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以為……請我……吃飯,又……請我到這間有……名的夜店……來喝酒,我……就會原諒你,你……听見沒?」
小笨蛋醉躺在他放平的副駕駛座上,都已經醉到不省人事了,還念念不忘囈語著今晚大概重復了三十遍的話,讓章士肴哭笑不得。
轉頭看了她一眼,他眉頭輕皺,目光卻不由自主的泛柔了起來。
早知道這個小笨蛋只有一杯酒的酒量,他今晚就不會任她勒索,帶她去夜店玩,還請她喝酒了。
其實他今晚本來是有飯局有工作的,卻不知為何在下班前打電話給她,听見她那冷漠充滿不爽的聲音時,突然莫名其妙的就叫吳特助和副總幫他赴那個餐會,然後把這小笨蛋騙到地下停車場之後,一路挾持到貓空,吃完飯後又任她憤憤不平的勒索她想要的賠罪,帶她到她心儀已久的ROOM18去玩。說真的,他打電話給她,原本只是為了要提醒她別忘了不準加班這件事,誰知道結果卻會變成這樣?
章士肴認真的想,為什麼自己每次踫到她都會失常演出呢?如果今天換成其它人被奴役欺壓,他這個做老板的還會跳出來管這檔閑事嗎?
他很用力很用力的想,發現答案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會。
所以問題來了,他為什麼會對這個小笨蛋特別呢?
他就著車內的頂燈,目不轉楮的看著在汽車座椅上睡到東倒西歪,還睡到小打鼾聲的女人,不由得輕嘆一口氣。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他還以為自己的另一半肯定會在幾年後,才出現在相親會上,而且一定會是個與他門當戶對、溫柔賢惠、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沒想到這個小笨蛋卻在這時候突然插隊的冒了出來。
她長得……說真的,即使他現在認真的看,還是覺得只有清秀兩個字可以形容,她不難看,也不特別美,不過皮膚真的很好,白白淨淨、柔柔滑滑的,簡直就像嬰兒的肌膚一樣。她身上其它部分的皮膚是不是也這樣?
他微僵了下,感覺自己的身體突然躁動起來。
不由自主的甩甩頭,他欠欠身,深吸一口氣後,才又將目光移回她熟睡的臉上,想從上頭找出令自己心動的理由。
白白淨淨、清清秀秀的一張臉,沒有任何特別引人注目的美麗,不過在她睜開眼時,那雙眼楮是靈活躍動的,很有吸引力。
除此之外,她的聲音悅耳動听,笑起來的時候可愛,生氣的時候也很可愛,憨然呆愣的時候更可愛,每一個不同的情緒表情出現在她臉上的時候,都會讓他覺得很可愛……
章士肴一呆,終于發現自己已經無藥可救,深中愛情的劇毒。
心動的理由是什麼根本無關緊要,重點是他的確心動了,為她而心動、而喜歡、而覺得人生除了工作之外,好像還有什麼更值得他拼命的感覺。為一個小笨蛋拚命,好像有點不值得。
但是該怎麼說呢?為什麼他現在卻一點懊惱的感覺都沒有,只想微笑呢?
「小笨蛋。」他伸手輕輕地戳了一下那張熟睡的臉,只見她毫無反應。
「真的睡死了。」他喃喃自語的搖頭道。在不知道她住何處的情況下,他只好開車將她載回自家安置了。
晚上睡到迷迷糊糊之際,艾蘭感覺一陣尿意,便從床鋪上爬起來,在黑暗中照著習慣方向往浴室走去,怎知,卻在途中撞到一面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牆,發出「砰」的一聲。
章士肴被這聲「砰」吵醒,一瞬間睜開眼,坐起來將床頭燈打開。
燈光乍現的瞬間,讓他忍不住閉上眼楮,再張開時,便看見他的嬌客閉著眼楮,一邊手扶靠在衣帽間外的那面霧面玻璃牆上,一手則放在額頭上不斷的輕揉著,讓人一看就知道剛才那一聲「砰」是怎麼一回事。
「你要去哪兒?」他下床走向她問道。
「尿尿。」她睡意濃重的呢喃,連眼楮都沒張開。
看她迷迷糊糊的連「尿尿」這兩個字都說出口,就知道她根本沒醒,而是依著本能在動作。為免她再撞到頭,或跌斷腿,他干脆直接將她拉到廁所門前,替她開了燈,將她推進廁所里。
「廁所在這邊。」他對她說,然後關上門。
走回床邊坐下,他轉頭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時間。
兩點十分。
難怪覺得自己才剛睡沒多久,因為他上床時都已經一點多了。
廁所的燈亮著,房里的床頭燈也亮著,待會兒她從廁所出來時,應該不會再撞牆或跌倒吧?他忖度的躺回床上,閉上眼,疲累得不知不覺間又向睡神投靠。
不知過了多久,他猛然一驚睜開眼,直覺反應轉頭看身旁的位置,怎知竟不見早該回到床上來的身影?
