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子總是艷陽高照,天氣晴朗得不得了,可這一星期以來,天氣卻變化多端,常常早上天空還是一片淨藍,午後烏雲卻開始聚集,然後不期然的打下一道狂雷,嚇得街上的人措手不及,經常被凶猛的雨勢給淋成落湯雞。
一身牛仔裙洋裝的裘香儂,剛去婦產科檢查,在她走路回家的途中,就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淋個濕透,渾身感到黏膩又極不舒服。
站在街角,她的長發滴著水珠,清瘦的臉蛋微微泛白,喉嚨強忍著懷孕初期的嘔止感,無論是她的心情或濕透的身子,都感覺糟糕透頂。
為什麼她會讓自己陷于這種困窘的境地?
因為貪圖一時的男歡女愛,讓她得面臨這未婚生子的悲慘情況,而那個害她大肚子的男人呢?
兩個月前,他一聲不響的瀟灑離去,完全沒考慮過她的感受,把不談感情、只享受歡愉的協議,發揮得淋灕盡致。
現在,她好後悔自己跟了這樣一個男人。
她認為他在決定離開時,最起碼也該像一般的朋友一樣,跟她當面道聲再見,讓她還能保留一點女性尊嚴,而下是像個沒人要的女人一樣,說丟就丟,一點都不被留戀。
這算什麼?
而且那個跟她來往了一個多月卻又突然人間蒸發的男人,她除了知道他叫古晁英、來自英國之外,其它全都一無所知。可是她卻為這個男人懷了孩子,甚至還深深的愛著他,不想忘了他……
這些挫敗讓向來堅強的裘香儂覺得悲傷又難受,忍不住站在街頭就哭了起來,臉上布滿了冰冷的雨水和淚水。
「嗚……」她怎麼會這麼笨又這麼傻?
因受不了孕吐而瘦了一圈的裘香儂,像個孩子似的哭得可憐兮兮。
「小姐,你還好吧?」
有個好心的年輕孕婦,從店里頭看見裘香儂一直站在外頭淋雨,沒有找地方躲雨,情況好像有些奇怪,便拿著傘走出店外替她遮雨。
「嗚……我不好,一點都不好。」眼淚凶猛的掉落,裘香儂哭得難以自拔,停不下來。「我覺得我好可憐又好冷,而且我肚子好餓,心情好糟糕。」
「你要不要進來躲雨?我的店已經準備休息打烊了,你可以到我的浴室打理一下自己,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也可以先將就穿我的衣服,我幫你把身上的洋裝烘干
這位肚子很大很圓的孕婦心腸很好,她沒多問裘香儂的私事,還主動提議她進店里頭躲雨。
「謝謝,我很高興還有人肯關心我……那個讓我懷孕的男人不曉得消失到哪個星球去了,甚至一點音訊都不留給我,把我拋棄得很徹底——」
心情其糟無比啊,這讓裘香儂忍不住向素昧平生的人吐露自己的悲慘遭遇,而且大的淚珠更是掉個不停。
「小姐,你現在懷孕最好別淋雨喔,要不然萬一感冒了,不只自己吃不消,還可能傷了孩子。我看你也不像是會狠心把孩子拿掉的人,你就快進來躲雨吧!」
年輕孕婦溫柔的勸著她,給了裘香儂一份很大的安慰。
「謝謝你,我會好好保重身體,絕不會害了孩子。」一陣暖流流過悲慘冰涼的心頭,突然間,她對自己懷孕的事有了新的體悟。
假如她愛這個孩子並且決定要生下的話,就不該折磨自己的身體,這樣等于是害孩子跟著她一起受苦.
從小就渴望親情的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受到這樣的折磨。
裘香儂抹去了眼淚,跟著這個好心的孕婦進入早餐店內打理自己。
覺得自己悲慘了好一段時間的她,決定從這一天開始,丟掉所有悲慘的想法,好好愛自己和孩子。
至于古晁英,她並不打算忘了他,也不會刻意期待他的出現。
她希望他自己回到她的身邊,如果他願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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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家父子與瑪麗蓮的丑聞在英國上流社會問,私下流傳了一段時間。
這全都是拜厚顏無恥的瑪麗蓮所賜。打從繼承古家財產的古晁英和律師蘇凱連手不給她任何一毛錢之後,她便開始到處放話,刻意散播她跟古家父子之間的復雜關系。
經過刻意渲染扭曲的消息,听在耳中,說有多惡心就有多思心!
