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夜繭還是見不到飛鷹。她躲在被窩里輾轉難眠,不知待會兒該怎麼向飛鷹表示她現在的心情。
老天,為什麼她是殺手呢?為什麼飛鷹是毒梟呢?
在「繭兒島」上,那些柔情安意的光景已不復存在,現在夜繭的心中又全塞滿了她過去受過的教條。背負過的任務。經歷過的訓練。這些回憶—掠過她的腦海,她此次的任務是殺飛鷹,她奉命要殺死他…
不!不!不!夜繭在心底哭喊。
她早忘了她過去的身份,她也不想再殺人,她不要殺飛鷹,她下不了手。
她不要他死在她手中!
現實為何這般殘酷?
她只想待在飛鷹身旁,但是美國軍艦已來到加勒比海了,他們一定是在找她,尋找他們的「頭號殺手」,飛鷹如果知道這件事,他會怎麼做?
放她走?還是……殺死她?畢競,如果哪天她真的被帶回fBI總部,難保不會出賣飛鷹。
假如她真的出賣了飛鷹,他知道後會如何報復她,
她雖是他的情婦,但也還是他的俘虜啊!必要時,他可以輕易地一刀解決她。
夜繭的頭快爆炸了,在矛盾與不安的重重圍繞下,她頭痛欲裂,恐懼使她的情緒極不穩定。
她沒注意帳篷起了微微的震動,外頭有陣強風掃過,天空烏雲密布,顯然「魔鬼島」將有強烈的颶風來襲。不一會兒,傾盆大雨直落而下,重市在帳篷頂上。
夜繭從驚驚中回神.雨勢磅礡,而飛鷹呢?夜繭仍等不到他回來。
難道他真要拋棄她,撒手不管了?
雨勢像洪水泛濫,落在帳篷頂上,沿著邊緣水流如柱,听到雨聲,夜繭聯想到閃電、笛聲,半晌後她的身子開始籟籟發抖。
飛鷹,快回來!我不要單獨一個人面對大雨,我怕雷,我怕雷聲……她在心中大聲呼喊。
恐懼使她縮在帳篷角落、陷入失神的狀態中,不知過了多久,帳篷的門簾被批了一下,夜繭欣喜若狂,心想飛鷹終于回來了,她爬起來沖向門簾,喜出望外地叫道︰「飛鷹!你總算——」忽然,她閉上嘴巴。
掀開門簾後,夜繭的臉色黯淡下來,站在帳篷外的不是飛鷹,而是琪拉,她身都濕透了,她沒有撐傘,任雨水不斷沖刷她的身子,兩個女人面對面互瞪了一會兒。
「你淋濕了,別站在外面,快進來!」接著夜繭有些尷尬地道。
可是琪拉搖頭拒絕了,但夜繭處之泰然。
「飛鷹叫我來找你的,快!他要我帶你去找他,他在前方的魔鬼林!」琪拉喊道。
「魔鬼林?」夜繭下意識地討厭這名字,可是她興奮于飛鷹要琪拉帶她去找他的命令,忽略了應該本能升起的戒心,當琪拉拉住她的手,夜繭便不顧一切地跟隨她,踏進狂風暴雨中。
黑夜越來越蒙,充滿了詭滿和不祥的氣氛……
在這族群中最人的帳篷內——這帳篷不但是族內最大,也是裝飾最美的,帳幕上的畫恍如一部印地安歷史,除了繪有平常的生活,也繪上戰爭的情景,筆觸栩栩如生。
以往,在這尊嚴的殿堂內總彌漫著和平祥樂的氣息,但是今日卻一反常態。
奔狼及飛鷹彼此對立僵持著,氣氛劍拔夸張。
「陸飛鷹不是稱霸世界的大毒梟嗎?今日竟栽在女人手里,而且還是被一個FBI的女殺手擺布,怪她為所欲為。」奔狼譏諷道。
飛鷹冷漠異常,簡單為自己辯解道︰「我沒有。」
「你沒有?」奔狼質疑。「好!那麼告訴我,你現在要如何處置黑夜繭?美國軍艦已在加勒比海的群島中游蕩了,難保他們不會找到‘魔鬼島’,到時一切就完了!」
飛鷹不發一語,毫無反應。
奔狼抓住飛鷹雙肩,一鼓作氣地對他咆哮道︰「飛鷹,快刀斬亂麻,你玩夠FBI的女殺手了吧?現在你必須殺死她!」
飛鷹的藍眸閃爍社異常的光芒,下一刻,他掙月兌奔狼的雙手。
