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嫂不見了。
沒有人知道她去哪,她就像一個謎。霧霜向下人們打听王嫂的下落,以及她的背景,卻沒有人知道。
那一夜,王嫂一反常態地咒罵姚金,姚金也失控地揮杖打她,這並不是姚金一貫的作風,因為,姚金一直是一個善待下人、笑容可掬的老人。
那一夜,姚金滿口喃喃不斷地叫著「雨」。「雨」又是誰?
霧霜心中有著滿腔的問號?
她的心思煩亂,除了自己有個肺癆丈夫,姚家似乎又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這秘密似乎與她息息相關。因為,她忘不了王嫂陰森狠毒的眼神。
從那次與俞俊仁分手後,霧霜已足不出戶地過了整整一個星期。
而一個星期後,這個家的陰霾似乎還未過去。姚金變得好沉默,就算霧霜經過他身旁,他也無視于她的存在。
而所有下人,更是常常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他們不知在議論些什麼;但只要霧霜稍微留意想偷听一些「內容」,他們會立即噤口,眼神充滿不屑,他們似乎是鄙視她。
難道,他們真以為我紅杏出牆?
霧霜真是有苦難言。
她凝視著窗外,外面風光明媚;可是,她卻視而不見,她的一顆心全都在阿義身上。她很想念他。
與阿義在一起的日子是那麼無憂無慮,他帶給她歡笑、快樂。
與俞俊仁在一起的那晚,她滿腦子都是阿義的影子,他在她的心目中佔著極重要的位置,可能比俊仁還來得重要。
這是實話,她明白謊話可以騙人,但卻不能欺騙自己的良心。
那天一見到俊仁的剎那間,她根本忘了與阿義之約。他會生氣嗎?都過了七天了,他是否還會記得他們的約定──
每天在酒廊對面的鳳凰樹下踫面?
姚毅一身帥氣挺拔的西裝,把他襯托得更形高(身兆)。而那一張飽受折磨的臉龐及迫切的雙眸,更叫人確定他在期待什麼?
他每天都會身著正式的服裝在「老地方」等著霜霜,一直到天暗了。若霜霜未露面,他就會失魂落魄地到酒廊里飲酒狂歡。
直到三更半夜,才踏著蹣跚的步伐,搖搖晃晃地回大廈。
他也不知道,這種醉生夢死的日子到底過多久了。他只想到,霜霜真的回到那個「女圭女圭」臉的男人懷中!
等待霜霜出現的日子已經第五天了,姚毅一樣喝得醉醺醺才回家,在樓梯的轉角處,今天多了一個女人。
安娜!
她回來了。
姚毅已經好久沒有想起她了,直到這一刻,安娜出現在他的面前,他才恍然大悟──
我不是一直愛著她嗎?
「毅!」安娜嗲聲細語,迫不及待地主動投懷送抱。「毅!我回來了!」
姚毅一把推開了她,怒目瞪視。「你回來干麼?你不是跟別人跑了,你不是不要我?」他咬牙道。
「我──」說著,她的大眼淚水汪汪。「我是被人逼迫的,我是不得已才只好選擇離開你,原諒我,毅!」
姚毅像座石膏像般一動也不動,沒有任何表情。奇怪!以前只要安娜一流淚,鐵定能讓他為她「做牛做馬」。不知為何,今天他覺得安娜的淚水竟如此虛偽。
眼見姚毅沒有反應,安娜莫明地緊張起來。姚毅似乎變了,變得冷漠、無情多了,再也沒有那麼好騙了!
安娜再度投入毅的懷抱,且不忘用她豐滿的胸脯挑逗他。「毅!我是如此愛你,我怎會棄你而去?一切都是你的父親,他討厭我,他為了──」她根本編不下去這謊言。
姚毅犀利地盯住她,他的雙眸好象豹的雙眼,冷靜銳利地刺進安娜的心,她打了個寒顫,止住了口。
「進來吧!」姚毅打開大門,一開燈,屋內立即充滿光明,他隨手關上鐵門。
但,半晌間,黑暗又籠罩著他倆,安娜不懷好意地把電源按掉,她無聲無息地貼住他,她不讓姚毅有喘息的機會,她恣意猛烈地吸吮他的雙唇,雙手不安分地直撫他的下月復。
然後,她根本不知道是怎麼上床的,她只知道姚毅猛烈的動作令她為之顫抖,令她為之屏息。
她只知道,她快死了……
天亮了,安娜心滿意足地往旁邊一抱,卻抱了個空,她不情願地睜開眼楮,姚毅早已不在床上了。
她側首一瞧,看見姚毅站在落地窗前,身著一件淺藍色的浴袍,孤獨地站在那里。
他真的變得連她都不認識了,安娜害怕地想。
若不是自己真是「山窮水盡」,她豈會再回到他的懷中?
