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錢虎酒店外霓虹燈閃爍,兩名虎背熊腰、一臉橫肉的黑衣男子不時在入口處巡邏走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不是什麼正經的地方。
店門外並沒有看見夏冠杰的身影,夏心寧不禁偷偷松了一口氣。如果可以,她並不想讓莫天與知道勒索威脅她的人是她的親大哥。所以車子一停下來,她急忙對他說了一句,「你等我一下。」便迅速的下車朝酒店入口走去。
「等一下。」
就在她快到達店前時,莫天與突然從後方追上她,一把將她拉住。
「妳要一個人進去那里面?」他一臉嚴肅的問她。
「我來過幾次,所以不用擔心。」她一臉沒事的表情,想要安撫他。
「來過幾次?」他遏制不住低吼,「這種地方妳為什麼會來過幾次?」他嚴肅的表情並沒有因為她的安撫而放松,反而變得更加緊繃,也更加憤怒。
她頓時驚覺自己說錯話而閉上嘴巴。
「打電話叫那個要錢的人自己出來拿。」他的聲音柔和了一些,但扣著她手臂的手卻依然堅定,凝視都她的目光也一樣。
「我拿進去,一下子就好了,一分鐘之內就出來。」她向他保證。
「叫他出來。」
「莫天與……」
「叫他出來,否則就離開。」他絲毫不肯妥協的開出條件,讓她二選一。
夏心寧與他對視半晌,終于悶悶的將手機從皮包里拿出來,打了通電話。
「我在外面。」她對著手機說了這句話,便將手機收回皮包里,再抬頭看他。「這樣可以了吧?」
「可以。」莫天與點點頭。
他看得出來她有些生氣,但是他寧願她生他的氣,也不願意她有任何危險。
這種地方龍蛇混雜,出入多是愛吃喝嫖賭的男人,她一個年輕女生怎能進到那種場所呢?如果遇到喝醉酒的酒客將她誤以為里面的小姐而對她毛手毛腳的話,她知道該怎麼辦嗎?
約莫過了五分鐘,一個瘦削的男人以有些搖晃的步代從酒店大門里走了出來,後頭還跟了兩名男衣人,像是出來監視那男人似的,停在一定距離處,雙手抱胸的注視著他們這個方向。
「妳來的速度還挺快的嘛,錢拿來!」瘦削的男人來到他們面前,連看也不看他,便向夏心寧伸手道。
她緊抿著唇,面無表情的將錢從皮包里拿出來,遞給他。
「等一下。」莫天與在男人伸手把錢拿去前,將夏心寧的手連同她手里的錢一起拉了回來。
瘦削的男人終于抬起頭來瞪向他,而莫天與也在這一刻與他面對面,看清楚這綁架犯的長相。
「夏冠杰?」他沉下臉,遏制不住的低聲道,想確定自己並沒有認錯人。
夏心寧瞬間閉上了眼楮。
「你是誰?我認識你嗎?」夏冠杰搖搖晃晃的看著他問道,滿身都是酒味。
看樣子他果然沒有認錯人,但是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事呢?莫天與難以置信。雖然他剛才在來的路上,不斷地想那個綁架小孩的混蛋是什麼人,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答案會是眼前這一個混蛋。
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一切,明白這就是她身兼數職,以及無法向他解釋的原因,更是她始終無法答應他求婚的真正原因。
一個泯滅良知,不斷以親情、小孩做為威脅勒索錢財,卻怎麼樣也甩不掉的吸血鬼。
這樣的日子,她到底一個人忍受不了多久呀?他覺得心好痛。
「孩子呢?」他勉強按捺住想動手將眼前這個混蛋揍扁的怒氣,面無表情的問。
「你們帶了二十萬來?」夏冠杰一臉驚喜的問道。
「二十萬?」莫天與看向夏心寧。「他跟妳要了二十萬,不是十萬而已?」
她難堪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沉默的低下頭。
「只有十萬塊是別想帶走我的搖錢樹的。」夏冠杰打著酒嗝說,然後朝妹妹伸手道︰「錢拿來。」
夏心寧想將手上的錢遞出去給他,卻發現莫天與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讓她完全動彈不得。她抬頭看他,發現他正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好像一直在等她抬頭看他似的。
「為什麼妳要給他錢?」他問她。
她沉默不語,一旁等得有點不耐煩的夏冠杰直接幫她回答。
「因為她不給我錢,我只好拿搖錢樹去換錢。有一棵搖錢樹真好,哈哈……」
「小譯是你的兒子,不是搖錢樹!」夏心寧忍不住怒吼。
