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住我那邊?那妳的朋友怎麼辦?」替原嵐欣將行李提進房里,斐野撐著不適的身子,無奈的詢問她。「丟下他……不好吧?」
朋友?!
斐野是指幫她在台北安排住宿和交通的友人嗎?「他沒關系,反正他知道我的聯絡電話。」這位友人是透過二哥介紹的,目前服務于她原定要下榻的那間飯店,不過現在她既然成功搬進斐野這邊了,接下來的行程也無須麻煩到對方。
「妳不擔心讓他受到冷落?」顯然原嵐欣會錯意了,斐野指的「朋友」是和她交往親密的那個男人。「萬一他知道妳借住我這邊,他會不會……」
「才不會呢!我愛住哪就住哪,不關他的事啦!」斐野真有點莫名其妙,原本專注欣賞房間裝潢的原嵐欣倏然回眸,雙手抱在胸前,瞋瞪斐野一眼。「該不會是你不方便讓我搬進來吧?」才會一直問那些奇怪的話。
「我不會不方便。」頎長的身軀倚在門框下,苦笑著。「是怕委屈了妳。」飯店比這里舒適多了,而且還有她親密的新情人在。
這里,只有一個身體不適、心情低落的他,和一顆破碎的心。
她的存在雖然讓他眷戀,卻也同時讓他的心更痛。
「這樣舒服的房間,我很喜歡。」走到他面前,美麗的臉龐欺近他,誘惑似的輕綻燦笑。「所以,我住定了!」
動心與痛心在心中交錯,斐野強抑住擁吻她的沖動,轉身走下樓。「我還有工作得忙,妳先休息吧!」
原嵐欣愕然的怔在原地,圓亮的眸子看著他挺拔的身形消失在樓梯玄關口……
他怎會待她如此冷淡?他不會是對她沒感覺了吧?!
不可能這樣!她明明看得出來他眼中竄動著熱烈的火光,他的眼中有她的存在!
一抹懊惱和不解躍上眉角。
原嵐欣蹙起漂亮細眉走進房里,抓起手機就撥。
「喂,斐莉,我有個問題想問妳……什麼?!妳被整慘了……我的事我自己解決,妳沒空理我……喂,別掛我電話……喂∼∼」
嘟--
斐莉真的不理她耶,還放話要她從現在開始學著解決自己的難題?!
原嵐欣的絕艷臉龐一陣愕然。
嗯……好吧,自己解決就自己來吧!原嵐欣用傲然的優雅姿態走到門前,深呼吸好幾次,然後走下樓去。
能不同意嗎?!
窩在書房刪改研究報告的斐野。心思無法專注的擺在工作上,身體上的不適或許影響了他的工作情緒,但讓他一直無法定下心來的,卻是此刻躺在他床上的美女。
斐野不懂,為什麼她要留在他這里,不願住到飯店去?既然她都和別人交往了,就應該和他盡量保持適當距離才對,而非如同以往那般的親密。
她執意將行李從飯店搬過來,並執意強佔他的房間,斐野只好找個借口,暫時將房間借給她,自己則窩到樓下書房來。
一手覆著額、撐著頭,額頭的溫度很燙,喉嚨也在燒,顯然是酗酒再加上吃了太多辣,導致頭昏腦脹,看來他是生病發燒了。
不過身體上的病他能忍受,但是原嵐欣所散發出來的誘惑,卻讓他壓抑得相當難受,心口上撕裂的痛更是痛苦莫名。
撐著頭昏,他從書桌後起身,準備找藥箱,拿備用的藥品吞服,好緩解一體的熱燙感。
人才虛弱的走動兩步,桌上的電話便響了起來。
「喂,我是斐野……靜霧?!妳找我有什麼事嗎?」伸手接起電話,他重新跌回辦公桌後方的柔軟皮椅上。「我好象感冒了,恐怕不方便赴約,妳有話在電話中跟我講也行……」閉著眼,俊容疲憊泛紅,手肘撐在扶手上,修長的手指揉著額側。
是席靜霧來的電話,她听出他聲音的不對勁,先是表達一下關心之意,再來又想約他私下見面。
今天中午在「杜師父小館」的那段插曲,讓她心慌;原嵐欣從倫敦追到台北來,很顯然會破壞了她打算和斐野復合的計劃。
她不容許原嵐欣搶走斐野,因為現在斐野是她唯一的依靠--
