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眉睫輕動,聶勛立刻將身體傾向她,知道她要醒了。
何巧晴緩緩地睜開眼楮,一眼就看見坐在床邊滿臉憂心的他。
「你覺得怎麼樣?還有哪兒不舒服嗎?」他柔聲的問道,伸手輕撫著她的臉、她的額,一手則緊握住她的手。
「我怎麼了?」她虛弱的問他,記憶無法立刻餃接。
「你剛剛昏倒了。」
「昏倒?」她想起來了,他說只要她把孩子生下來就可以離開了,而且他不會阻止。因為他只要孩子,根本就不要她……
「嘿,怎麼了?你哪里覺得不舒服,告訴我,我去叫醫生來,你別哭呀。」他慌亂不已,迅速的起身想去叫醫生來,卻被她反手拉住。
「不要。」她搖頭說。
「可是……」
「我沒有不舒服,不用叫醫生。」她用另一只手抹去臉上的淚水。
看著她傷心的神情,聶勛突然間恍然大悟。他重新坐回床邊的椅子上,溫柔的將她放在臉上拭淚的手拿下來,取而代之的替她抹去不斷從她眼眶中滑落的淚水。
「我愛你。」他柔聲的對她說。
她淚眼婆娑的看著他,眼里充滿了懷疑、不確定與傷心。
「我愛你。」他溫柔的凝望著她再次說道。
「你說你要孩子不要我。」她吸著鼻子傷心的控訴,另一波淚水迅速溢滿眼眶滑落下來。
「那只是為了要逼你承認,你根本就不想和我分手的反話,比起孩子,我更在乎你。」
「你騙我。」
聶勛一邊溫柔地替她拭淚,一邊對著她搖頭。
「還記得我們簽署過的婚前協議書嗎?」他問道,「里頭白紙黑字寫明了,如果我們倆沒有結果又剛好有了孩子的話,男生歸你,女生歸我,記得嗎?在這種既定的情況之下,在孩子連性別都還不知道的情況,我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的說出這種話?」
何巧晴突然間怔住了,她完全忘了在他們倆之間還有婚前協議書這個東西的存在。
男生歸你,女生歸我,白紙黑字……
她怎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一件事呢?所以,他真的沒有只要孩子不要她?那些讓她心碎絕望的話,都是用來逼迫她承認自己還愛他的反話?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她嚶嚶地哭泣著。
「是你不要我吧?一下子不告而別想去嫁給別人,一下子又跑來跟我說要和我分手,你真的很傷我的心,你知道嗎?」聶勛一邊輕輕的替她拭淚,一邊忍不住苦聲埋怨。
「對不起,對不起……」她哽咽著,不斷地向他道歉。
「噓。比起這三個字,我更想听另外三個字。」他捧起她的臉,深情的凝望著她。
「我愛你。」她說。
他驀然傾身吻了她一下,然後抬起頭來目光柔和的提示她,「這三個字也是我想听的沒錯,但是我現在想听的不是這三個字。」
她淚眼迷蒙的看著他,不確定除了我愛你這三個字外,他想听的是哪三個字。
他深情款款的緩聲問她,「你願意嫁給我嗎?何巧晴小姐。」
她喉頭一哽,心一緊,突然說不出話來。原來這就是他想听的三個字——我願意。他真的一點都不怪她、不恨她嗎?她覺得好高興,真的好高興,可是她真的可以嫁給他嗎?
