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尚未結束,韓柏毅在十點鐘就離開了。
他趕回酒店打電話,迫不及待地要告訴蕭淨柔,他會提前在明天中午回B市去。他打了他房間的專用電話卻沒人接听。
她沒睡他房里,又回客房去睡了?韓柏毅不悅地皺著眉,又撥了客廳的電話,這個電話連接著客房,也就是蕭淨柔和女兒睡的那間房間。
響了幾聲之後,彼端傳來蕭淨柔略帶鼻音的嗄啞聲音——
「柏毅,你等一下,我把電話轉到客廳去。」
女兒睡著了,她怕講話聲會吵醒她,所以轉移陣地。
「嗨——」再拿起話筒,她愉悅地和他打招呼,但聲音還是嗄啞的很。
「你怎麼了?」奇怪,早上和她通電話時,她聲音還好好的呀。
「喉嚨怪怪的,好像感冒了。」她小聲地清清喉嚨。
「很難受嗎?要不要我請家庭醫生過去幫你看診一下。」他關心地說。
「都這麼晚了,別麻煩人家了。」她認為不妥,搖頭拒絕他的好意。「有事嗎?!這麼晚還打電話回來。」
「失眠了,想听你的聲音,便拿起電話撥給你。」他充滿磁性的嗓音傳達著濃濃的想念之情。
「你呢?有像我想你一樣想我嗎?」他問她。
「我才沒有——」她甜蜜地笑著,口是心非。
「不想我?!」在電話彼端的韓柏毅,微微動怒。「竟然不想我,等我回去之後,非得好好打你一頓不可。」他恐嚇她。
「歡迎之至,我等著你來‘教訓’我。」她才不怕哩。
「這可是你說的哦,你等著我,明天我一回B市,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綁在床上狠狠地‘教訓’一頓。」他原本是要威嚇她的,但開口之後,卻似乎變得曖昧起來。
「你明天回來?」這一听,蕭淨柔好高興。
「嗯,我為了能提早回去,可是拼了這條命不停地工作。」他故意說得十分委屈,以得到她的「憐惜」。
「又沒人逼你得這麼拼命。」蕭淨柔感到好笑。
是沒人逼,但……「我都是為了你呀!」他不悅地咕噥。
「我知道啦。韓先生,真是辛苦您了。」她安撫他。「等你回來我一定好好慰勞你。」
慰勞……這太美妙了。韓柏毅喜不自禁地將一雙濃眉挑得半天高。
「好,這可是你說的哦,我明天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地‘享用’你。」他恨不得馬上飛回她身邊,因為他這會兒身體已經起了「化學」變化了。
「你真是滿腦子邪念,我說的慰勞是煮一頓大餐給你享用啦!」她笑著嗔斥他。
「我才不要吃什麼大餐,人家只想要你——」
韓柏毅卻撒起賴,像個孩子般。
「哦!真要命!韓柏毅,你別再說下去——」
他竟然在電話中就和她親熱起來,她紅著臉,心加速跳動,就快要招架不了。「我要掛電話了,明天見。」
「小柔,別急著掛,我還沒把話說完——」另一端的韓柏毅急忙要阻止她,他打算把今晚和樂妮之間所發生的事告訴她的。但來不及了,電話已嘟嘟作響,她嚇跑了!韓柏毅失笑地搖著頭,他躺在床上抽著煙。
看著裊裊煙霧,他想念著她,今晚又要失眠了
*****
早上醒來,蕭淨柔感覺喉嚨更痛了,她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強打起精神,她送女兒到樓下等女圭女圭車,送韓小薇上學之後,她臉色不佳地回到了公寓。