「別鬧了!我從來不相信美國人會神通廣大到能找得到‘魔鬼島’,而我也不是膽小如鼠之人。」飛鷹驕傲地說。
「我知道。」奔狼認同他的人格。「陸飛鷹絕不是貪生怕死、苟且輸生之徒,但你千萬別忘了,美國人曾如何屠殺印地安人。
飛鷹眼中閃過一絲憂愁,地悶不吭盧,營帳外傳來籟籟雨聲,狂風掀起了營帳的門簾,令飛鷹開始慢慢不安。
「暴風雨快來了,我要回帳篷……」他猛地旋身想往外走,他的心已完全被夜繭驚懼的神情佔滿。
「不行!」飛鷹語氣堅決地阻止他。「我不能讓你走,你完全被她控制住了,她吸走了你的三魂七魄,你已完全不是以前的陸飛鷹——」
突然,外頭閃現兩道白花花的閃電,飛鷹知道夜繭最怕閃電了,他必須火速趕到她身邊。
「我一定要走!奔狼」飛鷹緊張得直往外瞧。「不管你怎麼阻止我,我都要離開。」他充滿決心地說道。「你別忘了,我是歐拉拉族的酋長,你應該服從我。
「我——」奔狼猶豫、為難,他明白飛鷹這只翱翔在天地間的老鷹,眼神銳利、犀利得令人。已生畏懼,而老鷹準備攫取獵物、攻擊敵人時,絕對不留情。
「沒想到在你心中,女人比我們的友誼還重要。」奔狼退開了,他略帶鄙夷道。
飛鷹卻置若罔聞,頭也不回地沖出營帳。
巨大的雷聲響徹雲霄,震撼了整個「魔鬼島」。
飛鷹三步並做一步地沖回自己的營帳,他一心掛念夜繭,夜繭最怕打雷,他承諾過要保護她,他曾說過要為地阻擋雷電。
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地擊打在飛鷹身上,他全身濕透了,但他心祖呼喚著夜繭.要她別怕,他這就來了!
帳篷就在眼前了,飛鷹急呼。「夜繭!」
掀開門簾,迎面而來的卻是琪拉,她渾身濕漉漉的,正坐在地上拿大毛巾擦拭自己的身于。
「飛鷹!你終于回來了,我等你好久了……‘’見到飛鷹,琪拉立刻後開眼笑。
「夜繭呢?」他心驚肉跳地問道,根本不理琪拉找他的原因。「夜繭呢?」他一把抓住琪拉的衣領直問。
琪拉听見他只問夜繭的下落,倏地面容陰森,但隨後又立刻換上迷人的笑靨,理直氣壯地說︰「我不知道,我原本有事來找你,誰知夜繭一看到我就像瘋子似的沖出去,真是過分!」
「她往哪個方向去?」飛鷹膽戰心驚地大喊。
「嗯……」琪拉假裝思忖一會兒,接著惡毒地說︰「我好像看到她往魔鬼林的方向跑。」
「魔鬼林?」飛鷹大驚失色。「那片林子根本沒有人敢進去,她怎麼……」
飛鷹頓時住嘴,據說那林子里有一大片死沼,除了他和奔狼以外,根本沒有人能走出魔鬼林。
「夜繭她一定會有危險!」說著,他因擔心夜繭的安危而沖向魔鬼林,任琪拉在後面大聲警告危險也沒用。
夜繭嚇得魂不附體,閃電與雷鳴一道接一道劃過天際與耳旁,傾盆大雨毫不留情地打在她身上。
她六神無主,暴風正在肆虐,閃電只是短暫又斷續的閃現,她感覺四周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到,她好害怕,最後她跌倒在地,用手捂住耳朵,哭嚷地叫喊道︰「飛鷹飛鷹……」
她心想自己一定會被雷打死!這是詛咒——黑家的詛咒。夜繭面色如十,手足無措。
「飛鷹!她幾近崩潰地狂喊。
一聲轟然巨響.雷電打在一棵大樹立,樹木瞬間被劈成兩半,眼見其中一半就要倒下壓住她,但她卻渾身僵硬、顫抖無力,根本動彈不得。
千鈞一發之際,有人猛然拉住夜繭的雙腿,將她拖離原地,樹木「砰」的一聲倒下,只差半尺,她就會被壓死了,夜雖嚇得噤若寒蟬。
「夜繭!」在狂風中響起的溫柔呼喚,壓制了她對雷鳴的恐懼。
「夜繭。」
這聲音……是飛鷹!?