「你考慮這麼久讓我覺得很傷心。」他說。
「聶勛,我愛你,真的好愛你,但是你不懂我家的情況——」她搖頭,淚如泉涌的看著他啞然開口說,卻被他柔聲打斷。
「我懂,你所擔心憂慮的事我全都知道,包括你弟弟賭博、吸毒、販毒,現在人被關進勒戒所的事我都知道。」
何巧晴霎時驚愕的瞠大了雙眼,連哭泣都忘了。「你……」
「我怎麼會知道?」他替她說完。
她點頭。
聶勛輕扯了下唇瓣,目光不自覺的變得銳利。「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會眼睜睜的看自己心愛的女人煩惱、痛苦,卻不想辦法幫她解決問題吧?尤其那個問題也關系到我自己一生的幸福。」
何巧晴偏頭想了一下,突然間恍然大悟。「對方之所以會臨時取消婚禮,是因為你的關系?」
「答對了,親愛的。」他獎勵性的親吻她一下。
「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把你弟簽下的借條全買過來而已。」
何巧晴呆愣的看著他,整個人突然陷入一種難以置信的震驚與恐懼之中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全都是和黑道掛鉤的流氓,你竟然跑去找他們交涉;你這個笨蛋,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知不知道他們為了錢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知不知道如果他們突然起了什麼邪念或貪念,你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呀,你這個笨蛋!」她激動的槌打著他,壓根兒就不敢去想象那些可怕後果︰
「停下來,不要這麼激動。我並沒有說這些事是由我親自去辦的,而是有朋友幫我。」聶勛扣住她的手安撫的對她解釋。
「朋友?」何巧晴愣然的停下來看著他。
「對。」
「你騙我的?」
「你說過我很聰明,既然我是個聰明人,又怎麼會蠢得以身犯險呢?」他認真的再三澄清。
她依舊不怎麼相信他哩。
聶勛輕嘆一聲,決定全部向她招供。
「我的客戶都是有錢人,各行各業、政商名流、黑白兩道都有,而且不乏其中的佼佼者。他們相信我,所以才願意把錢交給我管理,相對的,如果我有事情想請他們幫忙的話,他們也絕對不會拒絕我;借條的事我就是請某位黑道老大幫忙處理的。」一頓後,他以豁出去的神情說︰「除此之外,我必須向你承認,你弟被捉進警局關進勒戒所的事,也是我一手主導的。」
何巧晴雙眼圓瞠,震驚的看著他,「你?」
「對。」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她無法相信。
看她除了訝異和不敢相信之外,並沒有任何生氣的表情,聶勛稍稍地松了一口氣。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各行各業、政商名流、黑白兩道的人都有我的客戶和朋友。只要我開口,他們都願意幫我。」
「但是……」她仍然一臉茫然的看著他,無法想通這一切。
「簡單的說,我從黑道那里得知你弟弟有吸毒的習慣,偶爾還會幫人運毒和販毒,所以我就請了白道的人到你家去緝捕你弟弟。」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沉默了半晌後才問道。
「既然你家里的長輩舍不得管他,與其讓他繼續為非作歹,替你和社會制造問題,我想交給司法去管應該是個很好的選擇。你不覺得嗎?」他溫柔的解惑。
何巧晴怔怔的看著他,感覺心里暖暖的又酸酸的。這個男人為什麼能夠這麼聰明,輕易的就解決了她像是窮極一生做不到的事?又為什麼能夠這樣義無反顧的為她做這麼多事?
這個男人……
她好愛他,真的好愛他。
「聶勛。」她喉嚨微哽的啞聲輕喚。
「嗯?」他溫柔的看著她。
她眼底漾著幸福與愛意的淚光,目不轉楮的看著他,對他說出他最想听的三個字。
「我願意。」
他的雙眼瞬間閃閃發光,難掩激動的捧起她的臉頰,立刻低頭給了她一記溫柔而且深情纏綿的吻,吻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待會兒等你點滴打完,我們就結婚。」他離開她的唇後,輕抵著她額頭,柔情的凝望著她的雙眼啞聲說道。「我們找亞夫和JOE來當我們的證婚人,畢竟若不是因為他們倆的關系,我們倆可能無法遇見對方。你說好不好?」
她含淚柔柔地一笑,啞然回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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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窗簾照進房里,在床上睡了超過十個小時的何巧晴漸漸蘇醒過來,緩緩地睜開眼。
