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充滿印地安風格的藝廊內,巫梵的目光馬上被展出的異國木雕作品給吸引,專注的在每一個作品前欣賞研究。
甄甜蜜對藝術創作沒概念,不過她對藝廊內充滿原始粗獷風情的小咖啡館相當有興趣,所以在巫梵專心參觀作品時,她得到同意轉而到咖啡館去待著,品嘗這里的咖啡和手工餅干。
透過咖啡廊整片明淨玻璃,她可以清楚看見巫梵的一舉一動,痴迷的目光戀在他充滿氣勢的寬背,視線隨著他高大俊拔身形緩步移動而移動。
她發覺自己的目光移不開來,更發現自己似乎已經深深迷戀上這個男人。
粉唇逸著笑意,她暫時調開目光,拿著銀匙攪動咖啡,嘗了一口咖啡後,又吃了一塊玫瑰薄片手工餅干。
過了許久,她又情不自禁地將視線調向他所站立的方向。
「欸?」他的身旁怎麼突然多了抹優雅的縴細身影?
往前湊近玻璃,定楮看著和巫梵靠近談話的女子,他們似乎都對眼前的作品感到相當有興趣,彼此談得熱絡,那女子還將手搭在巫梵的肩上……
一種專屬物被侵犯的感覺從心底惶恐升起,那感覺極不好,就像好幾年前她和學長交往時,卻在某次約會中被衛巧芬打斷,學長繼而被衛巧芬所吸引、將她冷落一旁的情景。
手中的銀匙當啷掉回杯子里,怔然望著玻璃外相談甚歡的登對身影,心中漫起微微的苦澀,方才喝下的咖啡也變苦了,鼻間不再有玫瑰餅干的香氣,一顆芳心慌亂了起來。
心慌間,她移開了注視目光,盡量裝作不在意、不在乎,她呆怔無味地坐在雅座里,視線在店內四處游移,就是不敢再望向那一角。
這樣不知所措的情緒不曉得維持了多久,直到有人敲了敲玻璃,她轉頭抬眸看見他獨自站在玻璃牆外對她俊朗笑著,一顆心才拾回魂魄,才拾回心安。
迅速從座位上起身,她奔出咖啡廊,偎入他的寬懷中,感受他的溫度。
「妳是不是等太久,不高興了?」巫梵黑眸中浮起一絲訝然,垂下眼看著懷中緊偎著自己的嬌美身影。
「嗯。」她承認地點頭。
「抱歉,我看這些作品看得太過入神了,方才還和那位華裔美籍的新銳藝術家多聊了幾句,一時忘記妳還在等著。」俊容掛著一絲歉意,不過那份歉然一閃而逝,臉龐上多的是對這次展出作品的激賞之意。
「這位來自紐約的藝術家也看過我的作品,她的創作理念與我相近,都是屬于不受拘束的自由創作派,她的雕功雖然還不是很純熟,但卻大膽而自信,光是這點就足以掩蓋其他缺點,反而給人一種自由豪邁的感受。」巫梵輕摟著她,邊朝藝廊外走去,邊贊賞著那位美女藝術家的作品。
忘了?!他因為忘了她的存在才會冷落她?!
甄甜蜜的心陡地一陣抽緊,惶恐的情緒隨著血液竄至四肢百骸,嬌容泛白,耳邊嗡嗡叫,腦子一片空白,全然听不進巫梵後來說了什麼,一直到回到店里兩人在門口吻別,他開車返回南投後,她還是一片茫然無助。
雖然粉唇上還留有被他熱吻過的余溫,但她的心已經涼了一大半。
「織茵,幫我收集『谷』的所有相關資料,我要徹底了解她的藝術創作作品。」
返回山上的隔天一大早,巫梵難得自動出現在藝術館內,來到柳織茵的辦公室,神情興奮的要柳織茵幫忙這件事。
「看來你似乎很欣賞『谷』的作品。」巫梵北上參觀「谷」的木雕展覽行程是柳織茵安排的,她平常都會注意一些藝文訊息,對于新銳藝術家的作品更是特別留意。
不過,以往巫梵參觀她所安排的行程後,總是冷嘲熱諷的批評一番,不像這一回如此熱絡而興奮。
「沒錯!她是我這幾年來見到最有風格、線條大膽不受拘束的藝術家,我想再看看她以往的作品,了解一下她的創作過程。」俊拔的身干斜倚在辦公桌緣,深邃的黑眸閃耀著精光,剛毅的嘴角往上勾起笑痕。
「听起來她的作品似乎不賴,竟然能得到你這位大師的贊賞。」認識自視甚高的巫梵這麼多年,這是他頭一回如此稱贊別人的作品。
「如果妳去看過,應該也會和我有同樣的感受。」巫梵一點也不隱瞞自己對「谷」的贊賞。
「既然這麼欣賞她的作品,昨天你沒有要求跟她見面、談一下創作理念嗎?」他們藝術家的相互交流,不外乎就是創作的話題。
「提到這個,也真令我訝異!原來她在國外有看過我的展覽,幾年前就曾經在展覽會上見過面,所以昨天我一出現在她的展示藝廊時,她馬上就過來跟我打招呼,我們還閑談了將近一個小時。」
「嗯哼,听你講起來,你們好像談得挺融洽的。」對于巫梵提及「谷」的興奮語氣,柳織茵只是淡淡回應。「既然都認識了,怎麼沒進一步多聊些她的舊作,卻要我幫你收集?這樣不是挺費事的嗎?」
「昨天我帶甜蜜去,不好意思讓她等太久,所以後來就匆匆結束談話。」寬肩一聳。
「你昨天帶甜蜜去?!」柳織茵挑高一雙細眉看著他,古典美顏上神情有點詭異。
「我帶甜蜜去有什麼不對嗎?」眉心略略皺起一個折痕,巫梵不太高興地看向柳織茵。
「是沒有什麼不對,我只是在想……」甄甜蜜被冷落了,不生氣嗎?
