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的,我是真心的愛你,從我決定搬進來與你同居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深深地愛上你了。」她認真而熱切的對他說著自己的心情。
她是愛他的,在經過上回未婚夫的背叛與情變之後,她終于又再度愛上一個男人,而這回,不管結果是好是壞,她只知道自己對他的愛絕對是無怨無悔的。
薛羃箴充滿愛意毫不保留的眼神與表態把楊霍嚇壞了,瞪著她,他以自己所未察覺的驚慌聲音搖頭道︰「不,你一定是因為可憐我、同情我,所以才……」
「我愛你,霍。」她伸出食指輕按在他唇上,阻止了他的話,「以我的身,以我的心,以全部的我愛你。」
「不,你……」
薛羃箴霍然傾身吻住了他的唇。
就讓她用行動來證明她的愛吧,她忖度著,相信聰明如他一定能分辨真愛與同情之間的不同,而她愛他的這個事實,則是任何人事物所抹殺不了的。
我愛你,霍。
听著身旁的她因沉睡而呼出平穩的氣息,楊霍悄悄地下床,一個人走到客廳中點起香煙抽了起來。他視若無睹的瞪著窗外因下雨而大批涌現,粘在沙窗上掙扎著的飛蛾。
終于是時候了,他一直等待的時機終于到了,現在的她終于愛他愛到不能無他了,而他所有的努力也即將得到報酬,這一切的一切該是多麼的令人高興才對,可是為什麼他沒有絲毫的喜悅感受?
接近她是別有目的,是為了報仇的,他自始至終每天都不忘提醒自己這一點,可是為什麼眼看目的就要達到了,他卻反倒猶豫、不知所措了起來?父母的死可不是她幾滴眼淚和一句我愛你就可以補償的,他要報仇,一定要為他們報仇!
我愛你,霍……我是真心真意的愛你……以我的身,以我的心,以全部的我愛你。
霍然之間,薛羃箴深情的告白竄入他心中,楊霍猛然用力的吸了一口煙,悶悶地咒罵了起來。
該死的!他在想什麼?她那些話對他來說只能是一把劍,一把鋒利無比,可以穿心刺骨的劍,而且是他用來刺穿她、傷害她的無情劍,沒有別的了,別再想了!
又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他的視線穿過煙幕,透過昏暗不明的客廳直盯向牆壁上的那面日歷,上頭是十二號星期四的日期,而明天,十三號星期五正是她父母出國游玩的第一天。據他所知她已向公司請了下午的半天假,打算到機場與父母送行,而這無非是他離開她的最好時機。
是的,就是明天了。從她的生活中消失,然後等著看薛尚行的報應。
這是薛尚行欠他們霍家的,不管如何,他絕不手下留情,絕不!
送父母上飛機後,薛羃箴輕輕地哼著歌開車離開中正機常
在她記憶中,爸媽向來恩愛異常,雖然媽媽的個性有時過于拘謹、嘮叨了些,而爸爸卻又豪氣過了頭,可是盡管兩人意見經常分歧,他們卻又是那麼自然而然的找到平衡點,為生活帶來多彩多姿的變化。
由于她的出生,即使有多余的錢,但一顆心都放在她身上的媽媽亦沒時間陪爸爸四處旅游,隨著她年歲的成長,爸爸的事業卻愈做愈大,當媽媽有時間時卻反倒成了爸爸抽不出空來。
人生真的有賺不完的錢、干不完的活與吃不完的飯。看爸爸每天奔忙于事業上,她有時候會想他到底所為何事?如果是為了她,那大可不必。有這是兒孫自有兒孫福,她從未想過要從父母身上得到些什麼,從不。
這一次,借著爸爸的生日,她硬是以一句女兒的孝心逼得爸爸不得不放下工作帶媽媽出國玩。半個月,雖不長也不短矣,但願他們有次愉快的旅游經驗。而她嘛,想必在這兩個父母不在台灣的周末,也會很愉快的。
一想到接下來的兩個周末每分每秒都能與楊霍一起度過,薛羃箴的臉上不由得浮出了一抹幸福的微笑。而讓她的笑意在一瞬間更加燦爛的是,明天就是第一個周末的假期,這而天,不知道他會帶她到哪兒玩、給她什麼驚喜?她真的好期待。
將車開回父母家,時間已是晚上七點多了。擔心楊霍會不會在等她吃晚飯,薛羃箴撥了通電話給他,結果不管是手機或是家里的電話都沒能接通。她懷疑的想,他會去哪兒了?
在車上,隨著車子的移動,她每五分鐘便撥一通電話回家,然而除了嘟嘟作響的回聲之外,沒有第二種聲音回應她,而他的手機又自始至終傳遞著沒開機的訊息。他到底去了哪里?