公寓大門旁的信箱已經塞滿了好幾份早報,這其中有英文日報、工商時報、聯合報、中國時報、香港日報……好多份報紙。由于韓柏毅習慣在早餐前閱讀報紙,久而久之,她也養成了同樣習慣,一早就開始閱報。
軟綿無力地坐進沙發上,她攤開報紙隨意閱讀著。
她向來對商業訊息不感興趣,也一竅不通,所以她總是僅挑幾個版面來看。
翻了翻,攤開香港日報,沒想到竟然看見關于韓柏毅的新聞。
不——不只是文字報導而已,上頭還有兩張韓柏毅和前女友樂妮親密擁抱的照片,一張在酒店里的回廊上,一張在宴會廳大門口。
商場名人韓柏毅和名影星樂妮舊情復燃,昨晚兩人親密的一同出席宴會,會後還相約下榻同一家酒店里……
大篇幅的報導,蕭淨柔只是看了這句,整個人就僵住了,沒有勇氣往下看。
舊情復燃……韓柏毅和樂妮……
蕭淨柔手上的報紙從指間滑落,時間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在醫院里那令人心碎的一幕,她從報紙上看見了他溫柔面具下的謊言,她看見他俊朗笑容下的無情,她可以听見整顆心正在碎裂的聲音——
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她的身上已經沒有被利用的籌碼了……不,她還有小薇,他用以退為進的手段慢慢擄獲她的感情,擄獲她的信任,進而讓她心甘情願地交出小薇的監護權……
他怎能這般無情——而她,怎這般愚笨痴傻……
淒然的淚珠滾燙了蒼白的頰,劇烈顫抖的雙手,激動地掩著臉……她抑制不住內心的哀怨,傷心欲絕地哭泣著。
她一直在哭泣,再也無力制止淚水,任淚珠淹沒她,麻痹她這顆痛苦不堪的心。她的喉嚨好痛,似有一把火在喉間燒,她全身軟綿無力,她的心如刀在割,在淌血,
電話在此時響起,蕭淨柔已無心無力去接這通電話,任鈴聲在哀怨的空氣中響——
哭了好久好久,電話也響了好久,鈴聲一直不死心地響著——
她不會接這通電話,因為此刻的她腦海一片空白,整顆心痛得失去了知覺,整個人茫然。
茫然地垂下雙手,茫然地從沙發起身,茫然地走回了房間,茫然地拉開衣櫃收拾著衣服。
淚不停地流著,她茫然地任淚水奔流——
*****
砰的一聲巨響打破了令人心慌的寂靜,韓柏毅趕回公寓時,在大廳地板上看見了凌亂的報紙,沒有半秒的停佇,他一臉驚慌地沖進房間里。
進到房間,他看到了床上放著一只行李箱。里面已裝滿了衣服,蕭淨柔則蹲在衣櫃前面,無聲地哭泣著,她微屈著的肩膀因為傷心的哭泣而顫動著,那縴弱無助的背影令人心酸。
韓柏毅一顆心揪得緊緊的,他心疼地沖到她的身邊,跟著蹲,他心痛地握住她顫動的肩,將她緩緩移過身來面對他。
「小柔——」他喚著她,那聲音是前所未有的驚慌狂亂。
從在飛機上看見報紙之後,他一顆雀躍的心瞬間變得混亂擔憂。這樣的報導足以扼殺掉他和蕭淨柔這份好不容易才趨于穩定的感情。
該死的樂妮,該死的——他會讓她死一千遍。老天!他沉痛地閉上眼,在心中不斷地祈求千萬別讓蕭淨柔看見這篇莫虛有的報導,此刻他恨不得馬上沖回蕭淨柔的身邊,他要向她解釋這一切,他不能任這個不實的報導毀了他和蕭淨柔的感情。