「想什麼?」
「我只是在想,甜蜜竟然有耐心在一旁等你和人家閑聊一個小時?!」
「她如果在意的話,會直接跟我說。」昨天她都沒提,應該是不在意吧?巫梵這樣想著。
柳織茵瞥了他一眼,顯然對他的話不太贊同,不過她也沒多說什麼,徑自將皮椅一旋,轉身面對電腦上的報表,沒將心里頭所想到的事拿出來問。
「關于『谷』的作品,妳就盡快幫我收集起來,我等妳的消息。」她這個態度就是在趕人了。
巫梵很識相地大步朝辦公室外走出去,臨離開前不忘又交代了一句。
「知道了,老板。」頭也不回地應道,柳織茵可是難得將他當成老板看待的。
巫梵黑眸一凝,對于柳織茵突然轉變的怪異態度感到些微不解,不過他一點也不肯費心去想,因為目前他的心思都被「谷」那些充滿印地安原始風格的創作所佔滿,而這些作品帶給了他源源不絕的新靈感。
他決定將明年初在德國展出的作品重新設定。念頭一定,他快步朝自己的工作地點走回去,全身細胞蠢蠢欲動。
他有自信,這次的作品絕對能再創木雕藝術創作的另一個高峰!
日子在忙碌中度過,甜蜜咖啡屋的生意越來越好,甄甜蜜開始考慮將二樓住處改裝為另一個用餐區。
這樣的構想同時獲得了柳織茵和甄甜麗的支持,也因為經過柳織茵的評估,所以她決定近期內搬出二樓另覓住處,然後開始計劃裝潢事宜。
不過店里的事她並沒有跟巫梵提及,因為他比她還要忙碌。
他現在開始專心創作明年初展覽的作品,所以兩人見面的時間變少了,雖然偶爾會以電話聯系,但還是充滿了距離感。尤其在甄甜蜜已對這份感情產生不確定感的此刻,巫梵的忙碌和抽不出空見面,更是讓彼此的心漸漸找不到一個相融處,漸漸的疏遠了。
因此,甄甜蜜藉由忙碌來沖淡對巫梵的想念,相對這份感情的投入,她想試著讓自己凝聚更多的勇氣來面對未來可能會分手的痛苦結果。
分手的痛她承受過一回,她想這一同應該不會像上次那麼痛苦,因為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也開始學著不再打電話給巫梵,就算接到巫梵偶爾打來的電話,她也盡量不讓情緒有所起伏,總是淡然回應,與他聊的幾乎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
下午一點半之後的午茶時間,店內的客人不太多,甄甜蜜正在吧台內煮著咖啡,小米在廚房里幫忙洗杯子和碗盤。
這時突然來了位不速之客──
「歡迎光臨!請問……」听見因玻璃門滑動而響起的清脆鈴鐺聲,甄甜蜜微笑回頭招呼客人。
結果來的是衛巧芬,一個她最不歡迎的客人。
俏臉一冷,她很想轉回頭繼續煮咖啡,但礙于來者是客,她只能冷冷站在吧台內,看著衛巧芬優雅地走近她。
「嗨∼∼甜蜜。」衛巧芬一身時髦當季套裝,手里拎著一個名牌女用公事包,充滿粉領氣息的出現在店內。「好香的咖啡哦!妳現在煮的咖啡也給我來一杯吧,另外我要一份柳橙口味的起司蛋糕。」
她的出現馬上吸引了店內幾個男客人的目光,美麗時尚得令人驚艷呀!