夜繭不確定地回頭瞧,接著她痛哭流涕,雨水與淚水在她臉上交纏,她投入飛鷹的情抱。
「你來了,你終于來了!我以為你不理我了,我以為我會死在這里……」
「不會!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死的。」他愛憐地緊摟住她,輕聲哄道。「別怕、別怕。我的寶貝,我不是來了嗎?」
「飛鷹_——」
突然,又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飛鷹為了兩人安全,連忙拉著她趴倒在地上。
听著雷聲響個不停,夜繭全身劇烈地抖動,飛鷹為了安撫她心中的恐懼,開始熱情地吻她,分散她的注意力,不到一秒她便迷失在他的激情中……
不知過了多久,風暴停止了,只剩下綿綿雨絲輕落在兩人身上,夜繭在他懷中回到現實,躺在他的胸膛上,她滿足地笑了。
「我比雷聲更能震撼你吧!飛鷹輕撫她的發絲笑道。
「對呀!你打敗了雷公,也征服了我。」她淘氣地嬌笑。
他得意洋洋地輕吻她的唇,然後拉起她身,迅速幫兩人穿回濕透的衣服,整裝完畢,他牽著她的手,兩人神情歡愉地步出魔鬼林。
當琪拉在帳內見到飛鷹牽著夜繭回來時,她面色鐵青.但仍佯裝松了一口氣。
「‘夜繭,太好了!飛鷹終于找到你了,那時你跑得不見蹤影,我好怕你出意外呢!」她上前牽起夜繭的手,拉她坐下。「你們趕快換掉濕衣服,我問上準備一些熱姜汁來給你們去人寒氣,等我喔!我一會兒就來;;」班拉說完,逃之夭夭似地跑出了帳篷;
也許飛鷹與夜繭對彼此太在乎,忽略了琪拉近來逐漸浮現的憎恨。琪拉一離開,飛鷹馬上抱住夜雖在地上翻滾,兩人像小孩子般玩耍。
飛鷹大男人的性格不復存在,他拿條毛巾,小心翼翼地為夜繭擦淨身子,還為她換上干淨舒爽的衣服;他甚至像小男孩般的運弄她,惹得她啼笑皆非;。
‘哪有什麼詛咒?他不屑一顧地道「我一出現,雷公就打不到你了。」
她會心一笑,他則愛憐、柔情地吻她……
無巧不成書,琪拉剛好在此時掀開門簾,見到這一幕,她蹩起眉心,但上刻又露出迷人的笑靨,出聲打斷他倆的溫存;;「來!我為你們準備了姜汁,快點喝吧!
飛鷹有些不情願地放開夜繭,拿起一杯先遞給夜繭。
「你喝完,以免著涼了.」
夜繭則听話地喝下姜汁。
琪拉將另一杯拿給飛鷹,他不疑有詐地喝光,之後琪拉便不動聲色地離開。
等琪拉走了之後,飛鷹又‘把捉住夜繭,繼續剛剛未完成的「工作.帳內不斷傳來快樂的嬉鬧聲……
飛鷹擁著夜繭沉睡著,夜繭卻還醒著,傾听著飛鷹平穩的心跳聲,在漆黑的帳內,她的思緒反而益顯清晰。
她並沒有忘記奔狼稻早對她所說的話,可是剛剛飛鷹冒著生命危險到魔鬼林救她,她不相信飛鷹會狠心地拋棄她,也不相信她對飛鷹不具任何意義。
她是他的情婦,除了有的利用價值外,難道真的什麼也沒有了?不!夜繭思忖著,一定有!方才暴風雨下在魔鬼林的結合,令她感覺比以前任何一次都還更超越純粹的需要。可是若這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呢?