「嗯……好吧,那我們就在電話中談吧。」席靜霧在房間不安的來回踱步,一手用力壓在月復部上,臉色看來蒼白又顯得幾分蒼老。
她在思索著該如何切入要點,心思處于混亂和極端不安定的狀態。
「妳說吧,我在听。」一陣不適強烈襲來,斐野感到頭部的暈眩感更重了,嗓音也變得更加虛弱。
「斐野……我、我想問你,如果我答應你……這一回真的發誓,我不會再離開你!你願意再一次接納我,讓我們復合,讓我們……重新相愛嗎?」不安,讓席靜霧壓在平坦月復部上的手,施力更重了。
斐野無語,心中再一次無聲嘆息。
「靜霧,過去已經是過去了,妳是個開朗的女孩子,應該要寬心面對未來,而不是只執著于過去……」斐野盡量以委婉的語氣,面對他曾經以為會相守一輩子的女人;如今舊情已逝,她對他而言,只是朋友了。
一顆憤怒的眼淚滾下蒼白的臉頰。「你拒絕我,是因為那個英國女人對不對?斐野,那個女人太過俗艷,不是你會喜歡的對象,你對她只是一時的迷戀而已,你不會愛上她的!」
滿腔怒火,讓席靜霧堅決相信自己才是斐野的最愛。原嵐欣,滾一邊去吧!
「我的感情我自己知道,妳不會了解,也不懂……」頭更痛,身體更難受。這樣無理取鬧的席靜霧,讓他快要疲于應付了。
「你才不懂!你只是被那個狐狸精給騙了,她的床上功夫有比我好嗎?我這些年在國外學到的歷練,絕對比她夠!我不只和我的主管上床,我還和許多客戶有一腿,我比她厲害,一定更能滿足你--」抽氣聲起,席靜霧只說到一半,話聲驟然停住。
她剛剛氣怨嫉妒之下,月兌口說了什麼?!
這端的斐野,無比震驚。「……靜霧,妳不該這樣糟蹋自己!」他知道席靜霧向來野心極大,可也一直認為她是個自愛的女人,沒想到她到了紐約之後就變了樣,她這樣的自我糟蹋,真是令人惋惜。
沉重一嘆,他挪了挪坐僵的身子。
「野……我愛你,我好愛你啊∼∼」自行掀底的羞辱加上憤怒,讓席靜霧失控的嘶吼加上大聲的哭泣。「我求求你離開那個女人,她真的不適合你,我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接納我--」
斐野頭痛加劇,幾乎要到無法忍受的程度了。
「靜霧,嵐欣適不適合我,也不是我自己能決定的……她有更好的機會和更好的男人交往,我……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我不能自私的絆住她。不過,靜霧,我得讓妳明白,我和妳之間不能在一起,嵐欣並非影響因素,因為她從來就在我的生命之外,她的出現對我而言是短暫的,不可能長久--」
他的說話聲在他听見細微的開門聲,霍然張開沉重的眼皮,瞥見門口那抹清艷嬌影時,突然中止。
不知何時,原嵐欣竟然站在書房門口。
她該不會將他剛剛說的那些話,都听進去了吧?!
他怔愕的放下話筒,從皮椅上勉強站起身來,憂心的深邃黑瞳,與原嵐欣那雙震驚盛怒的寶石綠眸遙遙相望。
她听見了……從她僵直的身子,還有震驚憤怒的神情看來,她一定听見他所說的話了。
這樣也好……
斐野和原嵐欣之間,隔著長長的沉默。
「斐野、斐野∼∼你說話,不要不理我……我愛你,我發誓我愛你--」斐野突然的沉默,讓席靜霧恐慌,她失控的驚聲嘶喊,從話筒傳了出來。
「抱歉,我們之間真的結束了,請妳以後別再來找我。」拿起話筒說罷,不顧席靜霧聲嘶力竭的阻攔聲,他執意掛斷了電話。
然後,他和她,又陷入一陣難受的靜默。
「你……憑什麼認為,我適合更好的對象?你又憑什麼認定,我們之間不會有長久的關系?我從來不在你生命之內?」一顆純真的心深受打擊,嬌軀微微顫抖起來,美顏充滿悲傷。
剛剛斐野所說的那番話,在她解讀起來,就是他並不愛她!