飛機終于降落中正機場,他終于趕回了B市,在計程車上,他心焦如焚地打了電話,但電話卻一直沒有人接听,他以為她離開他了,他無法承受她的再次離開。
「小柔——」現在他看見了她,心中的焦急稍減了些,但看她如此傷心欲絕,他的心更痛了。
他又喚她——
是誰在喚她的名?蕭淨柔茫然地抬起淚眼婆娑的眸,蒼白的容顏在看見他時,費力地露出一抹無力的笑。
「不要踫我。」一如四年前,她無法再接受他的踫觸。她無力地揮開他的手。
「小柔,听我說話,我是趕回來向你解釋的。」
她的神情告訴他,她恨透了他。韓柏毅慌亂地把她擁進懷里,他好心痛。
「我什麼都不要听,把你的髒手拿開,放開我。」夠了!第二次的傷害讓她徹底地覺悟,她再也听不進他任何一句解釋。
「我不放手——除非你听我解釋。」他幾乎把她揉進身體里,如果這麼做可以讓她無法離開他,那麼他會這麼做的。
「你去對你的舊情人樂妮說吧,她絕對樂意听你說話,但是我卻一句都不屑。」極端憤怒地。她用盡全身的力氣要擺月兌他。「放開我,「讓我走,我要離開你,離開你這個無情的男人,我不會再任你玩弄下去——」她掙動著,哭喊著,心碎了。
「我不會放手,一輩子都不會放你走。」他更用力地抱著她,他的胸口和她緊緊相貼,他听見了她心碎的聲音,他的心跟著狠狠地抽痛著。
「放我走,我求你放了我,別再用你的無情來侮辱我、折磨我……我會成全你和樂妮,我會離開你遠遠的,讓你再也傷害不了我……」淚水潰決,她哭濕了他的衣襟。喉嚨似火在燒,她的嗓子已經啞了。
韓柏毅沉痛地閉上眼,她的控訴字字句句凌遲他的心……
「柔,說什麼我都不會放你走,我現在若放了你,我會毫不留情地殺了樂妮,然後再殺死自己。」他嗄啞地對她說——他絕不放手。
他這麼說了,她該听他解釋的,但是她已經失去了和他爭辯的力氣,她的淚尚未止住,她的身體突然軟綿,待韓柏毅驚慌地發現時,她已昏厥在他的懷里。
「小柔——」一句幾乎失去理性的吼聲,消失在蕭淨柔最後一絲渙散的意識里。
*****
她得了重感冒,所以全身虛弱無力——
她的精神受了嚴重的打擊,無法承受這刺激,所以她昏迷不醒——
當蕭淨柔悠悠地醒來時,已是昏迷一天一夜之後。
費力地張開焦距渙散的眸,她花了好久的時間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她在醫院里,周遭的白色讓她清楚自己所處的地方。
她醒了,沒有人在她旁邊陪伴——不見她的女兒韓小薇,韓柏毅也沒出現在她的病房內。
空蕩蕩的病房內,只有她自己一個人。茫然的感覺在她意識完全清醒後浮上心頭,茫然的望著天花板,她心里在思索著——她為何會躺在醫院里。
因為她的心裂開了一個大洞,血流不止,所以被送來醫院急救?
誰送她來醫院的……想起韓柏毅,心被狠狠撕裂的感覺又襲了上來。
門外傳來的吵雜聲阻斷了她的哀怨,她閉上眼,試著揮去心痛的感覺,試著忘記韓柏毅所帶給她的一切屈辱。「樂妮,跟我進來——」有人打開了病房門,那聲音是韓柏毅的,他叫著他心愛女人的名字——樂妮。
他帶她來醫院做什麼?來取笑她的無知,來侮辱她嗎?韓柏毅太狠了,他怎能如此待她?