不。她又想道,除非是飛鷹不要她,否則她絕不會離開他,更不會背叛他,雖然他們的未來充滿了未知數,但是她真心祈求,她能詩在他身邊一輩子,就算因當他的情婦而讓「詛咒」應驗,慘遭橫禍而亡,她也無怨無悔,她只求他別趕走她,FBI也別找到她,別讓她回到聯邦政府,繼續做殺手的工作。
她輕觸飛鷹左頰上的刀疤。
可能嗎?她的願望會實現嗎?
可惜就在今夜,夜繭未來的命運被不明的力量決定了——
琪拉在三更半夜走入飛鷹的帳篷。
平日,琪拉總是表現出青春少女的羞怯青女敕,不過今日卻一反常態,她臉上有著欲置人于死的仇恨。
夜繭看到她,連忙從飛鷹懷里坐起身,她尷尬地對琪拉笑笑。
「這麼晚了,你怎麼——而且你也沒先在外面通知。」
「不需要,」琪拉冷冷地說道。「反正飛鷹暫時是爬不起來。」
「什麼意思?」琪拉直覺不妙,敏銳地張大眼。
「我給他喝的姜汁內下了鴉片,他肯定會睡到明天中午。」琪拉陰沉地注視著飛鷹的睡容說道。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夜繭張口結舌,不明就里地問。
「不是我,是飛鷹叫我這麼做的。」琪拉振振有辭地說,語氣盡是無奈與哀傷,仿佛在為夜雖難過。「飛鷹並不殘酷,也不是鐵石心腸,如果他真無情,你根本就不會活到現在。」琪拉旋過身,雙拳握得死緊。
「現在好了,那群美國人遲早會找到‘魔鬼島’,那時我們族人的命運會很危險,飛鷹是酋長,再怎麼樣,兒女私情也不比族人的生命重要,你說是不是?」琪拉背對著夜繭,夜繭根本看不見她憎恨的表情。
琪拉繼續說道︰「飛鷹舍不得殺你,在萬般無奈下,他選擇放手,他要放你走,可是他又不敢親自告訴你,所以他命令我在他的碗內下述藥,要我替他轉達這些話,而他昏睡就不用看到你受打擊的表情。快艇已幫你準備好,汽油也已加港,足夠讓你到墨西哥灣.他只請你別出賣他、告訴聯邦政府‘魔鬼島’的位置,畢竟他真的對你很好,你曾經是他的女人,你們之間還有點情分,他放你一條生路,交換你放過我們全族人的生命。」
琪拉的長篇大論句句像利刃般刺進夜繭的心髒,這一剎那,她仿佛身陷地獄遭受苦刑,她的心好似被千刀萬剮,痛得令她完全清醒了,原來事實比她想像中還殘酷千萬倍。
在暴風雨中,她以為他們是真心動的交付出彼此的身心,結果這竟只是飛鷹的「交易」,他對她的溫柔呵護,原本只是期望她別傷害他所有族人,甚至他的性命?他的柔情繾綣竟是對她的一種「補償」,補償她成為他的情婦、伴他度過無數良宵……
難道在「繭兒島」上的諾言,字字都是謊言?雖如此,夜繭卻也恨不了他,因為她愛他,就因為太愛了,所以能明白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們倆都像罌粟花,在夾縫中求生存,有太多的不得已和無奈,也有太多的情不自禁和不由自主……他們無權選擇自己的主人,就如何罌粟花,它豈願意既美麗父罪惡了
她沒有辦法改變她的命運,命中注定她是殺手,生而為聯邦政府鏟除敵人,而他命中注定成為毒裊,但他又何償願意成為人人眼中十惡不赦的大罪人?
她無言地向他保證,身為她的情婦,就算出了這帳篷後必須重新戴上殺手的面具,她也絕不會背叛他,她將為陸飛鷹守貞,永遠只是他的情婦。
在離別前夕,她輕聲向他吐露她的真心。
「我愛你,夜繭好愛、好愛你?飛鷹,你千萬別忘記。」接著她用力咬住下唇,忍下眼淚,雖心已碎,但又堅決、冷漠地起身穿好衣服,面對琪拉。
「請你轉告飛鷹,我絕不會出賣他。」這一刻,她又回復了殺手的身份。「我走了,再見!
