敬的舉止、不敬的言詞來指責他!
「你錯了,在你甘心出賣靈肉給我的時候,我就有資格批判你。」俊颯的臉龐閃起一抹威凜,不容抵抗的。
「我出賣靈肉,對象可以是任何人!」她提醒他。
他怒不可抑地箝住她細盈的手腕。「就因如此,我決定再買你一次,這次毋須別人出錢,我花一萬兩黃金買你!」他又重重地傷了她好不容易才恢復的尊嚴。
「不賣!」她淒然憤怒地掙紮著,卻徒勞無助;惶恐的眸泫然欲泣。
「由不得你!」由不得她!
他的宣告在下一瞬間付諸行動。
秋風颯洽,飄飄吹進紅樓……吹滅了案上紅燭的火,吹冷了一桌佳肴美酒。
掉在地上的琵琶,被孤單地棄之不理,而華麗床上疊纏的兩具果軀,卻不被這一室的冷寂所影響。粗喘的滿足聲和細膩的吟哦聲,從垂下的羅帳里斷績傳出——龐尉的霸道氣勢,如排山倒海般凶猛,淹沒了柳賽雪的心和身。他沒有如那夜的粗暴待她。相反的,他用著溫柔卻威凜的肢體對她進行攻掠。
「你這個無賴!」在被龐尉強制地壓覆在床墊上時,柳賽雪只能用言語來激怒他。嬌麗的容顏,有不甘、有怒氣……卻矛盾地還有期待。呵!她能期待些什麼?在他眼中,她只是一個可以用錢收買的艷妓!
「無賴配你,不正好!」又是一句輕鄙,從龐尉邪笑的嘴里道出。他分不清自己對柳賽雪的感覺……只知道,他要她,要得強烈!修長的手指,俐落地解去她身上的束縛,也解去他自己的。
「別踫我!」細致的嬌軀盡映入他炯亮異常的瞳底,柳賽雪害怕地顫抖著。
「我說過,我不把身體賣給你!」他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如此強迫她!柳賽雪一雙幽淒的眸里盡是回絕的責難。沒有她預期的粗暴,龐尉剛毅的唇忽兒欺了上來。
「我也說過,由不得你!」話甫落,他密實霸蠻的吻上她因害伯而失去血色的菱唇。她的唇似乎在呼喚著他的踫觸,而他無能抵抗。柳賽雪最後一聲驚駭的怒罵,消失在他口中。他的唇狠狠纏住了她,在一陣恣意的放肆後,轉落向她柔滑的玉頸,繼而移下她渾圓有致的、月復間,最後停駐在他最渴望一探究竟的幽密地帶。在他火熱的唇觸上她時,一聲驚吟,從柳賽雪的口中喊出。她難耐身體里滾燙的,無法自制地吐出一聲渴求。這感受和那一夜大大不同,她強烈地顫動、扭擺著細汗盈密的嬌軀,在他雙唇濕潤的攻掠下,駭意沒有了,剩下的只是對魁梧霸道的他,極度的渴望。她體內的空虛,需要他即刻填滿,即刻的——龐尉沒有讓她失望,他的唇再一次深入地探索後離開,接著他用已瀕臨爆發的,尋著她濕潤幽密的入口,填滿了她的空虛。在結合的那一剎那,他的唇再度攫住她,用最溫柔的粗暴,配合著身體的狂猛節奏,宣告他對她的佔有權。
夜將盡,殘燭又被點起火光。窗門已經掩上,絕去秋風冶颯的侵襲。掉落在地上的琵琶也不知在何時被拾起,置在一邊的太師椅上。冷掉的酒肴,也被換上另一桌香味熱騰。從睡夢中驚醒,柳賽雪面對一室的陌生。而後,漸漸地從記憶里尋到些蛛絲馬跡。她還在華麗的紅樓里……而這強行佔了她一夜的男人,似乎還沒放她走的意思。
「我必須走了!」重新穿戴一身整齊,她下了床,欲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她被他佔據了一夜,卻也情難自禁地迎合了他一夜的擄掠。她沒有立場再斥責他,她只能默然地承受這次的驚駭。小碎步步過他淺酌的桌前,卻被他攔截了去路。他將她攔坐上他的腿,用唇喂了她一口酒。
「咳……咳……」柳賽雪感覺喉問滑過一道刺熱,她被嗆得猛咳。
「不準走,陪我喝酒。」龐尉輕輕撫著她的背。
「你已強留了我一夜,還不夠嗎?」被嗆紅的美眸,怒視著他。
這次,說什麼她都必須離開了!再和他糾纏下去,她只會失去更多的尊嚴,忍受更多的鄙諷。
「不夠!我不只留你這一夜,從現在起,你只屬于我。」他宣告,迎上她的怒視,完全不把她眸里那兩竄怒火當作一回事。
「我不屬于你,你不能這麼做!」柳賽雪駭然,瞪著他不容置喙的威凜神情。
「能不能我自有定斷。」容不得她有所抗拒,他就是要定她了!
「龐尉,你真卑鄙,身為一國大將軍,竟然用如此強橫的低劣手段來欺壓民間婦女,你眼中還有王法嗎?」柳賽雪不輕易屈服,她用僅及他十分之一的沈怒來駁叱他。
「你只須守好你自己,別讓其他男人有機可乘,至于我的所有行為,還輪不到你來做評論和批評。」龐尉的眼中有抹復雜難懂的情緒。
柳賽雪的話確實指責得沒錯,他是用了強橫的手段硬得到她,但就算事實如此,他也毋須她來指控他的卑鄙。因為他也惱怒自己,竟然想強留下一個青樓艷妓!或許這僅是他對她的一時迷戀,等這感覺漸漸消失,他會放開她,還她自由。
「你……」她真的滿心疑慮,他為何硬要留下她?在他眼中,她只不過是個出賣靈肉的妓女,是個卑微得令人鄙夷的女人而已!
她值得他如此做嗎?
「等我玩膩了你,我自然會放你走。」龐尉揮去胸臆里不該存在的情緒,他冷泠地嘲諷道︰「不過你最好值得一萬兩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