以前在美國時,姚毅可不是一般的留學生,他可是富有多金的公子。他的父親為他買一幢有游泳池、網球場,有花園的別墅。
那時,姚毅每天都伴著她,他們一起游泳、打球、念書、,她明白那時的姚毅最愛望著她慵懶起床的那一刻,然後,他會狠狠地吻住她,再來一場驚天動地的擁抱。
而現在他卻離她遠遠的。他站在落地窗前,看起來好陌生,好無情,她突然顫抖起來。
她絕不能讓這頭肥羊跑掉。誰不知道只要抓住他,下半輩子,鐵定不愁吃不愁穿。
當初,她就是太貪心了,才落得如此下場。得到姚金的錢,又想攀上更多金的帥哥,才一股腦兒地棄姚毅于不顧,投入別人的懷中。誰知道,對方只是在玩弄她,到頭來,她反而一無所有。
這就是貪字的下場。
她後悔莫及,又回頭想到姚毅。所以,整裝行李,她又偷偷地溜回來。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抓住他,好好珍惜他。
她相信,姚毅還是愛她的,在經歷昨晚飄飄欲仙、渾然忘我的激情後,她知道,姚毅一定未對她忘情。
只是,他們中間似乎多了道牆,這層隔閡究竟是誰呢?
她一絲不掛地走到他身後,想抱住姚毅;她知道,在美國時,姚毅最愛玩這種把戲。
不過,事情顯然出乎她的意料,姚毅已先一步地旋過身子,目不轉楮地盯住她;他的眼神再也沒有愛意,為何?
「把衣服穿上,我有話要問你。」他命令道。
「要問什麼,就現在問,何必在乎我有沒有穿衣服?」她嬌嗔道,雙手扣住他的脖子,身子在他的胸前磨蹭不已。
「你──不愛我嗎?」她沙聲地說。
姚毅用力拖住她的嬌軀往床上一扔,又用被單纏繞在她身上,厲聲問道︰「說!為什麼要背叛我?」
光憑聲音,安娜就能感覺到,這個姚毅與兩年前的姚毅有很大的差異。
「我是被逼的,是你的父親,他──」她的「淚水」立刻浮上眼眶,一顆一顆地滑落。「他覺得我配不上你,所以──」她哭得好傷心,哽咽啜泣得幾乎無法言語。
姚毅憐惜地往床上一坐,安娜就立即哭倒在他的懷中,姚毅摟緊了她。
「別傷心,慢慢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安撫著。
盡管自己的手心已經冒汗,安娜還是硬著頭皮扯謊。「他要我離開你,又給了我一筆錢,不準我和你來往。」她哭訴道。「天知道,我是多麼的愛你,我好愛你……」
原來,一切都是姚金在搞鬼。
他居然親手拆散自己兒子的姻緣?
天底下怎麼會有如此殘忍的老爸?