丟下這句話,黑夜繭頭也不回地離開帳篷。
黑漆漆的大海上,一艘快艇疾速的駛遠,然後一切又回復平靜……
帳篷外的吵鬧喧嘩聲驚醒了飛鷹,他感覺昏昏沉沉、頭重腳輕地往右翻,呢哺著夜繭的名字,但卻撲了個空,他不情願又疑惑地睜開雙眸。
陽光已照亮整個帳篷,帳內一片白花花的光明,但卻不見夜繭,她不在他身旁,飛鷹的心不安地怦怦直跳。
「夜繭?」他呼喚,不明白她為何沒留在床上。
奔狼此時沖進來,氣急敗壞地說︰「琪拉受傷了,她被夜繭傷了左手臂。夜繭昨晚乘快艇逃走了,琪拉看見她躡手躡腳地在海岸邊徘徊,想攔截她,但夜繭果真還是道地的殺手,她拿刀刺傷了琪拉的右臂,琪拉傷得很重,無力阻止,就讓夜繭順利逃月兌了。」
飛鷹聞言面色慘白,泛起一股天崩地裂般的心痛。
對他而言,這顯然是最致命的打擊,他臉上血色盡失,接著地哼笑一聲,滿臉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搖頭,喃喃說道。
「不可能?那麼我叫琪拉過來,你仔細瞧一瞧她的傷!奔狼嗤之以鼻,回頭欲呼喚琪拉。
「不用!’飛鷹制止他。「我自己去求證。」說著,他像蓄勢待發的雄獅般跳下床穿衣,凶神惡煞、狂暴地走出帳篷。
他進入琪拉的帳篷,明顯可以看出她真的被傷得很重,左手臂已被瑪迪用草藥敬上,她躺在床墊上申吟不止,看到飛鷹立刻放聲哭喊。「夜繭實在很可怕,她竟拿刀刺我,她差點殺死我!幸好我躲得快,才能逃出她的魔掌。
飛鷹不發∼語,藍眸中竟是濃濃的哀愁,他猛地旋身走出去,來到滿山遍野的罌粟花叢中,眼里全是搖曳生姿、美麗燦爛的罌粟花,不知過了多久,他競流下兩道淚。
陸飛鷹哭了?!
一代梟雄競流淚了,
他沉痛地閉上雙眼,一會兒後,他倏地睜開湛藍。清澈的大眼,伸出右手,狠狠地緊捏住罌粟花的花瓣,花朵碎了,碎瓣撒在泥土上。
他滿臉怨懟,心中憎恨不已,但也萬般無奈與心碎,他前哺自語道︰「想不到……想不到,我競然栽在一個女人手里……」這是多麼沉重的椎心之痛啊!
奔狼在遠方眺望飛鷹,他長吁短嘆著,唉!一個微不足道的文人,竟有難以解釋的力量可以毀掉黑暗世界的魔工,她完全主宰了飛鷹的心思。
女人的力量令人納悶、令人不解。令人迷惑,進而令人懼怕,也令男人望而卻步。
直到夕陽西下,飛鷹才回到部落中。
部落中彌漫著詭橘的氣息,當飛鷹坐在岩石上時,每個人臉上有股前所未有的不安及騷動,這時飛鷹氣宇軒昂地起身,帶領印地安勇士們高唱,一起向大神禱告,而後他平靜地宣布一件事。
「我不準!飛鷹,我不準你回美國!我更不準你單槍匹馬回去,你這是自投羅網啊!只要你一回美國,你必死尤疑!」奔狼听完後對他大聲咆哮。
「我現在不走,難道要等夜繭帶美國軍艦到‘魔鬼島’來?到時全族人的生命該怎麼辦?飛鷹已有必死的決心……
「這……」奔狼無法反駁,只能無奈地閉上嘴,但稍候他又忠心地說︰「起碼許我陪你一起回美國。」
「不!」飛鷹堅決反對,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你有更重要的使命,奔狼,你一定要留下來!」他昂首向全族人宣布,聲音里只有振奮,沒有沮喪。「如果我真的一去不返,那麼歐拉拉族的酋長將由奔狼擔任,我懇求大神賜給奔狼智慧,讓他帶領族人守護‘魔鬼島’,也讓歐拉拉族的子孫綿延不絕。」
「不!我反對!」奔狼大嚷。「我不願意,飛鷹,我求你別離開這里,你是我們族人的希望……」
