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的腳步近了,在飄著雪花的寒冷冬夜里,紐約街頭的行人還是很多,每個人都身裹著厚重的長大衣,手提著花花綠綠的禮品袋,昂首高談,快樂地面對面
錯身而過。
在聖誕節來臨之前,大家正忙碌的為親愛的家人、心愛的情人購買聖誕禮物。
披著一層雪白外衣的馬路,以往的這時間可能只是偶爾有幾輛車子駛過,但今天卻異常的壅塞。「陸先生,前面塞住了,我們可能得在這里耗些時間。」
「耗就耗著吧。」
陸釔寒坐在開著暖氣的寬敞房車內,一手端著酒杯喝著威士忌,一手閑散地撐在車窗旁,姿態慵懶而瀟灑地微眯著眸,懶懶的目光看著車窗外因聖誕節將至而特別裝飾得五彩繽紛的街景。
忙了一年,他難得能緩下腳步,閑適地看看周遭與他無關的事與物。
這樣悠閑的感覺,和前幾日忙到焦頭爛額、生不如死的日子完全不同。
欸∼∼還是這種日子悠哉哪!
喝光酒杯里的威士忌,陸釔寒厚薄適中的唇忽爾勾起一抹淺笑來,細微地嘆出一口氣。
前座的司機正襟危坐,臉上難掩驚訝地透過後視鏡看著老板那抹幾乎不算是微笑的笑容。
老天,他有多久沒見老板笑過了?!
一年?兩年?
不,掐指給他一算……差不多有四、五年嘍!
唉,過去這幾年,老板臨危受命接管了公司,為了公司,他幾乎是忙到廢寢忘食的地步了,也難怪他會笑不出來。
一個人如果像老板這樣沒日沒夜工作,沒哭就不錯了,誰還能擠得出笑容來陸老爺要是一直將老板這樣操下去,老板的壽命恐怕會縮短好幾年。
不過,幸好……忙碌的日子暫時是過去了,老板現在終於有空閑時間可以放假,難怪他會笑啊!
「小劉,別看我看得這麼出神,看看前面吧--」陸釔寒的目光從車窗外調了回來,以輕松的語調提醒著看他看到怔然出神的司機。
幸好他對小劉頗為了解,否則可能會因此誤解他的性向。
「是、是的。」小劉連忙朝著前方定楮一看。
前面方才塞住的車潮已經不見了,現在大馬路上漸漸順暢起來,他趕緊猛踩油門往前飆。
「開慢點,沒人催你。」
後座的陸釔寒,扯掉了領帶,解開兩顆衣扣,將袖子卷至手肘處--他這模樣除了悠閑瀟灑之外,更顯幾分率性不羈。
「是、是……」油門放緩了些,車子的速度再次平穩下來。
他又差點忘了,老板從今晚起開始休假,他不用再像以前一樣,簡直像個拚命三郎,猛踩油門在混亂的車陣里鑽。
車子以平穩的速度向前行進,陸釔寒傾身又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然後安適地靠坐在皮椅上,自在地淺酌著。
車內的暖意和車外的寒冷簡直是兩極化的對比,陸釔寒穿著單薄的黑色襯衫,姿態輕松得很,不像外頭那些裹著厚重衣物,看起來像頭熊的路人,連走路都顯得笨重。
「嘰--」一道刺耳尖銳的煞車聲響起。
司機小劉突然猛踩下煞車,反應不及的陸釔寒,健碩的身子往前顛去,握在手里的酒杯隨之一傾,威士忌就這麼潑灑在他昂貴的黑色亞曼尼西裝褲上。
毛料西裝褲馬上出現濕透的污漬,他猛地抬眼往前一看。「怎麼回事?」
「陸先生……前、前面……有一頭……熊」小劉有點受到驚嚇。
熊?!
陸釔寒深邃的黑眸一眯,筆直射向前方路面--
他看見了。
的確是一頭熊!
一頭全身紅色毛絨,頭上戴著綠色毛線帽,頸間系著綠色毛線編織的圍巾,手里抓著一大把顏色花花綠綠卡通造型氣球的「熊」。
「它」就站在馬路中央東張西望,手上的氣球還在半空中飛呀飛的,形成一幅很怪異的畫面。
「『它』--從哪邊冒出來的?」
將酒杯擱下,他往前探身,打算再看清楚一點這頭胡亂闖到馬路上的紅毛熊,究竟在搞什麼鬼
「好像是從左邊那條窄巷里……」小劉搔搔頭,不太敢確定地說。
從巷子里狂奔到路中央?!
