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沒找到人?」
牛峻偉得到秘書的通報,知道翟曜在幾分鐘前進了公司,他急忙從樓上下來,進入翟曜的辦公室。
翟曜一臉陰郁煩躁,連日的焦心讓他顧不得維持帥氣的形象,微縐的襯衫上沒系領帶,袖子卷到手肘,短發有點亂,手里挾著一根煙,他站在落地窗前,心煩意亂的猛抽煙。
煙霧從嘴唇往上飄繞,陰沈的眉眼瞪著外頭的一片灰藍,空氣好像凝窒了一般。
看來好像又要下雨了,而翟曜這幾天的心情更是陰郁窒悶到了極點。
易心藍無緣無故失蹤了!
從她失去訊息至今,已經五天了。原本該在旅游回來的隔日中午到公司上班的她,竟然只有簡短打來一通電話給嚴巧麗,要她代為提出辭呈之後,便將電話掛斷,弄得嚴巧麗一頭霧水,緊急跑來質問他,問他是否欺負易心藍,才讓她突然傷心的想離開公司。
這簡直是荒謬到了極點!翟曜當場駁斥了嚴巧麗的質問,然後在他左等右等等不到易心藍進公司,而且打電話、撥手機都找不到她的情況下,他著實急了、慌了。
正當翟曜情緒緊繃到極點之際,突然接到易心藍傳來的一通簡訊,上面僅僅寫著「我們分手」四個字,讓他驚愕的開始瘋狂找起她的人來。
是什麼樣的原因讓易心藍突然做出如此詭異的舉動來?!
「該死的!」煩亂的丟下煙蒂,未熄的煙將地毯燒出一個黑洞來。
站在一旁的牛峻偉,趕緊伸長腳踩熄煙頭。「喂,地毯跟你沒仇好嗎?」
翟曜走到一旁去,繃著冷峻陰霾的臉龐,往沙發一坐,目光幽冷駭人。
他完全想不透她突然失去蹤影的原因,而在他飛車至她的公寓後,卻從房東那邊得到她已經匆忙搬走的消息,還轉交給他一串車鑰匙後,翟曜開始意識到整件事情的嚴重性。
他的車被丟在巷子里,顯然她當天開車回公寓要換裝準備上班,可是為何會突然改變主意?
她就這樣從他眼前蒸發消失了,而消失的原因不明。
緊急透過牛峻偉幫忙,翟曜要他查出蕾貝卡的動向,另一方面他也和嚴巧麗一同找到「荷屋」問過易心藍的父親,而且也找上了易心愛、易炘鐫,甚至打了電話聯系上遠在東京的易心妙。
所有該找的人給他的答案,通通都是完全不知道易心藍的下落,而他們也全都一樣接到她匆匆打來的電話,只說她要離開公司休假一陣子,暫時不會回家,要家人別為她擔心。
可惡!她打電話聯絡了全世界的人,要他們別為她擔心,卻獨獨漏了他,這麼多天來,總共只傳了一通簡訊,短短四個字,就要和他分手。
翟曜的男性自尊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他發誓只要找到易心藍,絕對要她……心情沉重的抹了把疲倦的臉,他現在該祈禱能盡快找到她的人,而不是只顧著要找她算這筆帳。
「喝杯酒吧!」牛峻偉此時伸手遞來一杯威士忌,翟曜眼抬也未抬,伸手接過仰頭就喝。
喉嚨一陣燒灼,他的胸口卻更悶,心情更是低落到了極點。
「查出來了嗎?蕾貝卡到底有沒有來台灣?」將酒杯往旁邊重重一擺,翟曜心頭暗暗祈禱,希望這件事與蕾貝卡無關,萬一易心藍真的是遇上了那個瘋女人,鐵定……雙手再重重抹了把臉,他不敢想像下去。
在他和易心藍交往的時候,他是徹底的將蕾貝卡對他的威脅完全拋諸腦後,他完全忘了要保護她,真的完全忘了。
「目前是沒有蕾貝卡入境的消息,不過我怕她是用假名、假護照入境,目前正朝這方面追查,最快應該今天就會得到進一步的消息。」
牛峻偉同情的看著好友,見他如此憔悴憂心,不禁感到難受。
他知道翟曜是真的愛慘了易心藍,否則他不會為了她的失蹤而如此心焦如焚。他想過,這件事要是發生在他和巧麗身上,他也會瘋掉,因為他清楚自己有多深愛著巧麗。
「你認為這可能性……大嗎?」蕾貝卡會為了避開他的追查而利用假名入境台灣?如果真是這樣,那她真是徹底的瘋了!