為什麼他可以這樣踐踏她的感情?她愛他,她一直都深愛著他,可是他並沒有響應給她對等的愛,反而避之唯恐不及……
可笑又可悲啊!原嵐欣頭一回嘗到如此傷心的滋味,感情深受侮辱,美麗的大眼此時變得空洞,泛起水霧。
原來,她的對手從來不是席靜霧那位前女友,而是他,一個將她擺在自己生命之外的男人!
「我……」斐野心中萬分不舍,他並不想惹她哭的。「前兩天,應該是倫敦的深夜時分,我打了手機給妳,接電話的人是妳的新男友吧?」劇烈的心痛再加上一陣強大的暈眩襲至,他用雙手扶住桌緣,身體又燒又燙。「他和妳在一起,你們的感情……很甜蜜吧?!」
哀傷的美顏揚起驚愕。「我沒有新男友,你胡說!」他這是反過來指責她男女關系復雜嗎?
「沒有嗎?」斐野感到疑惑。
她不是會說謊的人……雖然他很想走過去與她拉近距離,安撫她的哀傷和怒氣,但他卻無能為力。
「斐野,我今天總算看清你的真面目了,原來你為了甩掉一個女人,竟會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我……我真後悔遇見你!」
她沒想到,他會用這樣的說詞來拒絕她的愛。
真夠惡劣!
備受侮辱的原嵐欣,轉身拔足往樓上狂奔。她淚眼婆娑的沖進房內,拿起行李又旋風似的奔下樓。
她要離開這里!她要離開他!她要離開台灣!
「嵐欣……」她要走了。
斐野看著她背身而去的倩影,驚惶的要追上,可是強大的不適感,讓他僅僅移動幾步,虛弱又發燙的身軀一個微顛,雙手來不及扶住桌子,整個人直接往前倒去。
「嵐欣……別走--」痛苦地爬起來,斐野在倒地昏厥前,趁她奔下樓的時候攔住了她。
「斐野,從現在起,你給我滾遠一點!」盛怒的她,卯足全身力氣推開他。
然後,她沒看見他虛弱倒地昏厥的情形,便帶著極度的悲傷,哭著狂奔離去。
辦公室里,桌上擺著一杯冷掉的咖啡,一個高大瘦削的俊拔身影,背身站立在月光微弱的落地窗前。
他的頭發長到快要踫到寬闊的肩膀,神情陷入沉思狀態,好看的嘴角揚著一抹淺淺笑痕,身上簡單的藍格紋休閑衫,和筆挺的白色西褲,襯得他更形斯文優雅出色。
他站著的地方,是倫敦商業中心某棟高級辦公大樓的總裁辦公室,從這里可以俯瞰倫敦的璀璨夜色。
對,他現在人已經在倫敦了。
入夜了,這時間實在不該再在辦公室停留,應該回家泡熱水澡,悠閑的看電視消磨美好的夜晚,但……他等的女人卻還留在這棟辦公大樓的某間大會議室內徹夜開會,在她還沒現身之前,他勢必要繼續等下去,一直等到她會議結束,終于肯放過那些被迫加班的可憐主管們為止。
原來他美麗的嵐欣,工作起來這樣賣力呀……
不,根據斐莉的說法,她是從台灣回倫敦後,經過長達兩個月的瘋狂玩樂,突然回來公司重新接下總裁一職,自此之後,竟然發憤圖強,開始專心鑽研公司管理,為險些被搶走的原氏海運賣力效命。
而在這之前,她是全公司最混的人了,混到公司都快被野心份子給生吞了,她還照樣無動于衷的打混。
斐野搖頭失笑。看來,他的嵐欣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才會如此性情大變。
是他的愚蠢誤解害了她,現在他的確回來贖罪了,只不過……他想贖罪,還得看嵐欣肯不肯給機會呢!