回到家,屋內是一片的漆黑與靜默,他果真不在家,然而只要他出門,他的手機是從來都不會不開的,怎麼今晚會……他會不會是臨時加班還在公司呀?手指隨心意所至的撥了公司的電話,她得到的結果卻依然是失望。他會去哪兒呢?
想不出楊霍會去的地方,也想不出有其他電話號碼可以聯絡到他,薛羃箴所能依靠的也只剩下那支始終回應著沒有開機的手機了。可是撥了一整晚,她所得到的是幾乎快將電話機上「Redial」鍵上的字按得褪色而已。他到底跑到哪兒去了?
她迷迷糊糊的坐在沙發上睡著,又迷迷糊糊的被寒夜的低氣溫凍醒,他依然未歸,手機也依然未開機。薛羃箴從房里將棉被抱了出來,整個人蜷縮在棉被與沙發之間,繼續等他。
其實她從來不是一個會緊迫盯人的女朋友,也不是一個神經兮兮,稍有一點風吹草動便認為世界末日快到了的女人,但是要她對夜不歸營,甚至連一通電話都沒有的男朋友放心,她實在做不到。她實在放心不下他的安全問題,而非懷疑他。
真的有點擔心他是否發生了什麼事,畢竟以她對他的認識,他並不是一個會忘記撥電話回家報平安的男人,然而今晚卻發生了這種情形。他不會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吧?
薛羃箴打了個冷顫,愈加拚命的將早已蜷曲成一團的棉被往自己身上拉。不,不會的,每次他載著她在車海里鑽來鑽去的時候,她取笑他自己撞死了沒關系,可別害死她時,他不總是笑著說放心,他的技術好得很,更何況他是九命怪貓,有那麼容易死的嗎?
不,他不會出事的。
即使薛羃箴不斷這樣告訴自己,然而在早安新聞時間一到時,她仍迫不及待的打開電視,屏住呼吸,雙眼眨也不敢眨一下的緊盯著電視螢幕。隨著主播字正腔圓的播報著一則又一則的新聞,她的心情也跟著起起伏伏,在驚恐與松一口氣之間來來回回著。
終于,所有的新聞都播報完畢,而她沒看到也沒听到最讓她害怕的新聞,薛羃箴使盡力氣的松了,一口大氣。太好了,他沒事。
為了更進一步的確定,她不斷的更換頻道,只要是播放國內新聞的頻道,她沒有一個放過。足足過了兩個小時之後,她終于可以肯定楊霍至少沒有發生車禍。
天亮後,除了繼續等待之外,薛羃箴將尋找的範圍擴大到公司里的同事。她想,也許在她請假的半天內臨時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而霍之所以會和她失去聯絡或許跟那事有關。
「楊霍?他昨天下午就離職了呀,你有什麼工作上的事急著找他?」
當薛羃箴借著公事的理由想從張那兒得到他的消息,卻听到張以驚訝的嗓音說著這麼一段話時,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因為昨晚睡眠不足,昏眩得听錯了。
「你說什麼?我沒听清楚,可不可以請你大聲一點再說一遍。」她要求道,更傳心的將耳朵貼向話筒。
「我說,你有什麼工作上的事急著要找楊霍?他昨天下午就已經離職了。」
「離職……」薛羃箴覺得自己的世界正在瓦解。「你不是在開我玩笑吧?」
「我干麼開你玩笑?」張反問她,「對了,你說的急事是什麼事呀?盡管說出來看我可不可以幫得上忙。」
「你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離職嗎?或者,其實他早就已經提出辭呈了?」
「才不呢,他是突然說要離職就要離職的,連老板加了一倍薪水要給他都留不住他,要換做是我的話,別說加倍了,只要加五千塊,要我一輩子為公司做牛做馬我都無怨無悔!加倍,少說也有十萬吧,而他竟然連考慮一秒鐘都沒有就搖頭,你不知道老板當時的表情有多難看!我這輩子從來沒見過……」
「張,那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辭職?」她打斷張說。
「不知道呀。事實上不只我不知道,公司里面沒有一個人知道。老板問他是不是有人挖角,他說沒有;問他是不是家里發生了什麼事,或許可以讓他留職停薪,他說不必了。總之,他從頭到尾只說他要辭職,其他什麼話都沒說,下午一將手頭上的東西交接完就走了。」
說到這兒,張突然停頓了下來,然後才再以刺探性的口氣小心翼翼的問︰「羃箴,你偷偷地告訴我,是不是你拒絕了他的追求,所以他才會突然辭職離開傷心地呀?」
拒絕他的追求?如果她現在笑得出來的話,薛羃箴保證自己大概會啞然失笑,可是現在的她根本笑不出來。他離職了,而她卻什麼也不知道,最夸張的是他們還是愛人、同居人,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粘在一起,可是結果呢?
