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手指翻動著針對花蓮度假村初擬的規劃案,這只是一份草案,其間的許多規劃都還需要實地去看過那片山坡地後才能作進一步的決策。
焉日焰很快地看完那份數據,順手合上檔案封面,然後從黑色高背座椅上起身,拿起擱在桌面上的手機擺到襯衫口袋里,再拿起方才看過的那份檔案夾及另外兩份,不疾不徐地踏出他的辦公室。
「範秘書,我要去吃中飯,妳要一起來嗎?」他停在秘書小姐的辦公桌前,約她一起用餐。
通常只要是有待處理的公事要談,而他又挪不出多余時間來處理的話,他就會約秘書或特助一起利用午餐或晚餐的時間來處理。
「好的。」範慧珍最喜歡和她心目中最欣賞的上司用餐,她動作迅速地收拾著桌面,也順便帶了筆和數據記錄本。
兩人搭乘電梯來到一樓,步行穿越馬路,進入公司對面巷子內的一間小餐廳。
「日曜」是這里的合約顧客,包括他和董事長古頵凡,還有公司內的幾位高階王管,常常都會來這里用餐或請客戶吃飯,費用都享有優惠折扣。
在春天的季節,今天這樣的天氣算是有點熱了。
沒穿西裝外套的他,襯衫之外搭了一件和西褲同色系的淺灰色薄呢背心,領帶也是淺色系的,這整體的搭配讓他今天顯得格外輕松。
範慧珍今天很巧的也穿著淺灰色系的套裝,她悄悄打量上司一眼,對于兩人倒映在餐廳玻璃門上的身影,會心一笑。
他們這樣看起來好像情人哦!
她兀自幻想著,不過這樣的迷戀她從來不敢太過明目張膽,因為據聞他和頂頭那個董事長,兩人向來堅持不搞辦公室戀情。
即便他們交往的女人很多,而且歷任秘書也都夠美,但他們就是堅持不會和她們亂搞男女關系……除非是辭職了吧!
她想,她沒這勇氣為了一個還不確定能否得到的男人,而放棄這份擁有豐厚高薪又具有挑戰性的工作。
範慧珍一路上帶著微亂的心思,隨著焉日焰被帶到較安靜的靠窗角落桌位。
這里是「日曜」固定的餐位,視野不錯,可以看見玻璃窗外的街景,不過因為這是特殊的玻璃,所以從外頭是看不見里面的,因此討論公事時也不易受到外界影響。
焉日焰很快地點了餐,然後將菜單遞給範慧珍。她點了她愛吃的醬燒豬肉套餐,和一杯冰女乃茶及芒果女乃酪,然後在服務生送來餐點之前,把握幾分鐘的空檔,打開數據記錄本。
焉日焰垂下黑眸,修長干淨的手指跟著翻閱檔案。
他很快地掀動薄唇,將前兩頁打算刪改的一些內容,用他低沈醇厚的嗓音逐條念了出來。
範慧珍速寫下需要刪改更正的條款,她在焉日焰身邊做事有一年了,彼此在工作上還算小有默契。
他們用了大約十分鐘的時間,處理完第一份檔案。
兩人的餐點也在這時候上桌,焉日焰收起檔案專注地用餐,範慧珍也秀氣地吃著她的午飯。
她預佔她的用餐時間大約有二十分鐘。
焉日焰享用著鮭魚女乃油意大利面,偶爾輕睞向玻璃窗外的目光,倏地被某一物體勾去--他放下叉子,原本一直維持著不苟言笑的俊容,驀地露出一抹淺笑,黑眸也染上笑芒。
坐在他對面,不時會偷偷覷著上司的範慧珍,瞬間呆了。
欸?上司看見啥了?怎麼突然笑了?還笑得那麼……邪魅?!
那微瞇起的深邃眼神,看得範慧珍心兒怦怦跳。
她禁不住好奇地順著上司的視線望去--玻璃窗外的騎樓廊柱旁,有個穿著葡萄紫的七分袖及膝洋裝、足蹬黑色短靴的時髦俏麗女孩。
那女孩側站著,栗色直順長發掩去她的神情和姣美的五官,此刻她正從皮包拿出手機和一張名片,縴蔥玉指按著手機按鍵,似乎正要打電話。
總經理又看上新獵物了?!