說早該回來好象也不對,他剛剛應該只眯一下眼,沒真的睡著吧?他轉頭看向床頭櫃上的電子鐘,上頭的數字把他嚇得在一瞬間睜大雙眼,整個人都醒過來了。
兩點三十分。他竟然睡了二十分鐘,簡直不敢相信!
所以她人呢?只是去上個廁所,應該用不著二十分鐘吧?還是她見他睡著了,趁機一個人跑回家去了,在這凌晨兩點半的時候?
他心慌的急忙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沖到廁所去找人,看她是否還在廁所里,抑或真的已經離開?
著急的心,讓他絲毫沒想到禮貌這件事,門一推,人就沖了進去。
然後,呆住。
他呆住,站在浴室里僅裹著一條浴巾,正在咒罵自己迷糊,懊惱到想去撞牆的艾蘭也呆住了。
時間頓時停住。
沒有人知道艾蘭有輕微夢游的毛病。
其它說夢游有點言過其實,她只是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會靠本能做一些事,例如爬起來上廁所、喝水,有時候肚子餓還會找東西吃,醒來後感覺像是作了一場夢,一點也不確定那模糊的記憶是真是假,直到看到廁所的馬桶沒沖、有杯子出現在床頭,或者有面包屑或餅干屑滿地,證實一切都是真的。
這毛病對沒有男朋友,仍小姑獨居的她而言,本來是無傷大雅的,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迷糊到在外頭過夜,連是不是自家的浴室都認不出來,還在昏昏欲睡之下發現自己穿著外出服與絲襪,便自動歸納出自己還沒洗澡,然後就月兌光衣服跑到蓮蓬頭下沖澡。
慘的是,當她終于清醒,發現自己做了什麼蠢事的時候,被她隨地亂丟的衣服早就全被她的洗澡水浸濕了,真是欲哭無淚啊!
更慘的是,正當她欲哭無淚的發現自己沒衣服穿而想槌死自己的時候,浴室的門卻猛然被人打開,沖進來一個男人,一個名為她老板的男人。
空氣似乎在一瞬間凍結。
章士肴完全無法遏制自己的目光,目不轉楮的盯著眼前這朵美麗的出水芙蓉。
浴室里的柔光打在她因沐浴而紅潤的肌膚上美麗嬌女敕得像要滴出水一般。
她的肩線好美,手臂又細又長,和露在浴巾外那雙雪白修找的美腿一樣,讓他不由自主的想像被它們纏抱住的感覺。還有她胸前那即使被浴巾緊緊地裹住,也藏不住的豐滿線條,更是讓他頓時覺得口干舌燥了起來。
「老板……」艾蘭不知所措抓著胸前的浴巾,整張臉羞紅了起來。
非禮勿視。章士肴知道自己應該立刻說聲對不起,然後退出浴室;可是他的雙腿卻莫名的不听使喚,動也不肯動一下。
「老板。」艾蘭紅著臉尷尬的又叫一次,希望他能明白她需要一些私人空間,然後得快退到門外去。
令她雙眼圓瞠的是,他不退反進的走向她,讓她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然後不知道踢到什麼,整個人頓時失去平衡的往後跌去。
「啊!」她驚嚇的失聲尖叫。
章士肴動作奇快的長臂一伸,立刻抓住她在空中揮舞的手,再一個使勁,便將原本要往後倒的她,改而變成往前倒的跌進他懷里。
跌落地板固然後很痛,但是撞到一個有如銅牆鐵壁般的結實胸膛,其它也會很痛好不好?