像是還沒完全清醒般,她一動也不動的呆愣好一會兒,才習慣性的轉頭看向身旁的位置。她的老公還在睡。
看著老公熟睡的臉,她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揚起一抹幸福的微笑。她真的、真的好幸運可以認識他、愛上他、嫁給他,但最重要的還是被他愛上。她想,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做了不少好事,這輩子才會有這樣的福報;
胃部突然一陣收縮,傳來肚子餓的消息,讓她臉上幸福的微笑頓時轉為無奈。
她覺得自己這一個月來都快變成母豬了,怎麼這麼會吃呀?一天吃六餐也就算了,她的嘴巴根本就沒辦法停下來,除了睡覺以外,其它時間只要睜開眼楮她就是吃。
這樣也就算了,偏偏身旁還跟了一個助紂為虐的他,在她拼命克制自己過度的食欲時,卻反向的不斷拿東西喂她、逗她,還直嚷著說什麼以孕婦而言她實在是太瘦了,一定要多吃點的話,害她的胃口被他愈養愈大,短短的一個月就吃胖了五公斤。
再這樣下去,只怕她真的會胖得跟母豬一樣重了。
可是呀,能怎麼辦呢?肚子餓了總不能不吃吧?尤其她現在的身體可不是一個人的,還有個小寶貝在她肚子里。為了小寶貝,她也只能認命了。
再次看了一眼仍然熟睡的老公,她小心翼翼地拿開他圈在她腰間上的手,悄悄爬下床。
這一個月來,聶勛一邊要工作,一邊又堅持要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簡直就是忙壞了。她可憐的老公。
悄悄走出房間,輕輕關上房門,她走進廚房區里找吃的。這一點也不難,因為從她確定懷孕結婚以後,就像怕鬧世紀大饑荒一樣,家里被聶勛塞滿了各式各樣的食物,不管是正餐的食材或是零嘴、水果,簡直應有盡有到幾乎可以開間雜貨店了。
總之呢,一句話,那就是他真的想把她養成一頭母豬就對了。
帶著有點無奈,卻又幸福百分百的微笑,她站在吧台邊替自己做了一個肉松三明治和一個花生三明治來吃。
先吃花生的,再吃肉松的,她的甜笑在手上的肉松三明治僅剩最後一口時,突然間僵住。一陣反胃的感覺驀然將她攫住,讓她迅速捂住嘴巴,丟下手上僅剩一口的三明治,三步並兩步的街向廁所。
「嘔,嘔,」
一陣嘔吐,讓剛剛才下胃的兩份三明治全數奉送給馬桶,也把她在臥房里熟睡的老公給吵醒了。
「老婆,怎麼了?你哪里覺得不服舒?」聶勛像陣風般的沖了進來,在驚見她的狀況後,臉色不由得變白了起來。
何巧晴還沒有力氣說話,只能無力的對他搖搖頭。
老實說,吐完之後的感覺比吐之前舒服多了,只是這陣嘔吐是怎麼一回事?她剛才在吃三明治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呀,為什麼吃著吃著突然間就想吐了,這該不會就是所謂的孕吐吧?
問題是她都已經懷孕三個月了,孕吐怎麼可能現在才開始,這會不會太夸張了呀?
「老婆,你覺得怎麼樣,我們到醫院去好不好?」聶勛一臉蒼白的蹲在她身邊問道。
「我沒事。」她勉強扯了一抹笑給他。
「你都吐成這樣了,怎麼會沒事!」
「這應該是孕吐。」
「孕吐?」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呆。
「對。」
「可是……你不會孕吐呀。」
「現在會了。」
聶勛仍是一臉被外星人入侵的傻樣,讓她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扶我一下。」她說。
他立刻回神,小心翼翼的將她從地板上扶了起來。
「我想漱口。」
他立刻倒了杯水給她,在交給她之前還躊躇了一下,好像擔心一杯水的重量會把她壓倒一樣。這個男人實在是……
她直接將水杯從他手上接過來,迅速的漱口,然後將杯子放下。「我想再躺一下。」
他立刻點頭,原本想扶她走回房間的,但想了一下卻突然彎腰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來,疾步將她送回房間,送到床上。
「上來陪我睡覺。」何巧晴軟聲要求。他的黑眼圈都和熊貓的黑眼圈一樣大了,必須要好好的睡一覺才行。
「你確定這真的是孕吐嗎?我覺得還是去趟醫院給醫生看一下比較好。」他眉頭緊蹙,一臉憂慮的建議。
「我想先睡一下,等睡起來若還覺得不舒服的話,我們再去好嗎?」她柔聲說道,然後向他伸出手。「上來陪我睡好嗎?」
聶勛猶豫了一下,終于小心翼翼的爬上床,小心翼翼的躺到她身邊,再小心翼翼的將她擁進懷里。
她微笑,將自己更加偎進他懷里,閉上眼楮感受被幸福包圍的感覺,然後不知不覺真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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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回籠覺睡起來,竟已是下午兩點,何巧晴有點兒被嚇到,不過真讓她嚇了一跳的是,身旁最該補眠的老公竟然不見了。他人跑到哪兒去了?