一個為愛而瘋狂的女人,對他和心藍而言,是枚可怕的炸彈。
「這只是假設狀況,就算可能性不大,也得查一查。」喝光杯中的威士忌,他詢問翟曜。「還要再來一杯嗎?」
「不用了。」擺擺手,閉上好幾天未合上的眼皮,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補一下眠吧,我出去了,一有消息就通知你。」牛峻偉放下空酒杯,轉身離開了翟曜的辦公室。
臨離開前,牛峻偉又擔心的回頭瞥了同情的一眼。
門扇被他開了又關上,室內一片冷寂,但翟曜的心卻還是忐忑難安,靜都靜不下來。
一臉憔悴的窩在沙發上,這五天來都躲在旅館里的易心藍,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失去了平日的冷靜,完全陷入慌亂無主中,她不敢與家人進一步的聯系,更不敢打電話向翟曜吐訴她心中的恐懼。
她怕蕾貝卡仍在嚴密監視著她,怕蕾貝卡已經瘋狂的徹底掌控她所有的動向,甚至所有對外聯系的方法。
這幾天她一直躲在旅館里,唯一與她有聯絡的人是她的好友戴美女。
戴美女一听說易心藍的遭遇,很有義氣的也在隔日住進了這間旅館,但兩人分別住在不同的房間,因為易心藍很怕連戴美女也被牽扯進來,所以雖與她有互動,但還是相當的小心。
推開房門,戴美女拎著一袋食物、幾包零嘴進來。
「喂,多少吃點東西吧,你這樣緊張害怕也不是辦法。」推推蜷窩在沙發上的人,戴美女將食物擺在玻璃桌上,打開來。
里頭是易心藍愛吃的日式便當,不過不是出自「荷屋」的大野大廚之手,只是附近一家日式餐館的定食套餐。
易心藍虛弱的搖了搖頭。這種時候,她怎麼吃得下?
「你再這樣不吃不喝的話,在你被那個瘋女人嚇死之前,你自己就先餓死了。」拿起便當硬是塞到易心藍的手里。
易心藍抬頭看著站在她面前,一臉生氣卻又擔心的戴美女,心頭萬分感激。「好……我吃一點。」
勉強吞著米飯,吃不到兩口,她又抬起蒼白的小臉,看著坐在床沿、一臉苦惱的朋友。
「美女,你還是回去啦!你這樣陪我也不是辦法,反正事情……」
「停!吃你的飯,你別管我要怎樣,好嗎?」抬手打斷易心藍的話,這幾天來,易心藍一直都在勸她當個沒義氣的朋友。
她知道易心藍是擔心她會受到連累,但是就算會受牽連,這件事她還是管定了!絕不會在易心藍正面臨恐懼時,丟下她一個人不理不睬。
看見戴美女動怒了,易心藍沒膽再說話,默默吃著她的便當,食不知味。
戴美女在房內走來走去,一面監視易心藍吃飯,一面努力想著辦法。
當易心藍勉強吃下半個便當後,戴美女也停下了煩躁的腳步。
「心藍,我看就由我出面好了,我想那個瘋女人一定沒注意到我,要不然我這幾天在這里進進出出,她早就上前來警告我了,哪還能留我在這里和你講話?」突然蹲到易心藍的面前,向來大膽的戴美女,決定不再坐以待斃,她要主動出擊!
易心藍白著臉,搖頭。「美女,我不能害你。」她不想再拖別人下水,她一個人還有她的家人飽受威脅,已經夠令她害怕的了,若是再多一個戴美女,那她會崩潰的。
「你放心啦,你還沒那本事害我咧!我決定了,我現在就去退房,然後我先回公司去拿我的公事包,隨便找份保單出門去‘牛氏’找你的同事嚴巧麗,再透過她來通知翟曜,這樣一來,就算那瘋女人注意到我,也不會發現任何端倪的。」
這個辦法棒呆了!戴美女非常自信這是個能順利聯絡到翟曜,而且不會驚動到蕾貝卡的好方法。
「不、不行,我不認為蕾貝卡會這麼容易被騙。」抓住戴美女,易心藍一臉蒼白的擔心說道。
「心藍,你心中有太大的恐懼了,所以你才會這樣不放心。相信我,我會在最快的時間內,把翟曜找來的。」不願再听易心藍那緊張兮兮的反對,戴美女抓起皮包就往房外沖。
她要去找翟曜,她相信心藍常提到的好同事嚴巧麗一定會幫她的忙!