看著姚毅駭人的神情,安娜相信姚毅是真相信這話,她的目的也達成了。
「我──千不該萬不肯,我多麼不願離開你,可是──」她的淚水不斷淌落。
「可憐的寶貝。」姚毅心疼地摟住她。「沒關系,我不會計較你的過去,我愛你。」他閉起眼楮訴說,但腦中浮現的竟是霜霜的笑靨,他惶亂緊張地推開她。
「你──」她不明白,何以在這一剎間,姚毅的行為與他的說辭完全不同。他好像對她恨之入骨,而不是愛之入骨。
「你──不要我了?」她佯裝可憐兮兮道。
「不!我愛你!」這句話,彷佛在向自己證明什麼,姚毅倏地將她撲在床上,兩人又黏在一起。
姚毅累得睡著了,安娜很知趣地起床準備食物。這一切,又像是回到了在美國的生活,姚毅最喜歡與她在床上一起用早餐。
不過,現在已快下午了,應該說是在床上用點心。
她拾起地上姚毅的睡袍套上去,衣服的寬大可想而知,但她就是喜歡松松垮垮的衣服,因為隨時可以展露她傲視群倫的嬌胴,也可讓姚毅一飽眼福。
她走到廚房,洋洋自得地打開冰箱,怡然自在地準備點心。
很快的,托盤上有啤酒,有意大利面,安娜就這樣端上床去。香噴噴的意大利肉醬香刺激著姚毅,他雙眸微睜,莞爾一笑。
「你看,我都還記得,你最喜歡在床上吃意大利面及啤酒。」安娜貼進他的雙耳,嬌聲道。
姚毅笑著坐起身,像餓壞的小孩大快朵頤,直到酒足飯飽。這中間,他一直不發一語。
安娜識相地不打擾他,看著姚毅吃飽了,她抿嘴笑著。她可以想象,等會兒的重頭戲一定是兩人共洗鴛鴦浴,這些都是他們在美國養成的習慣。
結果,她萬萬沒想到,姚毅開口的第一句話是,「現在幾點了?」
「現在──」安娜只得乖乖地看牆上的鐘。「下午六點了。」她心里頗不是滋味。
「六點?」姚毅一下子彈起來,急忙在地上找尋西裝褲及襯衫,他火速穿上,口齒不清道︰「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安娜,你在家等我,我會盡快回來。」
大門「砰」一聲,他疾奔而去,連給安娜一個吻都沒有。
第五天了,霜霜真的沒有出現。
盡管自己不承認,但又能騙誰?她一定回到她愛人的懷中了。
天知道,我是多麼不願再回到安娜的懷中,可是目前我真的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安慰我寂寞的心。霜霜,你真的不再出現?
等了兩個鐘頭,姚毅心灰意冷地開車回家。他打開大門,顯然地,今晚他的家中又多了一位客人──是王嫂。
「女乃媽,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姚毅欣喜地擁住她。雖然,王嫂一臉憔悴,狀似淒慘落魄,又蓬頭垢面,但是姚毅一點也不嫌棄她,他真心地說︰「女乃媽,我好想你。」
王嫂一看到姚毅,痛楚一如洪水爆發不可收拾。她哀嚎大哭。「少爺──」
「女乃媽,別哭!別哭!誰欺侮你了?告訴我,我一定幫你出氣。」姚毅慌張地說。
「真的?」王嫂可憐地抬起頭。「你──真的會幫我?」
「當然。」姚毅柔柔的再度擁著她。「女乃媽,是誰欺侮你?你看,你身上有好多傷。」他狐疑地握著她的手臂,胳膊上又紅又腫,顯然是被毆打的傷痕。「是誰打你?告訴我,是誰?」他真是火大了。
「是──」王嫂哭喊著。「是老爺,他打我,他居然打我!少女乃女乃是個壞女人,她在外面偷漢子,我責備她,她居然還極力否認,老爺也護著她;為了她,老爺拿拐杖打我。」她傷心欲絕地跪地痛哭。
坐在角落里的安娜露出猙獰的笑容。看樣子她又有希望做姚家的大少女乃女乃了。
「該死的!」姚毅一聲咒罵。看著跪在地上痛哭的王嫂,他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他那未曾謀面的妻子,居然紅杏出牆。
他真的要好好整頓「家風」了,否則社交界鐵定會笑掉大牙──姚家的大少女乃女乃居然有外遇?姚家有個不守婦道的媳婦?
那他還有面子嗎?
雖說是個有名無實的婚姻,但她也應嚴守婦道才是。他怎會有這種放浪形骸、放蕩不羈的老婆?