不想承認自己有點受傷、有點心寒,但是這兩種感覺卻早已擴散至她整個人、整顆心了。她顫抖的將身邊的棉被再度拉向自己,圈住自己。
「羃箴?」遲遲等不到她回應的張再度出聲叫道,「是不是被我猜中了,你別不說話呀。」
「不,我從來不曾拒絕過他。」薛羃箴喃喃自語的說。
「什麼?」
「對不起,張,我突然想到有事要做,我……對不起,再見。」不等張有何反應,薛羃箴慢慢地掛上電話,然後就這麼呆若木雞的坐在沙發上。
他離職了,沒有理由。他失蹤了,沒有電話。可是不管如何,這里是他的家,她相信他遲早會回來這里的。
隨著午時的迫近,窗外的光線愈發明亮,然而寒冬的天氣多是陰晴不定、陰雨綿綿的,明明才看見太陽從雲端探出頭來,天空卻又已烏雲密布,雷聲隆隆的下起雨來。
冬天的雨濕冷,冬天的風剌骨,習慣了有他的陪伴之後,她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冬天是那麼的難熬。霍,你到底跑到哪兒去了?
瞪著桌面上燙金的慈善義賣會邀請函,楊霍的表情在短時間內一連變換了數種,最後卻終歸平靜的以他深邃而黝黑的雙眼盯著站在他前方的辜停豐問︰「這是干什麼的?」
「你問我干什麼的,我才想問你呢!」辜停豐退靠在沙發椅背邊冷嘲熱諷的回應他的問題。「這不是你在出國前交代我幫你做的事嗎?還有,這個義賣會邀請函我確定薛尚行也會收到,而且會出席。」辜停豐一頓,「這也是你千交代萬交代的,我沒記錯吧?」
「你說的對,我記起來了。謝謝。」楊霍嘴角一撇,不動聲色的將邀請函收進抽屜內道。
「少來,你根本就從沒忘記過,在我面前別做戲,霍。」辜停豐有些不悅的皺起眉頭道。「你心里面到底在打什麼主意?要這張邀請函做什麼?難道說你想當著各界企業名流的面前指控他的罪狀,毀了他?你可不要輕舉妄動,沒有證據的指控弄不好是會鬧上法庭的。」
「別把我想得那麼笨,停豐,復仇何必非要弄得兩敗俱傷呢?」沉默了一會兒,楊霍十指交握的放在桌而上,看著他挑眉道。
問題就在于你早已經受傷,而且還傷得不輕。辜停豐無聲的在心里頭接口說。
兩個月前,當他接到楊霍的電話要他陪楊霍去喝酒以慶祝楊霍的復仇大計終于行至最末一章的時候,他心里隱隱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楊霍假戲真做的愛上了薛尚行的女兒薛羃箴了。
因家庭的劇變而背負著仇恨長大的楊霍是個非常小心翼翼而且謹慎的男人,因為他的小心謹慎成就了現在成功的他,而他無往不利的成功更讓許多人對他擁有銳利而獨道的眼光趨之若騖,既佩服又羨慕。
然而只有他知道在光鮮外表下的楊霍實際上是花費了多少苦心與精力才成就了現有的這一切,令楊霍如此奮發向上的原動力又是多麼的無情與殘忍。
銳利、嚴肅與無情,楊霍的個性其實完全反應在工作之上,至少外觀上是這樣子沒錯,然而內在的楊霍卻是多情而易感動的,不過一如他所說的,除了他辜停豐之外,世界上大概難有第二個人能接觸到真正的楊霍了。
除了隱藏的情感讓人看不清楚之外,在楊霍身上另外一種也是令人看不清的便是楊霍的自制力,關于這一點,他便不由得對楊霍甘拜下風、望塵莫及了。
這怎麼說呢?就拿喝酒來說好了,不管是高興的時候、愁腸的時候、生氣的時候,或者純粹只為喝酒而喝酒的時候,他從未見楊霍喝醉過,而每當他醉醒頭痛欲裂的醒來時,自己總是安安穩穩的被楊霍安置在自己家里的床鋪上,沒有一次例列。
這件事至今依然煩惱著他,到底是楊霍酒量太好了呢?還是楊霍根本不是人?這個疑問在那天終于有了答案!