「好痛!」艾蘭忍不住痛呼出聲。
「怎麼了?是不是腳扭到了?」章士肴誤會的緊張問道。
「不!」她才說一個字,整個人就突然被他攔腰抱起,嚇得她頓時驚叫出聲。「啊!你干什麼?快放我下來!她緊抓著身上的浴巾,不敢大動作的掙扎,怕唯一遮蔽物掉落。
章士肴沒理她,將她抱時房間,放在床上後才在她腳邊蹲了下來,想查看她扭到的腳傷。
「哪只腳?」他問她。
「什麼哪只腳?」她瞪著他,只覺得莫名其妙。
「哪只腳在痛?」
「我又沒說我扭傷腳,是你自己說的。」
「沒扭傷?」他緩慢地抬起頭看她。
「沒有。」
「那你剛才為什麼叫痛?」他站起身來皺著眉問道。
「我的鼻子撞得好痛。」她看了他一肯,才緩不濟急的伸手揉了揉鼻子抱怨。
章士肴無言以對。
房間里因而突然陷入一片沉靜之中,剛才在浴室里的尷尬氣氛又將他們包圍。
不同的是,在浴室里時,艾蘭只有身上的浴巾可以遮掩自己赤果的身體,現在身邊多了被單可以用,她毫不猶豫的「物盡其用」,立刻把被單拉過來將自己除了頭之外,整個包裹住。
看她將自己包成粽子的模樣,讓章士肴忍不住覺得好笑。
「你在干麼?」他問她。
「把自己包起來。」她回答得很直接,也很好笑,讓他終于忍不住的輕笑出聲。
「你這樣不熱嗎?」現在可是八月天。
「房里的冷氣很涼。」
「那麼,也許我該把冷氣關掉。」他略微考慮的說。
艾蘭皺眉瞪他,他應該是在開玩笑,沒別的意思吧?
她轉頭看向四周,這個地方不像是飯店的房間,應該是老板的家吧?問題是,她為什麼會在這里呢?
「老板,」她小心翼翼地開口,「請問我為什麼會在這里?」
「你忘記了?」
「忘記什麼?」
「忘記我們一起去吃飯的事?」
「吃飯和去ROOM18的事我都還記得,問題是到ROOM18之後不久的事,和我怎麼會在這里,我就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她眨了眨眼,忍不住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你是不是喝醉了,老板?你因為不知道我在哪,所以才會帶我回你家借住一晚?老板,這應該是你家,沒錯吧?真的好豪華喔。」
她猜得沒錯,問題是她完全不記得。
看著一臉單純又好奇的她四處張望,章士肴突然有股立刻將她佔為己有的想法。鎖定目標後,在最短的時間內達到目標一向是他做事的方針和原則,對于自己喜歡上,看中意、想共度一生的女人也一樣。
「
你還記得自己在ROOM18說了什麼嗎?」他問她。
「說了什麼?我有說什麼嗎?」她將目光拉回到他臉上,一臉疑惑的問道。
「你真的全忘記了?」他認真的看著她。
「我真的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她搖頭道小心翼翼地問︰「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應該說的話,老板?」
章士肴目不轉楮的看著她,沉默了半晌才緩慢地開口說︰「你說你已經暗戀我很久了。」
「什麼?」她難以置信的揚聲叫了起來。
「你還問我願意和你交往嗎?」他繼續說︰「最後還向我求婚,問我願意和你結婚嗎?」
她瞠目結舌的瞪著他,接著用力的搖頭。「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竟然連說三個不可能,難道她真的對他一點好感或興趣都沒有嗎?章士肴有些憤憤不平,不過表面上卻不動聲色。
「你敢說你沒暗戀我嗎?」他緊盯著她說。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她沖口辯道。
他心一喜。這就表示她對他是有感覺的!
「很久以前的事?」
她用力的點頭。
「為什麼?你有男朋友了?」他眯起眼楮,全身肌肉頓時緊繃繃了起來。
她用力的搖頭。
他暗自松了一口氣。
「所以為什麼你以前喜歡我,現在不喜歡了?他雙手盤胸的盯著她問,一副決心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表情。
「因為像老板。」艾蘭看了他一眼,又掙扎了下,才猶豫的說。
「這是什麼回答,難道我以前不是老板嗎?」他一臉莫名其妙的皺起眉頭。
看樣子老板對于自己不再受到女職員暗戀感到非常困惑與受傷。多金帥哥的自尊心受傷了。
「還是有很多人在喜歡老板,暗戀老板的,你別擔心。」她向他保證。「我擔心什麼?」她的話簡直讓人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
「擔心自己不再受到女人的歡迎。」
他瞪著她,只覺得無言以對。誰在擔心這個?真是名副其實的小笨蛋!
「為什麼你現在不再喜歡我了?他直接了當的急問,一副興師問罪的語氣。
艾蘭眨了眨眼。有點搞不懂他們為什麼會討論這個話題,而她又為什麼要回答他這個問題?現在比較重要的,應該是她沒衣服穿這個問題吧?