範慧珍在驚艷于那女孩曼妙娉婷身影的同時,心頭有點吃味地嘀咕著,她不相信她崇拜的上司會看上這樣青女敕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打扮時髦,看起來頂多二十出頭耶!根本就是乳臭未干……範慧珍心里很不是滋味地思付著,卻沒料到坐在對面的上司,手機竟然響了起來。
不會那麼巧吧?
那女孩打電話給……他?!
範慧珍帶著一絲驚詫地看著唇角笑痕逐漸加深的上司,看著他從口袋里好整以暇地拿出手機,看著他按下通話鍵,看著他的眼神瞬間轉為幽魅--
「你好,請問哪位?」低沈磁性的聲嗓在她耳邊響起,白蕾兒的心不由得一陣悸跳。
奇怪,她明明是打電話給他,怎麼卻感覺他正在看著她一樣?
「姓焉的,別來無恙。」白蕾兒輕蹙起細眉,咬著粉唇在騎樓下走來走去。「你下會忘記我是誰了吧?!」
線路彼端,他只是沉著地笑了笑。
「你笑什麼?」皺皺俏鼻,她听見了他的笑聲,走近玻璃窗前,抬頭看著玻璃窗上自己美麗的身影,絕美的臉蛋上浮現一絲困惑。「拿走我的設計稿是很不道德的行為,我可以告你剽竊的,你竟然還笑得出來?!」
她很生氣。
那張設計稿是她的心血之作,中國風的長襖加綴上手工蕾絲的設計絕無僅有,當時她的設計靈感豐沛,但是卻在快要完成時,被焉日焰給順手牽羊拿走了,她今天是特地來跟他討回來的。
「七天……」他低吟,聲音充滿誘惑人心的詭魅。
這句話她听得懂--從他拿走設計稿到她今天前來追討,已經過了七天的時間了。
要不是她回去後一直都畫不出當時那件長襖精致的蕾絲細節部分,今日她絕不會登門找他。
「你不會把我的設計稿給丟了吧?!」一陣驚心,她睜大黑白分明的美麗燦眸。
那是她的得意之作,準備拿來進軍今年米蘭設計大賞的耶……
「沒有,妳盡管放心,我還保存得很好,絕對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傷。」隔著玻璃凝視她的焉日焰,伸手觸上玻璃,在那上面用他修長的手指描繪她明亮的眼還有俏女敕的粉唇。
「啊∼∼」範慧珍震驚地看著上司的動作,湯匙從手上掉到瓷盤里,發出撞擊聲。
什麼聲音?!
白蕾兒皺眉。那聲音好像就在面前,卻又像是從電話中傳來……
「妳來找我,就是為了拿回設計稿吧?」焉日焰再度發聲,目光灼灼地透過玻璃。
「對。」奇怪,感覺怪怪的哩!「你在公司嗎?我現在人在你公司樓下,現在就過去找你,五分鐘就到,你--」甩掉心頭怪異的感覺,她轉身打算穿越馬路。
「不必麻煩了,妳只要轉回身,走進餐廳里,就會看見我在妳所站的玻璃後面的桌位,正在看著妳--」
「啊∼∼」一聲尖叫從粉唇吐出,香腮躍上兩抹燒紅。
她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麼感覺很奇怪了,原來他……
關掉手機,白蕾兒急慌慌地沖進餐廳內,急著印證他的話。
一沖進里頭,她望向最角落,果真發現他就坐在玻璃窗旁,而且透過玻璃窗,真的可以將騎樓的景物看得一清二楚……
真是該死的巧合!從他坐的位置看出去,正奸是她方才所站的那個廊柱,而她剛才還在那片玻璃前瞪眼?!