那天在掛了楊霍的電話後,因為公事的耽擱他遲了約一個小時才到楊霍所約的地點與楊霍踫面,然而讓他蹙眉的是在他看盡PUB內每一張桌椅之後,他卻找不到楊霍,正當他猶豫是否該離去時,趴在吧台上的一個背影卻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正是楊霍,一個已經醉到不省人事的楊霍。
從未為任何事情失控,甚至泰山崩于前都可以面不改色的楊霍卻喝醉了,可見所發生的問題有多麼嚴重。愛上了仇人的女兒——的確是很嚴重!
他大概沒想過離開她會讓自己這麼痛苦吧,借酒澆愁——果然是男人的通病!而嘴硬這一點嘛,大概就跟自尊、面子之類的扯不開關系了。所以一張飛機票,再用工作把自己操死,等到累得死去活來忘卻一切該忘的事之後,就回來執行他所未忘的事——復仇。
這兩個月又三天,他不知道楊霍對自己做了什麼,只知道回來的楊霍帶著較兩個月前削瘦而又充滿冷酷無情的臉龐回來,而楊霍那全身散發出來的森冷氣質則嚇得公司所有員工沒有一個敢接近楊霍。
「你到底打算要做什麼?」深吸了一口氣,他將注意力集中在那張邀請函上。
「沒什麼,只是查探敵情而已。」楊霍冷然的一笑道。
「查探敵情?那又何需要用到那張邀請函,請家偵探社不就好了,既快速又確實。」說著,辜停豐的眼光忽然的一閃,在楊霍來不及抓到他眼中所泄露的訊息時緩道︰「或者你可以直接問我,沒多久前我才和他們有接觸。」
「你做了什麼?」楊霍的眼楮在一瞬間眯了起來,露出森冷銳利的目光。
「拓展公司外交往來業務呀,不過你放心,在沒有和你商量之前,我是不會隨隨便便就和你的仇人有生意上的往來的。」
「我不請偵探社是因為我要親眼看到他眼中的痛苦。你知道嗎?听覺上和視覺上的享受是有差別的。」看了他一眼之後,楊霍言歸正傳的以自問自答的方式冷笑著告訴他。
看著他,辜停豐的眼底閃過一抹怪異,「你這麼肯定他現在是痛苦的?」
「難道不是嗎?」楊霍逼視著他問。
「他現在痛不痛苦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他們夫妻倆前兩天還興高采烈的帶著他們的女兒到我老爸開的餐廳去相親,而且听說對方還是個滿有名氣的心髒科權威醫生呢,前途無限。」辜停豐聳聳肩說,看著他的表情由驚愕到難以置信,臉色由慘白到怒赤。
相親?!楊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麼,他只不過離開她兩個多月而已,沒想到她竟就迫不及待的去相親,尋找下一個備胎,而她甚至還口口聲聲的說愛他!該死的!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
醫生?滿有名氣的心髒科權威醫生?狗屁!恐怕是個腦滿腸肥、禿頭又凸肚的老頭子吧,要不然又怎會需要用到相親的方式來結識女朋友?
「非常帥的一個醫生,」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辜停豐突然冒出這句話,「我還記得那天餐廳里的女服務生在那個醫生走進餐廳後,陸陸續續的犯了不少錯,不是撞到客人打翻盤子,就是視而不見、听若罔聞的錯過一個又一個叫喚服務的客人,服務品質奇差無比。
「呀,對了,我忘了告訴你那天我剛好在場,所以也有看到那個帥哥醫生,三十郎當的年齡,身高比我高那麼一些,大概有一百八十幾公分,體態完美得有如服裝雜志上走下來的男模特兒一樣,而那一身古銅色的皮膚更是讓我羨慕的想上前問問看他是怎麼曬出來的。老實說,他還一點都不像個醫術高明的權威醫生,反倒比較像是個電影明星……」
「夠了!」楊霍再也不想听的怒吼出聲。
辜停豐慢慢地閉上嘴巴,靜靜地看著他。
「你不要被他們表演出來的假象騙了,為了掌上明珠薛羃箴的失意,薛尚行不可能還會笑得出來的,而相親也只不過是他想救贖女兒的一種手段,想讓她知道天涯何處無芳草的道理,然而事實上他們一家人早已陷入愁雲慘霧之中了。」楊霍迸聲道。
「是這樣嗎?如果薛羃箴真為情所苦的話,為什麼她反倒豐腴了呢?」看了他一眼,辜停豐自言自語般的說。
當然,辜停豐的目的是要講給楊霍听的,而從他愈發難看的臉色辜停豐知道他听到了。辜停豐決定再接再厲,看看是否能點醒他這個被仇恨蒙住了心的笨蛋。「楊……」
「如果你沒什麼事要做,可不可以麻煩你替我分擔這一半的工作?」他突如其來的指著桌而上那疊公文打斷辜停豐道。
「開玩笑,我連大過年都留在辦公室加班沒休假,現在好不容易等到你回來了,你以為我還會笨到這麼徹底幫你做事?」辜停豐在一瞬間忘記了所有想說的話,忿忿地瞪著他叫道。「我沒空得很,大概到二○○一年都沒空!再見!」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狼狽背影,楊霍忍不住的輕笑了起來。可是這個笑容卻持續得不久,大概在辜停豐將門關上的那一刻就已消失在楊霍臉上。
薛羃箴去相親了,她怎麼可以?!她不是愛他嗎?為什麼可以枉顧內心里真正的感受而去接受另外一個男人,她不會已經把他忘記,不再愛他了吧?