他以最大的自制力來遏止自己快爆發的脾氣,低聲細語地問王嫂。「女乃媽,你出來多久了?」他關心道。
「一個星期。」她嗚咽道。
「那這個星期,你都在哪里落腳?」姚毅不是不知道,王嫂這三十年來,除了姚家,她可是半個親人都沒有。
「我一直躲在姚家附近,我希望──」她淚痕斑斑道。「我以為姚金會派人來找我,誰知,他真的對我不聞不問。」她聲淚俱下。
「太可惡了!」姚毅用力擊打桌面,彷佛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明天,我們就回家。」他雙眼緊瞇道。
「女乃媽!」姚毅柔聲道。「你在家好好休息。這幾天你太累了!晚上我就會回來。」他模模王嫂的額頭。「我和安娜出去一會兒,辦一些事情。」
王嫂躺在床上點點頭。「少爺,你終于肯回家了。真好!我們家不能沒有你;你一不在,那個壞女人把持了老爺的心,老爺完全被那狐狸精迷住了。」王嫂實在是太厭惡霧霜了,她拚命地中傷、咒罵霧霜。
「我知道,我會處理的,放心!好好休息吧!女乃媽。」他欠身離開,關了臥室的燈。
王嫂安然地閉上眼楮。
姚毅特別帶安娜到百貨公司挑選東西,他毫不吝惜地買了珠寶、手表、香水、鑽戒等昂貴禮物送給安娜。他道︰「我要帶我的老婆回家,當然要風光體面。」
「你──把我當成妻子?你──承認我是你的老婆?」听到這話,安娜只差沒跳到桌面上手足舞蹈。
「不然,你要以什麼身分跟我回家?」姚毅悶笑。「你是我的妻子,你永永遠遠都是我姚毅的妻子。」說出這種帶有承諾意味的保證令姚毅有些心虛,但他還是勉強地允諾。
他們逛了一下午,直到百貨公司的播音機播放︰中原標準時間十八點整。
這一聲十八點整,讓姚毅的心莫名地抽動起來,他的霧霜約定的時間到了。
今天是最後一次等待她,過了今天,他回家以後,只怕再也不會出現在鳳凰樹下了。
試試看吧!就再等這一次,霜霜!求求你,再讓我見你一面吧!
不假思索,他帶著安娜往地下停車場跑去。他不容安娜拒絕。
安娜的心情可是壞得很,她正在挑選一條紅寶石項鏈,誰知,姚毅不明究理地硬拉著她走。
「毅!我要買項鏈,我要買項鏈!」她叫嚷著。
「住口!」他冷峻道。「我有事!不要吵了!」
短短幾個字,可以感覺到姚毅的火氣高漲,他似乎頗急躁。昨天和今天,他都在同一個時間顯得魂不守舍、神智恍惚,然後慌慌張張地出門,是誰?到底是誰?能讓姚毅撇下她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他的心全系在誰的身上?
姚毅把車停在鳳凰樹下,拋下一句︰「等我!」他用力甩在車門。
他神情緊張地在樹下來回踱步,而安娜就這樣坐在車廂內,注視一切。
一個清亮悅耳的叫聲︰「阿義!」霧霜在對街叫著他。
姚毅這輩子從未如此高興過、如此地振奮過,她──回來了!
他越過馬路,沖到她的面前,霧霜已滔滔不絕道︰「你變了,你真的變了!不但頭發剪短了,又穿著西裝,你看起來好帥喔!」她笑著從頭至尾欣賞著他。
這些話令姚毅臉色發青,他倏地記起了一切──那一天,她的俞俊仁擁抱的情形。
他怒視著她。「你怎麼來了?」
他的表情好冷,令霧霜有些心悸。「我──」她垂首道。「對不起!你一定等我好多天了。家里最近發生一些事,所以我沒法出門。」
「是這樣嗎?」姚毅吊兒郎當,不屑道。「我看不是吧!那天,你的舊情人不是來找你?」
「俊仁?」霧霜好象才突然想到他。「喔!是的!他是來找我。他退伍了,所以,他當然來找我!」她借著傻笑以遮掩自己的不安。那天,阿義一定看到她當街和俊仁擁抱在一起。
「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他盡量裝出無所謂、不在乎。「那你一定是回到他的身邊,所以你當然不會來赴約嘛!」他冷笑著。「沒關系,我不會介意的。」
「我──」她期期艾艾,不知所措,只得附和他。「也許吧!」
她的回答更令姚毅恨得牙癢癢的,他怒火中燒,他完全知道結果了。那他也沒什麼好留戀了!「我也不會再來了。」他坦白道︰「安娜她又回到我的懷抱,你看──」他用手指著那輛法拉利跑車內的女子。「她在里面。」
阿義的告白像一把利刃刺進霧霜的心坎里。她不懂,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痛?