「不……」易心藍手里的便當掉落在地上,她驚惶的看著戴美女沖了出去,情緒又陷入崩潰邊緣,憂心的眼淚啪啦啦的直往下掉。
接近下班時間,牛峻偉再度來到翟曜的辦公室。
門扇被用力推開,發出撞牆的巨響,站在落地窗前抽煙的翟曜,帶著惡狠的眼神回過頭來──
「就算你是總經理,也該懂得敲門的禮貌!」咬牙低咒,翟曜現在心情惡劣到了極點,就連頂頭上司也敢罵。
牛峻偉沒理會他的動怒,手里抓著一疊資料,沖向翟曜,急急往他手里塞去。
「真的被我猜中了,蕾貝卡改用‘張美英’的中文假名,在一個星期前入境台灣,她甚至還雇用了某間征信社,日夜監視你,連帶的也監視到了和你交往親密的易心藍。蕾貝卡嫉妒你和易心藍走這麼近,因此她不惜花錢仔細調查了易心藍的家庭背景,然後親自日夜跟蹤她,而五天前易心藍莫名其妙搞失蹤,就是蕾貝卡搞的鬼……」牛峻偉將調查結果一五一十的告訴臉色迅速轉白的翟曜。
根據調查人員利用關系調出當天那條巷子的監視錄影畫面,可以萬分肯定易心藍受到了蕾貝卡嚴重的威脅,而蕾貝卡在威脅得逞後,得意的離去,接著易心藍就失蹤了,至今已經五天。
「該死的瘋子!」薄唇吐出一聲咒罵,他挾在手指的煙頭被憤憤的丟在地毯上。
「喂,我跟你說過,地毯跟你沒仇啦!」牛峻偉趕緊又伸出腳踩熄煙蒂。老天,這昂貴的地毯,已經被燒出好多洞來了。「還有喔,我請來幫忙的人,已經在西雅圖找到蕾貝卡的外婆了,她老人家應該會在明天抵達台灣,出面把蕾貝卡帶走。」最好永遠別再回來了。
「那心藍現在人呢?你查出來了嗎?我現在馬上要見她──」抓住老牛的雙肩,翟曜心焦如焚。
他現在管不了易心藍對他提出分手的憤怒了,他只想知道她是否平安?
「欸,這個還在調查當中,恐怕不會那麼快有消息……」牛峻偉面有難色。
翟曜眼瞳在冒火,他想宰人。
「副總、副總──」這時候嚴巧麗一臉高興的從外頭闖了進來,門扇撞牆時同樣發出了巨大的聲響,砰!
混帳!又多了一個不懂敲門的家伙。
「副總,我知道心藍的下落了!」感謝心藍好友戴美女所帶來的好消息呀!
翟曜心情惡劣的想破口大罵,但嚴巧麗帶來的浩息,讓他那句吐到舌尖的咒罵聲,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她在哪里,快說!」猛地轉身往前沖去,翟曜抓住嚴巧麗的雙肩,憔悴的俊臉掩不住心急和一絲的興奮。
「她、她……」
「快說──」翟曜用力搖晃著嚴巧麗的肩頭,把她搖得都頭昏了。
「心藍人在‘綠灣旅館’。」回答翟曜的是隨後來到辦公室門外的戴美女。
一得知下落,翟曜即刻沖出辦公室。
他終于找到她了!
自從戴美女退房離開後,易心藍心頭更加的不安,而那不安感就像一只無形的手掐住她的脖子,讓她呼吸困難,胸口因多天的緊張而悶痛。
叩叩!突然有人敲門。
一直在房內來回踱步的易心藍,驚跳了一下。
戴美女回來了?一個驚喜的念頭讓易心藍猛然轉身沖去開門,門板一開,她大大的倒抽口氣。
因為站在門外的人並不是戴美女,而是她害怕的人──
「蕾貝卡?!」她手里拿著槍,在她開門的瞬間,抵上她的胸口。
在易心藍一臉驚愕的同時,蕾貝卡用力推她進房內,反手關上門,動作一氣呵成,接著她又將槍口抵上摔倒在地的易心藍胸口。
驚恐再次襲來,腦海一片空白。
面對蕾貝卡再度出現的威脅,易心藍感到連呼吸都相當的困難。
蕾貝卡果然一直監視著她,而不管她逃到哪里,她都會跟著,真是太可怕了!