一個突如其來的驚恐突然攫住了他的心,讓他隨著每一次心跳都感覺到心痛,她……不再愛他了嗎?
楊霍被這瞬間清明的思緒給嚇得瞠大了雙眼,他這麼在意她愛不愛他嗎?
不,不,不!他怎麼會在意她愛不愛他呢,他只是……他只是……對了,他只是在意他的計劃能不能成功,如果她不愛他的話,那麼他一切的努力不就功虧一簣?
沒錯,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絕對不能不愛他!
然而,他的一相情願能代表什麼?她不會已經愛上了那個像明星的醫生吧?!
一股克制不住的激動讓楊霍由皮椅上站了起來,然而站起來後的他能做什麼?沖出門去找她,告訴她她只能愛他不能愛上別的男人?還是去將那個像明星的醫生打得歪七扭八?不,不管他現在做什麼,事實似乎就是事實,是不能改變的。
她真的已經不愛他了嗎?
她真的已經琵琶別抱去愛上那個像明星的醫生了嗎?
兩個月,真的只是過了兩個月而已嗎?為什麼在他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之後,世界卻早已變成另一個他不認識的模樣,而她……
該死的!為什麼他的思緒總要繞在她身上轉?她有沒有移情別戀,或者她曾不曾為他的離去傷心,沒讓他的苦心付之一炬,這一切不是只需等到慈善義賣會見到薛尚行時就知道了嗎?
忿忿地深吸了一口氣,楊霍逼迫自己坐回皮椅內繼續辦公,然而半個小時,或者只有十五分鐘後,他再也抑制不住內心急欲尋找答案的沖動而離開公司。
也許他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她面前,但是在一旁偷偷地觀察她總行吧?當然,他這舉動完全是為了他的復仇計劃,跟其他任何事都無關,尤其是跟想她、念她這些打死他也不可能會承認的思緒無關。
兩個多月沒見到她了,她是否依然美麗一如往昔?停豐說她變得豐腴了,是真的嗎?她的確是瘦了一點,尤其是她的兩頰與胸部,多長點肉應該會更加?縴合度吧?
他真的是迫不及待想見她了,箴,讓他魂縈夢牽了兩個多月的人兒呀。
慈善晚會中衣香鬢影,薛羃箴在宋靖嶧的陪同下,雖然總是笑容可掬的穿梭在各行各業的名人雅士之中,但說真的,她的感覺還真是不舒服極了。
終于,司儀的聲音優雅的在場中響起,說完請各位貴賓入席,慈善義賣晚會即將開始後,她這才得以松了一口氣的在宋靖嶧的陪同下坐下來休息。
其實今天這個慈善晚會的出席者應該是她父親,然而因為臨時發生南部工廠的外勞打架事件,身為負責人的他不得不南下一趟處理那件事,所以只好由她這個女兒出面代替了。而為了她的「特殊情況」,爸爸甚至還請來他好友的兒子當她的護花使者,這才放心南下。
宋靖嶧,她今天晚上的護花使者,雖然對他不熟,但他們卻有過一面之緣,而且是個值得信任的男伴,她很高興陪伴她的人是他。
看著台前無聊的開幕表演,薛羃箴伸手輕撫著自己已然凸出的小月復,不由得陷入了思緒中。
自從三個月前楊霍突然無聲無息的失蹤之後,她便一個人一直守在他的屋子里等他回來。然而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除了失望不斷來叩她的心門之外,另一個幾乎可以奪走她呼吸的打擊讓她差點沒瘋掉,她竟然懷孕了!