「我也──恭喜你。」她若有所失道。
「謝謝你。」他繼續告知他的決定。「我準備帶她回家,去面對我的父親及妻子。」
「你要帶她回家?」霧霜的嘴角不覺抽動著。
「是的。這樣,你就不會罵我是懦夫了!」他開玩笑道。
霧霜不好意思地雙頰脹紅,她沉默不語。
「祝福你和俞俊仁白頭偕老。」他佯裝真誠道。
霧霜有口難言。她只是聳聳肩,禮貌地點頭。「也祝福你們。」
他們互相凝視,彷佛要將一剎那變成永恆,誰也沒有先開口道別。但是,姚毅首先轉身,沉重地說︰「再見了,霜霜!」
這時霧霜似乎才回過神來,高深莫測道︰「阿義,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剪頭發、改裝扮、換跑車,是不是──」她咽了一口口水。「都為了安娜?」
「當然,你以為還有誰能改變得了我?」他露出最英俊最迷人的笑靨。「再見!」他跑過街,坐進跑車,車子疾馳而去。
霧霜站在原地好久,腦中轟轟作響。
你真是個傻瓜,超級大傻瓜。
一個男人為一個女人改變一切,他當然是愛著她的。
你怎會像白痴一樣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你想證明什麼?
他本來就屬于安娜。
當晚,霧霜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她沒有心情,也沒有胃口,更遑論下樓用餐。
她靜靜地躺在床上,回想過去及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
她是個沒有丈夫的女人。
這些日子的改變,使她已不再愛俞俊仁了。對于阿義,她愛他嗎?若不愛他,怎會有如此強烈的痛楚撕裂她的心。可能嗎?可能嗎?她好迷惘。
阿義!阿義!你好狠心,竟不再顧念我!她把臉埋在枕頭下,淚水浸濕枕頭。
不知過了多久,喇叭聲驚擾了她,她好奇地下床,向窗外一瞧,這麼晚了,會是誰?姚家還會有其它的人嗎?
她在高處注視一切,她看著老吳開啟大門,一輛她覺得滿眼熟的車子駛入停車場。從她站在角度,她再也看不見一切了。
接著大廳傳來一陣喧鬧聲。半晌,吵雜、叫囂爭吵聲,接踵而至,未曾停止過,宛若暴風雨肆虐而過,一下子,又都沉靜無聲。
發生什麼事了?霧霜疑惑不已,她想尋求答案。她一開門,而女僕也正好要敲門入內。
女僕以譏誚的口氣道︰「少女乃女乃,老爺請你下樓有事相談。」她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積壓許久的不滿,此刻就這樣發作了。「放肆,你這是什麼態度?」她怒目瞪視。
女僕立即低聲下氣。「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霧霜根本懶得理她,氣沖沖地走下樓。
在走下回旋梯間,大老遠地,她就已看到站在大廳中間的阿義。
是他?他怎麼會來?他是來找她的嗎?
她的心止不住地飛舞起來,她三步並做兩步地跳下樓。
「阿義!」她欣喜若狂地叫著。不過,在看到阿義身旁的女人時,她可是笑不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
姚毅的驚訝顯然並不下于霧霜,他的心狂跳著,太陽穴更是止不住地上下跳動著。
他靜思一切。會嗎?霜霜會是他未曾謀面的妻子?她在外偷人?這不會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
霧霜似乎還搞不清一切,她只是怒火中燒,她嫉妒,阿義怎能有女人?這種怨懟使她喪失理智,她都忘了阿義曾經說過的,他有愛人叫安娜。
「姚毅!」姚金開口了,聲音是如此的無力,如此疲憊。「她是你的妻子祁霧霜,你要她如何?」
姚毅?阿義是姚毅?阿義是姚毅?
阿義居然是她的肺癆丈夫?
這種宛若晴天霹靂的打擊,使得霧霜差點昏厥,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她的身子發軟。
在倒地的瞬間,姚毅向前一步扶住了她,用他結實的雙臂抱住了她。
霧霜一睜開眼,姚毅關懷憂心的眼神更令霧霜難堪困窘;一個狠狠、憤恨的巴掌,就這樣落在姚毅的臉頰上。
霧霜恨恨地瞪著他,她的眼中有著不平的淚水。她轉過身子,既狼狽又慌張地跑上樓,沖進臥室。
她倒在床上哭泣,她用枕頭悶住頭不讓哭聲傳出。
樓上傳來隱約的啜泣聲,姚毅只是呆愣著;他不相信,他的生命中怎會有如此荒唐不經的「趣事」?