「依你看,『它』跑到路中間做什麼?」陸釔寒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前方那頭突然大膽蹲下的紅色熊。
「這……我也不太清楚耶。」他看得霧煞煞。
「你的看法跟我一樣。」抽身回到後座,陸釔寒打算自己下車尋找答案。
他向來有追根究柢的毅力和決心。
陸釔寒打開車門,身上穿著的單薄襯衫領口半敞,袖子還卷到手肘處,迅速地跨出長腿下了車。
「陸、陸先生,外頭冷,你沒穿大衣--」
砰!車門關上。陸釔寒逕自朝著前方那頭詭異的紅色熊走去,小劉的關心就這麼被緊關上的車門給吞噬。
韓旖露穿著厚重的熊偶裝,手上拿著一大把打算用來推銷自家氣球生意的卡通造型氣球,漫步在各條大街小巷,向經過的路人推銷。
聖誕節是個大日子,也是她拓展生意的最佳時機,每年只要一到這個時候,她都得出奇招到街上招攬生意,好在這難得的節慶里,賺更多的錢。
說到錢,那真是她這輩子的最愛了。
她會這麼愛錢,原因無他--她真的很缺錢。
而缺錢的原因,則是因為她親愛的寡母,在兩年前曾經交了個沒良心的男朋友,他利用她母親的善良,向一些「私人企業」借了大筆的金錢未還,而這些債在那個男人跑掉之後,全落到她母親的頭上。
這些債務連本帶息的數目是——二十萬美金;對她和母親而言,這是一個很可怕的數字。
想當初她們母女剛搬到這個大城市來時,身上的財產也不過才六百塊美金,當時她們利用這些錢租房子、創業,好不容易才讓生活穩定下來,存下了六萬美金的小小積蓄。
後來母親利用這筆存款投資了一家Pub,經營兩年下來,生意雖不頂好,但收入還可以,日子也還算過得去。
假如兩年前母親身邊沒出現那位沒良心的男友,她們母女倆現在的生活一定也過得挺好,不會落到今日這種被錢追著跑的苦日子。
唉,一切都是命運捉弄人啦!
命也、運也!還是別想了……
韓旖露甩掉不愉快的記憶,努力振作起來,一邊發送氣球,一邊不忘遞上傳單向路人推銷氣球布置的生意。
就在她快要走出巷子時,突然間,她居然好眼力地看見前方大馬路中央躺著一張鈔票——
花花綠綠的鈔票誰不愛?!
過了兩年被錢追著跑的日子,缺錢缺到不行的韓旖露,此刻眼中只能容得下那張鈔票,她完全無視於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直接就往路中央沖了出去。
她、要、去、追、錢!
殊不知她這魯莽的舉動,害得後面疾駛而來的車輛不得不緊急煞車。
而車上的人——被酒潑濕了昂貴西裝褲的陸釔寒,此時更是大步來到她的面前。
「『你』闖到路中央做什麼?」
低沈有力的渾厚聲音,從韓旖露頭頂上灑下,同時他還伸手拍向她「威武厚重」的肩頭。
正一腳踩住鈔票、並安心地撿起它的韓旖露,還以為有人想來跟她搶這張天上掉下來的百元美鈔,高興的表情瞬間轉為戒備。
「這是我先看到的。」她唰地起身,轉頭瞪向來人。
透過挖空的圓圓熊眼,她看見了一個身材高大威猛,英俊的面容有稜有角,帥到簡直像是好萊塢巨星的男人。
被韓旖露這一瞪視,陸釔寒在心里打了個突,黑邃的眸子不敢置信地和韓旖露的目光交視——沒想到在厚重裝備下,竟然是個年輕女人
「這是我先看到的,也是我先撿到的!」見他不回話,韓旖露馬上再重新聲明一次。
嗯……就算是帥哥想來跟她搶錢也沒用,她撿到了就是她的,說什麼也不會讓——除非他可以拿出證據,證明這是他的錢。
不過這鈔票上又沒寫名字,所以他肯定是拿不出有力證據來的……嘿嘿!
「你——不要命了嗎?」
看著她雙眸掩不住戒慎恐懼的光芒,還一手緊緊抓著鈔票的蠢樣,陸釔寒可以篤定,這女人為了這張鈔票絕對願意跟他拚命——她八成以為他要來跟她搶鈔票。
「當然要!我不只要命,還要『錢』!」這張鈔票是她的!韓旖露睜大美眸,特別拔高音嗓強調。
「既然要命的話,為何跑到馬路中央來?難道錢對你來說,比命還重要?」她的眼楮黑白分明,聲音也很悅耳,因此當她這樣對他聲明時,陸釔寒心中竟然浮起這樣奇異的想法。
「馬路中央?!」被他這麼一講,她當場傻掉。
「你自己看看吧。」陸釔寒給她一記薄涼冷睇。
韓旖露笨重地轉動熊頭,向左右張望。
她看見路旁的人都駐足下來,朝她這邊投來注視目光,而且她還看見在這帥哥的身後,已經卡了一整排的車子。
要命!
她當真為了一張鈔票,竟然不顧自身性命安全地狂奔到馬路中央?!