這個打擊讓薛羃箴失魂落魄,一連好幾天在公司里錯誤百出,惹得老板發飆的威脅她,如果再出錯她就可以不必來上班了,而當時心情極壞的她也不甘示弱的朝他喊出我現在就不做了行嗎的話。
就這樣,她不再有工作,開始每天窩在家里等楊霍回來,直到她再也忍受不了一個人住在空洞冷清的屋子里後,她決定搬回家住!而從那時至今,竟也過了三個月的時間。
從不願承認自己可能被愛情騙子騙了,然而當她請張幫她從人事部那里偷盜印出楊霍的資料後,她終于承認自己被騙了,因為在他履歷表上的資料除了她現在所住的房子,以及家里那支電話和他的身份證字號是真的之外,沒有一樣是正確的,而薛羃箴想,如果不是為了健保、勞保需要有正確的身份證字號的話,他大概連這一部分也會作假吧。
一個騙子,她竟然愛上了一個大騙子,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比這件事離譜的,她竟然愛上了一個大騙子!哈,哈哈,而最可笑的是她竟舍不得墮掉肚里的孩子——那大騙子的孩子,因為她還愛著他,深深地愛著他,並覬覦有一天他會再度回過頭來找她,但是這可能嗎?
從來不敢在父母面前落淚,更不敢讓他們知道她懷了一個愛情騙子的骨肉,因為前車之鑒讓她深深地體會到,她的快樂就是父母的快樂,而她的痛苦則會加倍反應在父母身上,所以她毫不考慮的隱瞞了這次的事件,有苦、有淚都往肚里吞,只有在夜里會放縱自己淚濕枕邊。
然而紙包不住火,在父母有意的安排相親下,薛羃箴終于不得不將有身孕的事實公開,並在事後極盡所能的淡化一切,以對方出國研習做為他不在身旁的開月兌理由,可是天知道她扯了多少謊,而讓她不借扯謊欺騙父母的楊霍現在在哪里?或許正忙著欺騙另一個女人的感情吧。
心痛在這三個月來不時來訪,久而久之卻成了她的習慣。一如在那同居的兩個月內愛他也成了習慣,讓她現在即使想戒也戒不掉。有時想想,她還真恨自己為什麼不恨他,事實上她該恨他的。
「薛小姐,這不是薛伯父要你參加競標的項目之一嗎?」身旁的宋靖嶧突然輕拍了她手臂一下,在她耳邊小聲的提醒她道。
薛羃箴怔愕了一下,頓時抬起頭看向台面所展示的那幅出污泥而不染的荷畫。
「底價由五十萬起價,每次舉手加五萬。現在請各位貴賓開始競標。」主持人這樣說。
「五十五萬。」有人舉手說。
「這位夫人出五十五萬,有沒有人願意再出高一點的價錢?」主持人問。
「六十萬。」
「好,這位先生出六十萬。」
「六十五萬。」
「七十萬。」
「這位先生出的價錢最高七十萬,請問那拉夫人要繼續出價嗎?」主持人對最先開口的那位貴婦道,台下的貴婦割愛的再看了一眼台上的那幅荷畫後搖了搖頭。
「那就對不起了,夫人。」主持人歉聲說,將注意力集中在台下的貴賓當中繼續開口,「還有人願意再提高價錢嗎?如果沒有的話——啊,那邊有位美麗的小姐舉手了。」主持人眼明手快的措向薛羃箴坐的方位微笑道。
「我出價七十五萬。」薛羃箴開口說。
「八十萬。」那位先生並不死心的又再舉了一次手。
「八十五萬。」薛羃箴面不改色的跟進。
「那位美麗的小姐出到八十五萬了,請問這位先生你要繼續加價嗎?」主持人笑盈盈的問突然安靜下來的那位先生,後者頹然的搖了搖頭。
「那麼在場還有人願意出更高的價錢以標得這幅出污泥而不染的荷畫嗎?如果沒有的話,三次唱名後這幅荷畫就要歸那位小姐所有了。」停了的莫五秒,主持人開始喊,「八十五萬,一次。八十五萬,兩次。八十……」
「我出價一百萬。」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全場震驚,卻讓薛羃箴驚顫了起來。她不由自主的伸出雙手輕按在心髒上,告訴自己別緊張,只是聲音像而已,他是不可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的。
「怎麼了?」注意到她的舉動,宋靖嶧關心的問。
薛羃箴微微地搖頭,耳邊听到台上的主持人喜出望外的宣布著,「那邊的帥哥出價一百萬,一百萬耶!啊,差那麼一點就讓十五萬白白的飛掉了,好家在,好家在。」他唱作俱佳的表情讓全場頓時哄堂大笑了起來。
「現在,請問那邊美麗的小姐,你要繼續加價呢?還是決定對台上這幅荷畫忍痛割愛?」一會兒後,主持人言歸正傳的問。
薛羃箴朝主持人微笑搖頭,決定放棄。
「小姐放棄了。那麼現在,一百萬一次,一百萬兩次,一百萬三次。賣了!出污泥而不染這幅荷畫就以一百萬元賣給了那位先生。現在,請大家拍手邀請那位先生上台。謝謝。」
如雷的掌聲迎出以底價兩倍價錢購得那幅出污泥而不染的荷畫的先生,而薛羃箴因為好奇會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和楊霍有一樣的嗓音而引頸眺望著,沒想到上台的人竟然真是他——楊霍?!