心頭揚起一聲窘迫的低吟,白蕾兒咬著粉唇,踩著憤怒的腳步上前。
她的眼中除了焉日焰之外,另外還看見了他對座有個女人。
很顯然的,他正在進行午餐約會……
吉普車彎拐過一條又一條的山路,朝著山上駛去。
盡管車窗外景色宜人,但白蕾兒因為暈機的關系,在下了飛機改搭車子之後,一直忍著作嘔的感覺,整個人難受地閉著眼窩在座位上,試著讓自己在抵達目的地前入睡。
焉日焰專注開著車往山上爬升的同時,覷空轉頭看著白蕾兒,這才發現她的臉蛋微微泛著粉白,細眉緊揪著,那雙細白小手也一直緊握成拳。
將車停在路旁,他越過半個身子,撩開她的長發,捧起她的臉。「妳不舒眼?」
「我一定是哪根筋不對了,才會跟你來花蓮……」美眸帶怨地瞪他。
她不曉得自己干麼被他給說服--只要跟他走一趙花蓮視察土地之後,他就會把設計稿還給她。
他這招簡直卑鄙,可是她為了取回那張圖稿,卻不得不屈服。
「我問妳,妳是不是不舒服?」听見她氣若游絲的聲音,他心頭一驚,迅速伸手探了探她的額,竟然是一陣怪異的冰涼,而且還沁著細密的冷汗。
「對,我暈機,你有辦法……啊……」他突然將座椅壓平,讓她躺著,引來她一聲低呼。
「躺著會好過一些。」濃眉攏起,不由分說地解開她的安全帶,在她躺平後,他接著關掉車子的空調,將四面車窗全部打開,讓外頭新鮮沁涼的空氣在車內流通。
看著他體貼的舉動,一股溫暖滑過她的心頭。
平常除了自己開車之外,不管她搭飛機、搭船或是車子,若是忘了吃藥,都會出現暈眩想吐的現象,這是體質的關系,對她而言很是困擾。
而且因為工作的關系,她常常都得搭飛機、搭車子到處跑,忙碌緊迫的工作讓她即使每每面對難受的暈眩感,還是得強忍著,而身邊的工作伙伴卻從來沒人幫她做過什麼,更別說是發現她有什麼不對勁了。
她們在乎的是舞台上的風光、優渥的酬勞,還有她的名氣能讓他們沾光……
「怎麼了?」看她突然沉默,他掩不住關心地垂眼審視她。
她看起來真的不太好。
「還是很不舒服嗎?」
他微帶幾分冷冽感的俊顏就在她眼前不到兩吋遠,他的氣息在她的鼻前竄動,他泛著憂心的深眸鎖著她的眼。
「我想吐……」
他原本輕攏的眉心,全皺在一起。
她看見他,想吐?!
這妮子可真會挫傷他的男性自尊呀!
「嘻……我不是看見你靠近才想吐,我是暈眩過了頭,真的想吐……」她噗哧一笑,因為他那驀地轉為困擾的表情實在好玩。
「但願如此。」他撇撇薄唇,突然離開她的眼前,下了車。
繞到車子後頭,他從後面的攜帶式小冰桶內拿出一瓶冰涼的運動飲料,再度回到車上來。
重新調整她的座椅,替她打開拉環,將飲料遞到她粉白的女敕唇邊。「喝一點。」
「我自己來……」白蕾兒一陣不自在,伸手接過飲料,小手卻不意踫到他修長溫燙的手指,耳廓頓時一陣燒燙感傳來,心口怦怦跳。
她飛快覷他一眼,迅速喝了口冰涼的飲料,害怕被他發現她的異樣情緒……
老天,她是不是暈胡涂了?原本讓她感到討厭的男人,現在卻讓她揚起心動的感覺?!
焉日焰微瞇著黑眸,看著她耳廓往香腮蔓延的酡紅色澤,性感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伸過手,把握住她拿著飲料的手,掌心的溫度熨燙著她的手背。
白蕾兒驚詫地抬起明眸看著他,她染了粉紅色澤的臉頰,看起來不再蒼白,又恢復了那誘人的清艷。
「你--」他的趨近,令她心慌起來,縴背不由得抵緊觸感舒適的椅背。
「如果我沒拿走妳的設計稿,我猜妳一輩子都不會主動出現在我的面前,對不?」
他低喃似的聲音從薄唇滾出,性感的喉結在她眼前動了動;他的另一手越過她的肩頭,置在椅背上。
「對……」粉唇蠕動兩下。
她被困在他的胸膛與椅子之間,完全動彈不得,只能望著他俊颯自信的臉龐,心兒悄悄怦跳。
「看來,我拿走妳的設計稿是拿對了。」深眸閃動笑芒,他完全不認為「剽竊」了她的設計圖會有任何罪惡感,反而顯得得意極了。
白蕾兒不由氣惱地瞠瞪他。「你拿走我的設計稿,到底有何意圖?現在又莫名其妙拖著我來花蓮,我真的想不透你深沈的心思……」
只是想要地主動來見他,好滿足他大男人的高傲自尊心嗎?!