「老板,」她小心翼翼地開口叫道,「可不可以麻煩你借我一套運動服穿,我回家後會先送洗再還給你,嗯,如果你介意被穿過,我會買新的還你。我的衣服弄濕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如果我回答的話,你願意借我衣服嗎?」
「我會考慮。」
艾蘭瞪著他,感覺有股怒氣在體內竄動著。但是有什麼辦法?以她現在這種情形也只能求他、任他勒索要挾了。真是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因為我還分辨得出現實與幻想的差異。」她撇撇唇,回答了他的問題。
「什麼意思?」
「老板和女職員、總裁和婦秘書這種橋段,是愛情小說里最常用的配對情節,在我還是學生或剛出社會的時候,或許還會對它充滿幻想,但是我已經進公司工作兩年了,如果還看不出現實和幻想之間的差異,我干脆被雷劈死算了,也不要笨死。」她說完,翻了一個小白眼。
章士肴張口結舌的看著她,一時之間,只覺得無言以對。
「所以,你暗戀我是因為小說情節充滿幻想的關系,不再暗戀我則是因為分清楚了現實和幻想的差異?」他沉默了一下,總結的問道。
「對。」
「對個頭啦!」他失控的吼道,氣到差點沒抓狂、吐血。
艾蘭被他突如其來的吼聲驚嚇得瞠目結舌。這還是她第一次听見他如此大聲說話,而且用詞還令人很傻眼,對個頭啦!這是什麼意思啊?
「老板……」她嘗試著開口,服卻倏然轉頭瞪向她,讓她瞬間噤若寒蟬的閉上嘴巴。
「只為了幻想,我對你而言,難道就真的連一點吸引力都沒有?」他咬牙切齒的逼問。
艾蘭眨了眨眼,這才後知後覺、恍然大悟的明白,原來自己又在無意間傷害到他多金帥哥的自尊心了。他怎麼會這麼脆弱、敏感又容易受傷呀?
「我沒有這樣說,況且如果我覺得老板大人沒有吸引力的話,又怎麼會對你存有幻想?」她把話說清楚,想稍微替他挽回一點自信心。
「所以,其實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真是的,干麼一直執著在這件事上面呀?她剛才都已經說了那是以前的事。不過為免他脆弱的心再度受傷,她就滿足下下他的虛榮心,承認自己年輕時的愚蠢吧。
「對啦。」她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回答。
「那你喜歡我哪里?」章士肴目不轉楮的瞅著她。
天啊,這男人有完沒完啊?她不想再隨他起舞了。
「老板,你說要借我衣服。」她說。
「先回答我的問題、」
真是!他到底要听多少好話才會滿足呀?
「你高大英挺、有錢多金、能力卓越、三十而未婚,再加上沒有任何花邊新聞,既不花心也不濫情。這樣可以嗎?老板大人。」
「看樣子你對我的評價還不錯。」章士肴微笑道。
太好了,他終于滿意了。「老板,衣服,麻煩你了。」她陪笑提醒他重要的事。
「不急,我們話還沒說完。」
笑容一暖意從艾蘭臉上消失。她瞪著他,忍不住皺眉道︰「什麼話?」
「我們在Room18的對話。」
她僵住,想起他剛才說她在Room里跟他求婚的事。天啊,她當時一定是醉瘋了,才會做出這麼匪夷所思又瘋狂可恥的事!
「老板,我那時一定是醉瘋了,所以才會胡言亂語,請你忘了我那時說過的每一句瘋言瘋語好嗎?」
「你應該听說過酒後吐真言。」
「不是每個人都會酒後吐真言,我就屬于酒後胡言亂主型。」她急忙辯解。
「意思就是,你一點也不想嫁給我?」
她用力的搖頭,見他危險的眯起雙眼,倏然止住搖頭的動作,改成用力的點頭。想一想又停了下來。
嗚……他到底要她點頭還是搖頭啦?
「你不想嫁給我?」老板大從又問了她一次。
她到底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說不想,擔心會再次傷害到他脆弱的心;說想,又覺得自己好像在痴人說夢、痴心妄想,拿石頭砸自己的腳一樣,因為她剛剛才說,她已經可以分辨得出現實與幻想之間的差別。
很煩耶,他到底是想怎麼樣啦?生氣!
「老板大人,可以麻煩你先借我衣服穿嗎?不再逆來順受,艾蘭沉下臉,以不爽、不耐、你再不拿衣服給我,老娘也不會理你的語氣看著他冷聲說。
「你為什麼一直叫我老板大人?」剛才就听了好幾次。
她看著他,閉口不語。
「不過這不是重點。」他說。
不是重點他還說!艾蘭瞪他。
「重點是,以後你可能要換個方式叫我了,因為我們的關系已經變了。」他一本正經的叮嚀她。
「關系變了是什麼意思?」他認真的表情讓她皺起眉頭,忍不住開口問。
「我說好。」他看著她點頭說。
「好什麼?」她只覺得莫名其妙。
他微笑,然後從容不迫的宣布道︰「好,我願意跟你結婚。」
她張口結舌的看著他,呆住。