「不都一樣嗎?哈哈……」
他得意的大笑,讓莫天與差一點就出人拳揍他。
「廢話少話,錢呢?還不快點給我。」收起笑聲,夏冠杰不耐煩的再次伸手催促道。
「只要有二十萬,孩子就可以給我們帶走是不是?」莫天與仍緊緊地抓著夏心寧的心,開口問道。
「怎麼,你要給我二十萬嗎?」夏冠杰立刻轉頭看他,一臉貪婪的表情。
「我們要先看到孩子,孩子在哪兒?」他說。
「莫天與……」夏心寧欲言又止的看著他,不知道該阻止他,還是要感謝他。只要有二十萬,小譯就可以再度回到她身邊,但是如果真的一次就給足二十萬,難保夏冠杰不會食髓知味,以後將腦筋動到他身上。
「搖頭樹現在不在這里,你先給我錢——」夏冠杰貪婪的說。
「沒看到孩子之前,你一毛錢也別想得到。」莫天與冷峻的栽斷他。
「他在我朋友家,現在這麼晚可能已經睡了……」
「你要帶我們過去帶他,還是叫你朋友把他帶過來,你自己決定,或者要我們把錢帶走也行。」莫天與讓他選擇,表情漠然,態度強硬,一點商量的余地都不給。
「媽的!」
夏冠杰驀然咒罵一聲,轉身往回走到監視他們的那兩人面前,對他們說了什麼,然後就見其中一人轉身走回酒店大門內。
過了一會兒,那人去而復返,手上還牽了個小男孩。
「小譯!」夏心寧簡直不敢相信哥哥竟然真的把孩子帶到這種地方來,她好生氣,又心痛、傷心。
听見她的叫聲,小男孩立刻轉頭找她,卻在找到之後,只是沉默而哀傷的看著她,那超乎年齡的成熟神情,讓莫天與瞬間明白了夏心寧的心情。
「人,你們看到了,錢呢?」夏冠杰走回到他們面前,伸手問道。
夏心寧不知所措的抬頭看他。他們手上只有十萬塊呀!
「等我一下。」莫天與安撫的對她說,然後走向酒店的隔壁銀行去提款,提出十萬。
酒店開在銀行旁邊,挺有智慧的不是嗎?酒客欠錢時,只要押到隔壁去領就行了。
莫天與利用預借現金的功能,再度提領出十萬現金,走回夏心寧身邊後,將錢交給她。
「謝謝。」她低聲向他道謝。
「我去帶孩子過來。」他對她說。
「謝謝。」她點頭再次向他道謝,眼中盈滿了感激與酸澀。
「快點把錢給我呀。」夏冠杰迫不及待的催促。
「這是最後一次,我不會再給你錢了。」夏心寧告訴他,然後才將手上的錢給他。
夏冠杰幾乎用搶的把那一大迭搶了過去,然後迅速的翻了那一迭錢,又掂了掂它的斤兩,然後咧嘴笑了。
「瞧,這不是錢嗎?哈哈……」他轉身舉高了手上的錢對那些黑衣人洋洋得意的說,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回酒店,連看都沒看自己的兒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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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將敏感不安的小譯哄睡後,夏心寧走出房間,然後聞到屋里有麻辣火鍋的味道。
她愕然的停下腳步,懷疑自己的鼻子是不是出了問題?可是麻辣鍋的香氣是那麼的濃郁,她不可能因為饑腸轆轆,就出現幻覺吧?尤其是嗅覺上的幻覺。
香味不是從廚房方向或餐廳傳來,倒比較像是從客廳那方向傳過來的,雖然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她還是忍不住被香味引向客廳,一探究竟。
客廳里什麼都沒有,但是落地窗外的花園陽台上頁不,那里不僅多了張桌子,桌上點點燭光隨風搖曳,還有一鍋香味四溢,正在沸騰的麻辣火鍋。
「老天!」她低呼出聲,舉步向前,推開紗門走進陽台。
听見紗門被推開,站在陽台邊緣一邊看著夜景,一邊等著她的莫天與轉身對她微微一笑。
「小譯睡著啦?」他說。
「你是魔術師嗎?」她看著一桌令她垂涎三尺的好料,驚喜的月兌口問道。
他倏然低笑出聲。
「妳應該餓了吧?來。」他為她拉往椅子,扶她坐下。
「你怎麼弄的?」她臉上充滿了好奇與疑惑。
「打電話叫外送。」他先為她盛了一碗,再替自己盛。
「我不知道連麻辣火鍋都有外送服務。」
「這要看服務的對象是誰。」
「意思是,你是大戶?」
「意思是,我是老朋友。」他對她咧嘴一笑。「這間店的老板是我年輕打工時認識的朋友,因緣際會再相遇後,發現他經營的火鍋店東西好吃,價格又不貴,所以我就常介紹客戶或朋友到哪里去吃。然後,便成了一通電話服務到家的關系。」
「有這樣的朋友真好。」她由衷說道。
「是呀。」