她心頭只能這樣揣測。
「妳說的……」不答反問,俊顏又朝她絕色的臉蛋趨近一吋,他們的呼息在窄小的細縫間交纏住,異常曖昧。
「我不……」
移開她唇邊的飲料,以吻封緘住她的聲音。
他將她擠壓在椅背上,深深地吻住她,在她略顯蒼白微涼的粉唇上,染上紅濫的色澤和溫度……
暈眩感重新找上她,但這感覺卻不是難受,而是興奮莫名。
當吻既畢,一道低啞聲嗓從他的薄唇逸出--
「再見到妳,我有自信讓妳對我動心。」這是他冒著名譽掃地的危險,「剽竊」她設計稿的最終目的。「妳的心有感覺了嗎?」
他的掌轉而覆上她柔軟渾圓的胸口,感覺著她的心跳,和那誘人的飽滿。
這動作曖昧又親昵,但他做起來卻不令她生厭,就像他佔領了她向來防御甚強的床鋪領地,卻不會引發她潔癖癥一樣的自然。
「有一點……」白蕾兒微微慌亂地喘著氣息,眼色迷蒙地看著他;她掩不住興奮地沖口而出,可是在說出口後卻又馬上臉紅的改口。「不過不多……」
這句話快得給人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不多是嗎?」焉日焰只是笑笑,黑眸的笑芒興味盎然。「那麼,親愛的蕾兒,我該怎麼做,才能再得到妳多一點的回饋?」他問。
白蕾兒移開眼,不看他那性感滾動的喉結,視線越過他那灼燙的目光,瞄向馬路對面一棟看起來頗為遺世獨立的中古透天厝。
他隨著她的目光轉頭,看向不遠處。「妳……」再回過頭來,驀地撞見她的眸心里躍動著一抹狡獪的頑皮笑意。
「我要那棟房子,如果你送得起的話,我就答應讓你追。」
呵呵!要他這位小有恆產的總經理買一棟山區的中古屋,當然不成問題,只是……他能說服屋主賣出此屋嗎?
那應該會是個難題吧!
听說鄉下人都特別頑固,尤其是自己久居的土地……
「好,成交。」他欣然答應下來。
吉普車接下來並沒有繼續往山上跑。
焉日焰載著她回到市區的飯店,留她在套房里休息後,他隨即又出門,自己去視察山上那片土地了。
因為暈機加上暈車,白蕾兒沒有力氣走動,只好照他的意思留在房里休息。
只是因為潔癖使然,讓她無法躺上那張鋪著高級緞面鵝黃色床單的大床,除非那張床鋪上她自己帶的床單或是全新的床單,否則她怎麼也不會躺在上頭的。
這是她的堅持,而焉日焰對于她堅定的態度感到好氣又好笑,不過也沒多說什麼,便走掉了。
最後不得已,她只好窩在落地窗前的貴妃椅上小憩。
窩著窩著,她最後不敵連日來熬夜畫設計稿的忙碌,和今日匆匆搭機來到花蓮,以及開車上下山顛簸的疲累,竟然睡沈了。
睡夢間,她想起中午時,她火大地沖進餐廳的那一幕--
當時,他正將手機收進口袋,嘴角掛著魅惑似的笑容,眼神幽深地盯著她朝他走過去。
「看來,我好像打擾到你和你女朋友的午餐約會了。」她帶著不自覺的一絲醋意上前,在他面前站定。「我的設計稿,拿來--」氣怒地攤手,不管他對面還有著一位女伴。
她根本不曉得自己揚著妒意的表情有多讓焉日焰得意。
「跟我走,我拿設計稿還妳。」焉日焰伸出手抓住她的皓腕,起身拉著她就往外走,直接拋下那位表情只能用震驚來形容,嘴巴還張得大大的女伴。
「範秘書,把所有數據帶回去。」他頭也不回帥氣的拋下女伴,臨走前還不忘拋出一聲純公事口吻的冷靜交代。「還有,我這兩天不進公司了,直接去花蓮視察土地。」
原來那個女的是他的秘書啊!
白蕾兒被他拉著離開餐廳,從他簡潔的吩咐聲中,搞清楚了他們的關系。
搞什麼嘛!原來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系,害她還想當場破壞他的約會,給他難看哩……
不過很奇怪的,計劃雖然沒有成功,但她竟然有一點點竊喜引然後她就在這莫名的心情下,被他推上車,趕著搭了飛機,來到花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