「我給過你機會離開升,你為什麼還賴在台北沒有離開?」槍抵在她的心窩處,蕾貝卡看起來有些慌亂,完美的妝花掉了,身上那套衣服和五天前拿槍威脅她時一樣。
蕾貝卡該不會是……
這個認知讓易心藍驚慌萬分卻又松了口氣。可見蕾貝卡這幾天來一直密切監視著她,在蕾貝卡的眼中,她是唯一的目標,至于她的家人,還有翟曜,甚至戴美女,全都沒放在蕾貝卡的眼中,從頭至尾,蕾貝卡瘋狂想除去的人唯有她而已。
「蕾貝卡……如果你不放心我,你……願不願意跟著我一起離開台灣?」如果蕾貝卡只針對她一個人,那她不會再有太多的不安了。
失去了五天的冷靜終于回來,易心藍勇敢的迎上蕾貝卡那幾近瘋亂的眼神。
「我要跟‘升’在一起。」蕾貝卡手中的槍更抵近她的心門,很痛。
「蕾貝卡,你……很快就可以跟‘翟升’在一起,只要你跟著我一起離開這里,一起搭機離開台灣,然後你再回來台北找‘翟升’……這是個好辦法,不是嗎?」易心藍咬牙忍著痛,額上冒著冷汗。
她寧願將所有的危險和威脅往自己的身上攬,也不要其他人受到逼迫和感到恐懼。
「蕾貝卡,你相信我,我……不愛‘翟升’,‘翟升’也從來沒愛過我,他深愛的女人只有你而已,請你千萬要相信我……」
她試著說服蕾貝卡,但蕾貝卡神情狂亂,看起來就像個瘋子。
老天,她是怎麼混進旅館來的?還是說在她住進旅館那日,她就已經跟著住進來了?!
「‘升’他告訴你,他愛的人……是我?」狂亂的眼神一亮,蕾貝卡整個人趴在易心藍的身上,她握槍的手抵在易心藍的肩頭。「他告訴你他愛我,他真的只愛著我,對不對?!」蕾貝卡忽然大叫起來。「你不說,我就開槍殺了你──」
叩!槍托重力襲上易心藍的肩。
「對、對!‘翟升’他全心全意愛你,他是這麼告訴我的。」易心藍痛得幾乎暈過去,眼角被逼出淚來,那是恐懼和失望的眼淚,她怕她今天就會命喪在蕾貝卡的手中了。
「我就知道‘升’的心中只有我……」蕾貝卡喜極而泣,但轉瞬間她又一臉憤怒。「可是、可是自從你出現後,‘升’就不理我了!他不理我,都是因為你的出現,你該死!」
又是一襲,這次是手臂,巨大的疼痛從手臂傳至全身。
「蕾貝卡……如果、如果你認為殺了我,就可以讓你不再嫉妒,可以讓你宣泄心頭對我的恨意,你……就開槍吧!」
如果她死了,可以讓蕾貝卡清醒過來,可以讓蕾貝卡被法律制裁,讓翟曜不再受到糾纏,還有她的家人朋友不再飽受威脅的話,她願意犧牲──易心藍哭著閉上眼,靜候著死亡來臨。
已經瘋狂到喪失心智的蕾貝卡,緩緩從地上站起來,她大笑著,慢慢舉高銀槍,對準易心藍的心窩。「你不離開台灣,我就要讓你──」
「蕾貝卡,你要殺心藍,就先殺了我再說。」就在易心藍以為自己會就此死去的時候,房門被一腳踹開,翟曜出現在蕾貝卡的身後,森寒著臉伸手擒捉住蕾貝卡拿槍的手。
「翟、翟曜……」易心藍震愕的張開眼。
翟曜來了!他來救她了!易心藍咬著蒼白的唇,激動哽咽。
「升──」蕾貝卡驚喜轉頭。
「蕾貝卡,我最後一次告訴你,我不是‘翟升’,我是‘翟升’的雙胞胎弟弟翟曜。你一再的騷擾我和心藍,你將會為今天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狂怒地搶下蕾貝卡的槍,俐落地取出彈匣。
啪!堅厚的一掌毫不留情的朝她臉頰甩過去,力道之重讓蕾貝卡往旁邊摔倒,昏厥過去。
翟曜的憤怒不是一巴掌就可以平息的,但眼前他不急著對付蕾貝卡,他擔心的是躺在地上捂唇哭泣的那個女人。
「易心藍,你這蠢蛋,竟然用自己的性命來開玩笑──」走過去,他在她身前跪了下來,將啜泣的她從地上拉了起來。「你這可惡的女人,你等著瞧,我一定會狠狠的教訓你一頓!」
將她重重的壓進自己寬闊的胸口,緊緊抱住。
「嗚……好……隨便你啦……你愛怎樣教訓我都、都沒關系……」絲毫無懼于翟曜憤怒的咒罵和威脅,因為被他緊緊抱在懷中的她,清楚的感受到他身體的顫抖──
他為她的身陷危險感到害怕,易心藍相信他內心那可能失去她的恐懼,比她面臨危險境地的恐懼更大上好幾倍。
「都沒關系是吧?好,那我就教訓你一輩子!」將她摟得更緊密,那力道幾乎將縴瘦虛弱的她揉進自己的身體里。
「好啦……就一輩子……」她毫不遲疑的允諾,惶恐的眼淚換成喜悅的淚珠,哭濕了他的胸口。「嗚∼∼翟曜,你能及時趕來……真好……嗚∼∼」
門外,隨後趕至的戴美女、牛峻偉和嚴巧麗,還有兩名警察及飯店人員,大家都對房內這相擁的一幕感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