交談暫停,兩人專心用美味喂飽自己的食欲和骨。
夏心寧吃得津津有味、意猶未盡,莫天與卻吃得頻頻拭汗、頻頻喝水。
頓時,夏心寧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男人根本就不嗜辣,他之所以會選吃麻辣火鍋,只是為了要陪她吃而已。這個讓她無法不心動、無法不傾心、無法不愛他的笨蛋。
「現在你還想娶我嗎?」她放下碗筷,突然開口問道。
「當然。」莫天與抬頭看她,毫不猶豫的回答。
「我有一個孩子要養。」她說。
「我不介意多一個家人。」他目不轉楮的凝視著她。
「我還有一個猶如吸血鬼般的哥哥,只要我一天無法停止對小譯的關心,他就不會停止對我的勒索。」雖然她曾信誓旦旦告訴自己不會再給他錢,但她知道,小譯會是她致命的弱點。
「錢,我有。」
「我不要你因為我的關系,也掉進這個永無止盡的深淵里。」她苦澀的搖頭說。
「這才是問題所在對嗎?因為不想我被拖累。可是我不介意——」
「但是我介意。」她一臉沉郁的打斷他,「除了不想拖累你之外,我更不想讓夏冠杰食髓知味,雖然他早就已經這樣了。但是對象是我時,他每次開口就只能要個一、兩萬,因為我只有那種能力而已。可是換成你就不同了,十萬、二十萬,一百萬、兩百萬,甚至于一千萬、兩千萬,他都有可能說得出口,你知道嗎?」她告訴他。
「我不會讓他予取予求。」
「我剛開始的時候也這樣想,但是沒有用。」她苦不堪言的搖搖頭,聲音沙啞得像在哭。「他總是有辦法叫我拿錢出來,因為他知道我關心小譯,而你再繼續跟我牽扯下去的話,不久之後他就會知道你關心我,並利用我來威脅勒你。明知如此,我又怎能眼睜睜的看它發生?」
莫天與本想跟她說不必擔心,他並不是被威脅長大的,他有一百種方法可以對付這種爛人。可是想了一下,又覺得即使他這樣說,她也不一定會相信、會放心,與其這樣說,不如先搞清楚她到底用過哪些招數對付過她那個混蛋哥哥。
「妳有嘗試過尋求法律的途徑解決嗎?」
「他畢竟是孩子的爸爸,而我只是個姑姑。」
「只要有證據,法律會站在妳這邊的。」
「我沒有錢請律師。」她辛苦的每分錢,大都被他拿走了。
「現在有了。」
「即使爭取到監護權也沒有用,經過這幾年,我太了解夏冠杰的卑鄙無恥。」她苦澀的說。
「妳相信我嗎?」莫天與沉默了下,突然問她。
夏心寧雙眼凝視著他,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既然相信我,就把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不要為它煩惱了好嗎?」他柔聲安撫。
她沒辦法因為他這樣說就不再煩惱,相反的,她更擔心了。
「你要怎麼處理?」她一臉擔憂。
莫天與輕笑了下,伸手越過桌面輕輕地撫平她緊蹙的眉頭。
「不要這樣擔心,」他柔聲勸說,「我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他的事,畢竟他還是妳大哥,也是小譯的爸爸。我會去找律師商量,看有什麼辦法可以先讓妳取得小譯的監護權,之後再說。」
「我擔心的是你,你不知道夏冠杰這幾年變了多少。不要為了我或小譯和他接觸,被他當成目標,拜托你答應我!」她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要求。
「我寧願被當成目標,也好看過妳或小譯被當成目標。」他柔聲的對她搖頭道。
「不要這樣。」
「沒辦法。」
「為什麼?只要——」
「我不會眼睜睜的看妳受傷或受威脅,自己卻袖手旁觀、置之不理,除非我死了。」他突然強硬的說。
「不要亂說話!」她臉色微微泛白的令他。
「對不起。」他立刻道歉,像是明白她對「死」這個字的敏感與恐懼。「可是親愛的,妳必須明白一點,就像我不會強迫妳點頭嫁給我一樣,妳也不能強迫我要怎麼做,我們都擁有各自的自主和決定權。」他溫和的說,但言詞間的決心卻依然強硬。
夏心寧沉默不語的看著他,有種無計可施的無奈與苦惱。
她到底該怎樣才能阻止他靠近虎穴呢?夏冠杰之所以危險,並不在于他本人,而在于那些被他欠下債務的債主們,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黑道流氓。
她一定要阻止他以身試險,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
「如果……」她看著他,猶豫的開口,「如果我說我願意和你結婚,但是條件是你不能去找他,你願意嗎?」