蕭淨柔雙眼緊閉著,她沒有勇氣張開眼來面對韓柏毅和樂妮,她再也承受不了任何屈辱。
「她還沒醒來,我沒時間跟你在這里瞎耗。」
樂妮被韓柏毅粗暴地拖進病房內,她瞥了一眼還躺在病床上未清醒過來的蕭淨柔,心中十分不快轉身就要走人。
「你如果敢走出這里一步,我就讓你好看。」
韓柏毅憤怒的吼聲在病房里響起,這生氣的語氣讓蕭淨柔心一驚,眼睫微微一顫。「韓柏毅,你別欺人太甚!」不準她走?!樂妮火了。「我可告訴你,你沒有任何權利強迫我來向那個女人道歉。」
「你亂造謠生事,就得道歉。」韓柏毅比她更火一百倍。
「說我造謠?!你有什麼證據,那些狗仔記者愛亂寫,我可沒本事要他們不寫,手長在他們的身上,他們亂報導,你該找他們算帳去,不干我的事。」樂妮理直氣壯地反駁他的指控。
「你沒向記者撒謊,他們豈敢如此無憑無據地亂報導。」
「我們那兩張親密擁抱的照片就是證據啊。」
「該死的,當時是你自己厚顏無恥地偎近我,我馬上推開了你——」說到此,他氣極敗壞,額上青筋浮現。
「要怪就怪你倒霉,讓記者拍下了照片。」樂妮還是一徑地推諉。「韓柏毅,我現在沒空和你在這里瞎耗,你要向你的女人解釋誤會,你該去香港找那位沒有良心的記者——」說著,她風情萬種地扭擺著腰肢,準備離開病房。
韓粕毅突然沖到她的面前;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臂,使勁地扯回了她。
「在你沒向小柔解釋清楚之前,你休想走出這里一步。」他冷凝著臉,厲聲警告她。
「我偏要離開這里。」樂妮掙動著被他緊扯住的手臂。
韓柏毅眯細眼,目光凶狠,唇角逸出一聲可怕的冷笑。「你敢走出病房一步,我就讓你從此無法在演藝界立足,我不只會讓你從此銷聲匿跡,還會讓你身敗名裂。」他冷笑地威脅她。看著他那令人起寒顫的笑,樂妮整個身子僵住了。
她的氣焰驟減,再也開不了口反抗他。
「韓柏毅,你、你……手下留情,我……我會留下來向她解釋的,這、這……報上所報導的那些緋聞全是我向記者編造的,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心你不再愛我了……」樂妮極為害怕地對他說,低聲下氣地解釋著。
愛?!他從來就沒有愛過樂妮……
「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四年前是如此,現在更是如此。四年前你假裝自殺,未經我的同意對外造謠的時候,我就徹底地領悟到我對你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愛意,我的心全給了小柔,她才是我真心愛著的女人。」憋在心里頭整整四年的話,這一刻完全開誠布公。他明白地對樂妮說,語氣是激動又憤怒的。
在听見這段話時,假寐的蕭淨柔震驚地張開了眸,一顆顆豆大淚珠滑下頰,她抑不住激動地叫著背對著她的韓柏毅。
韓柏毅在听見她虛弱的叫喚聲時,他倒抽了一口氣,粗暴地甩開樂妮的手臂,他旋過身來,沖到病床邊。
「柔,是你在喚我嗎?!你終于醒來了。」他神情激動地握住她柔弱無骨的一雙小手。
蕭淨柔釋然而欣喜地對神情憔悴的韓柏毅笑了笑。一切誤會冰釋了,不再心痛。
「柏毅,別為難她,讓她走吧!」她以虛弱的力道回握他。
「她還沒向你解釋,怎能放她走!」他像個血氣方剛的少年,負氣地對她說。
「不必解釋了,你們剛才所說的話我全都听見了,也全都了解了。」她說。
她都听見了……韓柏毅欣喜若狂。
「那麼……你肯原諒我了?肯留在我身邊不離開了?你肯嫁給我了?」他說,得寸進尺地當場求起婚來。
「你沒做錯事,不需要被原諒。至于結婚的事,再說吧!」在確定他的真心之後,她以為失去的幸福又再度環繞著她。
再說?!
「為什麼?」韓柏毅大吼,他根本忘了僵在身後的樂妮,她正心驚膽戰地望著他和蕭淨柔。「因為我決定接受你家人的建議——用一輩子的時間考驗你。」
一輩子?!「哦——不!」他挫敗地大叫。「樂妮,罪魁禍首是你!」他突然轉身,把一切責任推向樂妮。
「這不關我的事呀!」樂妮嚇死了,趁韓柏毅還沒真正發火前,她奪門而出。
在病房內——
「柔,你別這麼無情待我,我可不想一輩子當單身漢……」韓柏毅握著她的小手,向她祈求。
「柏毅,我好累,別說話了好嗎?」蒼白的容顏漾著美麗誘人的笑意,她不理會他。
韓柏毅挫敗地垮下雙肩,看著她一臉疲憊,他不忍心再叨擾她。
「我愛你!你睡吧,我會一直留在這里陪你。至于婚事……等你恢復健康之後再來談吧。」他彎身在她唇上印上深情的一吻。「我也愛你!」她也深情地回應他。
她愛他,但談到結婚嘛……再說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