霜霜,真的是他的老婆?
她口口聲聲恨死的肺癆丈夫,竟是他?
王嫂口中不干不、不貞不潔的女人,居然是霜霜?
她告訴他,她愛的人是俞俊仁;而我告訴她,我愛的人是安娜。然後,我們兩個人竟是夫妻?
這真是荒謬。
我甚至還鼓勵她逃婚,還心懷不軌地要教她「毒夫術」,還咒罵她的肺癆丈夫趕快死。
我──居然一直在詛咒自己!
看姚毅與姚金都不發一語,安娜顯然沉不住氣了,她要爭取自己在姚家的地位。「毅!你不要忘了,你說過的,我是你的妻子,我是姚家的少女乃女乃。」她抓住機會提醒姚毅曾說過的「誓言」。「你不能反悔!」
姚金听到此番話,更是火冒三丈,大發雷霆。「不要臉的女人,還想進我姚家大門,你也不想想,自己配嗎?」他憤怒地又要揚起拐杖揍打安娜。
姚毅一把抓住拐杖。「夠了!」他吆喝。「我們本來就是夫妻。如果不是你硬要拆散我們,今天事情也不會弄得如此復雜。」
「我們本來就是夫妻。」這句話傳到霧霜耳中,直讓她背脊發涼、頭昏眼花、心亂如麻。
她算什麼?她什麼都沒有,她和姚毅本來就沒舉行婚禮;她待在這個家,本來就是多余的。
姚金以不輸年輕人的聲量大吼︰「姚毅,你被這個狐狸精給騙了,她四處跟別人上床,她根本不是完璧之身,她釣你,只是要你的錢。」
安娜怎麼也沒料到,姚金會公布「事實」。「不!」她的反應很激烈。「是你看我不順眼,你討厭我就亂扣帽子,你說我水性楊花!憑什麼?」她嫵媚動人地環住姚毅的腰。「我是清白的,我是處子之身,姚毅也知道。」
她臉不紅氣不喘,一點也不害臊地回敬道︰「你千辛萬苦迎娶進門的姚家少女乃女乃,才紅杏出牆、不守婦道,在外有小白臉的爛女人。」她說得好絕情。
我在外偷人!難道,姚毅不是也在外風流,在外有女人?
霧霜已是心如刀割,她所受的羞辱夠多了;而對方,還盛氣凌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責罵她是爛女人。
她偷人?這三字,真是令她火冒三丈,再也忍不下這口氣。
好!今天就當姚毅的面,大家來說個清楚吧!她不顧一切地奪門而出。
往房門口踏出一步,正听見姚金剖月復挖心的告白︰「安娜,你比不上我的兒媳婦,霧霜永遠是最好的、最出色的姚家少女乃女乃;也是最賢慧的妻子。」
霧霜好感動,姚金真的是很疼她,他是站在她這一邊的。她止住了腳,細听姚毅有何反應。
樓下的低沉嗓音開口了。「安娜!」姚毅緊扣著她的雙手。「你有沒有背著我跟別的男人胡搞?」
「我沒有。」她極力否認,內心卻已嚇得魂飛魄散,驚惶失措。「是你老爸胡說。」她再次污蔑對方。
姚毅看了父親與安娜一眼,他不言語了。
霧霜緊張地听著,大廳何以如此無聲無息?姚毅為何悶不吭聲?她一顆心繃得好緊,緊得發痛。
安娜與別的男人廝混?姚毅會有何反應?
令她失望的,大廳只傳來姚毅筋疲力竭的話。「去睡吧!今晚大家都累了!」說完,腳步聲響起,霧霜知道,姚毅爬上樓來了。
她匆忙入內鎖上門,她既光火又害怕,生氣姚毅為何不再繼續追問?難道,他對安娜已用情至深得可以讓她為所欲為,讓她自由自在地在外「享樂」?
她心驚肉跳,她能感覺到姚毅正站在她的房門前。不,應該說是「他們」的臥室,她和他只隔著一道門板而已。
他會進來嗎?從今夜開始,這里再也不屬于她一個人了,他有權利入內,霧霜想。
姚毅站在門外,他凝視這扇門;他當然知曉霧霜就在里面。
不過,他只是靜靜盯著這扇門,然後,悄悄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