「妳是認真的嗎?只要我不去找他?」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她,全身因壓抑喜悅而緊繃。
她點頭。
「那他來找我呢?」他問。
「我會辭去之前所有兼差的工作,遠離那些可能讓他找得到我的地方,小譯所讀的幼兒園也會換掉。我會盡可能的隱藏自己和小譯的行蹤讓他找不到,如果這樣他還找得到我或小譯,甚至找上你的話,那時候我們再一起想辦法解決。」
沒想到令他煩惱的前兩大難題,竟然在一瞬間不費吹之力就迎刃而解,他差點沒大聲感謝夏冠杰那個混蛋,感謝因他的關系終于讓心寧下定決定跟出這最後一步,走進他為她準備的幸福世界里。
「我會給妳幸福,愛妳一輩子的。」莫天與的表情專注而熱切,眼楮閃閃發亮的向她承諾著。
「意思就是你願意接受我的條件?」
「毫不猶豫。」
她不自覺的松了一口氣。「那麼關于結婚日期……」
「就明天吧。」
「明天?」她忍不住驚叫,雙眼圓瞠的看著他對她咧嘴一笑。
「打鐵要趁熱,以防妳反悔。」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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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就因為結婚而請假,這世界上除了她之外,應該沒有第二人了吧?
夏心寧雖然很喜歡份新工作,但是她臉皮再厚,也沒那個臉回公司去上班了,尤其當天來當他們主婚、證婚人的然全是公司里的人,副總裁、負責應征她的陳經理,以及她部門的李經理。
拜托,副總裁耶,高高在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副總裁耶,結果他卻笑咪咪的向她鞠躬,還尊稱她為夫人,害她完全無言以對。
笑容滿面的陳經理就不用說了,反正他早知道莫天與想追她、想娶她,問題是他到底請她的直屬上司李經理來做什麼呀?
「當然要讓妳的直屬上司知道妳是我老婆,這樣我忙的時候,他才能幫我就近照顧妳呀。」莫天與理所當然的對她說,害她好想打他,不過大家卻都笑得很心。
「李經理今年四十二,已經有個要上國中的女兒了,這才是天與選擇李經理照顧妳的原因。他防我們這些未婚的男人跟防賊一樣,就怕妳會被我們拐跑。」副總裁後來笑著偷偷地告訴她,害她又羞又窘得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當天晚上,莫天與突然決定帶她環島度蜜月。本來,他是想帶她出國玩的,但是考慮到小譯沒有護照的關系,便決定改成環島旅行。
他們三人,從台灣頭玩到台灣尾,再從台尾玩回台灣頭,整整玩了半個月。
在這半個月里,他和小譯的感情從生疏變得熟悉,再從熟悉變得猶如父子一樣,小譯現在黏他這個姑丈的時間,甚至比黏她這個姑姑的時間還要長,害她忍不住有點小嫉妒。
度蜜月帶著一個小孩,而且這個孩子還不是自己的,這麼呆瓜的事,這世界上除了他之外,大概沒有第二個男人會這麼做了吧?她真的好愛、好愛這個呆瓜。
「小家伙睡著啦?」呆瓜從浴室里走出來,一邊用毛巾擦著仍在滴水的頭發。
她點頭,走上前接過他手上的毛巾,示意他坐下,動手為他擦干頭發。
「白天這樣玩,他能撐到把晚餐吃完、洗好澡之後才睡著,我已經覺得很不可思議了。」她對他說。
「他真的人小膽大,什麼都敢玩。」莫天與微笑道。
白天他們在六福村玩了一整天,只要沒有年齡、身高限制的,小家伙樣樣都來,玩到差點沒瘋掉。他們兩個大人若非相豈接力換班,早就累昏了。
「謝謝你。」夏心寧忍不住開口道謝。
莫天與長手一伸,便將她從身後摟到自己的大腿上。
「謝什麼?」他將額頭輕抵著她的,專注的凝望著她,柔聲問道。
「所有的一切。」她親吻他一下。
「我比較喜這種謝法,再親我一下。」他雙眼發亮。
她輕笑一聲,迅速的又在他唇上親吻了一下。
「再一下。」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沙啞。
她再也遏制不住的發出銀鈴似的輕笑,然後伸手環住他的頸背,抬起頭來輕咬他的唇瓣,挑逗吸吮的輕舐著他,直到他倏然發出一聲低吼,一個竑身動作便將她壓到床上,改被動為主動的深深狂吻住她。
夜,才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