「稍等一下。」懶得多跟她交手,甄甜蜜在點菜的單子上記下她所點的咖啡和蛋糕,夾在帳單本內擺在她的面前,然後又回頭煮咖啡去。
幾分鐘後,當她給五號桌的三位男客人送完咖啡後,隨後就替衛巧芬端來咖啡和蛋糕。
衛巧芬果然如同甄甜蜜心里所猜測的,她來店里的目的絕不是只有喝咖啡那樣單純!因為當她端上咖啡和蛋糕時,衛巧芬馬上逮到機會問了她有關巫梵的事。
「甜蜜,妳怎麼會買得到『梵』大師的木雕作品?據我所知,妳擺在外頭那個『童趣』系列木雕作品可是非賣品呢!甜蜜,我們是老朋友,妳可不能瞞我哦!」
經過艾咪請她叔叔抽空過來這邊查證後,確定了這些作品絕對出自「梵」大師之手,不是仿冒品。
而且艾咪的叔叔在確認之後,還費了一番功夫特別向「梵木雕藝術館」詢問,得知這套「童趣」系列作的確已經轉送給台北的友人了。
這樣的查證結果令衛巧芬十分的好奇,她不明白像甄甜蜜這樣一個平凡無奇的女子,怎會有辦法得到這樣名貴的作品?!
這種嫉妒和不滿就如同當年她看上了羅治恩學長,而學長卻看上甄甜蜜,進而跟甄甜蜜交往,並且多次拒絕主動提出交往要求的自己一樣。
不過,沒關系!反正她衛巧芬厲害的地方就是鍥而不舍!就像她當年纏著學長一樣,不斷地制造偶遇機會,最後她果然得到了學長,讓他為了她放棄甄甜蜜,改投向她的懷抱。
「哦,是嗎?我不知道這是非賣品呢!這只是朋友送的,我也沒多注意其他。」含糊帶過,甄甜蜜壓根兒沒有跟衛巧芬敘舊的意願,更何況兩人從來就不是朋友,哪能稱得上是「老朋友」呢?
「是什麼樣的朋友肯送妳這樣貴重的禮物?男朋友嗎?」衛巧芬好奇猜測著,心中懷疑起甄甜蜜和「梵」的關系。
「是個長輩送的,我想他大概也不太清楚這套作品的來頭吧,所以才會隨便的送給我。」甄甜蜜完全不願透露她和巫梵認識的訊息。
「是長輩送的?送這樣貴重的非賣品?!」衛巧芬擺明了不信。「甜蜜,妳可以介紹那位長輩跟我認識嗎?我最近迷上了『梵』大師的藝術木雕創作,我想請他幫我引薦……」
「衛小姐,妳還需要別的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得去忙了。」真的很懶得理會衛巧芬,甄甜蜜故意打斷了她的話。
衛巧芬艷容一凜,美眸朝甄甜蜜一瞪,心里暗罵甄甜蜜不懂禮貌,竟然打斷她的話!
瞪就瞪吧。
甄甜蜜拿起幾個用過的杯盤,走往廚房內,把衛巧芬丟在吧台,沒有再多招呼她。
接著小米就被指派出來顧外場,一直等到衛巧芬感到無趣的付帳離開,甄甜蜜才又現身。
離開咖啡店的衛巧芬,覺得自己這趟跑來簡直是自討沒趣!原本還以為自己可以從甄甜蜜口中套些消息,或許能借機認識「梵」大師,結果甄甜蜜竟然擺明了不想搭理她?!
看來甄甜蜜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好欺負的單純女生了,害她連想套個話都吃癟。
算了,既然從甄甜蜜口中套不出話來,她也不想再來這里自找罪受!要認識「梵」大師她會自己想辦法,她可不想再來甜蜜咖啡屋自討苦吃了。
「老板,剛剛那位小姐真是妳的朋友?」小米在衛巧芬離開後,馬上難掩好奇地向甄甜蜜追問。
如果是朋友的話,老板怎麼對人家這麼冷漠?而且連點折扣都不肯給,所有消費金額都照價收取?
「如果有個女人搶了妳的男友,結果回頭又來跟妳套交情,妳會認為她是妳的朋友嗎?」正將洗淨烘干的杯子擺進櫥櫃里的甄甜蜜,停下工作回頭對小米這樣說。
「當然不了!」小米用著驚恐的聲音回答。「我恨她都來不及,怎可能還當她是朋友?又不是頭殼壞掉說……」
「那就對啦!我頭殼沒有壞掉,所以不可能將她當成朋友。」繼續將杯子一一擺進櫃子里,甄甜蜜的語氣輕松,但她的心情卻萬分沉重。
她的心情沉重並不是因為衛巧芬的出現,也不是因為又想起以往和學長那段無緣的初戀,而是為了巫梵近來和那位新銳藝術家「谷」來往密切的關系……
听柳織茵無意中提起,那位姿色和身材都不比女明星差的女藝術家,已經兩度造訪藝術館,巫梵都招待她住在山上,兩人正在商討明年中準備在台北與紐約聯展的事宜。
巫梵似乎找到了一個比她更契合的女人了,而那個女人還和他一樣,同屬藝術創作領域,不像她,對他的工作完全是門外漢。
她不適合巫梵,「谷」才是真正適合巫梵的女人,而且那個女人似乎也有意擄獲巫梵的心,她的勝算應當很大。
唉∼∼在心里嘆著氣,她對自己即將失去……不,是已經失去的這份感情,沉重地哀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