依照斐莉這些日子以來,熱忱的不斷提供消息來看,身邊向來不乏追求者的嬌艷美女,好象同時和好幾個條件不錯的對象交往中,而且每個對象都是落拓不羈的風流男,和她所喜歡的斯文俊雅風格完全背道而馳。
斐野再度苦笑。
欸,他來慢一步了嗎?
他並不是故意延遲三個多月才追來,遲到的原因,是他被她那使盡吃女乃力的用力一推,額頭竟硬生生的撞到門框,讓他受了重傷、流了很多血,再加上那日身體的嚴重不適,所以那場意外讓向來身體勇健的他,狠狠大病了一場。
那日在他的意識已近虛弱昏迷狀態,有生命危險之際,幸好定時來替他整理屋子的婦人及時發現,讓他很幸運的馬上被緊急送醫急救。
失血過多的傷勢和重感冒,讓他在醫院躺了將近一個月,然後回家又休養了一個月才痊愈。
兩個月的養病讓他手邊的工作累積到爆滿,所以在他終于能下床工作時,他又不眠不休的埋首工作,以一個月的時間完成先前兩個月的工作量,然後再將一些重要的行程和研究工作,做了些重點整理及安排,並且將幾場無法延期的演講順利舉辦完畢。
這麼一大堆瑣事,又花了他近半個月的時間。
隔了三個半月之後,他追來了!至于接下來要怎麼辦,就等嵐欣給的響應了。
斐野站在落地窗前,靜靜沉思著。
但願斐莉這幾個月來代他向嵐欣的求和解釋,能收到良好效果……
忙了一天,再加上冗長的會議,讓原嵐欣感到相當疲憊;不過她雖然累,卻依舊美麗動人,一點也看不出憔悴的疲倦感。
手里拿著公文,她在進辦公室前被隨後趕上來的斐莉給拉住。
「還有事情沒討論完嗎?」婀娜身影在辦公室門前停下,看向帶著一臉怪異笑容的斐莉。
「沒事了,沒事了。」斐莉一顆頭搖得像博浪鼓。「我只是想跟妳請個假,明天跟後天,還有大後天,我都要請假。」連請三天避風頭。
「要請三天啊?!那妳的工作……」
「我全都處理好了,都擱在我桌上,大小姐如果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拿去看。」她要避開的原因是,怕被原嵐欣報復。
因為稍早在原嵐欣進入會議室時,她擅自利用秘書的職權,悄悄偷渡了大哥斐野躲進原大小姐的辦公室去。
現在大哥應該還等在里頭,而她怕原嵐欣見了大哥會反應過度,然後拿她這無辜的第三者來開刀,所以她打算請完假就先溜,開溜的動作要愈迅速愈好。
「這樣听來,我好象只有點頭準假的分嘍?!」
「當然。」太棒了!一听到原嵐欣親口準假,斐莉馬上動作迅速的抓起皮包沖向電梯口逃難。「那拜拜了,我們三天後見,還有,祝妳今晚約會愉快!」電梯開了又關,斐莉下樓去了。
「斐莉……她怎麼變得怪怪的?」斐莉明知她今晚已經取消了和某年輕企業家的約會了,不是嗎?
算了!她可能忙忘了。
原嵐欣粉肩一聳,粉唇躍上一抹無謂的笑,輕盈轉身開門,進入辦公室內--
一進門,昂然站立在夜景璀璨的落地窗前的俊拔瘦削身影,讓她震驚莫名。
「斐、斐野?!」
他等的人來了。
當斐野听見原嵐欣微顫的輕喚聲,緩緩轉身,用溫暖的眸光對上她寶石般美麗的大眼,他唇角的笑痕加深了。
四目相望,原嵐欣的心跳陡地漏跳一拍。
現在,她知道為何剛才斐莉臉上會有那抹怪異的笑容了。
真正的原因就出在他--斐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