「誰又願離開呢?都是命吧!」飛鷹心神俱裂,也心如刀割地說,而後他昂首闊步離開,每個人皆戀戀不舍地望著他的背影。
他去向瑪迪告別。
「瑪迪,等我走後,請你將所有的罌粟花拔除,改種咖啡、可可亞。」飛鷹跪在她面前說,
「為什麼,孩子?’瑪迪莞爾地問道,。
「凡事都該適可而止吧!飛鷹筋疲力盡道。「為了報復,我成了大毒梟,販賣鴉片、海洛因……危害了不少人,這些年下來也夠了,我累了,我發現報仇不會帶來任何快感,我只是越來越迷失、越來越無助,我老是自問,這世界為何要如此對待我?我又為什麼得承受這些折磨?我為什麼不能跟其他平凡的男人一樣,有個深愛我的女人和一個溫暖的家……」他痛苦地傾訴著。
「孩子!」瑪迪突然疼惜地擁住他,她輕撫飛鷹的頭,仿佛當他是個仍不懂世事的小男孩。她心疼地說︰「罌粟花本身是無罪的,它其實可以說是最善良的花,鴉片也可以治病呢!它有麻醉、催眠、治咳嗽的效用,普天下的花有哪種可以美貌與療效兼具?只有‘鴉片花’,只不過它被世人扭曲了,利用它來為非作歹,結果罌粟花反而成了最丑陋的花。
「在這世上,人人其實都有一顆善良的心,只是被有心人利用了而作惡,才會使原本光明的世界蒙上了一層陰影。」瑪迪又握住飛鷹的手,意味深長地說道。「孩子,別忘了印地安人的信念,大神會保佑我們,安排我們的未來,放心吧!把一切交給大神。但千萬記住一點,善良美麗的罌粟花不會背叛你。」飛鷹無法會意馬迪的話,他迷惑地看著她。
瑪迪卻又自顧自地說下去。「像琪拉這麼可愛的女孩子,誰會想到她也會說謊?飛鷹,想想看,你若是個右撇子,怎麼會在被攻擊時用左手臂去擋?她在接近清晨時才來找我,若她早在二更半夜時被傷了手臂,中間這段空檔可能早已血流如注,搞不好困失血過多而昏死過去。這孩子……唉!真是……」瑪迪皺眉,詳細描述出她的觀察所得。「她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飛鷹整個人僵住,他目瞪口呆,緊緊抓住瑪迪的手,深受震感。
「馬迪,告訴我真相!他氣急敗壞地嚷道。
但瑪迪搖頭,語露玄機道︰「孩子,其相要你自己去發現,我只要你明白,再明亮的陽光也會有人看不到的陰影和死角啊!有些人分你覺得光明磊落,但搞不好背地里卻是個喪心病狂、狠心狗肺、獵狗不如的壞蛋。」她輕哼道。「你又怎能知道他是否表里不一呢?」
瑪迪的警世之語令飛鷹動容,藍眸散發著光彩,他豁然升朗地告訴馬迪。「我會找出真相的。」
飛鷹這一趟行程生死未卜,族人們全部前來送行,岸邊盡是一片離情依依的景象,琪拉哭得雙眼紅腫,畢竟她深愛飛鷹,無法相信結果竟是如此,現在她也怨不了任何人,因為她明顯敵不過夜繭對飛鷹的吸引力。
她將要失去飛鷹問嗎?永遠?她是咎由自取呢?她大概只能無語問蒼天了。
飛鷹戀戀不舍地注視每個人︰奔狼、瑪迪、琪拉……他領悟了一件事,上許他可以不要那麼憤世嫉俗、怨天尤人,他應該讓心中僅剩的光明呈現出來,讓光明面驅散黑暗面,用最謙卑的心祈求大神,讓他找回大神賜給他最寶貴的禮物。
飛鷹仰頭望天,刺眼的亮光照耀他全身,這一刻,他看起來就像太陽神阿波羅——代表光明的天神。
而這位「太陽神」啟動了「飛鷹號」這般豪華巨輪,離開了歐拉拉族重新發跡的「魔鬼島」。
也許是大神的安排吧!從那刻起,陸飛鷹再也沒有回過「魔鬼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