一股淚意突然向上沖,她的眼眶在一瞬間溢滿淚水。她捂住嘴巴,防止差點逸出口的嗚咽聲。老天,她真的好想他!
「帥哥,貴姓大名?」台上的主持人稍微向旁邊移了點位置後,開始對上台的主角發問。
「楊霍。」
此語一發,現場頓時響起不少驚訝聲。
楊霍?就是那個近兩年來在電子業界內始終神龍見首不見尾,被譽為下屆十大有為青年榜首的豐裼負責人之一?他竟然這麼年輕,而且還長得這麼帥!天啊,這期的周刊雜志有得寫了!
始終妙語如珠、對答如流的主持人似乎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貴客嚇了一大跳,以至于有些無措的沖口問︰「豐裼企業的楊霍?」
「好像是。」楊霍眉頭一挑,嘴角一揚,以有些無辜的語氣回答。
「對不起,對不起,你知道當自己的偶像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任何人都會有‘突錯’的時候,我也不例外。呀,對了,我有沒有告訴過大家,我的偶像就是他——豐裼的副總楊霍先生?」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主持人反應極快的以慣有的幽默,比著身旁的他開口道,頓時引來在場賓客的掌聲。
接下來便是主持人代表主辦單位對楊霍說著一成不變的感謝詞,並將義賣物品的標示牌轉交給他。場內再次響起一陣如雷的掌聲。
忽然之間,在領了物品標示牌的楊霍傾身對主持人說了些話,讓主持人驚訝的在一瞬間瞠大了雙眼,並頗為激動的在台上擁抱了楊霍一下。
「各位先生、女士,剛剛楊先生說他要將這幅出污泥而不染的荷畫再捐出來贊助此次的義賣,我們以熱烈的掌聲謝謝他的善心,謝謝。」
在眾人的目送與掌聲中,楊霍微微一笑後走下台。現場再次陷入標購的熱潮中。
薛羃箴從他一上台之後,情緒便一直處于激動的震驚當中,完全不能自已。
楊霍,真的是他!除了他身上那套筆挺合身的西裝外,他的聲音、他的長相、他的一舉一動、一答一和的表情,都跟三個月前她所認識的楊霍一樣,他真的是周遭議論紛紛的豐裼副總楊霍……他們指的是他嗎?
副總、電子業奇才、靈魂人物、老板……這些都是在說他嗎?為什麼他們所說的他全是她不認識的?楊霍明明只是個普通業務員,擁有一棟三層樓的中古屋和一輛Dio,而且還是個在孤兒院長大的孤兒。為什麼他們講的跟她知道的完全扯不上關系?他明明就是楊霍呀!
目光隨著他下台的身影移動,也隨著他的身影停佇在會場內的一張圓桌前,一名性感而美麗的女子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結結實實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吻之後,兩人才親親密密的相偕入座。看到這兒,薛羃箴的臉上早已完全沒有了血色,蒼白得嚇人。
「薛小姐,你沒事吧?」
身旁宋靖峰關心的聲音在瞬間拉回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她收回目光,疲乏的改投注在他臉上。「我覺得有點累,」她謊道,「剩下的競標你幫我好不好?我想要出去透透氣,休息一下。」
他點點頭允諾,但仍不放心的蹙起了眉頭再次問她,「沒事吧?」
「沒事。」薛羃箴牽強的朝他擠出一抹笑容說。
宋靖峰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放她一個人不妥。「或許我陪你出去走走好了,反正除了那幅荷畫之外,伯父要買的東西都排在滿後頭的,我……」
將手放在他手臂上,她打斷他向他保證道︰「我真的沒事,真的。」
宋靖嶧沉默的盯了她一會兒後終于妥協。「不要喝酒,也不要站太久,累了就找張椅子坐下來休息等我,或者直接再回來這里。」他交代道。
「我知道。」她點點頭,起身離開。
「小心點。」他忍不住又交代了一次。
薛羃箴朝他微微一笑,頷首後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下無聲無息的離開了慈善義賣會常而她離開後不到一分鐘,會場內又有一個人站了起來,靜靜地離開了會場,那個人便是楊霍。
因為所有賓客皆聚于慈善義賣會場內,所以場外除了幾位稀稀落落忙于張羅會後飲食的侍者之外,靜謐得讓人的心情也跟著寧靜了下來。
薛羃箴走出慈善義賣會場的出入口,依著先前的記憶尋找到會場外圍的那個陽台,推開玻璃門迎向三月寒夜里的冷風走進星空下。
她抬頭仰望星空。
今夜的星空多麼的美好,然而可悲的她卻只能用它來憑吊自己逝去的愛情……或者,那根本不能稱之為愛情,只能算是一場只有她的獨角戲,是戲也是夢。而最讓人難以啟齒的是她竟然愛上了虛幻中的男主角!