「原……原來,我擋到你的路了?」看情形,他應該就是車陣最前面那輛黑頭車的車主嘍?「抱、抱歉,我剛剛為了撿錢,好像闖禍了喔……」
韓旖露自覺理虧,不由地垂下熊頭,放低了語調,輕柔細語地道歉。
「你是闖禍了。」他失笑。
這輩子他頭一回遇到「一頭母熊」向他道歉。
「你不僅害我的車子不能前進,還害得我因為緊急煞車而將半杯酒潑到褲子上,更是害我連御寒的大衣也沒來得及穿,就急忙下車來提醒你的危險處境——」既然她自知理虧,那他也就不客氣地逐項數出她的罪狀。
韓旖露猛一抬頭,這才發現他的穿著還真是單薄;一件敞著領口、微露出健壯胸膛和胸毛的黑色襯衫,和一條在大腿處濕了一片的西裝褲。
而他,竟然如此不怕冷地站在雪地里,任由雪花漫飛,飄落在他高大挺拔的軀干上?!
「你……不冷嗎?我想你還是快點上車比較好。」她好心催促,心想等他轉身離開後,她也要拔開熊腿快快逃走。
「還好。」他對冷的承受力比一般人要強得多。
還好?!
韓旖露一听,整個人傻了。
「在我上車之前,你是不是應該為你剛剛做的那些危險蠢事,做些補償呢?」
「補償?!」倏然回神!
莫非……他想敲詐挖空熊眼下的水燦眸子忽爾眯起。
在審視他的同時,手中的鈔票握得更加死緊。
「對,我要一個補償。」陸釔寒看得出來,她又用戒備的眼神看著他--她鐵定又認為,他妄想要得到她手中的鈔票了。
看著她的目光,他開始考慮著是否該告訴她,他本身所賺下的鈔票已經多到三輩子都花不完了,不可能會去覬覦她手中的那張鈔票。
「要補償是吧?好,那我這些氣球送你,還有這疊傳單也給你,這樣夠了吧--」
她將手上除了鈔票以外的所有東西全塞給他之後,就拿出跑百米的速度,迅速從他眼前跑開了。
陸釔寒壓根兒沒想到她會這麼做。
愣然地看著匆匆消失在街角的熊影,再調回目光看著自己手中的一疊傳單和線頭,然後沿著線頭往上看--他的頭上竟然飄了二、三十個氣球?!
這是什麼情況?!
陸釔寒昂藏的身軀,呆立在飄著細雪的馬路中央。
「呼--呼--呼--」
韓旖露賣力地跑著,也賣力地喘著。
直到她跑進了老媽魏玲所開的Pub,緊緊關上員工出入專用的後門,她才敢停下來。
「露,你干麼?」員工邁可正好要將空酒瓶抬到後門外放著,巧遇了剛剛奪門而入的韓旖露。
「我被狗追。」韓旖露上氣不接下氣地拿下笨重的「熊頭」,不想多說什麼。
「狗敢追熊你分明是唬人。」
將熊頭擱到一旁,她順便月兌下紅毛熊偶裝。「我沒唬人,那只狗可能餓了,想吃熊膽。」呼--輕松多了。
剛才真是要命!穿著這件重得要死的熊偶裝,竟然還得拚命快跑這情況要是再來一次,她一定會氣絕身亡。
「你不要一直唬我好不好?我的智商還不至於低到相信你的話。」邁可不滿地說,他那雙褐色的眼瞳掩不住愛慕地看著美麗動人的韓旖露。
她是個極出色的女人,漂亮的鵝蛋臉搭配著削薄的飛揚黑發,縴細高挑的身段,長而勻稱的美腿,全身上下都充滿著引人注目的動人魅力。
「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指望你會相信。」韓旖露並不喜歡邁可,他的年紀比她還小上五歲,只是個小毛頭,可他卻老愛用一雙超越年齡、色迷迷的眼楮看她。
當她感覺到他的視線又黏在她身上時,她厭惡地皺起細眉,轉身離開後門走廊,朝前方熱鬧喧囂的Pub走去。
她需要喝點酒來壓壓驚才行。
「露,你不要每次都不理我好不好?」邁可抗議。
「別偷懶,快把酒瓶扛出去--」
韓旖露當他的面,不留情地甩上門板,隔絕掉他的難听叫聲,踏入另一個充滿動感音樂的空間。
這樣的音樂讓她心情放松不少,她旋身走進吧台,為自己調了一杯酒,仰頭率性地一飲而盡,讓酒杯馬上見了底。
嗯,輕松的感覺真棒!
再來一杯。
酒杯即刻又見了底。
韓旖露擱下酒杯,眯起燦亮的黑瞳,縴縴玉手輕解開外衫的衣扣,月兌掉了長衫,露出里頭那件露肩的黑色小可愛。
在暈藍氣氛下的皮膚,因為酒精的作用泛了層薄紅,加上性感的黑色小可愛和黑色皮褲,更添幾分冷艷嫵媚。
她十分性感地款步離開吧台,走向舞池,開始隨著音樂而擺動水蛇般的腰肢--她是「越軌Pub」的舞池女王,只要她一上場,全場氣氛絕對馬上變得更加熱絡而瘋狂!
她,韓旖露,不只有一雙可以讓平凡無奇的氣球變出各種搶眼造型的巧手,她還有著極狂放的野性舞姿,更是眾人注目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