這兩個月來,古晁英對她提出不下一百次的警告,要她立刻閉嘴,可是瑪麗蓮似乎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到處找人講古晁英背著父親偷偷向她求歡的謊話。
其實,大部分的人哪可能會相信一個放浪形骸、到處勾引釣男人上床的女人?只是這件八卦實在太勁爆,極具話題性,所以在整個上流社會傳得沸沸揚揚的。
「我沒興趣听她又講了什麼,以後有關她的事都別在我耳邊提起。」坐在父親生前用來辦公的書桌前,古晁英憤怒的掛了一位商場友人的電話。
他現在手里正拿著一張由瑪麗蓮親筆所簽的婚前協議書,內容是瑪麗蓮同意無條件放棄古家的財產繼承權,但在婚後可以分五年領取一千萬歐元,並在五年後無條件離異,卸下古家女主人的頭餃。
這筆巨款對古家而言只是小數目,但對一個公子玩伴女郎來講算是相當龐大了,這也是瑪麗蓮當年願意嫁給父親的誘因——雖然沒辦法繼承古家龐大的家產,但起碼在出賣自己年輕的五年內,能夠乘機海撈一筆。
為了找這張有可能不存在的協議書,他花了兩個月的時間翻箱倒櫃,就連地毯也不放過,幾乎要將整座城堡給翻過來,才終于在父親書桌下的一個暗格里找到。
這張協議書正是可以讓瑪麗蓮閉嘴並滾出古家的證據。
現在,他要開始反擊了!
在他受了兩個月的窩囊氣之後,他終于可以叫瑪麗蓮和所有跟她一鼻子出氣的僕人們,通通滾出這個家的大門。
鈴——
書桌上的電話又響了。
古晁英瞪著電話,心里很想把這個一天到晚響個不停的電話給摔爛,讓他再也听不見任何電話鈴聲。
「我不想听任何有關瑪麗蓮胡說八道的鬼話,誰要是敢再多嘴轉述,我會考慮請律師團把所有亂說話的人一並告到底。」
絕對又是一通打來落井下石的取笑電話,已經受夠了一肚子鳥氣的古晁英,一抓起電話也不管對方是誰就直接噴火。
「古先生,真是抱歉,我想我打來得不是時候,我還是晚點再打來好了。」打電話的這個人來自台灣,名叫衛子強,是古晁英一手創立的「冒險世界訓練營」台灣分部的成員之一。
由于衛子強就住在台北,因此古晁英委托他就近注意裘香儂的情況,每十天回報一次。
「等等,我有叫你掛電話嗎?」該死!他罵錯人了!古晁英試著平息自己內心張狂的怒氣.「出了什麼狀況嗎?你怎會在我們約定的時間外打電話來?」
極力壓抑著怒意,一顆心突然不安起來,開始擔心那個還在台灣、讓他掛心的女人。
這兩個月來,他被瑪麗蓮搞得焦頭爛額,完全抽不出時間飛回台灣跟她見面,只好退而求其次,委托別人代為注意。
他不希望在自己還沒將兩人的事情弄清楚前,她的身邊就出現取代他的男人,因此他特別命令衛子強千萬要盯緊一些。
「我不曉得這算不算狀況,剛剛想了一下,還是決定提前跟古先生報告——」面對頂頭上司如此嚴肅的語氣,有如小蝦米對大鯨魚的衛子強,心中的不安和壓力可想而知。
「快說!她出了什麼狀況?」沒耐心繼續听廢話的古晁英,把手里的協議書抓得縐巴巴的,指關節因為過度使力而泛白。
他真想罵人,不過礙于衛子強還沒將事情作完整報告,萬一人被他罵跑了,誰來告訴他裘香儂的事?
「古先生,你別太激動,事情是這樣的。我在一個小時前暗地跟著裘小姐,結果看見她進入一間婦產科,在里頭待了約莫半個鐘頭,然後出來時正好在下雨,她又沒帶傘,結果就淋著雨……」
「裘香儂到婦產科干麼?」
古晁英完全听不進衛子強後面的話,因為他在听見「婦產科」三個字之後,頭腦已經因為錯愕而暫時當機,整個腦袋瞬間被炸成空白,無法做任何思考。
「我有進去跟護士小姐打听過了,裘小姐她是到婦產科做產前檢查,也就是說她懷有身孕……」聲音到此中斷。因為衛子強完全沒辦法預料古晁英的反應會是怎樣?就怕報告完這件事之後,古晁英會大動肝火,把怒氣出在他身上。
結果,衛子強的擔心和不安全是多余的。
電話那頭的古晁英全然沒了聲音,就連呼吸也沒了聲音,仿佛世界突然停止運轉一樣,靜悄悄的沒有意思聲音。
衛子強一臉納悶。「古先生?你還在嗎?」
怎麼都沒人說話?
喀!