「老公?」她想也不想的立刻揚聲叫道。
听見她的聲音,聶勛很快的出現在房門口。
「你醒啦?我正在煮稀飯,再一下就能吃了。」他迅速的走向她,在床旁坐了下來.「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很好。你什麼時候起來的?」她問。雖然他的黑眼圈已不像早上那麼嚴重,但是仍然很明顯。
「一個小時前。」
「你怎麼不多睡一下?」她皺眉道。
「睡到下午一點已經算是睡很久了,何止一下……」
「那我呢?昨晚不知道比你早睡幾個小時,睡回籠覺竟然又睡得比你沉比你晚。」她嘟嘴道,愈來愈覺得自己像只豬。
「你是孕婦嘛。」他笑著親吻她一下。「既然醒了就起來吃點東西,吃完之後想睡再繼續睡,你現在肚子應該很餓才對。」
又要喂她吃東西!她忍不住嬌嗔的瞪了他一眼。「你真當我是豬呀,吃飽睡,睡飽吃?」
「世上沒有這麼美麗漂亮的豬。」他揚起嘴角,忍不住又親吻了她一下。
「你早上說那是孕吐,所以我避開了油膩的食物,煮了淡稀飯。你先吃一點看看,如果不合胃口我再弄別的東西給你吃。」兩人一起走出臥房時,他對她說道。
「稀飯就行了。」她微笑著說,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一定會被他寵壞。
偶爾吃稀飯,何巧晴發現淡稀飯配面筋、醬瓜、泡菜還真好吃,她一下子就吃完一碗再添第二碗。
見她胃口不錯,一點不舒服的跡象都沒有,聶勛不自覺的松了一口氣。可是他氣才剛剛松完,就見她迅速放下碗筷,用手捂著嘴巴,急速起身往廁所的方向快步跑了過去。
「嘔,嘔,」
他還在發呆,廁所內已傳出她一聲又一聲痛苦的嘔吐聲。他連忙跳起身來,沖向她的所在地。
「老婆……」
「我沒事。」他才一開口,她立刻就出聲說,然後抱著馬桶又狂吐了一下。「嘔,」
聶勛面無血色的跪在她身邊,完全不知所措。
這真的是孕吐嗎?為什麼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突然變成這樣?他早上應該要強迫她去看醫生,不應該順著她的。現在該怎麼辦?他應該要怎麼做才能讓她舒服點,不再這樣吐下去?他到底該怎麼做?
「我沒事。」抬起頭,何巧晴看著一臉蒼白、憂心忡忡的陪在她身旁看著她的老公,安撫的說。
「你必須去看醫生。」他說。
「我沒事,吐出來就好多了。」她搖頭道。
「你必須去看醫生。」他再次強調,臉色雖然還是很蒼白,但是語氣和眼神卻都很堅定。
看樣子只有醫生能讓他相信這是孕吐,是正常現象了。
她點頭,稍微梳洗了一下,換下睡衣後,陪他!
這說法有點好笑,但是真的是「陪他」去了趟婦產枓。
果不其然,醫生在听完他憂心忡忡的說完她的癥狀後,給了他們夫妻倆一記你們實在太大驚小怪了的表情。
「隨孕婦個人的體質不同,孕婦孕吐的情況也會不同。有些孕婦的孕吐會發生在前幾個月,有些孕婦則是後幾個月。有些孕婦可能從懷孕吐到生,也有些孕婦完全不會孕吐。大致上來說,只要孕婦不要吐得太夸張,仍能進食補充母體和胎兒所需要的營養,那就沒太大的問題了!」醫生耐心的向他們解釋完,「還有什麼問題嗎?」
何巧晴連忙搖頭,聶勛卻開口問︰「有什麼方法可以止吐嗎?」
「如果孕吐得太嚴重的話,可以打止吐針,不過任何藥物進入母體,對胎兒多少都會有點影響,除非必要,做媽媽的還是能忍就忍比較好。」
「謝謝醫生,我會忍耐的。」何巧晴急忙開口道,起身拉著老公一副準備告辭的模樣,但是——
「等一下,我還有問題要問醫生。」她老公拉著她的手不肯走。「醫生,有沒有什麼東西是孕婦吃了之後比較不會想吐的?」
她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卻剛好被醫生看見。醫生對她笑了笑,露出一副你老公很疼愛你的表情。是呀,太疼愛了。她差點沒沖出口回答。
「這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一樣是看孕婦的個人體質而定——」醫生微笑道︰「聶先生,你不必太過擔心,只要你們有定時來產檢,就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好了啦,老公,外面還有很多人等著醫生看診,我們不要佔用醫生太多的時間。」她說完立刻圈住老公的手臂,一邊拖著他住出口走去,一邊不忘回頭對醫生道謝︰「醫生,謝謝你,下次產檢時再見……」
「再見……」
醫生笑著說,一旁的護士更是笑得闔不攏嘴了。
啊呀,真是丟臉——
「我還有問題還沒問完。」她老公竟然還敢抗議。
「就算再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你也問不完。」何巧晴忍不住白眼道,硬是拖著他走出看診室。
不敢讓懷孕的老婆太費力使勁,聶勛只好認命的順著她,跟著她走了。不過他想,他一定會再找機會到這里來把所有疑問一次問清楚的。醫生,你等著,我會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