楊霍這樣耍她很有趣嗎?
回想著剛剛在會場上他們依紅倚綠的親昵姿態,薛羃箴的心幾乎痛到無法呼吸。她該恨他的,如果不恨他至少也不該再愛他,不該再為他掉一滴淚、再痛一次心的。看看他,在她為他徹夜淚濕枕頭的同時,他可曾想過她?不,那時的他恐怕正在享受美女在懷的艷福吧。
真是諷刺!而她竟然還痴痴地妄想有天他會回到她身邊,她真是個大傻瓜!
才說好不再為他掉一滴淚,眼淚卻有自我意識般的落了下來。她忿忿地伸手將它抹去,氣自己為何這般懦弱、無用,不過是失個戀而已,她干麼這麼輸不起,哭有用嗎?能改變他不要她的事實嗎?別這麼儒弱了,薛羃箴!
像是為了提振自己的精神,也為了能忘記不愉快的一切重新振作自己,她用力的吸了一口周圍冰冷的空氣,一口又一口的深呼吸,直到感覺冷後才停止這樣的舉動。
楊霍站在玻璃門內,熾熱的眼神連眨也舍不得眨一下的凝望著門外的人兒,放在門把上的手指因用力而握得泛白,他好想過去將她緊緊地擁在懷中,再狠狠地吻她以告這三個月來的相思之苦,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因為他誰都能愛,就是絕對不能愛上她,她是殺害他父母的仇人的女兒,這一點他絕對不能忘,絕對不能!
可是有一點他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好想她。
那天,當他到她上班的地方卻遲遲等不到她出現時,他失望得幾乎要心碎,無法阻止自己胡亂猜想向來敬業的她怎會請假,是生病了嗎?生了什麼病?有沒有人在照顧她?或者她有沒有去看醫生、有沒有按時吃藥……
各種層出不窮,有如雨後春筍般的憂心問題一個個的冒了出來,讓楊霍忍不住恨起自己為什麼還會對她產生關心,他接近她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傷害她、打擊她嗎?為什麼竟然還會為她擔心,他是哪根筋接不對了?!
然而不管如何咒罵自己、恨自己,他依然無法阻止自己在接下來的日子出現在她公司外,等待她走入他視線中的那一刻到來。可是什麼都沒有,原來她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離職了,而原因竟然是為了他!
多麼大的意外驚喜呀!
據張說,自從他突然離職之後薛羃箴就慢慢地變了一個人,不僅在工作方面時常出差錯,連身體都似乎變差了,整個人病懨懨的連話都說得極少,直到破天荒的與老板大吵一架辭職後,便沒有任何人能再找到她。
一陣陣欣喜隨著張的敘述激蕩著楊霍的心,她果真是在意他、愛他的,要不然她不會在他失蹤之後做出這麼多令人嘆為觀止的行徑出來的,她果真愛他。
才開始要沾沾自喜,心中的苦澀卻又莫名的冒了出來。可是若真如此,為何一切結果卻又與他所預料的大相徑庭呢?還有,停豐所說的那場相親又是怎麼一回事,結果又如何呢?
該死!為什麼他又再度續進這個死胡同里呢?他根本用不著要在意那些無關緊要的事,事實上她若和那個醫生相規成功了,對他而言才更好呢!
因為這麼一來,即使他對她始亂終棄的計劃徹底失敗,那麼他也可以去大鬧他們的婚禮,親口告訴新郎官薛羃箴在他床上的時候是多麼的yin蕩,他甚至于還備有錄影帶為證。這麼一來保證薛尚行不吐血那才奇怪,薛尚行大概作夢也沒想到有一天會看到自己女兒主演的吧。
沒錯,在他決定勾引她開始,他便已在房間內裝有一個小型的針孔攝影機以防不時之需,沒想到事情還真讓他料到了,雖然說他也並不樂意讓人看到他的,但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說什麼也不會放棄為父母報仇的。
想到當地看到那卷婬欲的錄影帶時,臉上會出現的痛苦表情,楊霍的心不由得感覺被針扎了一下。她會恨他,並且一生一世都不會原諒他吧?
看著孤立在星空下的薛羃箴,楊霍臉上的表情扭曲,痛苦的想著。他真的一點都不想傷害她,可是……唉,能怨蒼天捉弄人嗎?她為什麼會是薛尚行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