古晁英並沒有回答他,反而直接將電話給掛斷,然後雙腿像是踩著風火輪一樣,急速的跑出父親的書房,沖往樓下。
「管家,立刻備車,並通知公司秘書馬上準備專機,我要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去台灣。」站在金色旋轉階梯上,他對著正在大廳指揮僕人做事的老管家吼叫。
老管家被吼得臉色發青,心髒差點停掉,嚇得無法立刻做響應。
「管家,你耳背是嗎?到底听見我說的話沒有?」他真夠會得罪人的。
老管家轉身怒視這個一點都不好相處,又喜歡對下人鬼吼鬼叫的主人。「是,我听見了,立刻去辦!」
他甚至連「少爺」這個稱謂都不願意叫。
古晁英懶得理會管家無禮犯上的態度,因為現在他有更急的事要辦,至于整頓管家和僕人的事,就等他從台灣回來之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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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鐘響了。
已經睡了足足有十二個鐘頭的裘香儂,還是覺得很累。
翻個身,光果的手臂從棉被里探出來,試著在床頭櫃尋找鬧鐘,極力想將那吵人的鈴聲給終結掉。
但是當她按下鬧鐘時,鈴聲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反而叫囂得更凶猛了。
「咦?」一臉蒼白倦意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看看一點聲響都沒有的鬧鐘,再看向盡頭的大門。
原來是門鈴聲。
刺耳的門鈴聲在僅僅十坪大的套房里回蕩,吵人得很。
通常會在清晨六點多就來吵人安寧的,只有隔壁套房的辛小姐,因為她的作息跟別人不一樣,日夜顛倒,常常會在清晨或深夜的時候來訪,借個生活用品或醬油之類的。
掀被下了床,裘香儂穿著單薄的露肩睡衣,微微看出一點肚子的身材依然縴細,赤果著雪白的手臂和腳丫,頂著一頭亂發,臉蛋毫無生氣的將門打開。
「要借什麼東西自己進來拿吧,我好累又好困,沒力氣幫你——」連看也沒看門外站著的人,她無精打采的站在門側,讓出路給外頭的人進來。「等一下回去時順便幫我把門關上,謝謝。」
暈暈的將頭靠在門板上,她半合著眼,努力撐著無力的身子轉半個圈,朝柔軟的床走回去。
懷孕讓她整個人變得容易疲倦、精神萎靡,每天睡上十五個小時還嫌少,整個生活作息都變了,沒辦法專心工作,只好將公司的事都暫時交由言秋全權處置。
來到床邊,她爬上床側身躺下,拉來被子蓋到腰際,沉重的眼皮很快的合上了,不一會兒就睡得極沉,完全對門外那個一臉愕然的訪客置之不理。
心急如焚的古晁英一下飛機,立刻趕來找她,原以為當她看見他時,會給他一個熱情歡迎的擁抱,或是一陣臭罵之類的反應,沒想到結果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她沒任何反應,甚至連看他一眼的力氣都沒有,這令他有些失望。
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的精神看起來差透了,臉上粉潤的氣色也消失不見,看起來蒼白萎靡得令人心驚。
是懷孕讓她變成這樣的嗎?
一股強烈的自責淹沒了他。
古晁英真的很後悔自己丟下了她離開台灣,更自責自己沒完全做好保護措施。讓她因此懷孕受苦。
邁開沉重的腳步,他走到床前,眯起黑色的瞳眸,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蒼白的臉,看著她眼皮下的兩團黑霧,看著她瘦了一些的單薄身子,心口驀地揪緊來!
他擰著眉頭伸出手,大掌輕撫著她在被單外的冰冷肩頭。
「香儂……」輕輕喚著她好听的名字,像是怕過度驚擾了她。「香儂,你醒醒,張開眼來看我。」
「我不舒服,拜托別吵我,」疲困的聲音從干澀的唇片逸出,她試著想張開眼皮,但是實在沒啥力氣。
「香儂,我只要你回答我一句話,得到了答案之後,我保證一定讓你好好休息。」沙啞的聲音顯示著他的心急,但卻不敢搖動她單薄的肩,因為她看起來好像隨便一踫就會碎掉了似的。「香儂?」
男人的聲音?
又累又倦又困的裘香儂,軟綿綿的身子突然僵住了。
沉重的眼皮驀地張開來,她首先看見了男人結實的腰身,一道驚愕劃過心頭,讓她倏然清醒過來!
她的視線緩緩往上移,看見了他的手臂和肩頭,接下來是頸部的喉結、布滿胡渣的剛毅下巴,還有線條冷漠的唇和直挺的鼻梁,最後是一雙深邃的黑眸。
單薄的肩瞬間變得更加僵硬。
「古?」她愕然瞠目對上他憂心的黑色瞳眸。「是、是你嗎?還是我的錯覺?我一定是看錯了,眼楮糊涂了。」
古晁英怎麼可能還會出現在她面前?
細眉輕輕打著結,她認為自己可能是太想念他了,所以才會產生幻覺。
「是我,你百分之百沒看錯。」他的手離開她僵硬的肩,輕捏著縴細的下顎,讓她更加確切的感受到他的存在。「香儂,我來帶你離開這里,你要跟我走嗎?」
那雙眼眸是如此專注的看著她,同時讓她的眼中也只能有他,唯有他的存在。
裘香儂怔怔的望進他眼中的堅持和急迫,那情緒在她等待已久的心口烙下一個深刻的痕跡。
「好。」
似乎,她能回答的答案只有一個。縱使他並沒有給予任何實質上的承諾,縱使她對他的身家背景和一切是如此的陌生,但這卻是她願意選擇的唯一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